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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遥远的小山村-难忘那遥远的小山村

发布时间:2018-05-15 所属栏目:最远的你最近的爱小说

一 : 难忘那遥远的小山村

难忘那遥远的小山村

刘维嘉

每当我听到《小芳》这首歌的时候,总是禁不住心潮翻滚,思绪万千,情不自禁地想起在那遥远的小山村与红儿的初恋。

每当我进山参加会议的时候,看到美丽的山川,默默的小溪流水,此起彼伏的鸟语虫鸣和质朴的山区人民,总是触景生情,感到那样的亲切、熟悉、眷恋。

我不是山里人,却和山里人有着难以割舍的,至今难忘的,记忆犹新的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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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幼年因患病造成双腿残疾,靠架拐行走。中学毕业后到一家县属工厂上了班。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眼看着同龄人纷纷结婚生子,我只有羡慕、叹息。我着急,父母更着急。有热心人为我介绍对象,往往一见面就凉了,原因不言自明。

在我23岁那年春暖花开的时节,这天,母亲从单位给厂里来电话找我,说有事让我回家一趟,但没说什么事。我向车间主任请了存休假回到家里。母亲告诉我,她的同事梅姨要给我介绍对象,刚刚定下来,姑娘19岁,是密云县山区一个小山村的,她的父亲在县司法局工作,昨天姑娘和母亲已经来了,准备和我见面。那夜,我久久不能入睡,喜悦与忧虑交织,兴奋与担心相伴,不知姑娘能否同意,她会嫌弃我吗?这次会成功吗?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凉了?究竟是什么结果,我猜来猜去心里七上八下的,但心里还是很高兴,毕竟又有了一次见面的机会,这次或许能成。

第二天上午,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复杂心情和母亲一起来到市容办公室见面地点,尽管心里希望能成,但凭以往的见面结果,在心里还是先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我们刚进屋,梅姨就领着一位姑娘进了屋,身后是一对儿中年夫妇,梅姨为我们介绍说:“姑娘叫红儿,这两位是她的父母。”然后,她又把我们介绍给红儿一家。趁双方父母寒暄之际,我仔细端详着红儿,只见红儿身高1.6米左右,双眼皮下是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鼻梁比较高,薄薄的小嘴唇,嘴角两侧是一对儿深深的酒窝,显得俏丽动人,两条又黑又长的粗辫子垂在脑后,小巧玲珑的脚穿着淡粉色袜子和那个年代普遍流行的半高跟布鞋。她苗条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亭亭玉立。红儿言谈举止落落大方,音容笑貌流露出山区姑娘特有的气质和青春活力。我一下子被她吸引了,心想,她就是梅姨给我介绍的对象吗?她是健全人,能同意吗?双方认识后,我们简单聊了一会儿。梅姨把我叫到一边,问我有什么意见,我说:“我非常满意,但不知红儿的意思。”梅姨告诉我说,“别着急,先回家听信儿,等征求了红儿和她父母的意见后我再告诉你。”

我和母亲到家不一会儿,忽听屋外梅姨叫我的名字,我出来一看,只见梅姨、红儿和她的父母来啦,他们进屋后,我的妹妹和我一样很高兴,忙着沏茶倒水。梅姨告诉我说:“红儿同意和你处对象,今天她先来认认门儿,马上要和父母回密云,你们以后多联系,多了解,争取早点定下来。”我和父母要留红儿一家和梅姨吃午饭,梅姨说:“今天没时间了,汽车在大门口等着呢,你们两个没意见,我很高兴,等你们会亲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饭吧。”红儿临走时给我留了村里的电话和通信地址。我和父母一直把红儿他们送到大门外。

我恋恋不舍地目送着红儿一家乘车远去。

在红儿走后的那些日子里,我们经常相互写信,互诉衷肠,互表爱慕和思念之情。

我多次写信叫她来,她说要上山帮助母亲做农活,等秋天一定来。

每当下班后我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独的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捧出她送给我的照片,那是一张留长辫子的半身照片,我们四目相对,她是那样微笑着看着我,含情脉脉,我霎时觉得心情荡漾,思绪万千,我期盼着与她早点长相守,情相依,伴百年。

记得那年秋季的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正在车间干活,忽然,车间刘主任乐呵呵地来到我面前说:“快去宿舍看看,你对象接你来啦,别等下班啦,家走吧。”我的宿舍就在车间对面,得到主任批准,我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来到宿舍,只见红儿正坐在床前织毛衣,看见我进来,她忙站了起来,帮助我倒上了洗脸水。这工夫,车间的师傅们都进来了,把宿舍挤得满满的,大家笑逐颜开,七嘴八舌不停口,有的夸她长得漂亮,有的说我有福气,还有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办事,到时给我们攒公叶,吃喜糖,喝喜酒。红儿喜形于色,满脸绯红,大大方方地说:“到时候一定请师傅们喝喜酒。”这时候,车间主任说:“人家好不容易见次面,咱们就别打搅了,干活去吧”。师傅们走后,等我洗完脸,她对我说:“我给你织了一件毛衣,马上就要收针了,你先试试合适不。”我坐在床前,她帮助我把毛衣穿上,不大不小正合身。我激动说:“真合身,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毛衣呢,你真好。”她说:“我当然知道啊,一见你就知道你穿多大的。”毛衣是枣红色鸡心领的,我深深地感到,这件毛衣最能代表红儿的心,她把自己的细心、爱慕、思念、秘密都织了进去。不用穿,光看就能读懂红儿的心。因为这针针线线把我们俩密密地织在了一起。看着这件充满幸福的毛衣,我不由自主地拉起她的手,只感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两对儿滚烫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紧紧亲吻在一起,我如醉如痴地、尽情地感受着这企盼已久的甜蜜和幸福。

