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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现实女人疯狂-什么男人会让女人疯狂

发布时间:2018-01-01 所属栏目:极度疯狂

一 : 什么男人会让女人疯狂

  导语:什么男人会让女人疯狂?女人给男人大部分时候都是矜持的,这也是为何形容女人温柔如水了。但女人在遇到一些让她情绪起伏的事情,也会让男人看到难以想象的疯狂表现,这就来看看是哪些吧!

什么男人会让女人疯狂

  第一眼爱上的男人

  如果哪个男人都在女人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深刻打动女人的心,那么这个男人在女人的生命里肯定是致命的,女人不论男人爱不爱自己,都会为这个男人极度疯狂。如果,男人也爱女人那最好不过,倘若不是,那么女人可能会长时间陷入一段单相思之中,这种爱恋对于女人刻骨铭心,想断也断不了。

  暴力对待女人的男人

  女人都是水做的,不管自己做得对不对,都渴望男人温柔相待。如果男人脾气太大,动不动争执的时候就喜欢怒斥和暴打女人,这样不仅解决不了彼此的矛盾,还很容易引发女人极度疯狂的反抗,轻则摔东西,重则要了男人的命,怕不怕呢!

什么男人会让女人疯狂

  让女人极度思念的男人

  爱情很多时候很害人,害了不少人得相思病,女人深爱一个男人,并且日夜思念他的时候也是女人极度疯狂的时刻。她们对爱情那样用心,她们那样思念爱的男人,有时候男人偏偏在身边,仅仅几个小时不见,女人就思念的发狂,更别提男人要是出差或者离开自己身边的时候,女人会像一只发情的猫,疯狂的令人不可思议!

  伤害女人过深的男人

  女人都是感性柔弱的动物,绝对承受不起感情太大的伤害,如果男人欺骗她们,玩弄她们,背叛她们,等于把刀子在她们心坎上割了几刀。女人即使生性再善良温柔,一旦受到的情伤过大,她们会令男人无法想象疯狂起来,她们要么疯狂自残,要么疯狂报复男人。

二 : 《女人现实男人疯狂》(4)

第十四章  对峙
  悲哀在心里一点点扩大着,她想现实一点儿,却还是踏进了不现实的新恋情里。
  孟时悠悠然陪着冯曦吃饭、聊天,脑子里却又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该怎么办。家里明天就要见田大伟和照片。是任由事情发展,以不变应万变,还是提前下手,打通家里这一关,釜底抽薪,叫那些歪门邪道没有使力的地方?
  他突然想到,父亲见田大伟要是被冯曦知道了,她会怎么想?这不是硬生生地在她和父母之间生出一道荆棘篱笆?如果她嫁给他,她也会是他的家人。孟时觉得将来自己的下场只有一个: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
  这个结果不是孟时乐于见到的。他是独子,不想将来父母因为他的婚姻伤心。他终究还是希望父母能够忽略掉冯曦离过婚的情况,接受她这个人。
  整个思考过程他始终压在心里,没有让冯曦觉察到半分。对此孟时有点儿歉疚,他对冯曦的要求是坦白从宽,共同商量。而他自己打定了主意瞒她的事,他不会吐露半个字。在孟时看来,这不是对冯曦的欺瞒,而是男人该有的担当与责任。
  他背着冯曦打电话回家,希望父母打消见田大伟的念头,结果电话里父子俩就杠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请他来家里坐坐?”
  孟时没好气地说:“昨天去他家听他炫耀来着。爸,你这样做不是叫冯曦难堪吗?”
  孟瑞成不温不火地说:“我又没单请他,我请的是他们局长和两位书法家。田大伟不过列席罢了。。她若没什么,又怕什么呢?”
  她本来是没什么,但那些照片会有什么,只不过送去的人是田大伟。
  他压着火气,尽可能婉转地对父亲说:“做任何事留点儿余地好。要是我和她成了,将来她知道这事,她心里会没有芥蒂?”
  孟时想得甚好,孟瑞成却冰冷而生硬地回答他,“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还要留余地!我就没想过你会娶个二婚女人给我当儿媳!阿时,你现在走火人魔,我见她前夫了解情况就是要你清醒一点儿!”
  “我很清醒!”
  孟瑞成直接把电话挂了。意思不言而喻,他认定孟时现在没有了眼睛,看不清冯曦的真面目,没有了头脑,判断不出冯曦是否真的适合他。
  孟时看着电话冷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给冯曦打了个电话。他要速战速决,尽快进入新同居时代。
  冯曦刚开始犹豫不决,租的一居室虽然小,住了几个月也住熟了,好不容易布置出来的地方要舍弃,她有些舍不得。
  再舍不得也要舍,孟时下定决心软磨硬泡。用他的话说,他俩已经捅破那层纸了,何必分开住着。冯曦想了想,觉得同居没什么不好,住在一起更了解彼此的生活习惯,房租还能省一大笔。
  孟时的窝是两居,自然比冯曦租的一居室宽敞,于是第二天冯曦就动手打包搬家。
  搬完东西再收拾,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冯曦乐此不疲地重新布置新窝。孟时笑着帮忙归置,手机开成震动放裤兜里等消息。他没说服父亲就启用了备用方案,简单把情况告诉了小姨。如他所想的一模一样,脾气火暴的谢医生拍桌子骂了顿田大伟后,自告奋勇回家当密探。
  孟瑞成当然要了解孟时女友的情况。两天后,冯曦的大致情况就传到了他的书房电脑里。孟瑞成这天没有出过书房,晚上把秦叔单独叫了进去。
  秦叔记得,在很多年前,孟时爷爷还在的时候,孟家书房里有过这样紧张严肃的气氛。那天晚上,秋风肃杀,孟时母亲到耳房守着门。他、孟时爷爷和孟瑞成三人在书房里商议着孟家的藏品是该上交还是该私藏起来。
  孟时爷爷犹像再三,把最珍贵的藏品托付给了他。他对秦叔说:“孟家没有一件藏品是应付得过去的,这样以防万一。”
  他还是没有料到红小兵破四旧的热情。当一尊清代木雕滴水观音被砸得四分五裂时,孟时爷爷差点儿晕过去。唯一让老爷子欣慰的是,最具价值的东西都被秦叙运进了笔架山中,连孟瑞成都不知道具体地址。
  今晚的孟瑞成忧心忡忡,让秦叔看到了孟时爷爷当年的模样。他和孟瑞成年纪只相差五岁,亦仆亦友亦兄。秦叔轻笑了声说:“老太爷在的时候,再人的风浪都能挺过去。”
  孟瑞成盯着电脑上冯曦的照片回了他一句:“富不过三代,我是怕孟家毁在阿时手中。这个女人是离过婚的,完全可能是冲着孟家的家业来的!”
  秦叔沉思了会儿,说,“阿时并不完全了解孟家的产业。他被那个女人迷住也说不出什么来。我看,也不一定。”
  孟瑞成的脑子清醒了点儿。他仍对冯曦离过婚的情况不满,“就算不是,她也是离过婚的。离过一次就有可能离第二次。”
  “阿时的眼光未必会差。”
  孟瑞成负着双手像困兽一般在屋里乱窜。孟时的性格他知道,他回头时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天下好女子多得是,他为什么偏要找个二婚女人?”
  秦叔没有再说话,轻叹口气。他也不同意孟时找个二婚女人。
  一晚商议之后,孟瑞成决定下一盘棋。
  蓬庐难得地打开了两扇黑漆大门。
  大门后是个小小的门厅,左右各有一间耳房。再往里,立着扇紫檀精雕照壁,中间平滑如镜,反射着潭水般的幽光,边缘雕有双龙相护。绕过照壁,是排依着院墙而建的长廊,顺着褐色的长廊往前,天井出现在眼前。
  四四方方的天井中安放着两口圆形青石缸,睡莲小小的圆形叶子贴浮于水面,两朵紫红色的莲花静静开放。天井一侧种着棵高大的海棠。枝干虬结,绿叶婆姿,筛出一地阳光斑驳的影子。
  暗青色的苔鲜散发出时光倒流的叹息,与安静的光影,白玉盆中扶疏的兰花细茎一起描绘出老宅子特有的气息。
  中堂八扇雕花木门全打开了,亮出正中央的几案。案上左首青瓷花瓶中插着孔雀翎,下方一只大瓷钵中插着几轴字画。墙上一幅《猛虎下山图》并左右两条长轴书法。堂中左右摆着两排高背镶大理石木椅,细看之下可以发现,每一块大理石纹都是天然形成的水墨画。
  孟瑞成和孟时母亲收拾停当,坐在中堂与四位客人寒暄。
  局长久久凝视那幅《猛虎下山图》,凉诧之情溢于言表。
  蓬庐中堂悬挂着的《猛虎下山图》落款与印鉴是张大千。张大千的兄长善画虎,张大千名气大,为了尊垂兄长他轻易不画虎,所以张大千的虎图异常珍贵。许多收藏爱好者对孟家的敬仰就起于悬挂于蓬庐中堂的这幅《猛虎下山图》。孟家随随便便地挂在墙上,换了别人,早放在保险柜里了。
  局长脱口而出,“不怕招贼啊?”
  孟瑞成淡笑,“复制品,小儿拙作。”
  田大伟倒吸一口凉气,孟时还有这手艺?局长与两位书法家已赞出声来,“家学渊源,不同凡响。”
  孟瑞成捧着紫砂小茶壶摇头叹息,“要像小田这样有个单位才好。阿时没有单位,总要有一技傍身,否则孟家的这座宅子迟早让他败了去。”
  田大伟赶紧谦虚地说:“孟老不说,还真不知道是幅复制品。孟家家学渊源,我拍马也及不上。”
  你是比不上,但他却喜欢上你的前妻,孟瑞成想到这层就恼怒。他的儿子居然喜欢上这种男人的女人!他云淡风轻地请大家人席,再不提孟时。
  离开中堂时,孟瑞成看到田大伟留在椅子上的黑色夹包,他笑了笑。
  谢医生进家门的时候看到秦叔眼里的惊诧。她特意穿了身旗袍,收拾得端庄素雅。她抿嘴一笑,道:“怎么,我回来不欢迎?”
  “家中有客,老爷今天很高兴。” 秦叔淡笑了笑,继续坐在门厅里的竹凳上看书,喝茶。
  谢医生凑近秦叔,说:“我知道,姐夫请的是个混账王八蛋。他想栽赃陷害,还要看我准不准!”
  秦叔放下书,探究地看了眼谢医生,微微一笑说:“我有东西给你看,谢小姐请随我来。”
  谢医生不疑有他,好奇地跟着秦叔进门房。秦叔回身掩好房门,神情一变,道:“谢小姐,今日之事不容你掺和。老秦无礼了!”
  他出手如风,谢医生一声没吭就被他打晕一了过去。秦叔拍了拍手,道:“我也是为了阿时好。”
  他出了耳房锁上门,当没事发生似的看书,喝茶。
  席间融融,几位爱好书法的人话题一致。田大伟好奇地观察着孟家,殷勤地作陪。酒过三巡,孟瑞成请大家去后院品赏书法。
  凉亭外的园子里另摆放了大书桌与文房四宝,位置选在阴凉的檐下。
  局长意外又多认识了两位书法名家,心里高兴,慨然提笔请几位指教。一幅字写下来,孟瑞成赞了个“好”字,另两位书法家也纷纷附和,局长笑逐颜开。
  田大伟站着观赏,孟瑞成笑道:“小田对书法爱好吗?”
  他愣了愣,摆手道:“惭愧,我喜欢但是不懂,能随我们局长来开眼界已受益良多。”
  两位请来的书法家早受孟瑞成拜托过,局长也算半个斯文雅人,三人你写我评聊得高兴。孟瑞成便对田大伟道:“小田喜欢下棋吗?”
  “业余而已。”田大伟心知孟瑞成是想单独和自己说话,见局长笑眯眯地鼓励他去,便跟在孟瑞成身后进了书房,并主动执黑走先。
  若论棋艺,田大伟最多只是会下棋,知道规则而已。孟瑞成无事沉浸此道,几子布下,心里有数,刻意让着田大伟只求延长相处时间。
  书房里很安静,看似两人都在认真下棋。田大伟一直等着孟瑞成开口询问,孟瑞成却凝神专注于棋。田大伟心生疑虑,又不能主动开口,落子更显杂乱无章。
  直至一局下完,孟瑞成推棋笑道:“小田还得多练练才行。”
  “我只是业余的业余,局势都在孟老掌控之中,没让我输得太惨己经是手下留情了。”
  孟瑞成笑了笑,说:“老了,靠这些打发时间罢了。走吧,看看他们去。”
  出了书房,廊下三个爱好书法的人己写出来好儿幅字,孟瑞成欣赏了会儿,笑道:“几位的字各有千秋,都不俗。看来今天兴致都高,我这个做主人的也高兴。”
  局长便请孟瑞成写上一幅。孟瑞成也不推辞,凝神提笔,龙飞凤舞接连写下三幅条陈。
  孟瑞成三幅字分别用隶、篆、行书写,隶书圆润,篆字大气,行书秀逸。看得局长与两位书法家啧啧称赞。
  他搁下笔,吸去浮墨后落款用印,微笑道:“今天大家赏脸来做客,我倍感荣幸。若不嫌弃,就请收下这三幅字。”
  孟瑞成名声在外,他的字在市面上极少流通,局长和两位书法家不由大喜。孟瑞成见田大伟站在一旁,便一说:“小田对书法不感兴趣,我就不送你字了。你的棋下得不错,我就送副棋子给你吧。”
  “不不,能来府上已经是晚辈的荣幸,不敢收孟老的礼物了。”田大伟礼貌地拒绝。
  孟瑞成微微一笑,并不勉强。
  待送走四人后,他在中堂里看到了田大伟忘记拿走的夹包。黑色的夹包放在田大伟坐的椅子上,拉链拉开着,几张照片露出来一半,只要注意到他的包,就一定会看到那些照片。
  孟瑞成眼中便露出了冷意讥消。他没有动,泡了壶茶坐在中堂里等。没一会儿工夫,田大伟满头大汗地回来,连声道着歉,拿起了自己的包。

  “小田,坐会儿。瞧你热的,是从街口跑回来的吧?”孟瑞成慢吞吞地招呼了声。
  田大伟知道他肯定看到这些照片了,书房中孟瑞成没有开口正中他下怀。他并不想真的诽谤冯曦。该做的他已经做到,田大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推辞道:“不了,我家里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您。”
  “等等。“孟瑞成拿起一只盒子递过去,“人生如棋,布局打劫乐趣无穷。好好练着,将来再和我下。”
  田大伟捧着沉甸甸的围棋子,总觉得孟瑞成话时有话。他道了谢离开孟家后,长舒一口气。心里总有些不得劲,想了很久,他给冯曦打了个电话。
  只响了一声,冯曦就把电话挂了。再打,已经打不通了。田大伟苦笑地想,她一定把自己的号码屏蔽掉了。
  想着冯曦的恨,田大伟心里一股怨气又冒了出来。要不是她找了这么个世家子弟,他会被牵连进来?自己被逼着干不光彩的事,还不是怨她!一时间他想扔掉手里的棋子,见盒子精致,打开一看,棋盒是黑檀木的,居然是玉石围棋,白如牛奶,黑如浓墨,光洁润泽。围棋价值不菲,他倒吸了口凉气,孟家是真正的大手笔,心里又舍不得起来。想到是孟瑞成心甘情愿送他的礼物,便抱着棋子回了家。
  秦叔掩了大门,轻步走到孟瑞成身边说:“谢小姐回来了,进门就骂刚才那位田先生是混账王八蛋。有客人在,我就自作主张留她在耳房睡一觉了。”
  “她醒了估计会找你算账,今晚家里又不安了。”孟瑞成说这话时脸上闪过笑意。
  秦叔微笑道:“我只担心她一怒之下又不愿意回来了。”
  孟瑞成想了想,说:“这些日子她不回来也好。醒了吗?”
  “和夫人在耳房说话。”
  孟瑞成“嗯”了声,转身要进书房。秦叔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他跟着孟瑞成走了几步,见他回头用询问的眼光注视自己,犹豫了会儿,说:“老爷,虽然您不满意冯小姐,但她毕竟是阿时在意的女人。这样做对她是不是太狠了点儿?咱们只是为了阿时一个人而已。”
  “照片你如何看?”
  “傅铭意同意让咱们拍下照片并不完全是为了孟家能给他提供的帮助,他想一箭双雕。”
  孟瑞成冷冷一说道:“这些人比我这个做老子的更关心阿时的婚姻。笑话!我倒要看看接下来还会演什么戏来。告诉田大伟,管住他的嘴。”
  谢医生醒了大骂秦叔,孟时母亲等她骂完才关切地问她的情况,老话常谈又扯上了谢医生的个人问题。谢医生不由急道:“姐,现在该急的是孟时的事。”
  “我知道,我看过那女孩子的照片了。”孟时母亲叹了口气。
  “你们不反对?”
  孟时母亲眼里便有了湿意,脸上更多的是无奈。她不满地说:“我想不通瑜珊哪点儿不好。唉,不提了,我更担心阿时这次认了真,他爸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他不回家来,你转告他吧。我这个当妈的也管不了他了。”
  回答在谢医生意料之中。她突然想起田大伟来,急声问道:“姐,今天来了个姓田的,你见到了吗?”
  “怎么了?”
  谢医生小心地问道:“他有没有拿过什么照片给你们看?”
  孟时母亲摇了摇头,说:“没有。不过,我觉得这小伙子看上去不错。我想那个冯小姐连这样的丈夫都不要,心怕是野得很了,看上阿时是因为咱们孟家吧。”
  谢医生张了半天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为孟时担忧,也不等于她也真心赞成冯曦。她嘟哝了句:“离过婚又怎么了?我还离过婚呢,难不成就不能找个好的嫁了?”
  这个能一样吗?换到妹妹身上,她当然觉得离了婚也能找个好男人再嫁。但换到儿子身上,孟时母亲还是觉得不舒服。
  这时秦叔过来,低声说:“老爷在书房发脾气,把洗笔的莲白青瓷钵都砸了,夫人要不要过去瞧瞧?”
  谢医生正想对秦叔发火,听到这个也顾不得了,赶紧站起身和孟时母亲去书房看究竟。秦叔看着两人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他打开电脑,熟练地打开邮箱,简单地写了封邮件:“田先生,多谢你引见贵局长来府中拜访。那副围棋子价值两万元,从此银货两讫,你与冯曦再无干系。管好你的嘴,天下太平。”
  点下发送键后,秦叔关闭了邮箱,泡上一杯茶品着。
  谁也想不到,操控田大伟的神秘人是孟瑞成和他,秦叔微笑着想,田大伟永远不敢再把冯曦挂在嘴边了。
  两间屋一人占了一间,卫生间多了个漱口杯,多了支牙刷,多了几条毛巾。客厅窗台和小阳台上多出了绿色盆栽。这些东西都是从冯曦家搬来的,花了一整天时间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感觉却焕然一新。
  冯曦的书没有搬来。一折腾,两人才知道哪怕是租的房子,搬次家也等于去了半条命。她的房子还有二十天才到期,两人当机立断,罗马不是一天就能建好的,搬家也不急在一时。纵然是这样,两人依然累瘫了。
  躺在床上养神的时候,孟时终于等来了小姨的短信,简短准确:“你爸怒了。”
  他的眼皮跳了跳。
  他小时调皮捣蛋挨过父亲的打,那些不叫怒。如他所言,孟瑞成脸上呈现出紫气东来的怒气是谢医生当年离婚的时候。没过多久,谢医生前夫带小姐开房的时候被警察逮了个正着,出宾馆时又被媒体拍了个正着,颜面无存。
  孟时在古玩街的朋友赏脸给了个“斯文狐狸”的雅号。他现在想起来,如果他的性格与父亲有相似之处的话,父亲真怒了,就意味着他要玩阴的了。
  一念至此,孟时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来。他有些抱歉地想,这样做好像是仓促了点儿。不过,这个办法一劳永逸。
  他抚摸着冯曦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曦曦,我觉得吧,同居和结婚没什么区别,只差国家出个证明。要不,咱们把这个证拿了,也生米煮成熟饭,懒得再听人啰唆。”
  “太快了吧?孟时,这样挺好的。我觉得同居不错,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了,我不想太仓促。”
  “你不是信不过我吧?”
  冯曦翻发个身,趴在他身上认真地说:不是信不过你。我是觉得这样住些日子,大家都能清楚地知道适不适合对方。比如你看电视只喜欢看广告,我就会奇怪广告有什么可看的。唠叨你几句,你就不痛快了。”
  “这个简单,买两台电视不就行了?”
  冯曦好脾气地解释道:“我是说万一生活习惯不同,看不惯对方的一些习惯,久了就会吵的。”
  孟时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地方看不习惯你。”
  “我有看不惯你的地方呢?”
  “什么让你看不惯,说说看。”
  冯曦气结,她现在没什么看不惯的。
  孟时笑道:“说不出来就是没有呗。既然没有,领个证怕什么?出了问题有国家担保,五星信用多好啊!”
  冯曦扭头闷声说:“你真当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啊?我是独女,你是独子,真的不管父母了?”
  说了半天又回到了问题的症结。孟时苦笑,若是父母同意,他何必急着领证。冯曦就算是二婚,他也很想风风光光地娶她。
  “曦曦,如果我家里不同意呢?你难道会因为他们不同意就和我分手?”他极无奈地说出了他不想说的话,眼角余光警惕地关注着冯曦的表情。
  “分手”二字刺激得她的心脏猛然收缩了下,冯曦打了个呵欠往他怀里钻,抱着他的腰说:“我累了。”
  孟时顿时惊怒,“曦曦,说好咱俩在一起的,你别想着反悔!”
  “我没有反悔,我真的累了。明天一早还要去公司上班。咱们先这样吧,家里慢慢来,不急。”冯曦闭上眼睛,一半是想睡,另一半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孟时很好,正因为他的好,她更希望能得家人的祝福。
  结过婚,她才知道,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在婚姻面前,人都不再是单纯的一滴水,融在一起就能不分彼此。每个人都成了一个圈,与另一半相交有属于两人交叉相合的部分,而没有圈进来的是两个家族,双方所有的亲朋好友,那是属于自己内心独有的部分。
  她听到孟时轻轻的叹息声。他没有再逼她。冯曦感激地紧了紧胳膊,回应她的是孟时温柔的拥抱。她有些歉疚地地想,她曾经的婚姻带给他太多烦恼。如果他不找她?她无法自抑地涌出惊痛。这种痛楚让她害怕,像极了梦里从高处一脚踏空的失重感,恐惧得抓不到一点东西可以阻止她下坠。
  悲哀在心里一点点扩大着,她想现实一点儿,却还是踏进了下现实的新恋情里。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地做着梦,梦到高大黑漆木门上的铜制兽首狰狞地向她扑过来,那两扇大门越变越大,越来越高,黑压压地向她倒下来。冯曦蹙着眉在梦里挣扎,想要喊出一点几声音来,辛苦得连哭声都哼不出来。她甚至迷迷糊糊半睁了眼睛,看到了晨曦青蒙蒙的光影,人却依然陷在梦境之中。
  “曦曦!”孟时被小狗似的呜咽声惊醒了、见她半睁着眼睛.眉头紧皱,一副哭似的迷蒙表情。他摇醒了她、冯曦喉间骤然松弛、从梦境中脱身而出,轻若蚊吟地说:“我做梦了。”
  “做梦而已,不怕,不怕……”他像抱孩子似的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你给我说故事!”
  孟时第一次发现冯曦也有蛮横的时候。他微微一笑,闭着眼睛说:“好吧,说我第一次发财的故事。那会儿我读初中,家里给的零用钱很少。怎么办呢?我爸的字不是值钱吗?我就偷偷捡他扔纸篓里的废字,终于有天给我捡到了一幅看上去还行的字,用了他的印裱了,拿出去卖了一千块钱。因为他的字少有卖的,买主就拿了字上门来求证。我爸当时承认是他写的,可回头就揍我。等他打累了后,才气呼呼地说,照我这种整法,以后他的字就不值钱了。然后教给我一个道理,物以稀为贵。收藏界藏的就是这个‘稀’字。”
  “那钱呢?你的第一桶金被没收了吗?”冯曦好奇地问道。
  “没有。我拿着这一千块钱在古玩街折腾了。”
  冯曦脑子里开始想象孟时用一千块钱捡了个漏,转手翻番又再接再厉的传奇。谁知孟时笑了笑,说“我每天揣着一千块钱,放学就了往古玩街跑,结果什么也没买。最后回家纳闷极了,古玩街怎么没有好赚钱的东西啊。我爸嘲笑着说,你以为满地都是古董?有些明清时期的东西就不错了,好东西你见不着。我不信,还是继续在古玩街里泡着,久了,认识的朋友也多了。跟着朋友去乡下收货,我用一千块钱买了只碗。”
  “后来呢?”
  “后来这只碗一万块钱卖出去了。我高三毕业时,有人买了它。我爸买的,他还当我下知道呢。我也当我不知道,喜滋滋地拿着一万块交学费去了。” 
  冯曦感叹道:“你爸还是疼你的。”
  孟时一笑,“所以,别把他们想得太恐怖了,最多有些正常人一样的反应罢了。再睡会儿,我守着你睡,今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冯曦靠着他,终于安心地睡了个回笼觉。
  天气晴朗,阳光无所顾忌地散发着热与光。冯曦穿着奶黄色的短袖洋装,像车里挂着的那串黄桷兰,散发着同样的薄薄清香。
  孟时偏过脸,让冯曦小鸡偷米似的啄了一口。他低声笑道:“怎么今天不是周六?”
  冯曦抿着嘴白了他一眼,说:“不务正业,你当然想每天都是周末了。”
  “这不挺好吗,照我说,我就不想你上这个班。咱俩开家夫妻店多好啊,就在古玩街上开。开张能吃三年!”
  “你不就想着傅铭意吗?他其实真的是公私分明。那照片,不是那么回事!”
  孟时撇撇嘴,道:“他敢!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都说明白了还敢再骚你,我还真不客气了。打架他不是对手,我一个人就能把他收拾了。”
  冯曦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真成流氓黑社会啦?”