一会儿,红儿问我:“你爱唱歌吗?”

“当然爱呀,”我回答。

“你都喜欢什么歌?”

“抒情的和爱情的。”

“那我给你唱‘丁香花说: 我爱你’好吗?”

“我还没听过,你唱吧,我喜欢。”

接着她小声唱了起来:

春风轻吹洒细雨, 

路旁的丁香笑微微,

美丽的丁香你笑什么,

  丁香花说道,我爱你。

  哎呀呀~,哎呀呀,丁香花说道我爱你。

清晨你走过我身旁,

手托着书本入了迷。

 傍晚我为你送花香,

你捧着图纸不在意。

  哎呀呀~,哎呀呀,丁香花说道我爱你。

明月当空星儿稀,

窗外的丁香望着你。

 你深夜伏案猛攻关,

含羞的花朵心中喜。

 哎呀呀~,哎呀呀,丁香花说道我爱你。

等她唱完,我又在她的酒窝上深深地吻了一下说:“真好听,等回家你帮我抄在歌曲集里好吗?”

她点了点头问:“你抄了多少歌啊”?

“快一本儿了。”

“那我回家帮你抄。”

我问她:“咱们回家,你骑车能带得动我吗?”她微笑着说:“我在家能带200斤重的麻包呢。”

出了宿舍,她一抬腿跨上自行车,等我上车坐稳后,她熟练地蹬起车带着我向家里方向骑去。我们边走边聊,她告诉我说:“明天梅姨和咱们一起到我们家会亲。”我激动地说:“我就盼着这天哪。”“我也是”,她说。

她一边骑车,一边又小声唱起了那首歌。

第二天早晨,梅姨和红儿的父亲来到我家。我、红儿和父母们一起随着梅姨一起坐到大门口等候的一辆面包车里,我和红儿坐在了最后一排。汽车出了通州城,不久就到了京密公路。我们心想着,今天要会亲了,内心格外地高兴,我和红儿手拉手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红儿问我:“你到过山里吗?”

“没有”,我回答。

“我们山里可美啦,我家就住在密云水库不远,你们吃的水还是我们水库的呢。”

说话间,不知何时,汽车已经驶过密云县城,公路两旁那身穿绿装的高山依稀可见,它们不断飞快地向身后跑去。

汽车载着我们又沿着那蜿蜒起伏的京承公路行驶,一会儿,路旁的山被甩在了身后,前面的山更高了。“大家看,那就是密云水库,时间还早,我带你们到湖边转转”,说话的是红儿的父亲。

过了半小时左右,我们来到了水库边,放眼望去,只见水库气势雄伟,水面辽阔,群山环绕;周围群峰竞秀,花红果香,风光秀丽;许多身着五颜六色盛装的鸟儿在长满苍松翠柏和不知名的花草之间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说着不让人们知道的悄悄话,唱着他们自己的情歌;许多鱼儿不时地悄悄探出脑袋,在水面荡出了一圈圈圆晕,渐渐地飘向远方,阳光照射在水面上,那山、那树、那花草,便身着珍珠环佩之服,载歌载舞。我深深地沉浸在这秀美风光中。

忽然,红儿拉了拉我的手,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告诉我,在上中学的时候,她曾

经写过一首歌颂家乡美的诗。

我问道:“你还喜欢诗?”

“你以为呢,不信我说给你听”。

接着,她为我说了那首诗:

百里波涛拍岸边,

浓密松柏倚山巅,

人往密云似到仙,

朝飞霞翠挹山妍,

今日相聚把亲会,

哥妹相守到百年。

听了她的诗,我知道,后面那两句一定是她现编的,表达了红儿的心情。此时,我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她又对我说:“为了迎接你的到来,我妈专门从水库买了鲤鱼,还有会亲专为新姑爷准备的好吃的,等到家你就知道啦。”

从水库出来,汽车又回到京承公路上。

我们依然坐在了最后一排,手牵着手,肩依着肩,说着悄悄话。

汽车终于走出了蜿蜒曲折的山路,前边的路变得比较平坦宽敞了,只见路两旁的山上零落地坐落着青砖瓦房,再往前,房子越来越多了,有的建在马路两侧,有的建在半山腰上,放眼四望,群山环抱之中是一个小山村。村口有一所小学校,学校的孩子们有的在操场上玩着篮球,有的在跳绳,不时传来孩子们欢快的嬉闹声。红儿说:“你看,小学对面就是我家,我妈他们可能等着急啦。”

说话间,汽车从一个比较宽敞的路口拐了进去,停在了一座高高的青砖瓦房门口,门口有许多乡亲们,我从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红儿的母亲。看到这么多人在等我们,我倒显得腼腆起来。

在乡亲们的簇拥下,我们来到院里进了屋,只见院子干净整洁,五间大瓦房宽敞明亮,东屋炕上的小桌上摆满了核桃、榛子、花生、红枣、水果糖。一群姑娘们围住我们笑个不停。一个姑娘故意问我:“你是谁呀,是未来的姐夫吧?”她刚说完,引得姑娘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另一位姑娘说:“红姐是我们村最漂亮的,你要把花摘走,我们可舍不得,红姐你说呢?”不等红儿回答,姑娘们又是一阵开心的笑声。这时,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从人群中挤进来来到我面前,手里拿着一双绣花鞋垫,图案是鸳鸯戏水,男孩把鞋垫塞到我的手里说:“给,这是我姐给你绣的。”“姐妹们快看啊,红姐早就给姐夫准备啦,还没过门就知道疼人啦”,哈哈哈,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说笑间,红儿的母亲进来说:“瞧你们这些丫头,没大没小的,赶明儿怎们找婆家,快回家吃饭吧。”姑娘们随着爽朗的笑声,叽叽喳喳地像小鸟一样飞了出去。

我和红儿来到西屋,只见屋正中的大圆桌上摆满了酒菜,有小鸡炖山菇、猪肉炖粉条、红烧鲤鱼、凉拌山野菜、炸豆腐、炸杏仁,还有许多菜我叫不上名字。我们入席后,先后向梅姨和双方的父母敬了酒,紧挨着我坐的红儿悄悄告诉我说:“一会还有油炸黏高粱大元宵,我们这里会亲都讲究这个。”不一会,油炸黏高粱大元宵上来啦,它比人们常吃的麻团要大,馅是红豆、白糖和桂花拌的,我吃在嘴里,美在心头,甜在心里。席间,父母们谈论着我和红儿的婚事,红儿的父母表示,等明年红儿满20岁了,就让红儿和我去领结婚证。我们听了父母的谈论,心里美滋滋的,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酒席过后,不知不觉已经到下午3点多。在我们临走时,红儿和她的父母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口。等我们上车远去了,我依然能看到红儿不断挥动着红纱巾在恋恋不舍地为我送行。

第二年春节过后,我和红儿通信联系要领结婚证,她告诉我,村里已经给开了介绍信,让我去接她。我从厂里给那个小山村打电话时告诉她,明天我就去接她。

我把喜讯告诉给关心我的师傅们,他们都为我高兴。我到厂政办室开了领取结婚证介绍信。第二天早晨,我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坐公共汽车来到通县西站,买好了到密云的火车票。在等车的功夫,忽见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花。

火车唱着歌儿进站了,我满怀喜悦的心情登上了火车。车上空座位很多,我找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放在上衣口袋的介绍信和给她买的手表,心里美滋滋的。火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密云车站。下车后,只见路是白的,山是白的,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路上结了厚厚的冰,我一步一滑地,小心翼翼地,艰难地向长途汽车站走去,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不断落到我的脸上、身上,不一会儿就冻得我双腿麻木,双腿有些不听使唤,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长途汽车站,我一打听,车站的工作人员告诉我,由于山里雪大路滑,到山里的长途汽车都停运了。听了他的话,我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儿。我十分着急地问他:“什么时候能通车?”“不好说,要等马路积雪化了。”他回答。听了他的话,我心里更是焦急万分了。

正在这时,一位中年妇女走过来问我:“你去哪儿?”

“去小山村”,我回答。

“我是北冰洋食品厂的,也要到那个小山村串亲戚,咱们同路。”

“不通车,咱们怎么去?”

“我打听了,可以从黑山寺坐火车到古北口,到了那里就离村子近多了。”