  孟时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下,见她忙不迭地照镜子看妆花了没,忍住笑,说:“妆没花。去吧,下班我来接你。”
  这时又一辆黑色的吉姆尼像一头憨厚的小熊开了进来。
  冯曦看清楚开车的正是江瑜珊。她推了推孟时,笑着下了车,招呼道:“江总,早!”
  孟时心里叹气,也跟着下车,“小江,早!”
  江瑜珊嘴一翘,揶揄地说:“还是冯姐姐厉害,以往时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以为你又去塔里木盆地参加拉力赛了呢。还开这破车啊?你的车放车库白浪费钱了。”
  孟时抄着手,打量了下崭新的吉姆尼,说:“你不也换了辆破车?中看不中用。这车能越野吗?上两级台阶底盘就废了。”
  “坐了你那辆改装越野车,觉得轿车没劲了呗!你那辆车多好啊,花十来万改装,偏要开着二手破捷达送冯姐姐。居心不良!”
  她笑意盈盈,孟时看到冯曦有点儿不自在,伸手搭住她的腰,笑着问她:“你介意坐二手捷达?”
  冯曦想起在杭州孟时借朋友的黑色罗宾汉,他原来家里另有好车。她完全明白孟时的心情,他怕给她压力。冯曦微微一笑,推开他的手,说:“你们是家里有钱烧慌了,没钱的人不开车不也一样活?上班时间到了,走吧,江总。”
  她的话出乎江瑜珊和孟时的意料。江瑜珊以为冯曦至少会白孟时一眼,或者显出不知情的尴尬。孟时以为冯曦会大方地说她不介意,至少在江瑜珊面前会采取一致对外的招数。谁知她云淡风轻的话反而像一记板子,把他和江瑜珊各打了五十大板。
  孟时微怔了怔,笑出声来,冯曦这话里的意思反过来听就是她不介意。他笑嘻嘻地说:“不耽搁你们工作,下班我来接你。我不开车了,咱俩甩火腿逛着走回家,正好锻炼身体。”
  冯曦嗔看了他一眼,拉着江瑜珊进了公司大楼。
  孟时看看两人往里走的身影,笑容一点点地收敛了。江瑜珊似乎对照片的事一点儿也不知情,她究竟是戏演得好,还是压根儿与这件事无关?——3Q手
  他打了电话给小姨。谢医生简单地描述了一番昨晚孟家的状况,不外火烧眉毛、气血上涌、暴跳如雷、怒发冲冠之类的形容词。
  末了,谢医生吞吞吐吐地说:“阿时,那照片……她背着你和别的男人,你是不是看错她了?要说两人之间没啥,我都不相信。”
  “我信!她和我说了,那男的贼心不死搔扰她!照片能有多大真实性?八卦新闻都是这样炮制的,和谁晚上吃个饭坐近一点儿都能被写成夜店私会举止暧昧。小姨,我想和曦曦先斩后奏把证领了。砍了树免得老鸹叫,弄成既成事实再回家安抚。”孟时对田大伟拿回家秀照片的事放任不管,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谢医生骇住了,没想到孟时这么直截了当,完全不把父母的态度放在心上。她对家里的规矩再不满,多少还敬重几分姐姐和姐夫的意见,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孟时疯了。
  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一张嘴发现自己紧张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停了好一会儿才说:“阿时,结婚是大事,你别赌气。姐夫不过是在气头上,也还没见过冯曦本人呢。他只是被照片气坏了,本来听说她离过婚就不太喜欢。你总要为你爸妈着想一下,你到现在都还没向他们说明白过呢。”
  “他们私下里见她的前夫事先和我通过气吗?他们问过我曦曦是什么样的人没有?!话说回来,这事我还不敢让曦曦知道,你说她要知道了会怎么想?”孟时越说越气。他觉得父亲看到照片生气完全是自找的。
  人一生中最自由的两个阶段,一个是工作之前甚至到结婚之前,一个是离退休之后。前者是还没有踏入社会,体会不到社会责任与家庭责任;后者是随着年龄渐高,人们对老人的苛求渐少。
  孟时与冯曦恰恰处在正需要他们对家人、对父母负责任的阶段。尽管冯曦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尽管孟时想先斩后奏,双方父母依然是他们必须面对的问题。

第十五章  中计
  冯曦的目光由惊惶转为平静再变成了冷漠。傅铭意的保护和他的股票远远补偿不了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伤害。
  事情呈现出微妙的格局。
  孟瑞成在通过谢医生传递了他的态度之后,并没有找孟时回家,对孟时与冯曦不闻不问。孟时在明知道父母的态度之后也没有回家,依然与冯曦继续过自己的甜蜜日子。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孟时准备好见招拆招。他更珍惜眼下短暂的温馨。
  一个人有了心事,有可能不泄露分毫吗?孟时想,他就是这样的人,越是紧张越是艰难,他就越镇定。
  这是种甜蜜中隐藏着焦灼的心情,带着对光明的希望陷在黎明前不安的黑暗中。孟时像坐上了牌桌的赌客,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对手,猜测着底牌,思考着对策。冯曦坐他身边,把全副家底放在他面前。她并不知道,孟时最大的筹码是她。只要她不上赌桌,孟时就有了必赢的信心。
  纵然输掉所有,他能拥有的、在意的,不过是她这个人而已。
  然而对手早已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牌桌上的赌局是看得见的赌局,真正的赌局设于赌桌之外。
  半个月后,冯曦公司接到渠江公司的一封信函,说他们运到现场的货出现大问题,同时发来现场照片。
  江氏建材运到渠江工地上的无缝钢管有严重的锈蚀现象。从照片中可以看出管材表面和里面已经锈出了凹坑,哪怕是用于下水管道,即使出不了什么事,但也违反了合同规定。
  渠江蔡总是得了好处的,他异常婉转地直接来电告诉冯曦,如果在十天之内材料能到达现场他还能遮掩过去,所以这批材料必须尽快退换,重新运往现场。如果耽误了工期,他也没办法,只能按合同追究冯曦公司的责任。
  冯曦千恩万谢,马上致电江瑜珊要求重新调运材料。
  江瑜珊诧异得近乎夸张,“不可能!我们不可能违反合同调运这种搁了至少十几二十年的管材!这样吧,我查一下再回你。”
  冯曦呆住了,她要赶工期,查来查去就算再运输抵现场,误了工期公司不仅要赔偿渠江公司一大笔钱,根据合同,还要承担工程延误责任。赔偿可以全落在江氏头上,但渠江的工程是国家挂了号的大工程,二十多个亿的投资,公司一心想全部吃下订单。一旦惹恼了渠江翻脸,她怎么担得起这个责任?!她快速说道:“不是你调查的问题,事实摆在眼前,有现场监理发来的照片为证。渠江工地现在拒收这批材料!江总,你必须马上重新发货!”
  江瑜珊轻松地笑了,“冯姐姐你别急,我现在在外地。我马上打电话回公司,再回你可好?估计是公司仓库调错货了,你别急,会解决的。”
  再轻松的语气都不能让冯曦松口气。她搁了电话,急步走到傅铭意办公室,把这件事的严重情说了。
  傅铭意看着冯曦的嘴一张一合。她的语速极快,在他印象中,冯曦只有遇到急事才会这样。他起身给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慢慢说。
  “如果江氏重调材料时间上赶不及,我们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先把这批村料运到工地再说?”这是冯曦唯一能想到的补救办法。
  她焦急的目光让傅铭意心软,他微微地笑了笑,“为了不拖延工期,这当然是最好的办法。还有别的分公司,调货不成问题。只不过,既然与江氏签了合同,尽量不要走这一步。”
  冯曦顿时松了口气,沮丧地说:“江氏在业内向来有口碑,怎么会运那种报废材料到现场,真当工地的监理是傻子呀!”
  这样的事太多了,傅铭意在心里感叹了下。他微笑着说:“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别这么着急。”
  冯曦心想,的确不是太大的事情,以往做机械、定制的设备运到现场也有不合格的时候。只不过,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事不能轻视。
  脑中灵光一闪,她盯着傅铭意,突然明白了。冯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不敢置信地低声问傅铭意:“你一直让王铁牵头做这次合同,合同一旦有问题,就是他的责任!你是这样设计的?你和江氏早有勾结?!”
  傅铭意的背僵了僵,转过身来已满面肃杀,“是!”
  “你知不知道合同是我签的?!王铁从来没有在合同上落一个字?!”冯曦蓦地就怒了,心抽搐着冒出阵阵凉气。
  “他是分管领导,有连带责任。照公司规定,如果这种大订单出现事故,我可以上报董事会撤了他的职!”
  “我呢?我怎么办?”冯曦近乎绝望地问道。
  他可以借此将王铁踢了。她呢?她难道还有可能保住这个工作?
  傅铭意温柔地说:“曦曦,记得我初到公司时咱们就说过这个问题了。我尽可能地保住你的工作。实在不行的情况下,我会签署文件,以你十年的薪水换算成公司股份。如果砸了你的饭碗,股份就转让至你名下。”
  咖啡的香气又飘荡在鼻端。那时,她才离了婚,并没有让傅铭意知道。她还有着臃肿的身材,强压着内心的自卑去西餐厅见他。
  那天的傅铭意坐在窗边,窗外种了浅浅一池的睡莲。深紫色的莲花浮在水面上,池水的光被阳光反射在傅铭意脸上,他整个轮廓清晰无比。手指尖有香烟淡淡的烟雾袅袅飘浮。他脱了西装,解了领带,白色衬衫敞开了,衣袖挽在胳膊上。他的动作、神情、眼神都让她心酸。
  那天他温柔地告诉她,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那天她很理智、很现实地说,她只是个打工的,工作就是她的饭碗。
  他的话犹在耳边:他承诺他尽可能地保住她的工作,万不得已会用股票补偿她十年的薪水。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会是这样。
  冯曦的目光由惊惶转为平静再变成了冷漠。傅铭意的保护和他的股票远远补偿不了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伤害。
  “换了是杨成尚做这件事,你怕王铁不吃诱饵,对吧?我对你坦白,你知道他一心把我扶上招投标办的经理用意在哪儿。用我,一只不懂材料的菜鸟再好不过。狼是很聪明的动物,再饥饿的狼都能因为铁夹子的味道放弃美餐。我不是铁夹子,我只是一根被肉包住的软刺,用我俩的过往裹成圆圈,只等他吞进肚里,这份情不在了,于是软刺重新直立,可以将他开膛破肚。傅铭意,你利用得真彻底!”冯曦讥讽地看着他,她无路可走,最现实的就是丢了饭碗,拿走十年的薪水重新开创她的事业。
  他对她,也还算好。
  傅铭意低声说:“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
  冯曦猛然回头,“是在汽车餐馆谈话的那一次?多谢你的选择机会,你给我机会的同时也……给别人制造了机会。”
  如果没有那一次他的表白、他的相拥,她爸妈不会看到那样的照片。冯曦不想再对傅铭意多说一个字。
  走出傅铭意的办公室,经过走廊,她看到王铁坐在办公桌旁看文件。冯曦很内疚。在楼下餐馆遇到田大伟与玲子,王铁和陈蒙陪她喝酒。王铁是想从中得好处,谁不想稳稳当当地赚外快?王铁输在他以为和江氏十来年的老交情牢不可破,却不知道傅铭意先他一步许了江氏更大的好处,再老的关系都抵不过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傅铭意是公司董事,是分公司一把手,他能带给江氏更多的订单。王铁在总公司再有靠山,总大不过傅铭意的岳父。
  自己不仅是跑腿的,还是一颗被操控的棋子。唯一让她难过的是,利用她的人不是老奸巨猾的杨成尚,不是看上去耿直的王铁,而是他,她曾经那么深爱过的男人。
  冯曦意兴阑珊,只等大戏落幕,收拾包袱走人。她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玻璃看忙碌的年轻人。他们像初升的太阳,拥有着朝气与热情,憧憬着升职分红的美好前途。经年后,会有其中一个坐在她现在的位置怅然地想,生活真他妈的是口染缸!染上的什么色都有,唯一没有了当初的纯白。
  懵懂是种幸福,与难得糊涂一样幸福。
  看到来接她下班的孟时,冯曦眼里浮起了泪意。上了车她一句话也不说,趴在孟时腿上。
  “不怕我开车出事?”孟时温和地说道。
  冯曦吸了吸鼻子,打算坐起身来,孟时按住了她的背,“没事,在城里我开慢一点儿就好。给你说件高兴的事,我今天真的捡了个漏。老邓的朋友手里有件东西想出手,五万块。他拖我去看。我当时忍啊,忍出内伤来了。后来知道是有人抵债给他朋友的,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那是只南宋的双耳香炉,开片均匀,紫口铁足,不是官窑,但也是民间的好货。他们愣是没认出来,以为是明清的东西。这只炉随便卖几十万不成问题。捡漏可不容易啊!你说咱俩是不是时来运转了?有了钱就开夫妻店去,省得上班受气。”
  他聪明地感觉到冯曦在公司出了问题。孟时恶狠狠地想,去你妈的傅铭意,我的女人不在你手下干活照样过好日子。
  冯曦的脸贴在他温暖的肚子上,委屈一扫而空。她低声说:“我也有件高兴的事想告诉你呢。我马上就是小富婆了,我可以有价值百万的公司股票了。我不给公司干了,拿着股票年年吃分红就能过日子了。咱俩真有财运!”
  孟时大笑起来,右手抚摸着她的背,说:“搞了半天原来是喜极而泣呀!我正想着炫耀一番,以后养你不成问题。你这么快就翻身和我平起平坐干吗呀?”
  “不要你养,我懒得受气。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花你的钱你还不使劲摆大爷的脸色欺负我?以后你对我不好,我还能理直气壮、信心百倍地花钱找小白脸!”
  “哟,有钱了还真是不一样!不行,你必须花我的钱,你的钱给你爸妈买套房子让他们搬来住好了。我求求你花我的钱行不?我把你当大爷供着!花钱找小白脸有什么好的?能抵得过求你花他钱的小白脸吗?”
  孟时的贫嘴驱散了冯曦心里的阴霆。她仰起脸看他坚毅的下巴,暖暖的笑容,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娶我?”
  孟时一震,方向盘甩到路边安全岛停下,认真地说:“真的?先不管家里了?”

  冯曦眨了眨眼,笑了起来,“真的!他们想要的也是我们幸福!”
  “干吗这么沉重的表情,求个婚而己,你可以拒绝呀!”
  “我是说,你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孟时轻快地笑一了起来,笑容层层染上面颊,沉在眼神中像朵怒放的花。他揽住她,低头吻上她的唇,温柔缱绻的一吻,连笑容都没有掩去。
  等回到家,冯曦详细地给他说了公司的事,孟时的心又沉了下去。只是与江氏勾结要踢王铁出局这么简单?他认真地问冯曦:“如果,我是说万一延误工期有没有法律责任?”
  冯曦肯定地回答,“没有,这种经济纠纷只是赔偿问题,能负的责任不外是开除一类的。”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不是大事,傅铭意对冯曦也算做了赔偿。孟时完全明白冯曦的心情,初恋情人的这招让她从情感上接受不了而已。在他看来是件好事,他压根儿不想冯曦再在傅铭意眼皮下晃来晃去。
  “曦曦,你很喜欢这份工作吗?”
  “谈不上,我只是需要一个饭碗。我不能没有工作!”做业务的苦她早就受够了,做这份工作是为了赚钱吃饭,不是她的爱好。
  孟时放心了。
  不是开例会的时间,因为渠江供货问题才开了中层大会。傅铭意声色俱厉,冯曦埋着头听他数落。她不以为然地想,就是选错了供货商呗,大不了就没了工作而已。股票傅铭意转给她,她当然会收着,不给她,她也无所谓。不是一个人的感觉真爽!
  正想着,听到傅铭意冷冷地说:“江氏到现在还没有重新发货,为避免延误渠江工期,我已经申报总公司,协调别的分公司先把货供上。如果江氏在三天内发货,我们不能照合同再付江氏建材货款。这批材料费高达三千四百万元,公司不能重复付款,照合同赔偿江氏,公司将损失近一百零二万。渠江只是一期工程,总投资达二十七个亿。为了后续工程的订单,我们不能延误工期惹恼了渠江公司,为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先调运分公司的材料去渠江。这事总公司已经在研究如何处理了。冯经理.你写份情况说明,等候公司的处理意见。”
  冯曦清楚地记得,如果江氏违约,江氏会承担全部责任。工期延误造成的协调损失可能有上千万,江氏不会冒这个险。显而易见,江氏一定会在三天内重新发货。
  对于冯曦公司来说,为了后续工程订单,也绝不会等上三天冒险拖延渠江的工程,赔偿江氏势在必行。
  江氏虽然丢了三千四百万的订单,但别的材料继续由他们供应,同时还能获得一百零二万的赔偿。难怪江氏建材敢这样操作。也只是一个局而已。
  让冯曦奇怪的是,引荐江氏的王铁面带微笑,并没有灰败的脸色。傅铭意在会上让她写情况说明,她当然会写是分管副总王铁引荐的江氏建材,她没那么傻一个人扛了。但王铁为什么还能气定神闲?
  会后,冯曦看到王铁踱步进了傅铭意的办公室,还掩上了外间的门。她猜测王铁是否要与傅铭意做交易,把她这只小虾米正法就完事了。她已经做好离开公司的准备,在同事同情的目光中收拾东西提前下了班。
  这里,她不再留恋。
  ……
  王铁端着茶杯,进了傅铭意的办公室,关上了外间的门。进去后,他又反身掩上里间的门。
  傅铭意似乎料到他要来,并没有阻止,微笑着说:“坐!”
  中央空调送风口吹来凉意,两人都要吸烟,傅铭意起身拉开了一扇窗户。王铁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动作,冷意从眼中一见而过。
  他扔了支烟给傅铭意,点燃烟后,提着茶杯盖子掠去浮茶,一下又一下,杯盖碰着杯口发出细小的脆声。王铁笑了笑,说:“傅总是希望我离开分公司呢,还是希望我投奔过来?”
  傅铭意欣赏地看着他,如果不是总公司争权,王铁这样的老员工是公司的财富。王铁从底层干起,当业务员、材料部副经理、经理、分公司分管副总。二十多年的从业经验为他积攒丰富的人脉资源,招一个博士也抵不上他这人专科生。如果他不是CWE公司总经理张道应的人,傅铭意也觉得王铁当分公司总经理实至名。
  全国五个分公司,和张道应走得最近,关系最密切的就是这家。分公司前任总经理朱总病弱,长期没有指派别的总经理接替就是因为王铁。相对应的是王铁有资格升总经理,就为着他和张道应的关系被硬卡着。如果张道应收购成功,做了董事长,王铁会被扶下为分公司总经理,而CWE公司的总经理也将会是张道应的人。老爷子当年打天下,将来儿子最多在董事会里当个闲职董事,这口气如何吞得下。杨学东趁着积威仍在,端从在董事长的位子,决意把五个分公司的实权全捏在自己手中,彻底架空张道应,让他心灰意冷、乖乖地拿着分红过日子,把总经理的位子留给学成归来的儿子。
  傅铭意就是这件事的执行者。
  他想起当年娶杨学东女儿的情景。傅铭意吐出一口烟,也吐出了郁结在心里的闷气。他微笑着说:“你觉得背弃张道应向着老爷子有多少可信度?”
  “老爷子能给我什么?”
  傅铭意微笑道:“你想要这家分公司也行。这里你才是地头蛇。”
  王铁不出意外地笑了。张道应如果收购成功,他也能得到这个位子。更何况,他还没有山穷水尽到要向傅铭意投降的时候。王铁端起茶喝了一口,茶沏得酽,入口略苦,好半会儿舌尖才尝到回甜的滋味。他静静地想,他真像这杯茶,苦尽甘来的时候终会来,只是现在还早。
  “你来分公司,别人不知道你是大老板女婿,可我知道。张道应早就把你的资料传给我了,我很清楚你的来意。傅总是来对付我的,是吧?一个不忠于大老板的分公司实权副总自然不受欢迎。我一直在想,你会怎么设局。”王铁说着呵呵笑了起来。他眼神发亮,像看一头猎物似的看着傅铭意。
  他得意的神色让傅铭意心头渐起寒意。话已经说开,再没有余地。傅铭意静静地掐灭了烟头,靠在高背椅上注视着王铁,交叉的双手稳若磐石,眼神平静,没有露出半分惊诧。
  王铁笑了几声,没看到傅铭意变色便停住了。他心头得意,抚摸了下红木大班桌,手掌上传来厚实温润的感觉。这套办公家私是他所喜欢的,大气豪华。他的办公室里用的不是红木。他不止一次对自己说,没用更好,用了反而没了斗志。他从工厂里的一名技工做起,混了二十几年混到今天的地位,他如何舍得放弃?
  王铁心里清楚,就算再有钱,没有CWE公司的实力 ,人脉再熟,你也拿不到订单。私人小公司的弊端就在这儿。他轻蔑地想,杨成尚现在不买他的账。他当了公司一把手,杨成尚只能任他搓圆捏扁。
  他笑道:“傅总,明人不说暗话。我王铁也不喜欢打肚皮官司。是我牵头分管的渠江订单。江氏建材又是我的老客户,公司与江氏合作了很多次,这你也清楚。不过,这次江氏供货出事,你想让冯曦咬出我可没这么容易!”
  他掷地有声,面目近乎狰狞。
  傅铭意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王总你误会了吧?王总推荐江氏建材并没有错,你做材料这么多年,江氏也不是第一次合作,这个完全没有问题。这件事,我并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过错,完完全全是江氏发错货带来的恶果。只不过,出于对渠江后续工程订单的考虑,所以才调的分公司材料进场。若非如此,一切照合同办理。渠江起诉咱们,咱们就起诉江氏建材。这种经济纠纷太正常不过。王总为什么这么激动?冯曦不过是执行这项合同的小经理罢了。”
  傅铭意迅速调整战略放过了王铁。他本能地感觉到王铁有备而来。原来的计划一定有纰漏。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动不了他,总有下一次机会。王铁拿张道应当靠山,最多是一个高级打工仔。自己持有公司股份,不当老总还有董事会董事的身份。傅铭意有恃无恐。
  王铁被他的话噎得气窒,冷笑着说:“傅总现在想撤也来不及了!你想全身而退没这么容易!让我说说你的计划吧。江氏出问题,冯曦当然有责任,我是牵头分管领导,我自然也有责任。她不过一个小经理,动了她无所谓。我王铁在分公司待了二十二年,你想把我堂堂正正地踢出去?你真狠!但傅总你忘了,冯曦,是,我,特意从总公司招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王铁长舒了一口气。打盹的老虎张开了眼睛,精光四射。傅铭意的脸上闪过一丝惊骇。王铁满意极了。
  “是,我知道你要来当分公司总经理。我当然要有准备。你以为没有人知道你和冯曦的过往?傅总,你自己设局套进去的人只有你自己!你为什么把渠江的合约给了冯曦?那是你照顾老情人!为什么江氏建材会出这样的娄子?不是冯曦就是你策划了整个事件!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合保证渠江后续工程的订单不得罪业主,做主让别的分公司支援了渠江材料。但是,咱们公司无端端就要赔偿江氏一百零二万!江氏建材一米钢管都没供过就能得到大笔赔偿款,你和冯曦自然也能得到好处,亏的是公司。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侵占公司财产?!”王铁越说越得意,方正的黑红脸冒出光来。
 傅铭意想起初回来时遇见冯曦的情景。王铁兴奋的表情一晃而过。他心里凉飕飕的。冯曦从总公司借调回到分公司是王铁力邀,他竭力主张在机械部下面设一下招投标部门,推荐冯曦任经理,他一直从王铁与杨成尚的关系上考虑这个问题。今天他才明白,王铁重用冯曦是针对他而来。
  “你有证据说明吗?你负领导连带责任是板上钉钉脱不了干系的。你指责冯曦与我是情人关系,所以明目张胆地损公利私,这你有证据吗?合同给的不是冯曦,是机械部,利润也是整个机械部的,不是她一个人的。江氏会给我和冯曦好处你也没有证据。反而是你,王铁,你牵头主持渠江工作,你推荐江氏,你从中得到了多少好处呢?”
  傅铭意声音变得凌厉,板着脸盯着王铁。
  王铁大笑着站了起身,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对傅铭意说:“江家与我相交十来年,你以为许诺好处就可以让江氏倒戈?有个情况你肯定不知道,冯曦抢了江瑜珊的心上人,江家如何肯罢休?江家和你成了朋友,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要我这个朋友。你想清算我的连带责任,免了我的副总。可惜啊,你才是公司的一把手,加上与冯曦的关系,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当然,你也可以置冯曦于不顾,把一切都推到她头上,明哲保身。咱们这局战成平手,下一局再各凭本书!”
  他端起茶杯,走到饮水机前注水,动作有条不紊,似乎刻意留出时间让傅铭意思考。他转过身的瞬间,傅铭意挫了挫牙。王铁将了他一军,结果是牺牲冯曦。他想起孟时,唇边轻不可见地掠过笑容。
  傅铭意的镇定让王铁诧异。他端着茶杯,悠悠然又吐出一句话来:“傅总,她是你最爱的女人吧,你生命中有两个女人,一个给了你富贵,一个给了你爱情。给你富贵的人早夭,给你爱情的女人面临着你的选择。张总一直觉得老爷子思想陈旧了,太子爷还是个学生娃,总公司老总的位子您坐正合适。”
  背叛老爷子,许他总公司总经理的位子,此事云淡风轻可以当没有发生过。否则,冯曦就面临牢狱之灾。八年前他背弃了她,八年后还要再来一次吗?傅铭意淡淡地说:“你出的这道题,你觉得我会选哪个呢?你想过没有,如果江氏不承认与冯曦合谋,你将全盘皆输。”
  王铁笑着说:“江家不会理会咱们公司的争权夺利,却忍不了女婿被抢的恶气。总公司马上就会来人调查,然后会报警立案。走着瞧吧!”
  办公室的门一道道被推开,外间的声响渐渐涌进来。他唯独听不到冯曦的声音。傅铭意拿出皮夹,里面的冯曦依然保持着活泼开朗的笑容。傅铭意长叹一声:“曦曦,是你的幸还是你的劫呢?”
  第二天,总公司就来了人,挨个儿地找公司中层以上人员问话。公司的气氛紧张起来。冯曦刚开始还想,赔偿江氏一百零二万,公司还是赚钱的,不过是少赚而已。踢走自己,打压王铁,傅铭意最终也能获胜。
  冯曦进会议室时依然保持着大不了走人的心态。这次来的总公司人员她一个也不认识。两男一女神情严肃,在她面前还摆了支录音笔,她条件反射地有点儿紧张了。
  “冯经理,这次渠江的单为什么由机械部去签?”
  冯曦想起傅铭意的布局,心里苦笑,镇定地回答,“这是公司领导安排下来给机械部的。原来是杨经理在联系,后来交给我去签。谈合同细节的时候,我才知道是材料为主。”
  “虽然不经过招投标,也是询价议标,为什么要选江氏?正是这批无缝管,江氏报价高出别家公司,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知道,她跑遍了市场,多方打听比较,花了两晚才查出来,可冯曦不能说。她小心地回答,“江氏总体价格比别家低,而且与公司合作多次,信用一向很好。虽然这个报价高出别家,其他的报价却低于别家。从江氏的实力看,总单全包给他们对公司的利润并不影响。而且,选江氏建材为供货商也是王副总拍板定下的。”
  她觉得自己的回答并没有过错。两个问题问完,总公司三个人想互看了一眼,一个女的缓慢地开口问道:“冯经理,你与傅总是什么关系?”
  冯曦的头嗡的一声就炸响了。她尽量地让心情平稳下来,无比艰难地说:“同事关系。”
  “听说傅总是你大学时的恋人,机械部能拿 到这笔订单,有杨经理不给,给了你,是不是因为这层关系照顾你?”
  “不是!”冯曦矢口否认。无数的繁杂念头蜂拥而出。是谁把这事捅出去的?不会是傅铭意,他当然知道捅出这层关系对他不利。那会是谁?
  这层关系让她原本以为约简单处理变得极为复杂。是王铁吗?他悠然自得的态度正是因为拿住了这张牌?
  傅铭意以为能借这件事踢王铁出局,而这层关系就是王铁反击他徇私的说辞?她仿佛瞬间知道了王铁在昨天例会后端着茶杯微笑着走进傅铭意办公室里的谈话内容。她轻叹了口气想,大不了傅铭意低头,与王铁和解,牺牲她而已。
  职场较力,并不是一场就能定下输赢的。她已经做好当垫背的准备了。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她看到傅铭意和王铁站在会议室门口。两个人轻松地聊着天,仿佛汁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看到这一幕,她仍忍不住心酸了一把。就算是心甘情愿地当了回替罪羊,临死前也会哀鸣的。
  她只等着公司一纸公开辞退信,拍屁股走人了。

第十六章  真相
  他的女人,被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有的为财,有的为利,有的为了面子,有的为了个人私欲。
  想要让五星级信用的国家民政部门证明他们的婚姻合法,得办理结婚证明。
  为了这个,孟时回家了,不管是偷还是抢,他都必须把户口本弄到手。
  蓬庐没有丝毫变化,孟时叩响铜制门环时觉得声音比以往沉重。这半个月来孟瑞成按兵不动,孟时感慨地想,姜还是老的辣,最终料定了他要主动回家。
  奏叔开了门,站在门口打量了下孟时,才慢吞吞开了口,“少爷,老爷等你很多天了。”
  孟时故作轻松地拍了拍秦叔的肩,说:“我这不是回来看他老人家了?我妈还好?”
  “夫人还好。江小姐陪着她去缝新旗袍了。”
  孟时默了下,笑道:“我去书房见他。”
  阳光斜斜照进了长廊,青石地面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孟时刻意放慢了脚步。父母反对的话,他会在很一长时间内不再踏进家门半步。决裂前的心情也是如此,半是甜蜜半是伤感。

  长廊一侧是大块青石砖砌成的院墙,褐色木柱立在石杵上,那些雕成莲花的石杵有些许风化了,露出蜂窝状的石面。他在一根柱子下蹲下来,小心拔掉石缝中的一茎野草。青砖对缝的泥土中钻出两三只蚂蚁来。他顺着蚂蚁忙碌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只死了的蝉螂身边聚集着更多的蚂蚁。孟时想起自己曾经画过这样一幅画,画得生动有趣,却被父亲品评为不入流。
  以花鸟虫鱼入画者,少有人选蚂蚁吧。画者爱以梅、兰、竹、菊、牡丹、荷花为题,爱以老虎、狮子、麒麟为题,以游鱼为题,他只是觉得蚂蚁有趣。
  孟时想不明白,为什么找老婆一定要找个能让孟家面子上生光的女人。他骨子里讨厌孟家的面子。还好,他对古玩有兴趣,否则孟家更没面子。世代沾了文化气息,到他这里就变味了,孟家会被人评说后继无人。他父亲自然最受不了这个,也和面子有关。
  他站起身环顾天井,能得能听到脚下蚂蚁撕咬蟀螂的声音。孟时慢慢地走向后堂。中堂里那幅仿制画是他用超写实的手法画的国画,就像时下女孩子中流行的十书绣,比着格子一点点画成。远看与原图一模一样,实际上毫无价值,

还不如扫描进电脑再打印出来的效果,那种更无瑕疵。画这幅画还被父亲臭骂他一顿说他不学好。
孟时过了中堂,又过了一重天井进了后院。书房门窗紧闭,空调外机冒着热气。他踟蹰了下,往母亲卧室张望,想起秦叔说的话,母亲和江瑜珊上街去了。这样也好,他并不想让母亲看到父子大吵的场面。
他叩了叩书房的门。孟瑞成沉声说:“进来!”
孟时推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他深吸了口气,回身关了门。
孟瑞成正坐在电脑旁,白色真丝暗花的对襟大褂,斑白的头发,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他取了眼镜。揉揉鼻梁说:“回来了?”
“嗯。”
孟瑞成意味深长地说:“有事就回家了?”
孟时微微一笑,亮出手里的盒子。他放在桌上笑着说:“我买了只香炉,想请您看看。”
他早有准备,并不打算梗着脖子和父亲正面开战。那种吵得翻天覆地的做法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用。“斯文狐狸”的号不是白得来的。
孟瑞成重新架上了眼镜,眼里闪过笑意。孟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不打算说破。打开盒子,他将香炉拿在手中看了又看,香炉不大,直径十厘米的口径,单手能捧在手中。形制古朴,腹、颈、口线条流畅优美。浅土色的炉身遍布着暗红铁锈红纹。炉口一圈深紫红似铁锈的色泽。孟瑞成拿出放大镜来观察上面的冰纹开片和炉底的支烧痕迹,片刻之后长吁一口气说:“多少钱买的?”
“您看值多少钱?”
“拍卖的话三十万起拍,拍得好,没准儿几十万、上百万都有。”
孟时喜形于色,呵呵笑道:“我这辈子可能就能捡到这一回漏了。五万块买下的。”
孟瑞成也高兴起来,夸了他一句:“好小子,不错。我孟家在古玩上的眼力还没失传。”
“我从小在家就没看到过什么古玩,几幅字画罢了。这些知识都是我从小在古玩街上泡着,在学校里学的!”孟时反驳了句。
  孟瑞成看着儿子,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学文物鉴赏与考古专业是你自己选的。一个喜欢古玩的人,如果看到珍品会想老饕似的。阿时,从你捡的这个漏来看,你已经够鉴赏家的资格了。不过,你对女人的鉴赏力可就差得远了。你看这只南宋双耳炉,要是碎了一只耳,或是炉口有豁口,就没有这样的美感了。”
  孟时毫不犹豫地回答,“和氏璧雕成的玉玺砸碎了一只角也没有皇帝说弄另一块美玉重新雕一玉玺。瑕不掩瑜!”
  父子两人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坐着的孟瑞成并没觉得自己的气势矮了一截,站着的孟时也没觉得气焰就比父亲高。
  针锋相对的话过后就是沉默。孟时没有开口急切地向父亲说明冯曦的好,他只是用自己的沉默告诉父亲,他心意己定。
  孟瑞成先开口了,他投降,因为孟时是他儿子。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照片放在桌子上,一语不发。他看到孟时只瞄了眼那些照片,浮起讥讽的表情。“你觉得会是谁干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是瑜珊。她好胜,虚荣心强,圆滑世故:她看上孟家、看上你都情有可原。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会在很小的时候熏染出孟家的书香气。你没有这样的特色,你难道可以自信地不到国家机关上班?”
  “既然一个好胜、虚荣心强、圆滑世故,把孟家看得比我这个人更重的女孩子你都能接受,为什么不能接受她?”不是江瑜珊会是谁?一孟时脑中飞快地过滤着有嫌疑的人,随口反问了一句。
  孟瑞成静静地说:“因为江瑜珊爱孟家、爱你胜过你爱她。冯小姐也能像你对她一样对你吗?”
  “可是我真的,我是真的… … 爸,和她在一起,我很快乐。”
  冯曦是很现实的,一场失败的婚姻几乎击溃了她所有的自信。孟时不知道冯曦会不会为了他不顾一切。就算她再爱他,她也会理智地考虑适不适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忧伤。先斩后奏,他只是想用一纸证明牢牢地将冯曦与他联系在一起。
  “阿时,你快乐就不顾父母是否快乐了吗?你觉得我和你妈看到这些照片时会怎么想?会怎么去接受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同别的男人有说不清的瓜葛。孟家注重名声,由不得你
胡来!再说那个田大伟,贪婪,自私,胆小,溜须拍马,她曾经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她的眼光与品味又会怎样?”孟瑞成掩饰住眼里的狡黯,缓慢地说,“瑜珊爱慕虚荣,人都有虚荣心。但是她呢?或许你还不知道,虚荣与清白的区别。这个男人是她公司的老总,她会不会因为利益而与他暖昧不清?你真的了解?”
  “照片说明不了问题!”
  孟瑞成在照片上重重地点了点,说:好,照片不能一让你清醒,傅铭意一定能让你清醒!别以为我足不出户就什么事都不知道。反一而是你,天天守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有事发生。”
  “有什么事情发生?! ”孟时脱口而出。
  孟瑞成看着照片哼一了声,捧起紫砂小茶壶不再回答。
  照片上的博铭意微皱眉头,眼神望向冯曦身后。孟时想起冯曦公司发生的事情,转身出了书房。
  孟瑞成偏过头看了一眼,老谋深算地笑了。

  宽阔的汽车餐厅停车场内零零星星停了两三辆车。还不到吃饭时间,下午的太阳肆无忌惮地将停车场晒出一层烟尘。博铭意的车开过来时,像水里漂着的一条船。
  孟时推门下车,热浪扑面而来,不过几分钟,肌肤已被晒得烫了。他没戴墨镜,微眯着眼,打量着走来的傅铭意。
  傅铭意正处于三十来岁的黄金年龄,浑身充满了成热的男人味。有时候看傅铭意,孟时很难想象他会做出照片中抱玛曦的举动。他想起了傅铭意手执玫瑰的模样,孟时觉得用道貌岸然来形容傅铭意更为贴切。
  他取下了墨镜.逆光看着孟时说:“车上聊?”
  孟时打开车门,傅铭意坐上副驾的位子。孟时开的是自己那辆越野车,傅铭意眼神中连丝异样都没有。
  孟时的目光骤然凌厉。他听出父亲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他故意没开捷达就是为了探傅铭意的反应。现在他明自了,傅铭意早知道他的家世。
  江瑜珊有动机,傅铭意同样也有动机。在孟时看来,江瑜珊最多一拍两散,图个心头痛快。若是傅铭意安排的,那他的用心就太险恶了。
  他是冯曦的初恋情人人,完全了解冯曦的性格与心态。如果冯曦再受伤,傅铭意以保护者、容纳者的身份出现,保不准冯曦会心灰意冷后回到他身边。孟时望着前方空旷的停车场,拍摄照片的人一定也在车里。从照片的角度看,是正面拍摄,一个坐在驾驶室里端着长焦镜头的人面对面地拍照,足够张扬,几乎没有避讳,似乎不怕被冯曦发现,摆明了被发现了冯曦也无所谓。那么,他也不怕被傅铭意发现吗?或者,这个拍摄地点就是傅铭意自己选定的?
  他不紧不慢地说:“傅总能否以后不要约曦曦单独见面了?类似于上一次在这里的单独见面。”
  傅铭意的瞳孔骤然收缩,冷然地回答,“公事之外,她有和任何人约会的自由,也有拒绝和我单独见面的权利。她和你在一起,不等于你能于涉她的空间。”
  孟时扯动嘴角淡然一笑,“草原上的狮子都有自己的领地,雄狮不喜欢另一只雄狮闯进他的地盘。”
  傅铭意笑了,“要看这只雄狮是否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地盘了。”
  “没听说过雄狮争地盘,还会一请别的狮子助拳。”
  “那就是这只雄狮失了民心,占了不该占的地盘。”傅铭意眉梢扬了扬,眼睛里充满了挑衅。  孟时与傅铭意剑拔弩张。车窗外阳光浓烈,两人嘴边的笑容都那么冷,窗外的阳光都温暖不了分毫。
  “你知道有人拍照片对不对?你明知道这样的照片会引起误会,你对她一点怜惜都没有?”
  “我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很遗憾,她选择了你。爱情不在,我必须保住事业,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傅铭意心里叹息,他当然知道是谁请人来拍照片,但他不能说。
  孟时真想一拳揍过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不耐烦地接听,目光中的惊骇越来越盛。他缓缓转头望向傅铭意,后者掏出烟吸上了。

  同样的一天。上午的太阳还新鲜娇嫩着,像初吐蕊的鹅黄花瓣,明艳温柔。冯曦在办公室慢条斯理地修改着情况说明。
  两名警察出现在公司,点名找她。
  为什么要找她?牵涉到经济犯罪吗?会以什么罪名起诉她?冯曦脑子里飞快地过滤了一遍,见傅铭意极自然地接待了两名警察后,望向了她。
  他的眼神很复杂,没有丝毫慌乱,但带着一丝怜惜。王铁站在他旁边,颇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
  别的同事却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看着她就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部门的小高怯生生地说:“冯经理,第二批货渠江确认收货了。”
  “嗯,继续按合同执行,有什么事问杨经理和王总。”她心里很乱,和小高说完这句话又平静下来。
  冯曦心一横,想,自己什么事也没做,怕什么呢?她收拾了下办公桌,给孟时打了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冯曦心里酸涩不堪。在这座城市里,她唯一能打电话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芝华,一个是孟时。芝华接到电话只有干着急。她无意利用孟时的背景帮忙,但无形中却利用了。
  打完电话她轻松地对警察一笑,说:“打给我男朋友的,号码在手机上。”然后跟着他们大方地走了 。
  坐进警车时,她发现瞥车也是辆捷达。坐在车眼着不清车外漆的颜色,冯曦望向公司人楼想,和坐孟时的车有什么么不同呢?
  还是有不同的,车上两名警察不说话,故意给她形成一种心理压力。
  冯曦回想自己八年来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经历。她是小心谨慎型的,对于经济纠纷合同法不说是专家,也算摸得熟了。她也懒得说话,在脑中一遍遍回想渠江合同中有无自己疏漏的地方,于是心情再一次变得平静。
  辖区公安局里,冯曦默默地打量着审讯室。简单的小房问,她坐在独椅子上。两名警察坐在她对面。她身后的窗户装着简单的铁栅栏,空间变得狭窄,直接给人无形的压力。
  两名经侦处的警察拿出纸笔做笔录。手里都拿着笔,像是一人记漏了另一人还能补充。开头的问话很简单,在冯曦看来近乎是诱供。
  报完性名、职业、家庭住址等基本情况后,一警察严肃地说:“说吧,你的情况我们己经了解了,自己交代的话将来对你有好处。”
  两名警察都还年轻。其中一人长得还蛮帅,眉眼与孟时依稀相似。她看着他,想起电话里孟时镇静的声音,唇边悄悄浮起笑意。
  “说吧!”
  瞥察的催促让她又看了眼墙上的标语。冯曦想起“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话,轻轻笑了笑,“你们都了解了,还需要我说什么?”
  对付这样的人,两警察显然极有经验。他们也笑,“你是打算放弃自己申辩的权利?”
  “总要有问题提出来我才能申辩不是?我连为什么要找我询问都不知道,让我说什么呢?”
  “你要弄清楚,你现在说和你以后说面临的处境是不同的!”
  “好吧,我现在说,可是,你让我说什么?”   
  显然她并不是被他们几句话就能吓住的。一名警察用笔敲了敲桌一子,说:“那好,我来提醒你,说说你从江氏建材收了多少好处吧?”
  “我没收让我说什么?警方不是可以提调我的银行存款记录吗?你们可以去查,看看里面是否有大笔资金”江氏建材的好处?是准想诬陷她?江瑜珊?因为孟时?冯曦笑了,“如果意外多了笔我现在不知道的钱,建议你们查下汇款人是谁,再查一下为什么会汇款给我。”
  她提防若有人栽赃陷害。有心陷害的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在她印象中,银行卡上只有一万多块钱,信用卡上没钱。

  “钱一定会在你银行卡上吗?付你这笔好处费必须通过银行汇款划账的方式?你以为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能随便找你?”
  冯曦的脸色变了。她板着脸,目光锐利的看向问话的警察,冷冷说道:“同志,有证据你可以提请警察院办逮捕证起诉我。没有证据,你最多拘留我三天。如果拘留时间长了,我无罪,我在这里的每一天你们都要赔偿我的误工费!没有证据胡乱拘留人经媒体报道出去,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我诚心诚意地配合你们的工作,大家都只是靠工作养家糊口的,你这样说话我没办法合作。”
  两警察对看了一眼,再看冯曦时眼神就冷了。这个女人一点儿也不好对付,不像有的人,才开口问就开始哭,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大堆。像冯曦这种反应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理直气壮,清清白白,另一种是负隅顽抗的大鲨鱼。既然已经立了案,她的嫌疑又最大,两人的眼神跟着兴奋起来。
  “顽抗起作用吗?为什么没有找别人就找你?不妨透露一点儿情况给你。这是你们总公司报的案!你经手的合同,你找的江氏建材,当然你的嫌疑是最大的。你仔细想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冯小姐,知道什么是职务侵占?一百零二万巨额足以判重型了。你要想明自中间的利害关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你。”
  话说到这儿,冯曦便明自了。她眼前浮起王铁豪迈的笑容。她差一点儿被他的江湖义气耿直性格打动。在指导傅铭意设下的圈套时,她对王铁还心生歉疚。
  是他找她回的公司,一手把她扶上经理位子。王铁不是为了对付杨成尚,找她回来是为了针对傅铭意。她会被他形容成什么模样?公司老总的情人,扯虎皮张大旗,肥了四人损了公司利益。是警察认为她是个小经理呢,还是有人刻意提醒说她背后还有大鲨鱼?他们都盼着她说出傅铭意。
  真真一群妖怪,她是最先冲上去受死的炮灰。
  傅铭意已经知道了吗?他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样怜惜,他早知道这个结果了?他没有提醒她半句,让她没有半点儿思想准备,让她在公司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走。他这么有把握自己不会出卖他吗?
  她想起很多电视剧里演的,女人发了疯,拼着一身剐也要让负心人付出代价。牵头的不就是他吗?公司老总才是幕后黑手,她是个合同执行者,一无所知,辩好了没准儿还能无罪释放。
  可惜她太冷静。她犯不着。她还有美好的人生,美好的爱情。
  想起孟时,冯曦的心如浸在温水中变得柔软起来。她轻笑着说“我只有一句回答,这是诬陷而己。”
  警察也不着急,如果每个犯罪嫌疑人进来就竹筒倒豆子供认不讳,办案也就没有难度了。  其中一个警察合上了纸笔,两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一名警察出了门,回来后拿着印章还新  “去哪儿?”冯曦明明知道,仍然问了声。
   警察笑了,“不老实交代当然只能带你去拘留所反省反省了,你以为可以在审讯室里打地铺?”
  冯曦反唇相讥,“知道,在这儿问话不就是怕我跳楼自杀脱不了干系嘛?”
  警察被她说笑了,“哟,你对咱们还挺熟悉的嘛!”
  冯曦不发一言跟着他们出去,心想,她父亲就是县公安局的,她当然清楚办案程序。
  
  “孟时,警察找我,我要去趟公安局。”
  孟时在和傅铭意谈话时接到了这个电话。他倒吸一口凉气,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他迅速地止住了自己的惊诧,轻声说,“别怕,我马上找律师来。曦曦,别怕。”