我们从密云县城南头一直走到北头,到了溪翁庄,我又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黑山寺火车站方向走去。正当我艰难行进时,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突然停在我面前,他知道我要去黑山寺后,就用自行车一直把我送到黑山寺火车站。到了黑山寺火车站前,抬头望去,只见车站建在半山腰上,呈现在我面前的是数不清的台阶,我架着拐,费了很大劲儿,终于战战兢兢地,艰难地迈过了这些令人发怵的台阶,来到车站,车站有50平方米左右,门窗的玻璃都已经损坏了。这时候,天早早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片的雪花一个紧挨着一个从天上源源不断地泄下来,凛冽的寒风吼叫着刮得更凶猛了,冻得我脸发木,手指发疼,浑身不住地打哆嗦。不知是谁找来一些柴草点了起来,我们几个等车的人围在火前,总算暖和了一些,这些柴草很快就烧完,寒冷又继续把我们包围了。忽然,卖票的窗口打开了,我一打听才知道,到古北口的火车有3趟,快车在这里不停车,在黑山寺停车的只有一趟慢车,还要等8个多钟头。这时候,我感觉又冷又饿,无着无落,真没想到应该中午就能到小山村,可现在却困在这里。正在这时,那位中年妇女走过来说,这里条件太差,咱们不如先到怀柔北站,那里条件好一些,一会儿车就来。果然,不大工夫,从隆化开往北京北站的火车进站了,中途只在小水峪站停了一下就来到了怀柔北站。我们在车站买了到古北口的车票后,我的心稍稍踏实了些,这时感到更冷更饿了。我和那位中年妇女到车站旁边一个小饭馆吃了热汤面,回到车站候车室不久,终于登上了去古北口的车,车厢里挤得满满的,过道、洗漱间都是人,我好不容易挤到一个稍微松快点儿的地方,总算有了一个立脚的地方,只见窗外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火车中途停了两站,又上来许多人,车厢里更拥挤了。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火车终于到了古北口。那时的天仍然很黑,我们在车站一直等到天亮。我们从山上的车站走下来,边走边聊,一直走到司马台长城,身披皑皑白雪的司马台长城以“惊、险、奇”著称,是我国唯一保留明代原貌的古建筑遗址。我无心欣赏这优美的风光,心里光想着早点儿和红儿见面,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来接中年妇女的人骑着自行车迎了上来。她问我:“你怎么走啊?”

“我沿着公路走,能碰到合适车就搭车。”

“等我到了村里,告诉他们来接你吧,那我就先走啦。”

他们走后,我沿着京承公路往小山村方向艰难走去,好在大雪已经停住了,寒风已经缓和了一些,温暖的阳光直泻下来,有些暖意,心想着快要见到红儿了,走起来也就轻松多了。一路上,我试图找一些过路车搭车,可始终没有一辆车停下来。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忽然一辆蓝色东风牌三轮摩托停在我身边,一位中年男子问我去哪里,我说去小山村,他说:“我是古北口供电所的,咱们顺路,上车吧,我送你。”我上车后坐在了车斗里,当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路口时,就拍拍车后窗玻璃让司机师傅停了车,下车后,我要给他钱,他笑笑说:“我们山里人见到需要帮的人,都会帮助的,你要给钱就见外啦。”我们正说着,只见红儿推着自行车从村口急匆匆走了过来,到了我跟前,我对红儿说:“多亏遇到这位师傅,要不到家早着哪。”我们向那位司机师傅致谢后,请他到家坐坐,喝点水,他说还有任务就开车走了。红儿告诉我说:“接到你的电话,我一直等着你的到来。我昨天下午还在村口等你,老不见你的人影,都快急死我啦,刚才前院的阿姨告诉我在路上遇到了你,我正要去接你呢。”

过了几天,路上的冰陆续开始融化通车了,我和红儿从她家出来乘坐长途汽车到东直门长途汽车站后,又倒了两趟车,终于回到了家。

这天,我和红儿到潞河照相馆照了结婚照和婚纱照。刚进照相馆,摄影师马上迎了过来,我一看,认识,她是我同学的妹妹小王。小王问我:“哥,这位姐姐是哪儿的?”“密云的”,我回答。“姐姐长得真漂亮,你真有福气”。她先给我们照了领取结婚证的双人合影照片,然后又给红儿化了装,精心为我们照了婚纱照。

过了些日子,我们一起到照相馆取来照片后,带着介绍信和水果糖,来到通州镇婚姻登记处领取了结婚证。

红儿在我家住了半个多月,和我的老妹住在一起,她们姐俩相处得和亲姊妹一般,我看了很是高兴。那些日子,红儿天天骑车接送我上下班,还帮助家里洗衣做饭。

我们商量着尽快把婚事办了,她说:“我要回去和母亲商量一下,选一个好日子。”

“我等你的信儿。”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外边住了这么长时间,想着要和你结婚,我就要远离家乡,心里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家乡啊。”

“我理解你的心情。”

“我先回家,等办婚礼时再来。”

“好,我送你。”

这天,我一直把她送到火车站。火车鸣着长笛渐渐开动了,只见她把车窗玻璃摇了起来,探出头来向我频频招手。火车和她一起渐渐地远去了……

过了些日子,红儿来信了,她告诉我,她母亲同意我们国庆节举办婚礼。

那年8月底,我刚下班,正准备去食堂打饭,忽然看见红儿骑车接我来了。见到她,我非常高兴。

“你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儿?”

“人家要给你一个惊喜啊。”

“晚饭我都做好了,咱们回家吧。”说着,她把我换下来的工作服装入提兜里,满心欢喜地带着我回到家。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起商量着办婚礼该准备些什么,一起畅想着幸福和未来。我们还一起上街逛商场,我给她买了婚礼穿的衣服和皮鞋。

一天晚上,父母和妹妹出去串门了。那天,天空格外晴朗,明媚的月亮笑呵呵地把光洒满了整个院子,数不清的星星不时地探出头来眨动着美丽的眼睛,蛐蛐的歌声此起彼伏悦耳动听,院里的夜来香花把迷人的芳香灌满了整个院落。我俩相互依偎着坐在院里的绒花树下畅想着未来。

“红儿,说心里话,你不嫌弃我吗。”

“我要嫌弃你,当初就不来和你见面啦。”

“我将来老了走不动了怎么办。”

“将来谁都会老,真到那一天,我来背你。”

“你背得动我吗?”