  孟时的镇定让玛曦心安。看到两个警察己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她轻声说:“我想吃跳水兔了。明天我们去吃好不好?”
  “好!”她的话让孟时心酸,胸口被揉搓出一种他能形容的痛楚。他挂断电话后又沉默了。一波又一波的愤怒像潮涌,江家、孟家、田大伟、傅铭怠,每一个人都对她下手。她做了什么了?就因为和自己在一起吗?
  傅铭怠把窗户开了条缝,掏出烟问.孟时:“吸吗?”
  孟时掏出自己的烟点燃。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想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是他不明自的。
  “有人报案说她收了江氏的好处,已经立案了。我心知肚明,她没干过。”傅铭意听到他和冯曦的对话说道。
  孟时脑子里充满了冯曦的声音,她想吃跳水兔。他第一次亲吻她就是在山野人家。那一次她气跑了又回头找他,她惴惴不安地等在他的车旁,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她是那样矛盾,那般懦弱地接受着这份感情。一直以为是他在主动,一直都觉得是他苦苦地追求着她。冯曦一次次现实的考虑叫他心焦,叫他无时无刻担心她的拒绝。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她付出的比他多出数倍。她敏感柔软的心要踏出这一步比任何人都来得艰难。
  他怎么能不保护好她?
  孟时转过身,面对着傅铭意平静地说:“还有什么话你赶紧说。我想你能来应约,应该有话对我讲!”
  不是他觉得傅铭意有话对他说,而是父亲说,傅铭意能让他清醒!
  “在杭州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在想,你这个人不简单。第二次看到你,开着辆出租车,晃眼一看以为是出租车。当时就在想,你绝对不会是以开出租车为生的人。只不过,我没想到你的家族实力这样强。”傅铭意心平气和地说道。
  “这和曦曦有关系吗?”
  “当然有。你想和她在一起没有这么简单。”傅铭意的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下,考虑了会儿说,“上一次在这里时,不仅是上一次。我去杭州的时候就很想告诉曦曦一些事,后来就一直没机会了。我想,她可能也听不到了,对你说也一样。”
  研究生毕业后,傅铭意去了上海。他野心勃勃地想在上海赚到足够的资本,他并不想带着冯曦一起。分别时,他让她等他。
  “我进了一家公司——世界排名五百强的国资企业。从基层的业务员做起,拉订单完成任务获取高额的奖金是我的目的。我认识了我太太,那会儿她是我的竞争对手,比我大三岁,非常精明的一个女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用尽浑身解数去抢,最终还是输了。接下来事情顺利得让我直呼时来运转。我接二连三签下了好几笔订单,升了组长。我仿佛看到了前程似锦,哦,说前程似金才对。紧接着又一个消息传来,我带着我的小组全力攻关,就像渠江的订单一样,前期有两个亿的采购量。而这时,我意外地发现供货商是她,从竞争对手到合作伙伴,我们就熟悉起来。”
  孟时心里一紧,打断了傅铭意问道,“你不会告诉我,供货上也出现了和渠江一样的事件吧?”
  傅铭意嘲弄地笑了,“是,一模一样。当时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天塌下来的感觉。集团合同规定,这笔高达两百万元的赔偿金必须由我来负担,我赔不出这笔钱,公司会起诉我与我太太勾结作案。我找上门,找到我太太,说尽好话,说尽了我的窘况。我赔不了这笔钱。我太太微笑着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说她喜欢我,一切都是她操控的。我拿不出两百万没关系,只要我娶她就行。她不是很漂亮,很瘦,整个人像把锋利的刀。我热血上涌地说,你送我去坐牢好了。她不怒不恼,优伤地对我说,如果她能健康地活到老死,她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追求她喜欢的男人。”
  孟时哑然。这个女人临死也要疯狂一把。他有点儿理解傅铭意当时的处境了。换了是他呢?孟时轻摇了摇头,他不是傅铭怠,他宁肯去坐牢也不会娶这样一个疯女人,不管她有多爱他,
不管她有多可怜。
  他的神态举止全落进了傅铭意眼中。傅铭意冷冷地说:“你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挫折,就算有,你也有家族出面为你摆平,我家很普通,别说卖房子,就算身上的血卖干了也卖不出两百万。我面临两个选择,娶一个富有的女人,或者被公司起诉。没有进过监狱的人会情不自禁地恐俱。只有小说里才会有那种拿坐牢当度假,出来又是一条好汉的想法。我害怕,非常害怕。有过这样的案底,我这一生就完了。我太太求我,求我陪着她,她也害怕。钱再多也买不了建康。威逼利诱再加上对她的怜惜,我答应了。明知道会让曦曦伤心失望,但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坐牢的勇气,没有对曦曦说这件事的勇气。是我选的路,我必须承担责任。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曦曦。她的照片一直放在我的钱包里。我太太知道,她只是说,她对不住曦曦。她前年过世时才告诉我,她因为好奇,曾经私下去看过曦曦,意外地被田大伟发现了。田大伟告诉她.他爱曦曦,曦曦也爱他,他们过得很好。我就一直以为她很幸福。因为选择的不同,我和她走上了两条路。她既然有美满的家庭,我绝不打扰她。直到来到分公司,知道她离婚后,我才想着或许我和她能重新开始。” 
  傅铭意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完他的故事,没有优伤也没有懊恼,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也或者那是他从前的故事,影响不了他现在的心情和决定。
  “我能对你说的都说了。孟时,王铁早知道了我和曦曦的关系。他反将一军把曦曦逼到了当初我所处的困境中。总公司出面报的案,现在已经立案了。我所在的分公司隶属于总公司,我没有权利去撤销案件。也许我也面临着被牵涉进去的可能。”
  孟时冷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当初与江氏合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一点?”  
  他想到了,只是,他还是要这样做。
  这是一个完美的局。输了,不仅冯曦会被冤枉坐牢,他也会从CwE 公司消失。赢了,皆大欢喜。
  傅铭意没有理会孟时的冷嘲热讽,继续说道:“如果江氏一口咬死,那么,这口黑锅曦曦背定了。他们会说他们是被曦曦用订单威胁着不得不这样做,一百零二万在账面上走一圈洗干净了再返给冯曦当回扣:不是没有可能,江瑜珊签的合同,执行合同的人不是她,她在外地玩。江氏推个替罪丫出来,他获罪一定会比曦曦还轻。牵涉到我,我会推得干干净净,因为渠江合同从一开始我就指定让王铁负责。就凭她和我的暧昧关系,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件事上,王铁赌我对曦曦不忍心,想让我认输出局。不过,我不打算向他低头。我有我的立场,我决不能倒在这件事情上。所以,是以至此,我无能为力。”
  他向王铁低头认输又怎么了?孟时逼视他,礼器随之泻出,手已紧捏成了拳头。他咬着牙,两颊隐隐抽动。他想不明白傅铭意为什么不肯救她!
  “你怎么忍心?!你疯吗?她何其无辜!八年前你不声不响抛弃她,中间因为你老婆又让田大伟恨上了她。她好不容易重新开始恢复自信,你怎么能和王铁联手毁了她?!你和王铁暂时和解有什么不行?”
  “因为,我不想再放弃她!”傅铭意掷地有声,平静的面容被他提高的声音打破。“八年,你明白吗?我每天看着她的照片疯了似的想她。那种悔恨每天都让我痛!我是疯了!她坐牢,我等她?而你行吗?你的家族会接纳一个离过婚又坐过牢的女人?! ”
  孟时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一拳挥了过去。傅铭意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身体咚的一声撞在车门上。孟时扑了上去。
  两个男人在车里扭打起来。傅铭意卡着孟时的脖子,膝盖一顶着他的肚子。孟时压着他的腿,一拳拳往下狠揍。傅铭意挨了重重两拳后,终于蹬开了孟时。他吐出口中的血沫,大吼道:“为什么不怪你自己?为什么不想江家怎么就这样愿意与我合作布局?你对她好?你对她好,你父亲就要找人拍下我和她的照片?!”
  孟时缩在驾驶座上喘息,目毗欲裂。拍下照片的人是父亲?! “为什么?! ” 他吼叫出声。
  傅铭意揉着胳膊咳笑起来,“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她离过婚不配嫁进孟家!我不说,那照片就会让你对父母内疚,你就会体凉他们的心情,还会成为他们将来逼退曦曦的一张牌!你父母把这种照片往曦曦面前一放,什么话也不用说,她再爱你也会走!她绝对不受这种折辱!你出生在了一个好人家,你孟家少爷找的女朋友哪怕进不了孟家的门,他们也不准外间流传她半句不是!你家威逼利诱让田大伟俯俯首就范。他们不是护他,是护你!生怕有人拿
她攻击你半句!”
  孟时不敢置信地听着。他都听到了些什么乌漆抹黑的肮脏事呢?他的女人,被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有的为财,有的为利,有的为了面子,有的为了个人私欲。孟时终于明白了田大伟变态的心思。他还算好,他疯狂地折磨冯曦,最终又现实地想过平静日子,所以提出离婚放过了她。傅铭意被八年前的变故折磨到现在,脑子里只贪恋着学生时代的清纯恋情,固执地想要霸占她。江家被傅铭意以利相一诱,顺势而为,决意报复。自己父母好面子,坐视不管,任由事态发展,巴不得她坐牢,绝了自己的念想。
  而他现在却是这样想她。
  思念如此强烈,就像刀笔一直地刺进了心脏,对冯曦的心疼叫孟时浑身战栗。
  傅铭意从怀里掏出钱包,露出里面冯曦的照片。他的手指轻轻地从照片上抚过,像抚摸着她的脸。
  她以前是这样的叮爱。孟时第一次看到冯曦过去的照片,比现在还要瘦十来斤,脸更小,胳膊纤细,腰盈盈可握,没有现在看上去成熟丰满,有着比现在更明媚单纯的笑容。他如饥似渴地看着她。
  “你没见过,对吗?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曦曦!她是我的,就算你抢走这张照片,她,也是我的!”傅铭意听到牙齿对挫的声响。他恨孟时,恨他乘虚而人先他一步抢走了冯曦,恨自己不得不这样做。
  孟时想起冯曦在溪边用石块打水花的情景。他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傅铭意吃惊地望着他。“你错了,我见过的。拿着你的照片滚!我要的是活生生的她!你给我记好了,她是我的女人!”
  傅铭意冷笑,“你想与我争,赢面不大。你只能去求江瑜珊别落井下石。我想江氏会乐于看到你的选择,他们白得一百零二万,不用牺牲一个人还出了口气。”
  “你以为我离开她,她就能和你在一起?”
  “她已经累了,孟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再次受到这种打击,她会直觉地奔向安全可靠的怀抱。曦曦对我未必无情。你离开她,我等着她。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她只是个女人,她需要一个能护着她的家。和你在一起吧,还要面对你父母亲朋的异样眼光,和我在一起,她至少不会这么累。”。傅铭意说完,深浑看了孟时一眼,推开车门踉跄着离开。
  孟时望着他,眼里露出野一兽一般的噬血杀气。渐渐的,这股杀气消退,孟时往后一仰,头重重地撞在靠背上。他一下下撞着自己的头,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一直拥有那样的笑容?痛苦袭来,他张大了嘴,胸口闷得快要炸开。


十七章  绝望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陷进这场灾难中。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处境,没有人想过她是不是被冤枉的。想到这点,孟时就心疼。)
  
  拘留所孟时来过,以前有朋友被拘留,他来送钱,送东西,这次不一样,里面关着的不是嫌疑犯,是冯曦。孟时只要一想到两人要在这种地方见面他就难受。他在门外踌躇了会儿,对老邓说:“回去吧。”
  等走了一半,他又想看看冯曦。犹豫半天,老邓有点儿急了,低声说:“不见了?托了这么多关系才进来的!”
  不知道冯曦在询问时怎么惹火了他们。经侦处的警察语气硬得很,说冯曦态度极其恶劣,拒不合作。现在只是查案阶段,律师没办法保她出去,也不能和任何人见面。孟时通过朋友辗转找上了分局的一个副局长,才勉强松口让他给冯曦送钱,送东西。
  孟时面沉如水,想了想,说:“把跳水兔给拘留所送进去吧,我不进去了,你替我问问情况。”
  过了会儿,老邓出来,拍了拍孟时的肩,说:“放心吧,冲你孟大少的面子,没人会为难她的。都打过招呼了,她那屋的人不敢动她。”
  孟时略松了口气。他的一个朋友还是道上混的,一个异常彪悍的男人,进去一个星期后,眼神中竟有着惶恐与害怕。他也害怕,怕她受欺负。
  他和老邓蹲在拘留所外抽烟,孟时总觉得离冯曦近点儿他心安,老邓却说:“你在这里蹲一晚上也没用。想想办法吧。这事可大可小,硬要栽她头上,她还真不好说清楚。关键是江氏的指证。要不,你回家看看?”

  “我知道。”孟时德灭了烟头,心情沉重地说,“他们就等着我低头了。江瑜珊不外是想出口气,她才没心思嫁我呢。我只是觉得曦曦很无辜,气这个。走吧,我回家。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能受胯下之辱,我算什么。”

  生平第一次,孟时叩响蓬庐大门时觉得声音空洞。穿越时空的声响把他带到久远的旧时代。无数相爱的人相阻于高墙大院,屈服于家长的专横。
  他木然地等着秦叔开门,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一时间都不知道思绪飘到哪儿去了?
  “少爷,回来得正好,老爷和夫人在凉亭吃晚饭。”秦叔看到他,心下了然。
  “别叫我少爷。”孟时嘴里蹦出这句话后,大踏步往后院走。
  秦叔皱了皱眉,反身掩上门,重重地叹了口气。
  孟时疾步如飞,太阳已经落了山,朦胧的光线照的院落很美,凉亭门窗大开,父母相敬如宾,边吃边聊其乐融融。孟时思起在拘扣里的冯曦,心里隐隐抽痛。
  孟时母亲露出欢喜的神色,起身说:“阿时回来了,我再去拿副碗筷来!”
  孟时站着没动,看母亲轻快地往厨房走,身影消失在桂花树后。他看着父亲笑了笑,“爸,你能解决这件事吗?随便要我怎么做都行,让我明天去向江瑜珊求婚都行。我投降!”
  孟瑞成皱了皱眉,说道:“坐下吃饭,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
  孟时安静地坐下,见母亲拿过碗筷来,他接过,默不作声地吃,才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孟时是在吃不下,放下碗筷说:“她在拘留所,我吃不下。”
  他的态度让孟时憋着的气一下子忍不住了。孟时冷笑着说:“ 你们不都盼着她坐牢吗?如你的愿了?”   
  孟瑞成把筷子一放,厉声喝道:“你说什么混账话!什么叫我们盼着她坐牢?!你晕头了?!”
  他没有看到儿子像以前一样硬脾气地项撞过来,孟瑞成有些意外,孟时说完就后悔,拿着洒杯强忍着冲动。
  孟瑞成看到孟时忍得难受,想起儿子从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看到儿子实在是被逼得没了脾气了,又有些心疼。他放缓了语气说:“见过博铭意了?”
  他下提傅铭意还好,一提就像按动了孟时的弦,让他骤然爆发。他把洒杯很狠地往地上一砸,四分五裂,宛若裂锦碎冰。孟时清醒了,瞅着父亲,眼里是完完全全的陌生。“我知道了。你许了博铭意什么好处让他和你狼狈为奸?!”
  “阿时!”孟时母亲听到这句话惊了。孟时怎么这样说自己的父亲?
  孟瑞成气往上涌,狠狠拍着桌子骂道:“混账东西!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孟时站起身,脸色铁青,脸部线条绷得像岩石般僵硬,“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她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你还想像从前一样叫秦叔来制我?!打不过我也要打!打死我算你没生过我!打不死我还娶她!”
  孟瑞成的脸涨得通红,抖着手指着孟时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孟时母亲吓得不知所措,看了儿子又看丈夫,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劝哪一个。
  秦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孟时身后,冷冷地说:“阿时,你太伤老爷的心了!你怎么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呵斥父母?!”
  孟时双眼己飘起了血丝。他瞪着秦叔,喉间硬住,嘶哑着声音说:“你们那要颜面,孟家的颜面!你们想过我吗?想过她吗?她是离过婚,可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人。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在拘留所!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傅铭意、江家还有你们,巴不得她蹲大牢是吧?!你们要我好好说话,嗯?她是我的女人,你们让我怎么好好说话?!你们为我想过没有?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不是她不好,不是她吃回扣贪污,只是因为她和我在一起!”
  眼里有热热的气息涌出,孟时猛地一扭头。他背对着家人平静地说:“我不求你们了,我去江家。江家若是敢诬陷她,我就毁了江瑜珊赔她!”
  桂花树笼罩在暮色之中,那些飞檐上像黑色的小兽,沉没在深蓝的海中。孟时大步往前走,兰花的宁馨,睡莲的花影一掠而过,像隐约的密语,惊起了心底最深的痛。他第一次觉得,这里不再是温暖的所在了。
  他大步离开,身后有风声传来。孟时条件反射地旋身躲过.出手的是秦叔。他出手如风,动若脱兔,嘴里念叨着:“阿时,你冷静一下!”
  孟时心里有一股气撑着,也不答话,狠狠地回击。
  “够了!让他去!”孟瑞成怒喝一声。秦叔住了手,看着孟时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他转身回叹,“老爷!”
  孟瑞成看着满桌的菜怒从心起,把筷子一扔,道:“孽障!气死我了!叫安子豪和武衫来见我!”  
  秦叔低头,眼里飘过笑意,“他们己经到了,住在宾馆里,我这就叫他们过来。”
  孟时母亲此时才开口道:“阿时他… … ”
  “让他折腾去!江维汉不口气不痛快!”孟瑞成气得喘气,负着手进了书房。
  
  孟时心里堵着一日气,把车开到江家门口又冷静下来了。他望着天上的残月黯然地想,他不能意气用事。
  回到家,看到琳琅满目的绿色植物他就想起冯曦。孟时洗了澡,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将所知的线索渐渐地画成了一幅关系图。
  傅铭意与江家勾结设套欲踢王铁出局。王铁拿博铭意和冯曦的关系做文章.父亲拍冯曦的照片,同时与傅铭意之间还有交易。立案之后,江家极可能偏向王铁顺势诬陷冯曦,
  解决问题的鼓好方法是冯曦公司撤案。报假案可轻可重,干扰警方可大可小,可以诽谤罪起诉,也能不了了之。傅铭意已经说得明白,他没有权力撤案。自己不离开冯曦,他也不会向王铁低头让总公司撤案。
  案子不能撤销,调查的重点就落在江氏建材的取证上。
  江家否认,就没有证据。江家若真的推出一只替罪羊来,冯曦就百口莫辩。圈套早就做好了,指认冯曦的证据也一定早就准备妥当。
  这是一场较力。
  王铁和傅铭意较力。傅铭意和他较力。江家,一直在坐山观虎斗。牺牲品是他的曦曦。
  孟时望着这张关系图,唯一不明白的是父亲与傅铭意之间达成了什么协定。他是用照片威胁着田大伟从此以后不敢说冯曦半句不是,还是备在手中打算有朝一日羞辱她?他又许了傅铭意什么好处?
  无论如何,明天,他一定要去江家拜访。
  孟时想起那晚送江瑜珊回家,她的态度突然转变,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去家里喝茶,顺便看看她父亲买的茶壶。是从那个时候起,网就撒下来了吗?
  他平静地上床,克制住杂乱的思绪,命令自己入睡。
  这是冯曦被拘传的第二天,她被带出拘留所。汽车没有去公安局,直接把她拉到了她住的小区。
  “下车!”
  “有搜杳令吗?没有的话我不需要配合你们。”
  两警察又被她气笑了,“冯曦,你要明自,你现在的态度对你没好处”
  “今天是第二天了,过了明天你们还拘留我,就可以算我的误工费了。”
  带她来的警察推了她一把,说:“知道你有人罩着,不过,罩不了你多久了。走吧,我们办了搜查令。”
  打开门,她站在门口。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书架里的书,一些零碎都打了包放在地上。看过搜查令后,她扬了扬下巴,说:“搜吧,看能不能找到你们感兴趣的东西。”
  一名警察看着她,另一名警察打开了地上的口袋,一会儿工夫就找出只茶盒。冯曦启头皱了皱,瞥察似乎找的就是这只茶盒。她想起这是江瑜珊送的那盒茶,心就往下沉。茶盒她打开看过,眼面只有一袋茶叶,没有别的。
  “是江瑜珊送的吧?”
  她下意一识地回答,“是!”
  “里面有什么?”
  “茶叶!”
  警察让她指着茶盒拍了照片。再当着她的面,撬开茶盒,露出夹层中的两铃美金。“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冯曦头皮麻,声音尖锐起来。
  另一名警察毫不客气地让她指着美金与茶盒又拍了照片,冷嘲热讽道:“这是证物!现在知道了吧?! ”
  冯曦呆呆地看着他们装好茶盒与美金,拽着自己的隔壁离开。再回审讯室时,她不发一言。这天晚上,警察没有送她回拘留所,审了她一晚。任凭警察怎么问,她一个字都没再说过,眼里只有敌意和愤懑。她近乎绝望地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大意。
  蓄谋己久的陷阱不是她想避开就能躲过的。一个晚上,她的思维处于游离之中。冯曦一点点回想认识江瑜珊的过程,和江氏建材签约的全过程。无数的疑问在她心里涌出——傅铭意的不理不睬,王铁引见江氏后准备的供货商报价单,和渠江签完合同后江瑜珊迫不及待地邀请,父母看到的和傅铭意的照片,孟时的家世,他父母对江瑜珊的满意。
  “说吧,这两万美金是怎么交给你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里面有美金!”冯曦大喊了声,眼泪哗地涌出来。
  她想起在笔架山问孟时,他们会很难吗?孟时答她可能,他说只要他喜欢她就行了。不是这样的,冯曦泪如雨下。他再爱她,也救不了她了;他再托人照顾她,也没办法还她的清白。早在渠江供货出事以前,江家就下定决心要算计她了。
  
  缓坡绿地,白石小径,清溪绕回。江家庭院所在的别墅群是完全的中式风格。远远望去,一蓬自墙乌檐勾勒出了江南的水乡画卷。
  雕花铁门内曲径通幽。中间一花箭,锦鲤养得肥了,半尺长的一池碧水中种了半池荷花,已经有一米来高的线红脊划出道道水纹。
  警察带着冯曦去家里找茶盒的时候,孟时去了江家。
  江维汉在后院修剪花草,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地一说:“阿时来了?你瞧瞧桌上我买的茶壶。”
  孟时笑道:“伯父好眼光,这壶从外观看不错。我瞧瞧。”
  桌上摆着的壶像一段枯木,色暗红,表面光洁平滑。孟时揭开壶盖,嗅了嗅茶味,拿在手中慢慢感觉,良久才笑道:“仿清代陈永卿的梅段壶,制壶一手艺好,这壶至少也有二三十年的把玩历史,算的是珍品了。”
  江维汉直起腰,放一下花剪笑呵呵地走过来。孟时倒了俩杯茶,递了杯给他,自己端起一杯尝了,眉飞色舞道:“这茶确是极品,好茶!”
  江维汉得意地说: “今年拍卖会上拍下的狮峰山头茬龙井? 阿时喜欢,我送一两茶给你。”
  孟时却之不恭,想了想,说:“改日遇着好壶,我送伯父做回礼吧。每次伯父都送我好茶,让我这个做晚辈的怎么好意思。”
  江维汉最欣赏孟时不骄不躁的气度。他品着茶,眉眼中露出精明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当你是儿子看待。和你父母一样,希望你和瑜珊有个好结果。但是,阿时,你别说我偏袒瑜珊,她对你还真没说的。你的来意我清楚,但公司我己经交给瑜珊了,你找她去吧。年轻人的事,自己处理。”

  他封住了孟时的口,把皮球踢给了女儿。江维汉老谋深算地想,女儿可以使小性儿,发脾气,最后收拾残局还只能靠他。
  孟时笑了,“我今天来,是听小江说起您收了新壶,特意来看看。不是立案了吗?走正常的法律程序就好。”
  他突然不着急了。傅铭意等着冯曦坐牢,他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就能让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坐牢。就算是,他也等得起。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证据王铁已经交给公安局了,警方正等着我去配合调查!时哥来得真是时候。”
  孟时回头,江瑜珊站在二楼阳台上居高临下望着他。美丽的脸上布满了嘲弄与讥讽,像是在说孟时的判断错了。
  “哟,不声不响的,还以为你不在家呢。”孟时满脸堆笑,一字一句想着江瑜珊话里的意思。
  冯曦的人品他清楚,江瑜珊话里有话他就没把握了。她握着什么证据这么理直气壮?
  江维汉笑道:“去吧,和瑜珊好好谈谈。昨天公安局的人来了,没找到她。她正打算去一趟。”
  昨天没找到她,是因为她等着今天自己上门吧!孟时心里有数,站起身礼貌地说:“我先失陪,回头再陪伯父品茶。”
  走进屋,孟时在楼下略一犹豫就往楼上走。以往他的脚步只限于江家的花园与与客厅,他从来没上过二楼。
  楼上是江瑜珊的世界。
  二楼小客厅里没有人。旁边的门开着,江瑜珊在自己房间里。小客厅墙上的电视放着一段视频,江瑜珊与冯曦坐在咖啡馆里的视频,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他看到冯曦笑嘻嘻地提起了茶盒,心就往下沉。他想起那天去笔架山,冯曦手中就拎着这个茶盒,然后回家换衣服。
  “好看吗?” 江瑜珊抱着双臂倚在房门口笑望着他。
  “里面是什么?”
  “你觉得呢?”
  孟时努力回想冯曦搬家时有没有把这盒茶拿到他家,可他却想不起来了。
  “没见过?公司里的人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在冯曦家里找到了茶盒和两万美金,警方正找我调查情况呢。她打开看了,以为里面只有茶叶。真是遗憾,她没发现茶盒夹层里有两万美金。多可惜啊,若是她对你说起过,时哥肯定能找出这两万美金来。”江瑜珊盯着孟时慢条斯理地说道。
  冯曦公司报案立案,江瑜珊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录下这段视频只是当时的想法,那时她恨着孟时,现在不用再刻意设计,就有人帮了她的忙。
  “不管是王铁还是傅铭意,江氏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既然有好事送上门来,江氏不会拒绝。只不过,事情发展得很有趣,江氏唱起主角来了。这东西再加上江氏的证词,你觉得她有洗脱罪名的机会?”
  孟时盯着视频,想起那天和冯曦去笔架山,她说过和江瑜珊才见过而。他亲眼看到她打开茶盒看了,里面只有一袋茶叶,自己还撕开包装嗅了嗅说是好茶。冯曦当时笑着说,留着给他喝。他真很自己没有早一点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孟时抬起头看着江瑜珊说:“你想过没有,找只替罪羊,他总有说实话的一天。到时候,江氏会因为诬陷伪证被起诉。”
  江瑜珊脆生生地笑了,“没有替罪羊,只有我。人呢,都是不可信的,只有自己最可靠。作证的人会是我,与她勾结的人当然是我,送钱给她也是被迫的。要拿这笔大订单没有办法,只能同意。我可以不要那一百零二万的赔偿与冯曦公司达成和解。但她呢,她面临的是刑事责任。”
  “你想要什么?”孟时干脆地问道。他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的可能性探讨下去。
  江瑜珊缓缓地走到他面前,眼中闪过得色,“我不想要什么,我只要她吃牢饭而已。孟时,我欣赏你,觉得你配得上我,但是你拒绝,你一次次拒绝伤害了我。你若不是顾着两家面子,你绝不会主动来我家。今天为什么来了?就是因为她进拘留所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看着你难受就行了。”
  “没有余地?没有交换条件?没有能打动你的?”孟时连问三句,眼里火星四溅。
  这是他料到的最坏的结局。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冯曦难过,让他看着冯曦坐牢,让他无能为力。
  “有啊,你跪下求我,低下你高傲的头,这就是你不珍惜我的代价!”
  孟时站起身,逼视着她的眼睛,满面肃杀。
  江瑜珊微微往后退缩了下,又挺直了背。是的,她曾经为孟家的神秘与家世迷惑,但她喜欢孟时,喜欢他的气度、他的强悍。她不止一次想把他踩到脚下,又不止一次地发现,他越是对她冷淡她就越为他心动。
  不是优秀的男人吸引不了她,而这个优秀的男人却把心给了一个她认为不如她的女人,她的自尊心受不了。她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她也理智地想过,她绝对不会找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做丈夫。哪怕他优秀,哪怕她爱他。
  淡淡的笑意从孟时脸上漾开,他轻笑着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纵值千金,也及不上她。如你所愿!”
  他真的弯腰屈膝。
  “不要!”江瑜珊迅速后退,大喊出声。大滴大滴的泪涌出来,花瓣般的唇战抖着,失去了红润。
  她哭喊了一声,“孟时你随便怎么做都不行!我不要你跪着求我,我也绝不放过她!”  
  她转身冲进房中,猛地关上房门。
  孟时一个箭步冲上去,门紧闭着。他捶了下门,吼道:“你还想要怎样?要我娶你吗?你要这样的婚姻吗?”   门里传来江瑜珊的抽泣声。
  汀维汉出现在楼梯口,静静地说:“阿时,你怎么就不明自瑜珊的心意呢?你可以为了别的女人下跪,对她为什么就没有多一点点的怜惜?瑜珊好强,拼着命对你好,想着总有一天能感动你,我这个做父亲的拦不住她。这回的事就算是瑜珊不对,我也只能帮她。事已至此,你走吧。”
  孟时脑中飞快地掠过冯曦的身影,他不能走。他木立良久才轻声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不喜欢她,是我太犟,逆反心理太强。总想着家里安排的,只是为了顾及孟家的面子,这让我觉得别扭。冯曦是离过婚的女人,找她也不外乎是为了让父母脸上无光,但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否则我良心不安!我走了。”
  门霍然被打开,江瑜珊泪痕未干,杏眼放光,“你刚才说什么?你真的是想着和你爸妈作对才找的她?”
  孟时一咬牙,承认,“是!”
  “不是!你是为了救她!”江瑜珊冷笑,脸上布满了恨意,“你根本不爱我!”
  “是,我不爱你。。因为家里的安排先入为主一让我不满意,你太主动,太热情,让我更加退避三舍。”孟时正视着她的眼睛,他为自己悲哀,“可是我感动。你的每一封邮件我都看过了。男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太主动、太强势只会让我退避二舍。”
  孟时笑了笑,说:“事已至此,我为她请了好的律师。她坐牢也无所谓,我会照顾她一生。我也不怪你,对不起,绕来绕去变成这样了。”
  他耸了耸肩,转身就走。
  江维汉也有些黯然,孟时的话他明自。像孟时这种自身条件好,优越感强的男人,通常更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孟时神态自若地离开,楼梯上的脚步渐渐消失,江瑜珊的心渐渐地空了。孟时将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初见孟时,他穿着黑色对襟大褂圆口布鞋坐在桂花树下看书,笑容染尽了桂花香气。吃过饭,她矜持斯文地跟在他身后,顺着兰溪河边的长廊散步,走到无人处孟时开了口。江瑜珊永远忘不了孟时当时的神情,眉眼中诉不尽的冷意。她不服气他对自己的不在意,接下来对孟时猛追猛打。她见过孟时与秦叔过招时的帅气,也见过他赛车时的酷劲,哪一种都让她舍不得他。江瑜珊看着父亲对她摇头示意她算了,她心一横,越过父亲就跑下了楼。
  菏池的花箭粉红嫩白婷婷玉立,绿叶如团扇。江瑜珊追上孟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她放声大哭起来。
  眼泪浸湿了孟时的背,他的心却是冷的。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那半池荷花出神。
  “时哥,我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讨厌强势的女人。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以后都听你的,听你的好不好?”
  江瑜珊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她抱紧了他的腰不放手,她认输。哪怕他现在不爱她,她也想要他。
  “我不爱你。何必呢?”孟时幽幽叹息。
  他的心已经牢牢地系在了冯曦的身上,对她的怜,对她的欣赏。为了她,他什么都肯做。他不要她受半点儿委屈、半点儿伤害。一切都是因为他。他以为能带给她幸福快乐,原来不是这样的。
  “瑜珊,放手!”江维汉在后面大喝一声。
  江瑜珊尖叫着孟时回过头,“我不!”
  孟时回过头,抱歉一笑。他轻轻抚摸着江瑜珊的头发,哄着她,“别这样,瑜珊。”
  江瑜珊抬起头,凄然说道:“这么长时间,你第一次不叫我小江了。”
  孟时苦笑。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卑鄙得费尽心机演戏。
  江维汉望着女儿的泪眼,心意已定,沉声喝道:“瑜珊,你回房去,我和阿时谈谈。回去!”  
  他的声音异常严肃,汗瑜珊松开手,咬了咬唇,恋恋不舍地走回客厅。
  经过江维汉身边时,她乞求地看了眼父亲。这眼神叫江维汉心疼万分。她活泼美丽,读书努力,不像一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不懂事,不上进。大学毕业不久就接下了公司所有的事务,江氏建材业绩上涨,她几乎没让他操过心。他以为同样精明的女儿也清楚,孟时不爱她。但是他错了,陷在感情中的女儿丧失理智,卑微地想留住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孟时望着荷池沉默。他想起了傅铭意。当年傅铭意的心态他现在完全能理解。他不在乎自己,但他在意冯曦。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陷进这场灾难中。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处境,没有人想过她是不是被冤枉的。想到这点,孟时就心疼。
  江维汉负手走到他身边欣赏着荷花,说:“阿时,人们只看到了莲花探出水而的美,没有看到它的根茎染满了污泥,就像一个人有两副面孔一样。你看到了瑜珊好强、好胜的一面,你却没看到她可爱、纯真的一面。每次我看到瑜珊为争取能得到你的感情所做的努力,我心里的怨气比她还重。我恨你这么不珍惜她。没出这件事以前,我就打算设计冯小姐了。茶盒夹层中藏两万美金是我的主意,摄像也是我安排的。现如今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娶瑜珊,此事就此作罢。”
  茶盒已经找到了,只要有江氏的证词,冯曦就百口莫辩。孟时在脑中拼命地想对策,这是一场心理较力。他不能让江维汉父女看出自己的着急,对方的底牌无所顾忌地亮给他看了,他的底牌却不能亮出来。孟时静静地说道:“伯父,我最多良心过不去,只能对冯曦一说声对不起了。我不爱瑜珊,娶她对她不好。”
  江维汉呵呵笑了,“阿时,瑜珊不是你的对手。你心里只有那个冯小姐,不,你不用辩解,也不用和我说什么良心上过不去的话。我是过来人,你话里的真真假假,我多少还能听明白几分。我只有瑜珊这么一个女儿,从我的本心能找个爱她护她的丈夫。你不爱她,你也能护她一世。你流着孟家的血,你脱不了这种责任感。所以,即使你不爱她,你也会怜她。她对你是真心真意地喜欢。我要你娶她,江孟两家联姻。你的冯小姐你尽可以自己去处理善后。两万美金可以说是行贿,也可以说是瑜珊请她离开你的分手费。包括一百零二万的赔偿,我江家都可以不要。”
  江氏不要这笔赔偿,力证冯曦无罪,诚意十足。然而,要用他的婚姻来交换,孟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江维汉,“如果风波停息,我反悔了呢?” 
  江维汉胸有成竹地说:“我要孟家的密库做瑜珊的聘礼。”
  孟时倒吸一口凉气。孟家的密库他都没有进去过,江维汉真的只是为了女儿?他看到江维汉眼中的贪婪,顿时明白了。孟时回头看了眼,透过玻璃门,他看到江瑜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向自己。他低声说:“江伯父显然觉得感情不如金钱牢靠,只是价钱开得太高,不容易成交_”
  “在商言商,谈生意是需要筹码与诚意的。我只有瑜珊一个女儿,瑜珊嫁进孟家,就是孟家的人。密库还是孟家的密库。”江维汉并不掩饰自己的贪念。百年孟家,密库中会有多少珍玩,他一直很感兴趣。
  事情发展到现在,最得意的人是江维汉。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不吃亏。而孟时想,他真的没有退路了。
  “密库钥匙并不在我手中。我要回去和父亲商量,他是一家之主。”孟时礼貌地告辞。


第十八章  疯狂

(一场堪比烟花灿烂的爱情,它在她嘴黑暗的夜空绽放,在她嘴晴朗的天空消失,了无痕迹。)

  煌都的霓虹灯牌散发出光怪陆离的光影,像夜色睁开了妖魅的眼睛。

  孟时把车停在门口,笑着把钥匙扔给门童说:“黄总到了没?”   
  “到了,正说着孟少您呢。”
  他快步走上台阶,在一片孟少的称呼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大堂经理正站在门口,看到他那辆独一无二的改装越野车便笑了,“我就说嘛,孟少怎么会开辆出租车,吓我一跳。”
  孟时睨了他一眼,说,“老陈,我开那辆捷达,你开这辆车,咱俩试试车?”
  陈经理诌媚地笑了,“孟少的手艺我哪能比呢。您能把奥拓开出奥迪的气质,我只能把奔驰开成奔奔。您这边请!”
  他推开一扇包间的门,恭敬地说了声:“老板,孟少到了。”
  “阿时,快进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随即响起。
  包间内坐着两个男人,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的三十来岁年纪,模样极帅,有着西门大官人的浪荡风流。另一位四十岁左右,穿着T恤、西裤,含笑相望,十足的宋江大哥的气派。
  “再不来我就要罚你洒了! ”西门大官人偏仰着头,示意两名行政小姐出去。
  孟时负着手,带着笑容走进去,坐下端起一杯酒喝了,才和宋江大哥招呼,“等久了,李局。”
  李局长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正视着孟时,笑着说:“兰溪河只有一座蓬庐,一个孟家。孟少人如其名,久仰!”  “别酸了,阿时是我哥们儿,李局是我大哥,都不是外人。来,干一杯!”煌都的老总黄煜端起洒杯。
  三人笑养喝完洒,孟时拿出手里的盒子说:“我才收的双耳炉,知道你只喜欢看,不喜欢买,瞧瞧吧。”
  黄煜瞟着他说:“你不说明白存了心考我是吧?李局对瓷器研究比我深,你这会遇到行家了。”


眼神交换间,两人会心一笑。孟时捧出双耳炉放在茶几上,置于射灯之下。炉身散发出玉质般柔和的光。他往后一靠,端着杯酒慢慢细品。孟时毫无例外地将李局长眼中掠过的惊叹与喜爱收入眼底。
“完美,真漂亮!这炉子是明代的?”
“呵呵,南宋瓷。我父亲鉴定过了,民间珍品,拍卖的话,三十万起拍!”
听到这个价,李局长深深地吸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黄煜则往前一靠,小心地拿起双耳炉左看右看,难以置信地说:“比同体积的黄金还值钱哪。啧啧,阿时,你从哪儿弄到的?”
“我买的,捡了个大漏,收的价钱便宜着呢。李局是你大哥,自然也是我大哥了。第一次见面,总要备点儿见面礼,这只炉就送给大哥了。”孟时懒洋洋地说道。
李局长一惊,连连摆手,“这个太贵重了,不行。”
孟时放下酒杯,把双耳炉推到李局长面前,笑容可掬地说:“来路正当,大哥千万别推辞,这是小弟的一点儿心意。孟家什么都缺,唯独这些破旧玩意儿不少。”
李局长再推辞,孟时脸色就变了。他拿起双耳炉说:“大哥不收,留它也无用,砸了算了。”
他真的往茶几上狠狠砸落。力道之大,以致李局长将孟时的手与炉子同时搂住时,人站立不稳倒在了沙发上。李局长苦笑着说:“孟少,你别当我的面败家成不?得,我收了!”
孟时一笑,小心地把双一耳炉放进盒子,双手递上。
李局长看了眼黄煜,摇着头,无奈地笑着埋怨说:“这个孟少呀!”手接过盒子,小心地放在了一旁。
觥筹交错,相谈甚欢,直到酒酣耳热,孟时才婉转请教了冯曦一案的详情。李局长听完为难地告诉他,证据确凿只等江氏的证词,除非冯曦公司撤案,江家的证词对她有利,否则就麻烦了。
“不管结果如何,我不想她在里面吃苦。大哥别想太多,这只炉子是小弟的见面礼,不是贿赂大哥的。呵呵。”孟时精明的看到李局长脸上的犹豫,马上给他再吃一颗定心丸,心里却那么的失望,没有办法了,找到李局长都没有办法,他还能怎么样呢?
有了价值百万的双耳炉,只需要做这么一点点事情,李局长的心情也松弛下来,轻松地说:'“既然是弟妹,自然要照顾,何况她是无辜的。那个江家用心太歹毒了,我与地税局陈局长说说,常去江氏建材喝喝茶。”
这是额外的馈赠,孟时笑了笑,说:“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如果需要的话,小弟一定请大哥帮忙。”
看到李局长的车开走,黄煜才揽着孟时的肩,说:“阿时,是不是太贵重了点儿?你不心疼我心疼,还不如我拿三十万买下这只炉呢!”
“黄煜,给他现金他敢收吗?有李局罩着,她会好过一些。”孟时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凄楚。他勉强笑了笑,说,“我可能很快要结婚了。我提前说明,我不会请一个朋友。现在告诉你,免得你往心里去。”
黄煜吃惊地说:“你先送几十万的双耳炉,然后还要赔上自己的终身大事,什么女人值得你这样?上次在煌都喝醉酒的那个?没多靓吧?你疯啦?!”
“走,喝酒去。庆祝单身结束!”孟时笑而不答,两人再次返回包间酒继续喝
古街上,红灯笼静静地照亮着街区,空无一人的街上,踉跄走来了孟时。他抱着门口的石狮子勉强稳住身体,一个猛扑趴在黑漆大门上,拉着铜门环当当敞响:“秦叔!开,门!开门了!”
声音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街上,引得几条拘叫了起来。听到动静的秦叔从耳房翻身跃起,拉开门闩,孟时已摔坐在门槛上。
秦叔大吃一惊,上前扶起他,孟时冲他甜甜地笑,“秦叔,我要结婚!”
等把孟时抱扶到厢房床上躺好,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嘴里一个劲的说着要结婚的话。
孟时父母也被惊醒了,看到猛时的醉样,孟时母亲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去熬碗红糖姜茶来。”孟瑞成吩咐了句,默默地坐在了床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孟时失态。孟瑞成眼中充满了怜惜。他拿起毛巾拭去孟时脸上的汗,与秦叔一起脱了他的衣裳,见他胳膊上有几块新撞的淤青,显然是回来的时候撞的,不由得也心疼起来。
“去查查,今晚他和谁喝酒了。”
半小时后,秦叔回来低声告诉他,“少爷常去的几个地方都问过了,是和煌都的黄煜一起,他也喝醉了。电话里骂少爷疯了,说什么眼也不眨就扔了几十万出去。”
孟瑞成一听就明白了。他是用这个去为冯曦买通关系吗?
“我要结婚。结,婚!”孟时嘟嚷了句,眉心紧皱。
孟瑞成伏低身体,温和地问道:“阿时,你要和谁结婚?”
“江……瑜珊!”
含糊不清的词从孟时嘴里吐出,他似乎清醒了点儿,微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父亲的脸近在咫尺,在旋涡的中心望着他。他努力伸手去拉孟瑞成,才开口,已是悲怆硬咽的声音。
“求你了,爸,我求你了!江家要密库,我要她,我只要她!”他的手只捉到孟瑞成衣裳的一角,拽得死紧,他像个要不到糖吃哭闹的孩子,眼神委屈而无助。
孟时母亲端着红糖姜茶进来,正听到孟时这一句,手甩的碗哐当砸碎在地上。她冲进来,搂住孟时号陶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你看你把他逼到什么份儿上了!阿时,阿时你别吓妈!”
孟瑞成站起身,孟时抬头望着他,趴在床头大吐。
“阿时,密库绝不可能当成聘礼送与外人,你死了这条心吧。没有密库,你娶不了江瑜珊的,早点儿睡吧。”孟瑞成静静说完,低头看到衣裳的一角还拽在孟时手里。他弯下腰从孟时手中扯出衣裳,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叔跟在孟瑞成身后,隔了几丈远,仍能听到厢房内孟时母亲的哭声。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天,我想见见江维汉。你安排吧。”
秦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孟瑞成已经进了书房。
天渐渐亮了,她看到铁栅栏隔出的天空中晨曦初现。这是冯曦被拘传的第三天了。经过一通宵的讯问,她疲惫不堪,两警察眼中也有了血丝,她打了个哈欠,听到着察说:“说吧,你不说,我们也可以就这些证据与证人证词提交检察院批捕你。”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茶叶盒子里有钱。我没收过江氏一分钱,也没有和江氏建材合谋在供货中牟取公司的赔偿。”冯曦静静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再不让我睡觉,我会起诉你们疲劳审讯逼供!你们看着办吧!”
啪!一名警察大力拍响了桌子,“老实点儿!”
冯曦干脆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门打开又关上。眼睛闭上也能感觉到刺眼的灯光.明明疲倦至极却又睡不着她像被放在沙漠里赤裸地晒着,看着太阳把身体一寸寸燃烧,渴望着一处蔽阴地好好休息。
她忘记了时间,不知道太阳已经升起。整个人坐在硬椅子上难受得想跳起来大喊大叫。她努力地忘记身处的环境,回忆记忆中所有美好的东西——小时候学校跳集体舞的背带裙改成半截裙后的得意,傅铭意在火车上睡着解来后抱歉的神情,孟时在水中拉着她的手抚摸着胸口说他爱她?
“冯小姐,醒醒!你可以走了!”
她被推醒了,冯曦努力睁开眼睛,看到审讯她的警察站在血前,解开了铐在椅子上的手铐。
“案子已经撤悄了,你可以走了。”审她的警官面无表情,似乎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她站起身,差点儿摔倒,坐了一晚,腰酸腿麻。冯曦伸了伸腰,抬了抬腿,接过递过来的包,问道:“我们公司撤的案,还是江家没提供什么证词给你们?”
警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递过茶叶盒子和两万美金说,“你点一下数,在物品收据上签字。”
冯曦没有动,冷然地看了眼他手上的美金,说:“不是我的东西。”
她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往外走,想着回家洗个澡睡一觉。警察拦住了她,“不行,你必须签了字才能走。” '
“不是我的,我签什么字?!我不走了!”她大吼一声,怒目而视。这是三天来冯曦第一次发火。“说拘就拘,说放就放,旧社会啊?!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不走了!”
警官的火也被她惹出来了,几时看到在公安局里撒泼的人?再英雄的人进来也会装几天孙子,偏这个女人,三天来嘴硬脾气硬,眼瞅着拿着物证可以申请逮捕了,谁知今天上班时间才到,市局李局长亲自开车过来通知案件撤销了。他和同事还想告CWE公司报假案,结果被李局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出来后,处长偷偷说这个女人纯粹是被冤进来的,两人心里才好过了点儿。想起一个清秀水灵的女子被拘了两天,昨晚还审了一个通宵,他的气又消了。
“是从你家里拿出来的,对吧?当然得由你自己处理。签字走人吧。冯小姐,你不也说了,大家都是靠工作养家糊口的,何必为难我们呢?”
冯曦瞪着他,瞪了会儿也觉得无趣,又下不来台,便赌气说:“那总得告诉我,是不是我们公司撤的案。”
“对,你们总公司报的案,现在撤案了。”警官回答得干脆,生怕她反悔又赖着不走了,把纸笔往她面前一推。
冯曦签了字,警官正松了口气,就看到她捧着茶盒,咬牙切齿地说:“警官,我要报案,有人栽赃陷害我!”
警官愣住,看着冯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冯曦扑哧笑了,“吓你的,我要告直接去法院。”
警官揉揉眉心,折腾一宿没睡也累了,无奈地说:“冯小姐,走吧。这里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区,别待这儿折腾了。“
冯曦嫣然一笑,“我只不过坐得久了,站一会腿利索了就走,我才不想呆在这里呢。”
在警告哭笑不得的表情中走出分局大门,她心里的郁闷总算减轻了些。
大门外停着两辆车,傅铭意的黑色奥迪和一辆黑色奔驰。冯曦停住了脚步,傅铭意已经得到了消息来接她了。她有些感慨,不知道对傅铭意说些什么才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差儿被他设的局弄进监狱。他是来道歉的吗?
傅铭意下了车,微笑着看着她,“曦曦,我送你回家,有什么路上谈。”
冯曦握住了手机,正打算给孟时电话。她想了想,说:“好。”
她也很想知道详情。孟时显然还不知道她出来的消息。想起他送进拘留所里的跳水兔,冯曦抿嘴笑了。
“冯小姐,是吗?我家老爷姓孟,他想见见冯小姐。”
冯曦诧异地回头,黑色奔驰旁站着位银发老者,穿着白色对襟大褂,仙风道骨。她眨了眨眼睛,这应该是孟时口中的秦叔了。她又想笑,孟时从来没告诉过她,他家不仅住在兰溪河边,还保持着旧社会的传统。他叫孟时父亲——老爷?那他叫孟时什么呢?
“您是秦叔对吧?孟时人呢?”
他父亲消息真灵通,没告诉孟时她会出来的消息吗?
秦叔点点头,温和地回她,“少爷有事,老爷吩咐说接冯小姐去蓬庐。”
博铭意皱了皱眉,说:“她现在太累不方便去。曦曦,咱们走。”
他的武断叫冯曦反感。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事,又是孟时父亲相请,不管孟时父亲是反对还是赞成,她现在都不能拒绝。

“傅总,谢谢你来接我。 关于案件的事回头再聊吧,抱歉!”冯曦说完走到秦叔身边.秦叔为她拉开车门,冯曦礼貌地说:“谢谢。”
上车后她才发现开车的是个中年人,四十来岁年纪,胖圆脸,笑起来眼睛眯成缝似的。冯曦一眼就想起了弥勒佛。他回头对冯曦笑着介绍自己,“我叫武杉,认识冯小姐很荣幸。”
又是孟家什么人?司机?冯曦怀着疑问点头回礼。
车开走时她往外看去,傅铭意板着脸站在车旁看着她。要转过街口的时候,她再回头,傅铭意仍注视着她,身影寥落。
跟在秦叔和武杉身后,冯曦第从一次踏进了蓬庐。她怀着疑虑与好奇左右打量着这座深宅大院,心里有着不安。在车上她给孟时发短信,他没有回。她打他的电话,手机关机无人接听。孟时父亲知道她今天从公安局出来,孟时在同一时间断了联系。
冯曦眯着眼睛,看天井中泻下的阳光,她想,她猜到了谈话的内容。
穿过中堂,顺着回廊走到左边的厢房门口,秦叔推开门说:“冯小妞,你在这里休息会儿了。”
厢房中间有扇雕花格子隔断,里间摆着床和衣橱,外间靠窗处有张大书桌,整齐地摆着文房四宝。顺墙一排书柜,墙上挂着字画。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
“这是少爷的房问。”秦叔说道。
冯曦回过头看他,秦叔微笑道:“你先坐会儿,吃点儿东西再去见老爷。”
她道了谢,听说是孟时的房间,冯曦就没有那么心慌不安了。她慢慢地看着墙上的字画。孟时写过字,她看到他的笔迹,涌出一种亲切感来。她再次拨打孟时的手机,还是关机。冯曦抚摸了下孟时的字迹,想,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吗?
秦叔给她端来了粥和小菜,还拧了两个滚烫的毛巾。冯曦感激地拿起一个捂在脸上,听到秦叔说:“老爷本想等冯小姐休息好了再见,但是心切,难为你了。”
毛巾捂在脸上,驱走了疲劳。待到冷了,她又换了一个捂着,精神一振。她放下毛巾笑了笑,说:“麻烦秦叔了。我旱上在拘留所吃了旱餐,还不饿。现在可以去见孟伯父了吗?”
秦叔温和地说:“你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冯曦摇头。
她跟在他身后出了厢房,秦叔停住脚,没头没脑的说,“老爷在书房等你。冯小姐,老爷平素最爱捧着他的紫砂壶喝茶,也喜欢佛经。我不过去了,最前面那间就是。”
“秦叔!”冯曦叫住他,轻声说,“谢谢。”
秦叔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的透露多少又燃起了冯曦的希望。也许孟时父亲并不是不同意,只是心急想见见自己呢?
她走进书房,在屏风前停住了脚步。孟瑞成正在写字,冯曦进来显然打扰了他,手中的笔在半空中悬停。他看了眼冯曦,把笔放回了笔架,招呼说:“进来吧。”
冯曦绕过屏风走近,看了眼书桌上的字,斗大的两个字:“大自”。
“你小时候得过市里的少儿书法大奖,现在还练字吗?”孟瑞成想起冯曦资料上记着的这个特长,随口问道。
他不以为冯曦还在练字。孩子总会被父母送到各种兴趣班学习,那时候拿了市里的少儿书法大奖不意味着她的字有多好。孟时死死地瞒住了这件事。他觉得就像让一个美人亮相,不吹嘘她的美反而能造成惊艳效果;如果过早吹嘘,再漂亮的美人都难免被人用挑剔的目光看待。
冯曦谦虚地回道:“偶尔写写。”
她的回答还是让孟瑞成意外了。想到孟时的狡黠,他偏开头掩饰脸上闪过的笑意。儿子隐瞒了冯曦太多的优点,为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
冯曦与照片上的还是有不同。照片里的冯曦眼里噙了泪,显得柔弱。此时她一夜未睡,在拘留所里又待了三天,眼神却很平静。她冷静地观察着周边的一切,包括他。说话再谦虚也挡不住给人一种干练果决的感觉。他并不知道,冯曦在进入工作状态时就是这个样子,她已经把和他见面当成一项挑战了。孟瑞成后退几步,说:“写个字我看看。这幅字差一个字,就替我补上吧。”
这道题很难。孟瑞成浸淫书法,榜书是他的最爱,他自然勤练,写出来的字凝练大气。他只写了两个字,冯曦不仅要写得与他相配,还要续上最后一个字。
看着斗大的字与近一米长的大毛笔,冯曦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带她练字的情景。她写过这种大字的。父亲给她扎了把小拖把似的笔,提一捅清水,两人在傍晚去广场地砖上沾着清水在地砖上写。前来散步的人们常围着双手卖力挥动的她惊叹,“这孩子真厉害!”当时,她觉得好玩,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以至于父亲觉得女孩子不适合拿大笔写,要她写行楷时,她反对了很久。
“大自”后而该续上一个什么字呢?冯曦想起秦叔的提醒,目光一扫,便看到书桌边角上放着几把紫砂壶。她装着凝神端详着孟瑞成的字,变换了几个姿势,终于看到紫砂壶上面刻画着“得大自在”四个字。冯曦差点儿笑出来,秦叔真可爱。
她足足看了十来分钟也没有动笔,孟瑞成眼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他缓缓出声道:“写不了就算了。”
冯曦抬头说:“抱歉,看入迷了。我想借用下凳子。”她说着搬过旁边一张几凳,脱了鞋站上去,拿起一米左右的大笔,饱蘸墨汁,稳稳地写下了一个“在”字。
“大自在?”孟瑞成明知故问。
“伯父的紫砂壶上有这几个字,我冒昧就写下了。”冯曦跳下凳子,穿土鞋,灿烂地笑着解释。
她想这道题她回答得很圆满。
孟瑞成“嗯”了声,冯曦没有把“大自在”的寓意说上一通,诚实的回答让他很满意。她很聪明,明显不经常写榜书大字。她看了这么久意在模仿,打定主意了下笔,丝毫也不犹豫。她根本不是在写一个字,更像是画出了一个字。晃眼看去,三个字似乎还能配在一起。
“冯小姐,你是个懂得思考的人,想清楚了就不会犹像。那么,请你告诉我,什么条件可以让你离开孟时?”
才有的点点喜悦被孟瑞成的话冲没了。蓬庐幽深美丽。坛檐翘角,长廊曲回,依水亭台,沉淀了时间,也沉淀了历史与习俗。金石名家,收藏家,书法家……不,不是孟时说的那样。他只是让她宽心,但他现在消失了,没有人能为她挡去梦里扑过来咬她的铜兽首。
她很遗憾,不过也早有准备。
“孟时不爱我,我不会纠缠。”冯曦镇定地回答。
孟瑞成看着她,这是个聪明、睿智、有才华的成熟女人。她知道她能抓住的最有利的东
西就是孟时的心。
他话针一转,“傅铭意人才出众,对你也一往情深。他太太去世了,他也结过婚,永远不会有像我们这样的父母挑剔你,为什么不选择他?我还能告诉你,你能从里面出来,傅铭意出了力?他最终也没有选择陷害你来保住自己。”
冯曦一震,心里百般滋味涌出,继而感动。她悲哀地想,明明是傅铭意为了踢王铁出局反中了圈套,明明是他的错,自己为什么要感动?就因为这一次他没有背弃她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他做了他应该做的,她为什么要感动?
她看着孟瑞成摊在书桌上的照片恍然大悟。她得到的太少,能抓住的幸福太少,以至于别人对她稍稍有一点儿好,她都会受宠若惊。
这一发现让冯曦心酸。
“看看你们的照片,这般深情,你以为我会像阿时那么傻被你骗?我找人拍下这组照片时就明自,你这个女人太复杂了,你对阿时根本就不真心!”孟瑞成负手望着冯曦,眉眼间流出冷峭之意。
他激怒她了。她的父母现在还在气头上,还不知道她发生了这么多事。冯曦瞪着孟瑞成,毫不客气地说:“照片是你找人拍的?田大伟手里的照片是你给的?你这么做不怕对不起孟家的世代书香?!你调查我也就罢了,你凭什么介入别人的生活?田大伟是我前知前夫,你明白吗?你知不知道这些照片落到他手里会给我带来麻烦?你知不知道我爸妈在他家看到这些照片对我有多伤心失望?”
“是,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料到会被你父亲看见。我坦自告诉你,是想请你体谅一个父亲因爱护儿子而犯的错。”孟瑞成坦然林她,语气诚恳。
突然的道歉让冯曦泄了气。她不懂孟瑞成为什么会道歉。
“我做错了我道歉。但是,”孟时人呢?回到老话题吧,你要什么条件肯放弃他?“
“孟时人呢?就算是要分手,总要打声招呼吧?”
“当年博铭意抛弃你和你分手,并没有打招呼吧?”
这句话尖锐地扎着冯曦的心。她觉得疲倦难受,当年傅铭意断了联系后的彷徨、心酸再一次让她体会了个够。
淡淡的怅然涌上心头。一场堪比烟花灿烂的爱情,它在她最黑暗的夜空绽放,在她最晴朗的天空消失,了无痕迹。
打不通他的电话,孟时就这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父亲出面和她谈条件,请她放弃他。
孟时不好意思、不方便开口吗,还是他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冯曦的心一点点抽痛。她笑着说:“孟伯父,我是个很现实的女人,多谢你帮我出来。如果你要让我用离开孟时身边来交换我的自由,我没有话说;如果你希望得到我的承诺,我可以告诉你,我永远不会主动去找他。”
她真聪明。孟瑞成想不到冯曦想得这么透彻。“你怎么知道我帮了你?”
“如果不是,秦叔怎么会一早在公安局门口等我呢?”她礼貌地回答,笑了笑,转身就走了出去。安静的庭院有分清谧的美,她的鼻子发酸,眼睛在无人的这一刻不争气地红了。
她争取过了,没争取到而已。她没有放弃,只是她没有资格再谈条件。
门厅处秦叔站起身,皱着眉看她,试探着问道:“冯小姐,老爷不同意?”
冯曦试着努力待笑,却怕一张嘴控制不住哭声。她紧闭着嘴看着秦叔,一言不发。
“你这样放弃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
是她放弃吗?明明是她找不到他了。
秦叔有点儿着急,狡黔地笑道:“你能不能再回头去求老爷?也许这一次会有用呢?”
冯曦茫然不解。秦叔推搡了她一把,说:“现在就回去求他。快!看到没?他就在书房里坐着等你!”
她被推得踉跄了一步,看到秦叔鼓励中带着急切的眼神,心里暖和了起来。然而她又想起了孟家拍的照片和孟瑞成的话,自己刚说过绝不主动找孟时的话。冯曦倔犟的开了口,“秦叔,我累。孟时关了手机,他不想和我说话,他一定有他的难处。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家庭很难接受我。没进蓬庐我还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进来了,我发现,家庭的背景实在悬殊,齐大非偶。我平安出来,已经很幸运。秦叔,谢谢你。没有孟时,我也能过得很好。”
她吸了吸鼻子。秦叔欲言又止,冯曦当没看见,仰着头走出了蓬庐。
她快步急走,想早点儿走过这片步行区打的回家。
“冯曦!”
她脱口而出,“孟时!”
一句话喊出口,冯曦停住了脚步。向她走来的人分明是傅铭意。他跟到蓬庐来等她吗?
傅铭意站在她面前,眼里有着了解和怜惜。他没有多问,干脆地对冯曦说:“我送你回家。路上给你说说这件事。”
一路上她没有说话,木然地坐着到了小区,冯曦摇了摇头,说:“别送我进去了,我想安静一下。”
“你好好休息,睡醒一觉再来公司上班。渠江合同执行少了你不行。”
听到“渠江合同”四个字,冯曦嘲弄地笑了,“真当没事发生?王铁呢?江瑜珊呢?不是挖空了心思想陷害我吗?”
“王铁调西北公司任总经理去了。江氏调运材料出错,和公司达成和解,一百零二万的赔偿不要了,继续执行供货合同。曦曦,一切都过去了?”傅铭意温和地解释道。