“不信来试试。”说着,她猫下腰,把我背了起来,在院里轻轻松松地转了好几个圈。

“我工资不高”,我从她的背上下来说。

“我不图你有没有钱,只图你的人品好,事业心强,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和你一起生活,我会幸福的。”

“你嫁给我不后悔吗。”

“你以为呢。”

“你多住些日子吧,我已经离不开你啦。”

“过几天,我先回密云,等举行结婚仪式时你去接我,再来我就不走啦,照顾你一辈子。”

那晚,我俩说了许多心里话。

红儿在回密云的那天早晨,她把为我洗干净的工作服整整齐齐地叠起来,装在了书包里,还像往常一样,骑车把我送到了厂里。到了宿舍,她把衣服依依拿了出来,码放到了我的衣服箱子里。她要走啦,我心里感到有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对她恋恋不舍,我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又深情地亲吻了她。

她深情地说:“我走后没人接送你啦,你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我会的,只是盼望我们举行仪式的那一天。”

“我就先回村里等着啦。”

“到时候,我去接你。”

红儿临走时,我一直把她送到厂门口,目送着她骑车远去,不知不觉,我的视线渐渐模糊了,泪水不断涌出来。

……

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在现实生活里,却往往事与愿违。

我们最终没能牵手在一起,无尽的酸楚与遗憾一直笼罩在心头,想来已经30多个年头啦。

初恋的情景让我至今难以忘怀,时常在梦中回忆起和红儿在一起的日子,回忆起与山里人相处的美好时光,还有那遥远的小山村,这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内心深处。

二〇〇八年秋

二 : 老家那座小山村

老家那座小山村

丁吉槐

这一带最高的山是崇山。一群平不塌的山岗之中,突兀冒出一座山峰,高高的,尖尖的,孤零零的,就像盘子里独独放了一枚尖尖的窝头。说它鹤立鸡群,说它独树一帜,说它孤芳自赏,都无不恰当。

当地山民传说,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二郎神手持宝剑,一剑砍了下去,孙猴子没砍着,却砍在一座山上,硬将那座山的山尖砍飞了,山尖飞呀,飞呀,一直飞到这里,就成了今天的崇山,那座没山尖的山就成了平顶山,在河南。

从南边的战备公路上远远看去,崇山阳面的山坡上、山顶上都裸露着灰黑色的山石,光秃秃的,没有生气。只有山脚下才散落着一片片斑驳的绿色,那就是围在崇山阳面山脚下的一座座小山村。

转过山来,到了崇山的背阴处,情况大变,谁见了都会大吃一惊。在这里,泉水潺潺,溪流淙淙,山坡上,山沟里,一片郁郁葱葱。满山满坡的枣树,夹杂着一棵棵杨树、榆树、楸树、柿子树、核桃树,将这里打造成一片绿色的海洋。(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站高一点儿望去,在这美妙绿色海洋的波涛里,可见一丛丛的浓绿,丛丛浓绿包围着一面面红色的砖墙和一个个灰色的平屋顶。屋顶上竖立着圆形的用柳条编制的笆,大大的,高高的,金黄色的玉米棒子尖尖的高出笆顶。

拨开枣林的树枝,沿着林间小路走进去,你就会看到,葱翠茂密的枝叶下掩映着的,屋顶上堆满玉米棒子的那一座座农家小院。这些农家小院,因山势而建,不拘一格,乍一看很随意,细看却很考究。有的小院建在阳面的山坡上,通风、透光。有的小院躲藏在一个背风的山坳里,温润、安宁。有的小院坐落在清水河边,清爽、豁亮。一座座小院,一丛丛树林,核桃树,黑枣树、柿子树,香椿树栽满房前屋后。一条条羊肠小路,爬山越岭,曲曲弯弯,通往各家各户,将一座座小院联结在一起,就似一条条金色的绸丝带,将一颗颗翡翠珠子串连起来一般。

这就是我老家的那座小山村。

一条清水河穿村而过,在崇山脚下打个旋儿,浩浩荡荡向东流去。清水河上有座小石桥,那是连接村东村西的通道。

我家的老屋就坐落在小石桥西边的清水河边。

小山村是个移民村。这是县志上的记载。山民们的传说却生动得多:明洪武年间,一位老人带着两个儿子,一路乞讨从洪洞县移来。在崇山脚下的山坡上挖了两眼窑洞住下。后来清水河发大水,淹了窑洞,他们才搬出来选地方修屋建房,才有了如今的小山村。那位老人带来了栽培枣树的技术,就带着两个儿子在山沟里种植枣树,起早贪黑,宵衣旰食,苦干巧干,“愚公移山”,栽满一道山沟,又去栽另一道山沟,道道山沟栽满枣树的时候,老人积劳成疾,也已是垂垂暮年。山民们说,小山村的大枣为什么比别的地方的大枣颜色红亮?那都是老人的生命和血汗浸染而成之故。