冯曦大笑起来,“我肯让你送我!本来是想对你说声谢谢。听说你没有让我背黑锅还帮了大忙。我被拘了三天,这三天对你们来说一晃就过,对我来说却是刻骨铭心。江家陷害我,在茶叶盒子夹层中放两万元美金是假的吗?我昨晚被审了一个通宵是假的吗?我爸妈被那些照片气走也是假的吗风波停息,合同继续执行,你们要考虑利益,要考虑权力,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事发生。我呢?让我继续
执行渠江合同,让我继续和想陷害我的人握手言欢,合作愉快?不可能!铭意,我再现实也绝不窝囊地过日子!我不干了!这份工作伐不要了!”
傅铭意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胳膊说:“曦曦,你辞职也行。我说过,我会把相应的股份转让到你名下!”
冯曦笑着摇头,“人不可以连骨气都没有。我不要!我哪怕从头开始都行。我绝不再和公司有半点儿关系。明天我就来公司办辞职手续!”
傅铭意诚挚地看着她说:“曦曦,你现在很累,我本来不想提。我要回北京了。既然孟家不同意你和孟时在一起,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八年前我失去了一次机会,现在,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冯曦一愣,话题转变太快,她一夜没睡,紧张了三天,疲倦得脑子都快转不动了。怎么傅铭意在这个时候提这个要求?“别可怜我,我根本不可怜。人不是一生只会爱一个人的。再结束一段感情,我也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依然会找工作过日子,还会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
“曦曦,我不是同情你。我没有忘记你,从来没有忘记。你回家睡一觉好好考虑。咱们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我知道你现在爱的是孟时,现在提这个建议很仓促。但我是真心。”
冯曦叹了口气,说:“不说了。我累了,我要好好睡一觉。”
他看着她,温柔地说:“回去吧,好好睡一觉。不准关手机,否则我在这里不走了。”
他的语气霸道得像是她最亲密的人,但是冯曦知道,不是了,永远也不是。
她走进小区,脚步一滞。她已经搬到孟时家了。她的房间杂乱无章,床都是空着的。
她望着孟时家的楼迟疑了一下,他反正也不在了,有个地方可以洗个热水澡,能够睡一觉就行。
开了门,空寂的屋子散发着忧伤。冯曦定定神告诉自己,她需要睡眠。她痛快地洗了澡,吹了吹头发倒头就睡。
夜里,她模模糊糊听到外间有动静,呢喃地喊了声:“孟时。”霍的就惊醒了。她身边没有人,身边没有孟时的温暖。她拿起手机打他的电话,手机已经关机的提示在安静的夜里响起。她呆坐在床上,突然跳起,走到书桌旁研墨。
沙沙的声音刺激着她麻木的神经。
风吹动窗帘才扑进屋来。
冯曦提起笔来。她想起孟时初次在她家挥笔写词的情景。她研着墨,偷眼看他侧脸如斯俊朗,潇洒书写。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萦洄,可惜一枝如画。”
她没有写最后那句“为谁开”,心里只叹息着,可惜了孟时与她的爱情。
“孟时,为什么不开机?你没有勇气对我说再见吗?”她喃喃出声向道,连日来的委屈、惊恐、紧张、心酸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
冯曦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她想起第一次来孟时家里吃饭,她在碗底藏菠菜的尴尬,想起冲回小南山,在他车旁等他的矛盾;想起冷得刺骨的潭水中,孟时说他爱她的动容。
手指间沾了灰,那点儿灰像在玷污她似的叫她难以容忍。冯曦迅速拿起抹布.擦拭着家具和地板。
她机械地擦着,满脑子都是和孟时在一起的情景。心空得难受,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才能填满这份空荡荡的寂寞感觉。白天的理智不翼而飞。冯曦把抹布一扔,坐在地板上把头埋进膝盖里,脑袋一片混沌。
求他父亲真的可以吗?冯曦茫然。可是孟时呢?他这么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关掉手机呢?
第十九章 现实
(生活没有抛弃她,她也没有抛弃希望。也许将来的日子里,她和孟时会像寻常小夫妻一样拌嘴吵闹,但谁不是在琐碎地生活着?或者说,生活就是琐碎的事组成的。)
铭意,我寄了辞职报告到办公室请你签字批准。公司的东西我早整理好了,我不出面也能顺利交接。我不会来了。
八年的时光过得很快。那些美丽的记忆会一直存留在我的记忆中。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了。你当年必然有你的苦衷。一个曾经那么爱我的男人,不是最难的情况下,不会一句话也不说就抛下我的。我不想听,是我觉得没必要。我再体谅你,原谅你,我们也回不去了。
生活让我变得现实。然而,我明明知道一个离婚女人的难处,我还是放弃了这份高薪的工作,放弃了你。我原谅自己这一次的不理智。我依然会努力赚钱,努力生活。
诚如你,诚如孟时,都给了我爱情。我不想因为现实的条件嫁给你,不想仅仅为了衣食无忧答应和你走。你要的爱情与真心我已经给不起。
再见!
冯曦
这封信从傅铭意手中轻飘飘地落下。他伤感地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淡出他的生活轨迹了。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封信来。这是他准备交给冯曦的信,现在己经没有必要了。
他脑中浮现出信的内容,唇边露出浓浓的笑意。早在他发出短信通知孟家成交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与孟时相争了。
“我只想让你幸福。江瑜珊再也不会插在你和孟时之间了。”傅铭意低声说了一句,点燃打火机烧了他写给冯曦的信。
八年后的重逢让他鼓起勇气想给她幸福,但是她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任他不甘、不忿,任他再心思百转,都挽不回她的心。
他输给了她的坚持,也输给了孟瑞成的老谋深算。己经过世的太太用股份与生命中最后几年的情深换得了他对杨家忠心的承诺。他无法背弃她的遗言。
一场要挟来的婚姻让他背弃了爱情,他不能再背弃恩义。要保住杨家对公司的控股权也必须与孟瑞成合作。他也曾想过,为冯曦放弃这些,但她的拒绝让他下了决心。
现在,他相信她会过得幸福,不论是否拥有爱情。
傅铭意收拾好办公室,叫来杨成尚移交。他呵呵地笑道:“杨总,以后这就靠你了。”
王铁的调离,杨成尚己经喜出望外。傅铭意的知遇提拔让他感激涕零。他笑着点头应下,忍不住问道:“冯曦真的不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她另有好去处。放心,她始终还是当你是带她入行的恩师。”
办公室的小黄正巧拿着冯曦的辞职信进来。傅铭意笑着说:“我最后履行一次老总的权力。”龙飞凤舞地在辞职信上签下了“同意”二字。
从大巴车上下来一个穿牛仔裤、短袖衫的女人。她从行李箱中拖出自己的大皮箱,背着旅行大包,和熙攘的旅客一起往车站外走去。
县城公交车站是热闹的,往来的旅客,叫卖水果、花生零嘴的小贩,背着竹背篓的行人,亲切感油然而生。冯曦满意地看着杂乱无章的县城,拦了辆三轮摩托车问价。
“七块钱!”
“你当我是外地人啊?五块钱,走不走?”冯曦操着有点儿变味的本地话问道。
摩托车主笑了,“还真是本地人啊,走!”
兜头吹来的风把围住她的闷热驱开,冯曦打量着四周,熟悉中又有几分陌生。一年没有回来,县城没什么变化。经过的地方,她熟悉的那些小店连招牌都没有换过。外面的城市日新月异,可小县城还是老样子。
也许这是她心灵中的家,离开十来年,她潜意识中希望它永远也不要变。
到了县公安局宿舍,冯曦付了车钱,摩托车主热情地帮她提下箱子,又突突突地开走了。她毫不犹像地往家走。父母再生她的气,他们也会容纳她原谅她,这才是家的感觉。
打开门的是冯曦母亲,她惊喜的看着她,接过她的背包大声埋怨着,“怎么不打电话说一声?“
冯曦拖着箱子进门,嘟囔了句,“不是你们气跑了,不管我了吗,打电话找骂啊?”
“你这孩子!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回来长住吗?孟时才走你就回来,他是来打前战的吗?”
冯曦张大了嘴。母亲说什么?她语气里怎么对孟时这么亲切?
冯曦母亲把她的包扔在沙发上,转身说:“去洗个澡,一身的汗。没吃饭吧?我给你热点儿东西吃。”
她拉住母亲,认真地问:“爸上班去了?”
“是啊,我给他打电话去。”
“妈,你怎么……孟时?他什么时候来的?”
冯曦母亲诧异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他瞒着你来的?”她叹了日气,慈祥地看着她说,“我们上次气晕头了。前几天孟时来了,我们都知道啦!曦曦,爸妈不对。快洗澡去,你爸怕你还生气,就说不给你打电话,等调班休息就到省城看你。”
前几天吗?她在拘留所的时候?冯曦心里不知道是甜还是苦。她冲动地拿起手机再一次打孟时的手机,还是关机。她的心就沉了下去。她慢吞吞地拿了毛巾去洗澡温热的水冲过身体,她闭上眼睛想,这一次又该怎么对爸妈说呢?
她没有去公司,直接快递了封辞职信去。公司里也没有她要带走的东西,随便他们怎么处理。她退了自己租的房子,收拾了自己的衣物、书籍搬到芝华家放着就回来了。她的那些零碎与植物都没有带走,她想,孟时喜欢这些东西,就留给他吧。她换了手机号码,懒得应付傅铭意的电话。清清净净地回到小县城。她想和爸妈好好谈谈,休息些日子再出去找工作。
孟时来过家里了,他怎么找来的冯曦不知道。但是她想,孟时以后不会出现了。他能想到来家里,她已经知足了。
他爱她,尽管他们不能在一起。她也爱他,尽管她说她水远不会主动去找他。
换了宽大的棉绸睡衣,冯曦坐在饭桌旁突然没了胃口。她拨弄了一两筷子菜,觉得闷油发腻,抬头望见母亲爱怜的眼神。
“干吗这样看我?我瘦了是不是和原来一样漂亮?”冯曦说着俏皮话。她决定不再让父母为她的事操心。这意味着她最多在家里待几天就必须马上离开。
“曦曦,孟时很好。离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妈只是心疼你,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不如早离了,那两年你是在耽搁你自己。”冯曦母亲叹了口气说。
冯曦故作轻松地问道:“他来都说什么了?这么快就让你们喜欢他了,他居然瞒着我来!”
“你爸看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孟时很诚恳,原原本本说给我们听了。你爸后悔得很。我们坐上回来的大巴车就后悔了。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家里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最受不了那种乌漆麻黑的事。你和傅铭意的事我们又清楚。唉,早说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你们不肯相信我,我有什么办法。”冯曦埋怨了句。
母亲摸着她的头发说:“不是不肯相信你,你不想想,听到你离婚,我和你爸脑袋都被炸晕了,再看到你和傅铭意的照片,怎么会信?田大伟家的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你的不是,我和你爸头也抬不起来,等得心急,你又半天不出现。等你出现了,又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倒真像那个女人说的了,你在外面的关系不清不楚的。以后有什么事,别瞒着家里,就算离婚了,爸妈也只会心疼你。”
一席话说得冯曦心里翻江倒海的酸。他们现在又以为她找到了依靠,相信了孟时,放了心,可孟时在让他们对她放心之后消失了。叫她怎么对他们说?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让他们烦恼。
冯曦笑道:“我知道啊,就等着你们气过了再回家。当时公司事情多走不开。现在空了,有三天假,我就回来了。”
冯曦母亲不疑有他,收拾着碗筷,笑着说:“孟时字写得不错,讨你爸喜欢。他对孟时说,看你这手字,应该不是混黑社会的。孟时当时就怔住了。呵呵,这孩子真不错。”
冯曦跟着笑了。她把行李拿到自己房间,打开又整理成一个小包,大声对母亲说:“妈,别的东西我用不着了,带回家放着。”
只能在家休三天,她不能让爸妈生疑。
冯曦想起坐大巴车时晕车,回家后看到菜就腻歪。她下意识地摸着肚子想,不会是有了吧?这个刹那间的念头让她恐慌。她换了衣服,对母亲说出门找同学,转到附近的药店买了试孕棒。
结果让她又惊又喜。
惊的是孟时消失了,孩子没父亲;喜的是她觉得生活中多了一丝希望,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她毫不犹像地选择生下这个孩子。她想起笔架山那晚的疯狂,幸福地笑了。
孟瑞成推开了书架。书架后是与房屋建材一模一样的木质墙板,上面零星散布着一些树木天然形成的小洞。他掏出一把钥匙伸进角落里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口扭转。这块木质墙板上露出一道缝来。他伸手往前推,一道窄门隐现。他提起食盒,弯腰进去,关闭了窄门,书架又恢复了原样。
小门后是一道台阶,他按亮壁灯拾阶而下。下面是间地室,靠墙一溜大大小小的箱子擦得老高。另一边摆了张弹簧床,铁栅栏封住了这里,中间有张书桌,亮着灯,孟时正拿着放大镜看手里的东西。
“阿时,吃饭了。”
孟时懒洋洋地抬起头说:“今天吃什么?别全整素的了。”
“你妈给你做了酸菜鱼。你什么时候起爱吃酸菜鱼了?”孟瑞成把食盒放下随口问道。
孟时唇边涌起笑容,“曦曦给我做过,吃着就能想她。”
孟瑞成气笑了,“还没死心哪?那天你不是听到她说的话了?她可不会再来找你了。”
上次在煌都和黄煜喝醉酒回家,一觉睡醒就在这里了,他做梦郡没想到自己会被关进孟家的密库里。任他吼骂,孟瑞成就是铁了心,不理不睬。但是只隔了一天,他听到了冯曦的声音。
密库的建造极为巧妙,天井的下水道同时连通着通风口。他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外面却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孟时听到父亲与冯曦清楚的对答,气破了肚皮。
他坐在书桌旁,冷笑一声,说:“我是听见了。关我在这儿,搜走了我的手机,存心让她误会。说出是你拍的照片,存心想激怒她。道出你帮她出来的事实,通得她不得不拿自由来交换。真行啊!”
“但是你不能否认,在她心里,你没那么重要!”
“她那么现实的人,知道男人还可以找,蹲监狱就不好玩了。她能不同意?”孟时说着就笑了。她现实得让他都忍不住恨她。看到父亲的得意样,他就气恼,冯曦怎么就不能哭着喊着,打死也不要和他分开呢?他遗憾地想,要是听到她哭闹,自己怕是受不了,干着急。
孟瑞成想起自己为儿子做了这么多,孟时还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心里的气顺不过来,他冷笑道:“我也不关你了,傅铭意已经回北京了。她跟傅铭意走了。”
总算这句话激怒孟时了,他从椅子上蹭地站了起来,胸口气得起伏不平。
孟瑞成好奇地看着儿子的举动,研究着他会怎么办。
“爸,密库里没有藏品。孟家就我一根独苗了,你为了我把孟家密库都败光了,就为了不让曦曦进孟家的门?谁信呢?”
孟时轻蔑的话让孟瑞成老脸一红。他慢吞吞地说:“钱财是身外之物,换个清白儿媳我心安理得。再说了,密库里本来就只有几件小玩意儿,可不是为了她。”
孟时大吃一惊,指着靠墙那一粉箱子说:“早就没了?什么时候没了的?”
“你爷爷不是捐政府了吗?”
“别骗人了,你和我妈都没工作,要维持这么一座大宅子,要供我读书。靠卖你的字?一幅多少钱?五千还是一万?别忘了,你说过,物以稀为贵,你才舍不得卖多了呢!”
“是早没了。”
他开铁栅栏的门时,看到孟时眼里的兴奋就停件了手。“算了,还是等她和傅铭意结婚后我再放你出来吧!”
他成功地看到孟时像豹子一样扑过来,眼里的火星四溅。孟瑞成耸了耸肩,说:“阿时,你说对了,孟家就你一根独苗,我舍不得。冯曦人不错,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是二婚,居然对你这么不上心。”
孟时涌到嘴边的骂声一股脑儿又吞了回去,他梦游似的看到父亲打开铁栅栏转身走上台阶。
“愣着干吗?还想在里面好吃好喝的当大爷?”孟瑞成斥了他一句,转过头笑了。
孟时被父亲的态度镇住了,蓦地反应过来,拉开铁门跑了出去。书房里已经坐着两个陌生人,孟时从门里钻出来不觉一愣。秦叔微笑着看着他喊了声:“少爷。”
孟瑞成端着茶壶美美地喝了一口,说:“安子豪,孟家的律师。武杉,孟家的代理人。”
安子豪五十岁左右年纪,体形偏瘦,架了副黑框眼镜,镜片后双眼闪动着精明的光。武杉圆胖,笑容可掬。两人听了介绍,微笑着对孟时点头招呼。
孟时有点儿糊涂,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两个人存在。
安子豪先开了口,“孟少,孟老签署了文件,孟家的家业由孙子继承,也就是你的儿子继承。在你儿子十八岁之前,由我们组建的管理办公室代为打理。武先生是负责人。你每年可支取百分之一的分红。请你签字吧。”
“怎么回事?”孟时膘了眼父亲问道。
“阿时,孟家是有很多藏品。但是你爷爷觉得藏品是死物,捐给国家让大家瞧瞧是好事,收在孟家密库不见天日也没意思。他老人家对藏品的喜爱呢,说白了是看中了贱买高抛投资赚钱。改革开放之后,我和你秦叔便把余下的藏品陆续拍卖后拿去做了投资。孟家的密库没藏品了,将来有钱还能够买回来。我虽然没有工作,但守着投资收益养家还是够了。你喜欢开自己折腾,我也不反对。你骨子里流着孟家的血,你天生就知道投资捡漏,哪怕挣的钱花在你喜欢的越野车上。这些年政策好,几十年下来,孟家不说富可敌国,至少孙子辈吃饭读书的钱都有了。今天叫你签这份文件没有别的意思。我和秦叔老了,这份家业也要交出来。不过,我只认孟家的血脉,你想娶谁就娶谁好了。”
孟瑞成简单明了地说完,含笑看着孟时。
孟时愣了片刻,飞快地接过安子豪手中的文件签字,边签边说:“分红我不要,通通留给我儿子好了!小姨说今年年底可以把成本全部拿回来。还有,那只双耳炉不是我捡的漏,爷爷过世前托秦叔一早给我备了些好东西留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以为我是对着张大千的《猛虎下山图》的原图临摹的?我也拿去拍卖了,也另做投资了。你早喜欢上曦曦了,何必嘴硬着不说呢?喜欢她又不丢人!”
孟瑞成刷地把目光望向秦叔,见他面无表情,神态自若,想到自己把财产留给孙子的做法不禁叹了口气。
安子豪和武杉收拾好东西,忍着笑告辞。秦叔多了句嘴,“少爷,别怨老爷,他也是为你好。没有提前做这么多准备,冯小姐不会这么顺利出来。”
孟时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为了我好。说吧,你们和傅铭意怎么勾搭上的?”
“什么叫勾搭?我不过是了解下你看上的女人,顺便问了下他们公司的状况。傅铭意来这里当老总想为他前岳父效力,也不想失去他的权力。他们公司挺有实力的,投资回报不错,就叫安律师和武杉买了些股份搁着。傅铭意查到了这些股权的下落,自然愿意和我合作。”孟瑞成狡猾地笑了。
这是最狠的一招,全局都在他的运筹帷幌之中。
“反正有人出面替孟家打理,我也不担这个责任了,乐得轻松自在做我自己的事去。我找曦曦去了。先说好,你别又说什么话吓她。”孟时抬腿欲走,突然又转过头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还答应了傅铭意什么?为什么要关我到现在?你是真的想让傅铭意带走她?”
“我答应过傅铭意,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我对冯曦的考验。如果她因为现实条件和傅铭意离开,她也不配进我家的门。”.
孟时想起与傅铭意在车里的对话。那个男人也疯了。他处心积虑谋划一堆事情,她也孟时想起与傅铭意在车坦的对就是想让冯曦明白他八年前的处境。他早已知道了父亲的态度,还是想背水一战。
秦叔微笑着说:“冯小姐很好,她没有跟他走。”
她当然不会跟他走,傅铭意看错她了。他以为她设身处地地考虑后能够原谅他,他根本不明自冯曦就算原谅他也回不去了。孟时想起与冯曦缠绵相处的日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她爱的人是他,不是傅铭意!
“江家为什么轻易放弃了?”孟时又问了一句。
孟瑞成和秦叔相视一笑,“江家是生意人。孟家密库里什么都没有,他凭什么把女儿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钱和感情,江维汉总要捏着一样才放心。律师计算过了,毁掉与江家的合同赔偿他们总标的的百分之三。那是上亿的合同,几百万算什么?CWE公司承诺将来的后续合同交给江氏建材,他们还是赚了,只可惜瑜珊了,真是很好的女孩子.可惜你不喜欢。还算拿得起放得下吧,她不稀罕你了。”
孟时想起在江家的情景,轻叹口气说:“你们都是孤狸!瑜珊是不错,只
是我不喜欢。我找曦曦去了。”
孟瑞成有点儿不安地叫住了他,犹像再三说:“你恐怕找不到她了。”
孟时眉一挑。
“她辞职。中国这么大,谁知道她会去哪儿。”
孟时笑了起来,“我知道她在哪儿。这个不用你们担心了。”
清晨的阳光还不是特别浓烈,冯曦提着包离开家,坐上了回省城的大巴车。芝华说让她先住自己家,以后再说。她在省城也只有这么一个朋友。还好有朋友。
下了车,她打车去芝华家,拎着行李站在门口时,她想起离婚那会儿来芝华家借住的情景。她现在又是孑然一身。冯曦摸了摸肚子,笑了笑,不同的是心境。她不再仿徨无助,她对生活充满了自信。
按响门铃后,她听到大熊、小熊吵闹着来开门的声音。两个小家伙放暑假了。芝华最头疼寒暑假孩子没人带,最多放两只熊在家里玩几天,就马上又送到假期班里圈着。冯曦微笑着想,她的生活里也将出现这样动听的声音。
门开的瞬间,她吓得倒退几步,脸上的笑容变成惊恐。孟时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口冲她笑,“我还活着呢!”
冯曦气得扬手就把行李扔了过去,大骂出声,“你还知道你活着哪?!也不打个电话给我,你跑哪儿去了?”
她掩住脸,突然就哭了起来。
孟时大步走近,用力地抱住了她,“这不来找你了吗?不哭了。大熊、小熊都看你笑话呢!”
两只熊挤在门口你推我搡,脆生生地笑,“干妈哭鼻子喽!妈!干妈哭鼻子了!”
冯曦不好意思地别开头,见芝华眼睛红红的,又骂了芝华一句,“要吓死人的知道不?! ”
芝华红着眼睛笑了,扯过大熊、小熊回骂道:“不知好人心,我才不收留你呢!自己回家去!”
她干净利落地关了房门,把冯曦和孟时还有她的行李通通关在了门外。冯曦急了,她还没想好要原谅孟时呢,芝华怎么能落井下石?她推开孟时就去拍门。身体离地而起,蓦地趴在了孟时肩上。他扛起她,拎着行李说:“回家!”
“我干吗要和你回家?我和你爸说清楚了,咱俩一刀两断!”
孟时大笑道:“你明明说的是你不主动来找我。我主动找你总行了吧?!”
冯曦惊怒地拍着他的肩,说:“你居然在听着?孟时,你真狠得下心来!你放我下来,我趴着胃难受!”
她拼命挣扎着要下地,孟时手一松,扔下行李将她搂进怀里,轻声说:“我爸关我在书房下的地牢里。我听着你和他说话,可你听不见我的声音。”
他说着头靠在她身上,纷起了柔弱。孟时偷偷笑着,他想起那一次在小南山下,冯曦也是这样母性大发。
冯曦大惊,“地……牢?天!你们家还有这个?太可怕了!”她吓得推开孟时,左右看他,见他好生生的站着,一颗心落到实处,紧接着又心疼起来,“太过分了!”
“曦曦,他们赶我出来了,还签了文件不给我孟家财产,我只有你了。”孟时顺溜的半真半假地抱怨。
冯曦怒了,“不怕!咱有手有脚还年轻呢!要他们的财产干嘛?你不是捡了个大漏子吗?”“为了给你疏通关系送人了。你不是有你们公司价值百万的股价吗?”
“为了骨气,我没要。”
说完冯曦和孟时相互瞪眼,然后大笑起来。
回到家,冯曦到处摸摸,满意地看看手指,纤尘不染。绿色植物浇了水,扬着绿玉似的手掌。孟时对家的照顾给了她贴心的暖意。
孟时放下行李,关上房门总算踏实下来。他抱着她的腰,说:“曦曦,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爸妈很喜欢你,你还会不会恨他们?”
“照片总是他们拍的吧?把我爸妈气那么厉害!” 冯曦愤愤不平。
“我已经去过你家赔礼道歉了。”
冯曦眼珠一转,说:“可是他们关你进什么地牢,多可怕的地方!还让我误会你不见我。”
“他们是想考验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铁了心想和你在一起。”
“他们不是赶你出门了?”
孟时瞠目结舌,半晌才闷笑着说:“我怕你不跟我回家。他们盼着我带你回家呢。”
“不是不给你财产?”
“是啊,不过是给我儿子的。我儿子难道不孝敬他老子?他们倒是给了我每年百分之一的分红。我不要!”
“干吗不安啊?!我现在没工作!”
孟时“咦”了声说:“刚才是谁说的咱俩有手有脚年轻不怕来着?”
冯曦嫣然一笑,“知道女人现实了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没工作你就得养我我没钱你就要给我钱花。我找工作是为了打发空闲时间,不是为了赚钱养家。”
孟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毒啊?还没嫁给我就这样,嫁过来岂不是要我做牛做马?”
冯曦盯着自己的肚子说:“不嫁你、不靠你也行,我靠我肚子里的财产继承人可以吗?”'孟时傻了,哆嗦着嘴皮抖出一句话来,“你再闲也不准找工作打发时间。我现在就给你做牛做马!你瞒我,你居然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不说!我找老头子算账去!我儿子要是在拘留所出了事,我让他老谋失算!”
他在屋子里走了儿步,见冯曦悠悠然坐在沙发上笑着看他,又指着她吼了一句:“给我坐这儿不准动!”
孟时的手足无措让冯曦直乐,见他像困兽似的转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吗,这才提醒他,“我饿了。”
孟时没听明白,冯曦大笑着又提醒他,“宝宝饿了!”
他这才从梦游中惊醒,不知道要喂她吃什么,终于拿起电话打回了家,“妈,曦曦说她饿了,吃什么?”
问完这问题,他觉得有点儿傻,他妈妈在电话里也没反应过来,孟时便又补充了句,“她肚子里的孩子饿了,吃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惊呼,然后没有了消息。回头一看,冯曦已笑倒在沙发上了。
孟时走过去,捧着她的脸,认真地问:“曦曦,我不来找你,你就打算自己养孩子长大?”
“嗯,免得我一个人孤单。原本是想如果找到工作,我就养条狗陪我的。有个会说话的,比狗要好一点。”冯曦诚实地回答,见孟时眉头皱起,眼里怒火升腾,她眼睛一眨,红了,“我有什么办法?”
孟时的火气霎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他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批评道:“你有什么办法?你有人质在手,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干吗傻成这样不用?骨气?面子?你不是总说自己现实吗?愚蠢!”
冯曦反唇相讥,“谁说的?我还想等儿子大了,牵着他的手去耀武扬威呢!到时候,求我也不让他姓孟!”
瞪了半天,孟时眼酸了。他抱住她,狠狠亲了口说:“你真牛!我估计我爸妈马上就到了,你等会儿也这么牛我就服气!”
冯曦往他怀里一钻,说:“我想睡觉了,坐车困了。宝宝估计也困了!”
孟时忍住笑,一把抱起她说:“好,睡觉。他们来了也不敢吵着你!你躲吧,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去!”
他搂着她,轻声告诉她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冯曦窝在他胸前想,孟时是怕她不谅解他的父母吗?
他错了。经历过婚姻的冯曦比孟时还清楚父母在两个人的婚姻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她现在彻底明白了孟瑞成的想法。他狡猾地安排了多种结局——如果她真的选择和傅铭意走,他的算盘不会落空;如果她和孟时在一起,他替她扫清了障碍,解决了麻烦;他不动声色地威胁了田大伟,不过是希望孟时和她顺顺利利的在一起,少受些闲言杂语。他私心里还盼望着通过这件事,她不再做业务,像孟时母亲一样做个贤妻良母。这些冯曦都能理解。他是孟时的父亲,他能接受她,能帮助她,她知足了。
生活没有抛弃她,她也没有抛弃希望。也许将来的日子里,她和孟时会像寻常小夫妻一样拌嘴吵闹,但谁不是在琐碎地生活着?或者说,生活就是琐碎的事组成的。
她只要知道他爱她,甚至胜过她爱他;她只要知道他适合她,可以包容她、宠她就足够了。这些,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会永远温暖着她的心。
“曦曦,不要对我失去信心。”
“嗯。”
“要是找不到你,你知道我会有多难受?”
冯曦声若蚊吟,“我会来找你的。”
孟时眼睛一亮,“真的?”
她翻了个身,睡意袭来,“咱儿子不能没爹,我不能没有你。我这么现实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利用这个人质!我不比江瑜珊笨。”
她的声音渐弱,唇边轻漾起笑来,没看到孟时哭笑不得的神情。他低头在她额头亲吻了下,长叹道:“我一早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了,可偏偏每次都担心你吃亏。”
后记
田大伟
“大伟!怎么还下棋啊?帮我端菜!”玲子在厨房大声喊着。
田大伟充耳不闻,手拿棋谱对照着,慢条斯理地落下一枚棋子:铃子等不到回应,端着菜进屋,看到田大伟如老僧入定,悠然自得地继续下着棋,心里的火就上来了。她把菜盘往桌子上一搁,冲过去拂乱了棋盘,“下什么下?!吃饭了!”
田大伟眉一皱,将手里的棋子狠狠地扔进棋盒,“你怎么回事?不就是没有帮你端菜吗?多重的活儿发这么大脾气?女人下厨房天经地义,别摆臭脸给我看!”
玲子毫不认输地吼道:“我是你老婆,不是你请的老妈子保姆!家务事凭什么我一个人做?我又不是没工作都要你养?都一样上班工作,凭什么回到家你就当大爷?”
她的声音尖锐,小巧玲珑的脸因为激怒而涌上了红潮,看上去竟有几分狰狞。田大伟突然就想起了冯曦。
冯曦在家的时候,一切井井有条。家里的冰箱从来没有空过。他回家总有热饭候着。就算是她在外面应酬回家晚了,只要他说声在外面没吃饱饿了,她也会马上给他下厨下碗面条或将就着冷饭打个鸡蛋炒上一碗蛋花饭。
他突然的不说话与眼里的静默让玲子的火气瞬间消去了一大半。她放低了声音,说:“你结婚前不是这样的。”
结婚前?田大伟想起他和玲子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回家一起下厨做饭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说:“我只是下棋迷住了。走吧,吃饭。”
吃过饭,他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儿。玲子帮着收拾,'悄眼看他,轻声说:“大伟,吃过饭咱们去看电影吧?”
田大伟才想说不想看,想到以前冯曦也曾经是这样期盼地问他,心眼一黯,答道:“好啊,我睡着了可不要怪我!”
玲子的心雀跃起来,嗔他一眼,说:“你陪着我就好啦,别成天想你的棋。我听同事说,兰溪古街区明天会有舞狮民俗表演,明天正好是周末,咱们去看吧?”
是明天吗?田大伟想起局长今天兴高采烈地说接到了请柬。明天孟家娶媳妇。他手里的盘子差点儿没拿稳摔进水池里。他埋头洗着,闷声说:“有什么好看的!明天回爸妈家吃饭。”
玲子失望地“哦”了声,嘀咕道:“好不容易一个周末,怎么又去你家呀?”
“月末回家陪父母正是应该,要不回你家?”田大伟把盘子放在一边,关了水龙头,若无其事地出了厨房。
他看着手中的棋子,想起孟瑞成曾经对他说的话,哼了声,扔了棋子开了电视。
一晚上,田大伟心浮气躁睡不着,干脆起来又进了客厅看碟。他坐在沙发幽暗的角落里。抚摸着沙发粗糙的布面。屋子里的家具都没有换过,玲子本来想换,被他一句“还是八成新,换了浪费”顶回去了。他想起冯曦去总公司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家自得其乐,为什么现在却觉得这样空?初秋的风扑进来,窗帘被掀起鼓鼓的一角。淡淡的光亮照在窗台上一盆水芋上。晶莹的玻璃缸,洁白的根须,绿叶舒展。田大伟不期然想起玲子说过的话。
她原来企盼的不也是两个人的甜蜜?田大伟关了电视,又重新回到卧室,躺下去揽住玲子。她一猫腰缩进了他怀里,胸口那块儿顿时暖呼呼的,田大伟寂寞的想,也许,这样就不会空了。
傅铭意
他绅士地坐着。对面的女孩子很年轻,有双灵活的大眼睛,皮肤白哲。
她咬着吸管,好奇地看着他,嘟嚷着说:“你怎么看上去像我爸呀?!”
“我比你大十一岁,是很老了。”他微笑着回答。
“知道就好。你要明白,虽然你看上去还行吧,但你比我大十一岁!你还有过老婆的!你不觉得和我相亲是在老牛吃嫩草?”
傅铭意慢腾腾地喝了口咖啡,满嘴苦意。他不动声色地说:“你不满意为什么还来相亲?”
左翎把吸管吐出来,瞪着他,“我是在应付我爸妈!你最好回头告诉介绍人你不满意!我喝饱了,再见!”
她站起身拎起小包,居高临下又瞪了他一眼,“我是说再也不要见了!”她回头的这瞬间,傅铭意仿佛又看到了学生时期的冯曦,活力四射。他温和地说:“左小姐,你很年轻,但你却是和我相亲的女孩子中长得最不漂亮的。”
左翎倒吸一口气,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无耻?临走了还不忘打击她!她高傲地瞟着他说:“你不满意为什么还来相亲?”她想把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又扔回去。
她的神情再一次让傅铭意心动,他微笑着说,“我已经老了,就喜欢年轻有活力的。你不是长得最漂亮的,却是让我最有感觉的,如果你介意相亲介绍,我可以正常的追求你。”
左翎的嘴微张,吃惊极了。她重新审视着傅铭意。他正值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长得不赖,还有钱。她看他虽然笑着,眼里却有着一份落寞。她挥挥手,想摆脱什么,一跌声说:“谢谢您的厚爱,咱俩不对路,再见!”
本来理直气壮,此时却变成她落荒而逃。直至过了街,她偷偷的回头,看到坐在窗边的傅铭意端着咖啡喝着,像极了橱窗里的静物风景。左翎忍不住好奇地想起傅铭意的简单情况。几年前妻子过世,他独身。她不期然地回想他的话,他说他老了,就喜欢年轻有活力的,言语中透出的孤寂让她心生怜意。左翎叹了日气,转身离开。
喝完咖啡,傅铭意掏钱结账,钱夹里的冯曦照片依然笑得灿烂。他的目光从她的笑容上掠过,自嘲地想,曦曦,你真说对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又一个朋友打电话给他,“哎,老傅,今儿晚上记得来吃饭,给你介绍个对象!”
他微微一笑应下,今晚,他又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江瑜珊
她就喜欢酒吧的热闹。特别是孟时娶冯曦的今晚,她不想在家里待着。江瑜珊端着酒,坐在吧台上慢悠悠地喝着。长发披在肩上,露出裸着的肩背,黑发雪肤,若隐若现,不知道多少男人的目光招呼过来。
音乐刺激着心脏,每一声重击,心似乎要蹦出嘴来。她妩媚地笑,脑袋晕沉又清醒,偏过头时,却看到一张蛊惑人的俊脸。真是撞鬼了,现在的男人靠脸吃饭的越来越多了?见他冲自己笑,江瑜珊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隔了两个座位,男人喝完杯里的酒,扬眉询问她。
江瑜珊笑声如银铃。她眨了眨眼,多么帅的男人,比孟时帅多了。居然是做那行的!有什么不可以吗?这么帅的男人,身板也不差,可以陪她度过一个不再失落空虚的夜晚。她扬了扬巴掌。五百块,应该是个不低的价吧?

男人的眼睛似乎亮了亮,却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头来。
三千?真是狮子大开口。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想要这个帅哥陪着她。江瑜珊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帅哥便放下酒杯拿出钱结账,把她的顺便也一块结了。
江瑜珊看在眼里愉快地笑了。虽然是做那行的,还懂得掏钱付账,三千给得不冤枉。
她把手放在他肩上,眯缝着眼,看着那双和孟时一般亮的星眸,呵呵笑了,“你健康吧?”
那男人也笑了,“我会注意安全。”
她极小心地搂着她的腰,让微醉的她靠在身边,出了酒吧,江瑜珊的酒意被风吹得醒了。
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了,夏夜的风失去了热度,带来一分凉意。她抱着双臂,见帅气男子站在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她犹豫了下,却被独自站在街头的孤独感湮没,酒气才吹散又聚得更浓。她恍惚地想,为什么要退缩?她需要忘却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不行?孟家那些三从四德,那些传统,见鬼去吧!
半是酒醉半是想放纵,她顺从地上了车。听到男子说出五星饭店来,她又笑了笑。真的是个中老手,难怪要这么高的价码。
到了前台,男子扶她在沙发上坐着,在她半迷糊中办好了入住手续。
进了电梯她半睁着眼,说:‘这里住一晚打折也要几百块吧?”
“住得舒服一点儿好。“男子温柔地说着,抚着她的脸说,”你醉了。“
她笑得肆意起来,脸仰起,露出极美的颈项,手却搂着他的腰,感觉到薄薄的衣衫下结实的腰身。一流的脸,一流的身材。她高兴,她乐意,醉了又如何?
清晨,赵谦被轻轻的门响声惊醒。昨夜那个妩媚绝美的年轻女孩已经不见了。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付钱,噌的清醒了,他不会已经被洗劫一空了吧?
赵谦掀被下床,看到白色床单上一团血迹。他昨晚也喝得差不多了,似乎记得这女孩子是第一次,自己还忍了半天。他跳下床,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鞋袜,他从肚兜里拿出皮夹,里面东西都在。他摇了摇头笑了,感情这女孩子第一次不收费的。这时,目光却被桌上一沓钞票吸引住。
整整三千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哭笑不得,他当她是做那行的,原来她也当他是做那行的。他说她一个巴掌五百太贵,自己比出的三根指头被她误以为要价三千。
赵谦回头看了看床单,楼住她纤细腰身的美妙感觉又冒了出来。他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有钱女孩子这么不重视自己的初夜,宁肯找一个做那行的?
再见面已经是三个月后了。江瑜珊去签合同,在电梯里遇上了赵谦。尽管当时她醉了,但是她的记忆还在。她板着脸当不认识他。赵谦却开了口,“我找了你很久。真巧。”
她极快地反驳道:“我不认识你!”
电梯从三十二楼往下降,江瑜珊劈手就按住了三十楼。电梯门打开,他正要走出去,胳膊一紧被扯了回去。她看着电梯门关上,吓得尖叫一声:“你要干什么?”
赵谦逼近了她,说:“我不是做那行的。我想这是场误会!”
她愤怒地斥道:“不管是不是误会,咱俩没关系!”
赵谦被她说得恼怒。她真的当他是一夜牛郎?他的手飞快地一扯,搂紧了她的腰,“我没忘记你。”
“放手!”贴近的身体让江瑜珊想起那晚的情景,双颊飞起一团恼怒的晕红。
身体被卡在电梯墙边动弹不得。她想她眼里肯定飞出了刀子,她瞪得眼都酸了。
“我想追求你。能告诉你的名字吗?你在这里哪家公司上班?” 赵谦不紧不慢地问道。
江瑜珊把头一扭,哼了声说:“电梯里有监控的,你最好别乱来!我今天身上没钱,你抢不了什么!”
赵谦被她强撑着的态度逗笑了。他微微退开一步,说:“我叫赵谦,再见到你很惊喜,我只想澄清一下,你我都误会了对方了。”
江瑜珊审视地看着他,那张让人炫目的俊脸满脸诚挚。电梯停下,门缓缓打开时,她看到外面等着的人群,心落到了实处。她睥睨着赵谦说:“虽然你不是做那行的,我也不管你做哪行,赵先生,你虽然长得帅,但是男人吸引女人的不只是一张脸。我对小白脸没兴趣!如果你是开宾利迈巴赫的我可以考虑,否则免开尊口。”
她扬起下巴,轻蔑一笑,大步走出去,耳垂上一克拉的钻石耳钉炫目晃动。人群一拥而入,把赵谦堵在电梯最里面。他嘴角也噙着一抹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长得帅就没钱吗?这女人嚣张任性现实得张扬,却让他极有兴趣。
他抬头看了看电梯里的监控探头,以为他真的找不到她吗?他微笑着想,多么刺激的开始。
冯曦
妈曦不安,从爸妈要来的前一晚就开始失眠。
顶着黑眼圈看孟时接了爸妈来,她却发现自己想得太多了。爸妈丝毫没有怒意,听说她怀孕了,脸乐开了花,还拿两人的结婚证瞧了半天。
孟时偷偷地对她说:“看吧,不信我也要相信国家公证。要是没这通行证,准怒了。”
她微微松了口气,就听到孟时说他爸妈请她们一家人去蓬蓬庐吃饭,心里又不安起来。
她最怕孟家的家世会让父母心里不舒服,想起孟家老头儿的狡猾奸诈就别扭,听说她怀孕了,孟瑞成平时严肃的脸早抹到了荷包里揣着,换成讨好和温和,直夸她字好,人品好,让孟时捡了个大漏。老人家一放软,冯曦就无话可说。
到了蓬庐,孟家二老与秦叔一同侯在门口。
孟时母亲拉着冯曦母亲笑得极为和气。她今天没有穿旗袍,纯棉短袖和黑色裙裤。半点儿首饰也没戴。孟瑞成还穿着他的真丝大褂,满脸堆笑直呼亲家。就连秦叔也没喊出老爷、少爷、夫人、太太,眉眼前团团和气。这让冯曦多少有些感激和惊诧。
冯曦扯了扯孟时,眉毛挑了挑,问他怎么回事。
孟时贼笑着低声说:“我独苗,你肚子里的也是独苗。他们唯恐招待不周。”
她好笑地拧了他一把。孟时高叫起来,“哎哟,你扭我干嘛?”
孟瑞成回头笑道,“怕老婆好,就该让曦曦好好管住你。”
冯曦干笑,见父母投来嗔怪的眼神,她满面笑容,压低了声音说:“别以为爸妈在你就翻身了,小心侍候着。”
从孟家回来,冯曦爸妈感慨地评价说:“书香世家就是不一样,知书达理,待人和气。曦曦,你要好好珍惜。”
他们并不知道此前发生的事情,冯曦没有说过。再说有什么用呢?无端让父母担惊受怕。她低头笑着说:“孟时对我挺好的。”
“孟时真是不错啊!曦曦,你是离过婚的,能找到孟时这种好男人三生有幸!”
冯曦暗自翻了个白眼,有些根深蒂固的看法她是无法改变的了。晚上和孟时单独在房里时,她漫不经心地问开了:“孟时,我可是离过婚的,你可吃亏了啊!”
孟时何等精明,抱着她笑,“现在拿着话堵我没用了。从法律上说,你是我老婆了。”
“我是说,我离过一次再婚也不怕了。”
“嘿嘿。”
冯曦白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笑得这么贼?”
孟时突然认真起来,“曦曦,再家大业大,再有钱,总是要过人过的日子,你心里真的还介意那个?”
冯曦缓缓绽开一丝笑容,“我不介意。孟时,我只是不太相信我还能有这么好的命。”
“傻子。”孟时揽住她轻声斥责,低头看到她唇边的笑容,在她额间亲了亲。
空调吐着冷气,房间里渐渐静默无声。
我们都知道女人渴望的幸福很简单,就像冯曦,有了刻骨铭心的初恋,经历失败的婚姻之后,幸福更是觉得不易,就像一句词写的:夜茫茫,晓镜看红妆,懒了心肠。多少女人的柔情似水,只等着冥冥中的那一人,不早不晚地遇上。
(完)

三 : 《女人现实,男人疯狂》九

第23章

  冯曦换了身宽松的休闲装,穿着平底鞋做好了逛超市的准备。她准时等在地下停车场出口处。

  九点五十几分一辆出租车冒了出来,开车的正是孟时。

  “上车!”孟时推开副驾的车门,笑着招呼她。

  冯曦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孟时,你究竟是在健身俱乐部工作还是开出租?”

  孟时一本正经的说:“其实我是淘古董的。只不过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中间闲瑕时间搞点副业。”

  冯曦顿时心生羡慕。自己苦苦呆在公司打拼,生怕丢了工作饿死街头。孟时倒好,一专多能。她叹息一番后认真的对孟时说:“你休假这个月规费能挣出来么?”

  “你是想给我车费?”

  冯曦马上回答:“当然,这里打车去大的超市,少说也要二十几块。我付你。”

  孟时1个没忍住大笑起来:“傻呀你!这车没顶灯没服务牌没计价器怎么可能是出租车?朋友才换下来的,我便宜买下了,一直没时间去喷漆而己。哈哈,我要收了你的钱我不就成了野的了!被逮住要罚三万以上,你想害我啊?”

  冯曦被他(www.61k.com)说得脸红,咬唇恨道:“孟时你就逗我玩吧!”说着愤愤的把头扭到一边。

  谁知孟时靠着路边吱溜一声刹了车,在冯曦诧异转过头来之际一本正经的对她说:“冯曦,我没逗你玩!”