后来,老人的两个儿子继承父业,分家不分山沟,继续栽树不止,终于给后人留下这宝贵的吃不完用不清的巨大财富,小山村的老祖宗,在这青山绿水的深山沟,用巨笔画下了如今看来也不愧为一道无比亮丽的风景线。

有一年,我和同村的在外工作的丁玉建回村找寻最初移民来到这里的老祖宗遗迹。翻过一道道山沟,穿过一片片枣林,来到一座山坡上。

“你看,那边山脚下,就是老祖宗住过的窑洞。”玉建指着崇山山根的一个地方,说。

我使劲地看,却只见青山,不见窑洞。

“我小时候还看到过窑洞的痕迹,这会儿可能什么都看不见了。”

玉建说完,叹了口气。

那天太阳格外明亮,掩藏在肥厚绿叶下颗颗大枣,在微风吹拂下,时不时露出红艳艳的脸来。

不远处,一面光秃秃的山岗上,矗立着三个小小矮矮的石碑,我们走过去。

石碑上的字早已模糊不清,费尽气力才能看清一两个字。

“这就是老祖宗的石碑。如今我们小山村两大家族的祖宗——老人和他带来的两个儿子。”玉建站在石碑前说。

我走过去,蹲下来,仔细察看石碑上的字。却只能在其中两个石碑上看清一个“胜”字和一个“茂”字。

如今的小山村,至今仍然只有丁家一姓。文革中曾下放到这里两户异姓人家,后来都又搬走了。留在这里的丁家,分为两大家族,可能就是丁玉建所说的那老哥俩的后人。

回来的路上,路过我家坐落在清水河边的老屋。我们俩站住了。老屋早已没人居住,只抛下东倒西歪的宅院孤零零的蹲在那里,支离破碎的院门,烟熏火燎的老墙,伸在墙外早已枯死的粗大的枣树枝干,似乎还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的辉煌。

老家的小山村是块风水宝地。她养育了小山村的村民,也保护了小山村的村民。日本鬼子扫荡的时候,那些家伙望着沟深林密的小山村愣是没敢进去。抗战时,好多有志青年跟着八路去打鬼子,后来好几个当了将军。解放石家庄的时候,这里曾经住过聂荣臻的指挥部。三年困难时期,没有粮食吃,大红枣柿子核桃救了山民们的命。

离开小山村的人们,无时无刻不惦念着这块风水宝地。

有一年,我去北京,见到了三叔。他跟我家同家,未出五服。毛主席在西柏坡的时候,我的当区委书记的父亲保荐他去了西柏坡,此后他就跟着中央机关走,最后进了总参。

当我把家乡的刚摘下来的大红枣拿给他的时候,他激动地两手颤抖,跟小孩子一样,伸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三婶忙说,洗洗再吃。可他早已丢进嘴里大嚼起来。边嚼边说:

“好久没尝到家乡的味了。”

前几年三叔走了,孩子们遵嘱将他埋在祖坟里。他离不开这里,这里留有他的根。

我从小离开小山村,跟随在外工作的父亲辗转到过许多地方。后来又当了兵,一直在外面混事,很少回村。可是,每次回去,总忘不了带一部照相机。我知道,小山村的山民,许多人没有走出过大山,更没有进照相馆照相的机会。我带照相机,除了拍一些风景照片和资料照片之外,还能给乡亲们拍些个人的照片,我想,说不定那可能是他一生之中最得意的留影呢。

跟丁玉建回村那年,我拍下许多墓碑,想从碑上的文字中找寻小山村过去的点点滴滴。我同家的哥哥丁万刚告诉我,原本我们家族有一本家谱,按家谱排序,轮到我们这一辈,名字中间那个字的用字应该是“万”字,他就叫丁万刚。可是家谱在文革中遗失,无法寻觅,“万”以后排的是什么字,谁也就不知道了。

见我带照相机回村,山民们觉得有点稀奇,可当我要给他们拍照时,却流露出那个年龄不该有的拘谨和羞涩。

我的一个哥哥,就是北京我三叔留在小山村的儿子,到过北京,见过世面,照相时很潇洒。那天,我在大街上见到他时,他正和几位山民蹲在石碾的碾盘上聊天。我要给他们照相,有几位吓得赶紧往后躲。我这位哥哥站起来,不慌不忙把他们几位招呼过来,站好,我按下了照相机的快门。等照片洗回来,别人都穿得整整齐齐,我的这位哥哥一条裤腿长,一条裤腿短,因为他的另一条裤腿乱七八糟地卷到膝盖之上。他看了哈哈大笑,他知道,这就是他日常生活中的本来面貌。

我回村还给好多人照过相,他们都把照片格外珍惜的留起来。我还有一部一次成像的照相机,照完后过几秒钟就能见到照片,我准备再回村时带去,用它给大家照相,那可就省了邮寄之繁琐,等待之焦躁。不过,相机的相纸听说不好买,厂家早已不再生产,不知在北京或上海能否买到。

我拍了一些小山村风景的照片,资料照片,也给村民们照了一些个人的照片,然而,小山村整体的、系统的印象,却慢慢地更加深刻地篆刻在我的脑海里。小山村漫山遍野的枣林,悠悠青山,潺潺绿水,会时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山民们的善良勤劳,朴实率直,会时常令我激动。离开小山村的人们对小山村的眷恋,会时常让我感慨。

有时候,我想,老家那座小山村应该是一部史书,虽然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搏杀,也没有那么多无法解开的历史谜团,可读来却会让人深思,也会让人感到一种震撼,那不就是我们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一个小小的缩影吗?老家的那座小山村应该是一部科技教科书,至今青山绿水,枣树成林,与崇山另一面的景象那么大不相同,不值得深思和研究吗?老家那座小山村应该是一部小说,一部尚未写完的小说,而就已经展开来的那些情节,就已经让人百读不厌。书中的那些人物形象,是那样的鲜亮活泼,书中的那些故事细节,是那样的动人心魄,书中的山民们朴实无华却充满哲理的人生,是那样发人深省。

然而,这么厚重且耐人回味的书,谁来为他们执笔呢?

我想,这恐怕不用发愁,人杰地灵的小山村会有这样的年轻人出现的。我相信,这一天是会来的,或许在明天,或许在后天。一定会的,我坚信,别着急。(选自丁吉槐博客)

三 : 冷,在山村

冬至准确的宣告

紧扣了,敞开半年的领口

陌生的图案,冰花爬上窗户的面孔

吱扭干涩的木门,紧闭

跳动的炉火

臃肿的棉衣,挪动着(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在山村的角落

清晨,挑水的路上

沉沉的水桶

压不住跳跃的扁担

不安分的水滴

跌落成珍珠的光芒

通红的脸颊,嫉妒

被包裹的耳朵

抽出来的白气,一口又一口

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声音

肃杀,是天道在警告

别出门,呆在家,围着炉火

如果有烧酒,就着羊肉

2015年12月29日

四 : ­我那遥远的村庄

;我那遥远的村庄

;文/追梦

初夏的一天,我回到久别的村庄。太阳慢悠悠地就要下山去,晚霞染红了多半边天空,整个村庄立即被这霞光的温暖所包围。新修的水泥路贯穿东西南北,孤寂地张望远方的儿女,就连小狗也焦躁不安,不停地叫着,跑动。只有一个个大铁门一动不动,忠诚地守护着。

一棵经年的老槐树下,一块磨得发白的大碾盘上堆放着孩子们的书包。男孩子趴在地上拍打着卡片,女孩子欢快地跳着皮筋,只有那些风烛残年的老人们坐在碾盘周围,诉说着遥远的故事。(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远处劳作归来的留守男女,有的挎着草笼、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推着单车,有的赶着牲畜,沿着祖辈踏出的老路一路走来。粗犷爽朗的话声笑语回荡在飘满槐香的空中,响彻了村庄。

近了,近了,孩子们欢快地叫着,几只黑的、白的狗儿也摇着尾巴奔了过去。

一会儿功夫,大槐树下热闹起来了。你家的麦子长势好,他家的葡萄穗大而繁……今年的麦子熟的晚,葡萄的作务五月是关键……大人们谈论着庄稼,孩子们在槐树下嬉戏,狗儿在人们周围欢蹦,老人们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核桃纹盛满了笑意。这个时候,村庄是多么热闹,多么地富有生机。

夜幕拉开了,月牙儿爬上了树梢,月光洒下来,朦朦胧胧;星星也调皮地眨巴着眼睛,若隐若现。大槐树下一片寂静,唯有窗户社出的灯光在夜色中温暖着村庄。

夜深了,万籁俱寂。大槐树依然独自立在老地方,默默地守候着古老的故事。忽然孩子的哭声惊醒了夜的梦,断断续续的传出了一声声低吟:“宝贝乖,快睡睡,过年了,妈妈爸爸就回来了……

五 : 越远越近的小村

风从黄土高原走过,走着走着就把小村遗失在了坡底。

山挡住了小村的视线,日子被低矮的房檐压低,瘦得象春天的荠荠菜,薄如秋天的老榆树叶子。所有的房屋都扎进老土,守望着村旁的一片坟地。比土朴素的是炊烟,从几百年前的火上飘来,不言坎坷,只说浓淡,悲欢离合从没断过方言。是吃饭的时候了,有女人站在门口,一声长调,坡上的男人能听出自家女人的声音。饭很简单,大碗的玉米糁蹲在门口,路人也能讨得一碗。

山野里,沟沟坎坎,到处快乐的不止是阳光,稗草、马齿苋、酸枣、蔓蔓草、蒲公英。……知名不知名的,春风一招呼,都拱破地皮跑出来,不声不响地走高。从种下了第一粒汗水开始,布谷就按时回来,秕薄的收成快乐地跑进村子,家家就蒸雪雪的馍,擀长长的面,孩子们就一天天长高了。静静的村子会突然热闹起来,最是唢呐引回迎亲的队伍。今晚,该美美闹一场新房,粗野的,热烈的,祈福的。

卑微最忍得住劳累和饥饿。遭了年景不怕,扛在肩上,和牛一起吃草,一起拉犁,相信身子扛得住太阳晒,相信自己的气力,相信土地、阳光、雨水、种子、驴。春夏秋冬,雨走了还有雪,雪走了还有人,人走了大哭一场,用唢呐轰轰烈烈送走。回来,爬上宽阔的土炕,轰轰烈烈再生。生女,还嫁给天下的男人;生儿,再娶天下的女人。

习惯了饥饿就习惯了春荒。青黄不接的日子,风提着蓝子跟孩子们剜野菜去了。有春荒就有荠荠菜,粉红色的俏俏话一夜间就曝满桃树枝桠。赶花人刚支起帐篷,油菜花就疯狂得那么野,只有蜜蜂敢去做媒。春荒里,天不荒地不荒,油酥酥的惊蛰雨后,黄的绿的红的心事儿蛮多。最好看的不是青苗的波浪,不是花骨朵儿东张西望,誰家的新媳妇,提篮儿种豆?

又一个雪天,小村又丰满起来。老枣树裸着身子,风带着全部积蓄沿古道纷纷上路。捉住纷纷扬扬的雪花啊!有雪就有小妹的红袄,就有雪白的蒸馍,就有姑娘躲在闺房里绣鸳鸯,惹得窗花上的红喜鹊扑棱棱想飞。有雪,远方读书的儿子就绿成田里的麦苗苗。雪天里下不了地,下不了地就听秦腔,听着听着就在热炕上美美地睡一觉,一觉醒来就围着火炉喝一碗老酒,一碗老酒就醉到半夜。雪天里闲不住,就堆雪人。雪人东张西望,看雪檐下红红的辣椒,看鞭炮声从油糕锅里溅出,看锁呐吹动迎亲的队伍,看社火在龙头上舞动,看牛皮鼓擂开冰冻的河。看着看着,雪花就变成一片桃花。(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只要春风轻轻招呼一声,原野就绿了。脱了棉裤淌露水,二月剜菜,三月打秋,苜蓿花上捉住缤纷的五月,红枣从头顶落进八月。有读书声从绿荫瓦舍飞出,扑楞楞落进原野,疯狂成一个个谷堆。此时,枝头上的鸟鸣,就落满绣着石榴的红肚兜儿里,一蹦一蹦,撒落满地。那个把辘轳摇得吱吱响的女子,水灵灵的眼睛藏在树后,是否还绣着荷包,是否还藏着难守难舍的嫁衣?

最爱的花是苜蓿花。惭愧的是,那年青黄不接,我偷了生产队的苜蓿,从此与贼的影子结了一世的缘。其实,我不愿去偷。娘哄我说,小孩子是摘苜蓿,不叫偷,不会把小孩咋样的。果然,直到我把的鲜嫩的月光装满篮子,看苜蓿的杨大伯才远远地轻轻咳嗽了一声。多年以后回来,苜蓿地变成了葡萄园。眼前的女子美丽,我不认识,但她说认识我,摘一串葡萄让我尝,我好羞愧——我怕她知道,那伤感的月夜,那轻轻的咳嗽声。

四季开的花是窗花,小村是窗花贴成的。娘剪窗花的时候,阳光就从葡萄架上走下来,围着指指点点。剪一只红喜鹊,“喳喳”的叫声就溅落到漂着菜叶的碗里,就会衔走谁家孩子落地的啼声;剪几片油菜花,桃花梨花路边的野花跟着就开了;剪一把麦穗,麦穗就嫁给了国徽。剩下的纸片儿舍不得扔,剪几棵荠荠菜,春荒就惭愧地走了。窗花的红映着日子如水。还记得,榆钱儿是春天里剪的,树梢上的月亮是油灯下剪的。

父亲不识字,却懂得节气农谚,说那里面墒情饱雨水好,保种保收误不得。春夏秋冬,节气从父亲的指尖上次序走过。“谷雨前后,点瓜种豆”,父亲手指一扳,种子就按时走进地里;再一扳,新麦就上了场;再一扳,白了棉花,黄了玉米,红了枣儿;扳着扳着就下雪了,河开了。父亲相信“头伏萝卜末伏芥”,后来总于相信,冬天也能下种,也能吃上新鲜的豆角青菜。遗憾的是,临走前都没弄明白,小寒下了一场雨,春分来了一场雪。

雨后的小村宁静。苇塘里的蛙鸣平仄清脆,蚕豆花洁白的悄悄话,酩酊了潮湿的乡音,在游子脚下,怕也扎下了根。此刻,与小村交谈的最好方式,莫过于赤脚。一个个脚印,盖下刻有我乳名的印章,泥土的芳香就从趾间冒出,我想起母亲温暖的胸脯了。

有多少脚印,就有多少的印章,不管走哪里,我都能找到小村。

本文标题:在那遥远的小山村-难忘那遥远的小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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