  他的目光灼灼,盯得她情不自禁往后靠了靠,然而孟时却没有移开目光。令冯曦模糊的想起在孟时家吃菠菜后,他也是这样目不转睛。她努力想平静的回视,最终还是招架不住他眼中的刺眼光芒败下阵来。

  冯曦嘿嘿一笑说道:“我投降,我眼水不好没认出这是新一代改装车。快走吧!要是交警来了我就举报你冒充出租拉客!”

  她的太极推手让孟时很不满意。冯曦眼中闪烁不定的眼神,明显挤出来的笑容都在告诉他这个女人心里什么都明白。孟时想起自己揍过的那个男人,也想起了杭州碰到的傅铭意,便放过了冯曦,也跟着嘿嘿一笑重新发动了汽车。

  进超市买了东西,冯曦坚持自己来付款,半开玩笑的说:“你帮我这么多忙,一直想谢你,让我出点小钱略表心意吧!”

  孟时微笑着拒绝:“把你的小钱攒着,等你瘦下来一次性谢我份大礼多好!给我个面子,别当众和我争着付账!”

  想谢他,想这样就谢了他?没门!孟时心里暗暗生气,掏出卡刷了,拎着几大包东西迈开长腿开路。冯曦在身后空着两手跟着,望着孟时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想起买鳕鱼时孟时曾说过爱吃清炖的,冯曦回到家就烧了锅鳕鱼汤。她用保温盒装了拎过去,走到孟时楼下她又停住了。这不是一来二往吗?冯曦又把汤拎了回去,暗下决心再也不要搭孟时的顺风车去超市。

  孟时站在阳台上生气。明明看到冯曦拎着个绿色的保温盒都走到楼下了,又眼睁睁看着她拎了回去。就像是想捉的耗子嗅着肉香走到机关面前又跑掉了。孟时抽着烟悠然地出了会神,决定亲自去冯曦家里吃本该属于自己的食物。

  然而,走到楼下他又放弃打算拐上了往湖边去的路。

  “等你瘦下来……”孟时喃喃自语。

  王副总每天都会到冯曦办公室里晃晃,与她部门里的人说说笑笑,到了中午有时还会乐呵呵的把午餐盒饭钱掏了。他的平易近人很快让新来的人员对他熟悉起来。

  小刘就私下里说:“太奇怪了,堂堂副总跑来管咱们。冯经理休假,也应该杨经理代管才对!”

  八卦永远是办公室主题,小高瞅着他说:“你没看到王总每回来,杨经理的脸色就不好看么?他肯定不想让王总管,又没办法呗。”

  杨成尚的确恨得牙痒。他私下里对傅铭意建议是不是叫冯曦把剩下的假挪到以后再休。傅铭意只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让她休吧,王铁爱折腾就折腾去。招投标部与机械部的业务你分清就好。”

  杨成尚马上明白傅铭意的意思,这1个多月硬是没开展一单业务。叫王铁守着招投标部牛吃南瓜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可是今天他急了,星期一例会开之前就不顾王铁的眼光进了傅铭意的办公室。

  “傅总,冯曦不回来怕是不行了。渠江开发公司的蔡总传信来说,他们的工程要开工了,总共1个多亿的单子!”杨成尚没办法放弃这单生意。冯曦的部门隶属于机械部,王铁每天在招投标部转悠,怎么也会插一杠子。他只要一想到王铁以副总的身份参与进来,自己还要恭谨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向蔡总介绍,心里就窝火。

  傅铭意沉吟半刻后笑了:“这1个多亿不止是机器订单吧?”

  “有两千多万的钢材。以前陈蒙材料部做钢材都找的同一家供货商,一吨钢材只加二十元卖出去,谁不知道陈蒙和王铁在中间吃了好处!”杨成尚冷笑着说。

  王铁说他在外开公司,把公司的生意揽自家头上,他难道清白?谁都知道钢材价格浮动大,一吨加二十元是赚,加二百元也是赚。听说那家供货商当年在麻沣工程中赚了五百万,麻沣工程当时还是王铁在当材料部经理,这单生意公司只赚了二十来万,刚好抵平前期费用。当他杨成尚不明白中间的账?

  傅铭意眼睛一亮,看了看时间,马上要开例会了。他笑着说:“例会上你把这事提出来吧。冯曦你不用担心,我叫她回来反而惹王铁疑心,他会叫她回来盯着的。”

  杨成尚只愣了愣便笑了,望向傅铭意的眼神里多了丝钦佩。他走出办公室后就感叹,傅总果然是傅总,他只知道王铁一心提拔冯曦往机械当钉子安插,没想到傅总早策反冯曦了。

  傅铭意静静的坐着。每每回想起杭州那一幕,他就有种难以压抑的怒。这种怒气让他回来之后一直把冯曦摒弃在他的记忆之外。现在她要回公司了,傅铭意才开始考虑要见到她的事实。

  他脑中闪现得最多的还是那个气度不凡的男人。这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嫉妒。来分公司看到冯曦和田大伟时,他没有这种感觉。约冯曦喝咖啡时,他也没有嫉妒过田大伟。但是现在,他嫉妒孟时。

  吸了一口烟吐出,傅铭意自嘲的笑了。不去杭州找她,也许,他还是不会嫉妒。也许他对自己太自信,冯曦果然不是八年前的冯曦了。他想起自己说的公私分明便狠狠的掐灭了烟,整了整西装,精神矍铄的往会议室走。

  例会过后,王铁给冯曦去了电话。

  这时冯曦正躺在谢氏医学美容院的美容床上,谢医生正亲自按摩着她肚子上的穴位。她听到王铁的声音直觉的就知道自己的假期玩完了。

  “这单业务是杨经理揽的,我能做什么啊?”冯曦为难的回答。她心里清楚,自己搅进去没啥好处,能推脱是最好的。

  王铁打电话来,是非要她回去不可,便呵呵笑道:“傅总说,这单生意大了,是渠江开发公司全年的总单。先叫你出马联系着,万一你谈不下来,杨经理再接上。免得他去了谈不下来没有回旋余地。”

  冯曦一听是傅铭意的主意便不吭声了。她苦着脸应下:“既然两位老总看得起我,我当然以公司为重。只是我现在泰国旅游,四天后才回得来,临时改签机票不知道行不行。”

  “没问题,你回来把这个周末过了,下星期一到公司来上班。剩下十天假期等这单生意完了补休吧。这几天有什么事我和你联系。”

  冯曦无奈的想,还好,为自己多争取了几天时间,晚一天到公司也是好的。傅铭意要对付王铁,王铁要巩固自己的势力和利益。她认真的分析,傅铭意提这个建议的目的是什么。是请君入瓮么?用杨成尚未必能把王铁套进来,只有用自己。她马上又想到傅铭意在杭州负气而去的模样,心里又忐忑不安。

  她拿着电话按了傅铭意的号码,又打消了主意。反正要回去上班的,傅铭意安排她来接这个单,有什么吩咐他自然会主动找她。

  谢医生耳观鼻,鼻观心的认真揉搓着手中的银针,当没听到她刚才撒谎,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她对孟时是真关心,对孟时青眼有加的冯曦少不了多打量几眼。

  冯曦来她这里已经半个月了。谢医生觉得她每天都有变化,与刚见她时脸又小了一圈。冯曦的脸上肉一少,五官立时分明带出1种灵秀之气,让她直接想起了雨后的清翠竹林。

  最令谢医生称叹的是,冯曦平时藏在衣服里的皮肤特别好,看不到毛孔,白得闪光。她不由自主就想孟时艳福不浅。然而冯曦刚才不动声色撒谎与拿起电话又放弃的精明模样叫她很是疑惑。她有些担忧的想,这个女孩子并不简单单纯,孟时会不会上当受骗?他没有明说对冯曦咋样,谢医生从小看他长大,一眼看出孟时态度的不一般。

  孟时曾打话婉转的让她通风报信,谢医生就明白了,自己的宝贝侄子还没得手。很显然冯曦并不想要孟时来接送她,孟时就只能靠谢医生的情报行事。他并不刻意的巴巴赶来,隔三差五掐着点开着他那辆还没喷漆的二手淘汰出租车顺路经过。回回装惊喜的模样看得谢医生肚里暗笑。

  接下来的时间就陷入了沉默。冯曦想着公司里的事,回去见到傅铭意会是什么情形。谢医生却在为孟时担心。

  做完今天的疗程冯曦礼貌地说谢谢。谢医生笑着说:“其实我觉得你不用减了,丰满一点也未尝不可。”

  “我这么肥!”冯曦下意识的回答。

  谢医生呵呵笑了:“也是,女人再瘦也说自己胖。孟时想让你再瘦一点,你就瘦吧!”

  她语气里自然把冯曦和孟时的关系拉得近了。冯曦干笑了几声不回答,换了衣服迅速离开了美容院。十万火急给芝华打了电话。

  第 24 章

  幼儿园门外已经来了不少家长。冯曦旁边的一位家长显然太无聊,一直和她搭讪。从建园费说到自家儿子胃口不好,冯曦有一句没一句的接着话,她觉得自己耐心已经被耗完时,才听到芝华远远的叫了她一声。

  冯曦赶紧离开那位家长,快步走向芝华。

  “哟,真瘦啦!要不是认得这身衣服,我还真不敢招呼你!”芝华伸手就摸向她的肚子。

  冯曦大方的让她摸,这种成就感值得与人分享。

  芝华围着她转了转赞叹声不绝:“脱胎换骨,啧啧,整个的重塑人生啦!”

  冯曦心里得意之极,脸上使劲绷着。睨了芝华一眼,只肯放出矜持的微笑。“俩儿子赞我还差不多,你么,就别说好话安慰我了。唉!”

  “你就使劲装吧!臭丫头!”芝华嘴里笑骂着,心里倒真的诧异。冯曦明显的小了一圈。肚子平了,腰也出来了,双下巴也没了,眼睛明显大了。从前穿这身衣服多少有种虎背熊腰的壮实感觉,今天衣裳一空就显出种娉婷来。

  幼儿园放学,孩子拉着衣角举着号牌走出园门。大熊和小熊准确的认出芝华挥着胖胖的小手高喊着母亲扑过来。

  冯曦等母子三人抱过啃过后才笑:“不叫干妈?”

  小熊反应快,黑漆漆的眼睛转了转,就扑过来抱住冯曦的腿笑:“干妈买薯条!”

  芝华大笑,牵着大熊说:“冯曦你只会买东西收买哥俩,哪像我,啥也不买也亲我!”

  冯曦恨恨的对小熊说:“干妈不给你买薯条!”

  小熊果然蔫蔫的放开她,伸手去牵芝华,那种绝然而去的态度让冯曦气恼无比。她长叹一声说:“芝华,这小子从小就唯利是图,长大了还像话?”

  芝华得意的笑:“要是别人用薯条就勾引走了,我这当妈的怎么可能还有成就感!去挨着干妈坐好,母亲开车!”

  两小子便听话的跳上后排挨着冯曦坐。他俩穿着同样的背带裤,翻着冯曦给他们买的玩具,兴奋得像才放出笼子的小老虎。

  芝华便训儿子:“对干妈说谢谢没有?干妈今天漂亮不?”

  2个儿子脆生生的回答:“漂亮!”

  冯曦一边揽1个笑:“傻儿子,懂不懂什么叫漂亮啊?”

  小熊仰起小脸回答:“比大熊女朋友漂亮!”

  2个大人被唬了一跳,异口同声问:“大熊有女朋友了?”

  大熊涨红了脸突然扑向小熊:“你胡说,王静美不是我女朋友!”

  冯曦赶紧隔开哥俩,小熊不服输的说:“母亲,大熊今天差点和陈剑飞打起来,他不准陈剑飞牵王静美的手!王静美就是他女朋友!”

  大熊扑了几次没扑到小熊,小脸通红,瞪着小熊说:“你答应我不说的,我再也不理你了。”

  小熊扑闪着黑亮的眼睛得意的笑了:“不理就不理,我和陈剑飞玩!”

  芝华干脆在路边停了车,回过头扭扭大熊气呼呼的脸说:“大熊,你真的交女朋友了?”

  大熊突然抽抽咽咽的哭了。

  “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喜欢,交了就交了,哭什么?”芝华哼了声,又瞪小熊,“随便出卖哥哥,你是男人吗?现在好好想想,回家给我答案!”

  她扭过身重新发动汽车。给冯曦使了个眼色,板着脸继续开车。

  小熊愣了愣,也哭了起来。冯曦无奈的一边搂1个小声劝道:“别怕你妈,有干妈在!”

  2个儿子于是找到靠山似的脑袋直往冯曦怀里钻,眼泪把她的衣裳都打湿了。手里还紧抓着冯曦买的玩具。

  等回到家,大熊和小熊一人搬了根小板凳,脱了裤子往上一趴等着芝华开揍。这情景冯曦看了不是一两回,又好气又好笑的扮起护鸡仔的老母鸡。

  芝华假模假样的挥了挥手说:“看在干妈份上不打你俩了,去自己房间反省去,把干妈送的拼图拼好了才准出来!”

  大熊和小熊裤子一拉,飞快的跑进自己的小房间。芝华这才笑了:“终于清静了。”

  冯曦笑着埋怨她:“哪有你这样当妈的!”

  芝华得意的说:“2个儿子1个比1个淘,老娘侍候他们,哪有时间和你聊天。臭小子,屁大点就知道女朋友了,等他们老爸回来再教育吧!”

  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歪着喝茶。芝华笑道:“好了,说吧,遇什么麻烦了。”

  冯曦也不客气,将这2个月的经历细细道来。听得芝华时而惊叹时而愤怒时而满眼放光。直掐着她的手嚷:“好主儿,绝对的好主儿!冯曦,你抓牢了!”

  掐得冯曦直皱眉,没好气的甩开道:“他能看上我啥啊?我这么肥,又不是才出校园的清纯小妞。芝华,我一直忍着,当自己不明白中间的异样。你说,孟时会不会脑子有问题?”

  芝华愣住,然后蓦然大笑起来。她扯了扯冯曦的衣服说:“冯曦你咋还没自信?你看你,眉清目秀灵气逼人皮肤拧得出水,哪点像快30岁的女人?我看着都觉得诱人,那孟时还不想咬一口?你想想你先后招惹的男人,哪1个不是英俊帅气?你别因为1个田大伟把自个儿看低了。他就是个贱人!”

  “我还真不明白,田大伟怎么会这样!恋爱那会儿刚结婚那会儿也不是这样的。”冯曦疑惑不己。

  芝华脱口而出:“就你不知道。玲子是他以前相好的。”

  冯曦一愣,坐直了身体,盯着芝华说:“什么意思?”

  芝华这才低声说:“你和田大伟恋爱之前,田大伟好象追过铃子,后来没成。我刚才听你说起才知道他俩在一起了。你对他不满对他有要求了,又开始长胖,再加上玲子,多半是这样他才坚持要离婚。”

  终于弄清事情的真相,冯曦气极,拿起抱枕狠命一砸:“妈的,白损失几十万!分了五万块甩手就走了!这个贱男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你没看到他挖苦我的嘴脸,我怎么他了?!”

  “要不要让他把钱吐出来?!”

  冯曦气了会儿端起茶喝了,咬着牙说:“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再他和有点半纠缠。”

  芝华见她气了半晌还是不打算找田大伟算账不由有些怒其不争,白了她一眼说:“这不是便宜他了?”

  “老天会报应他!就当我喂狗了!芝华我知道你觉得我不争气,但是我现在气平了。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不自信。傅铭意当年莫明其妙抛了我结婚,田大伟娶了我对我这样,我实在是不知道我哪里没对。我又长肥了,更加自卑。现在不了,不是我的错,我解脱了。”

  芝华见冯曦眼中的光亮觉得她心里没包袱了也是件好事。她笑着说:“自卑个屁!瞧瞧你多有桃花运,才离婚就遇到孟时。考虑下他吧。”

  “孟时的异样我又不是没察觉。他那天早晨端着牛奶来之际,我特别感动。孟时长得不赖,又挺能干的,心也细。不是我不自信,可是我遇到他之际那么胖,哪个男人不喜欢身段好的?我只要想着这个就不信天上真能掉馅饼来,而且砸在我头上了。芝华,我想不通,烦得很。”冯曦说着,把头靠在她身上。

  芝华搂着她,心里想着孟时的情况是有些疑惑。她生性乐观,想不明白就不再深想了,一巴掌推开冯曦的脸笑道:“这有什么好烦的?有人对你有意思是好事情!难不成你真想1个人孤独到老?趁着还年轻就抓住机会。真的拖到三十好几,那才叫麻烦!没准儿孟时对你是真心呢?”

  真心?她是离过婚的女人,有多少男人知道这种情况肯付出真心?又不是大学时那种单纯恋爱,只要感情别的什么也不考虑。冯曦嘴角掠起一丝苦笑:“醒醒吧芝华,我没心了。我懒,懒得动脑筋想他是不是真心。我现在最头痛的人是傅铭意。”

  “对了,你不是说你下星期一就要回去上班?害怕面对傅铭意?这也是个好主儿啊,老婆没了,单身不说,去杭州显然对你还有旧情。要不重新来过?”芝华一副巴不得冯曦明天就嫁出去的模样。

  “靠,你当是二选一啊,不是孟时就是傅铭意!不!我并不想因为1个人孤单就迅速地把自己再交给1个男人。”冯曦想也没想就拒绝。她站起身转个了圈对芝华说,“我真的看上去还好?不是那种很肥的?你说实话!”

  芝华盯着她轻声说:“冯曦,你一边说不,一边让我看你的体型,你在意傅铭意是吗?”

  冯曦便手足无措的站在客厅里,直到芝华站起身拉她,她才低声说:“芝华,我在意。但是不是那种在意,我只是自尊心受不了。我受不了我很肥很难堪的出现在他面前。现在和当年不一样了,在杭州他冷言冷语说我,我连吼都不吼他。我在他手底下工作,我要保住这份工作,我得养活我自己,我……”

  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往外涌,她趴在芝华身上哭了,边哭边抽咽着说:“芝华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工作稳稳定定,老公不是有钱人也没有一官半职但是体贴你疼你。你还有大熊和小熊!我什么都没有……我想保住工作想挣钱,怕将来找不到个真正疼我的,下半辈子老了穷困潦倒连住养老院都交不起钱。我其实心里怕得要死,我不想和田大伟离婚就是怕孤单……可我还是离了,我真的怕一头又栽进个大坑里去……我现在还不知道等过年回老家怎么和爸妈交待!”

  冯曦语无论次的说着,芝华哇的哭得比她更厉害。2个女人的哭声惊动了两只熊。大熊和小熊探出脑袋看究竟,一看母亲和干妈坐在沙发上抱头大哭。俩小子惊呆了,傻在门口不敢动。

  芝华老公这时回家,打开门就看到儿子呆呆的站在门口,客厅里哭声不绝。眉头皱紧了走过去咳了声说:“天垮啦?”

  冯曦赶紧擦了泪,芝华也哭够了,见老公回家没好气的说:“做饭去,你儿子交女朋友了!能不哭吗?”

  芝华老公吓了一跳:“谁交女朋友了?”

  “你儿子!”

  芝华说完扑哧笑了:“快点做饭,我饿了!”

  她拉着冯曦进了洗手间洗脸,两人看着对方就笑了,心里暖洋洋的。

  “芝华,还好有你。”冯曦轻声说道。

  “傻妞。心里好受了?”

  冯曦对着镜子打量了下自己说:“这个星期你的任务就是陪我弄头发买衣服!我不是要秀给傅铭意看,我是要重新过新生活!”

  芝华忍住笑打趣:“和谁的新生活啊?”

  冯曦恶狠狠的说:“来1个擒1个,来2个擒一双!奔小康也不能忘记精神文明建设!”

  第25章

  五月二十六。星期一。宜纳采出行开市会友。

  历史上的今天拿破仑加冕为意大利国王。沙皇尼古拉二世登基。毛泽东在延安抗战研究会上讲演《论持久战》。

  “冯曦事隔八年将首次以新形象亮相CWE公司。”冯曦对着镜子抬起了下巴。

  阳光从玻璃幕墙透进来,上午十点半,公司的中高层管理人员陆陆续续走进开阔的会议室。端着自己的茶杯,闲聊着没营养的话题。

  王铁到的早,他向来以大哥自居,每进来1个人他就会扔枝烟过去,笑呵呵打趣一番。杨成尚进来之际他也照例招呼道:“老杨,周末看到你的车停在博趣园门口,吃大雁肉去了?”

  杨成尚笑着接过王铁递来的烟点燃了,吐出一口青烟才慢条斯理的回答:“说是野雁,没关笼子里养罢了,也就那么回事!”

  陈蒙坐在他旁边,最见不得杨成尚故作矜持的模样,长叹一声道:“还是机械部强啊,材料部的餐桌上能有煨土鸡汤就不错了。”

  王铁悠然抽着烟观战。

  杨成尚鄙视王铁这点。两军交战,派个步卒去和对方的大将是羞辱不是战略。杨成尚进公司之际恐怕陈蒙小学还没毕业。所以杨成尚并不接话,只瞥了陈蒙一眼,眼神不屑之极。

  公司里的中层都清楚杨成尚心里的疙瘩,每周开例会最爱看的就是这出戏。见杨成尚高挂免战牌抵死不应战不约而同又失望了一回。

  冯曦就在这种情况下走了进来。从进门到进会议室她已经笑得很自如了,仍然被会议室里集中的目光盯得有点不好意思。

  最先尖叫的办公室财务部物管部的三位女主管,三位女主管都是四十多岁的大妈级人物,念念不忘年轻时的风流。见冯曦全新亮相嫉妒得眼睛发亮。扯着冯曦坐下开始偷偷打听她去哪家减肥了。

  三位女主管的手伸不到业务部来,关系处不好,日后借款报账申请办公用品等等杂事准叫你比谈合同还累。冯曦于是极配合三位女主管,正好免得她挨个回答问题了。她心里也有些期待,期待着傅铭意的眼神。这是她没有办法控制的虚荣心。

  傅铭意站在会议室门口有些奇怪的发现所有人都望向同1个方向。他跟着看过去,心就猛烈的跳动了下。

  她的头发剪了,亮出了纤细的脖子。染成粟色的发丝衬得皮肤更白,齐眉流海遮住了光洁的额,一双修长的眉下双眼黑亮有神。她和三位女主管说话时,深红色玛瑙耳环半坠在发丝与脖子之间晃来晃去。像颗肥美红润的樱桃,引诱着他想一口吞掉。

  傅铭意有点费劲的移开眼睛,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眼风一扫,会议室里的声音马上小了下去,烟照吸茶照喝,渐渐变得静默。等到鸦雀无声时,他才开口说:“上周例会上关于渠江单子的事已经做了决定了。后天渠江蔡总过来,接待的事杨经理安排吧。小湾工程进展如何?”

  他话峰一转目光已经落在了陈蒙身上。陈蒙还兼着小湾工程项目的物资采购中心主任一职,赶紧回答说:“合同执行得还顺利。”

  傅铭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纸传真一扔,薄薄的纸片从光滑的桌面上滑过,流云般飘在陈蒙面前,“小湾发来的,说你嫌跑工地麻烦,两次开会不参加。请求撤了你的主任一职,让我去兼着。以后我在材料部也领份现场补贴?”

  会议室里顿时有了按耐不住的偷笑声。陈蒙脸涨得通红,周末他岳父过生日,星期五就开着车带着老婆走了。他以为1个例会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小湾开发公司的人敢直接发传真告状。

  王铁又不好护他,咬着牙心里就1个念头,傅铭意拿他的人开刀了。

  傅铭意也不让陈蒙解释,又谈到公司网页更新的问题上,把陈蒙凉在一旁好不尴尬。

  等会议开完,人陆续离开时,陈蒙拿着那页传真3步并作2步走到傅铭意身边吞吞吐吐的说:“傅总,这事我去处理。”

  傅铭意却露出轻松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说:“芝麻大点的事就要开个全体会议,小湾那帮人小题大作,没什么大不了。你给他们经理沟通一下,别闹太僵就行了。”

  他举重若轻的处理让陈蒙诚惶诚恐。他也不笨,看到王铁嘴角噙着丝冷笑离开就知道傅铭意的用意。他马上反应过来,傅铭意是在告诉他,王铁能提他,他就能撤了他。陈蒙心里叹气,他是过了河的卒,只能前进。一念至此,陈蒙心生悲凉。回到办公室拿了包叫上2个人开车去了小湾工地,他打算多呆几天再回公司。工地再苦,也好过在公司两头受夹磨。

  傅铭意在办公室里抽了枝烟,敲打陈蒙的快感并没有让他心情平静下来。冯曦耳边的红玛瑙坠子不停的在他眼前晃动,晃得他口干舌躁。

  皮夹子里的冯曦巧笑嫣然与今天的冯曦渐渐的重合在了一起。他难受的想,她怎么可以这样诱惑他,怎么可以让他的心情与八年前一样,遍布痛楚矛盾和悔恨。她是在变戏法!是的,她一定是在变戏法!2个多月前她胖得叫他抽气,2个多月后她变回了从前的冯曦。不,是比从前丰满了一些,更成熟更有韵味。从前的冯曦是单纯的学生妹,今天她已经像朵灿烂绽放的鲜花。

  孟时的身影再次袭上心头,傅铭意心里火苗又腾了起来,想起杭州之行他就觉得不堪。傅铭意这样想之际,手已经拿起了内线电话。

  几分钟后,门口传来敲门声。然后是冯曦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傅总,您找我?”

  “坐。”傅铭意招呼她坐下,她离他更近,只隔着一张大班桌。那对红玛瑙耳坠子越发明亮耀眼起来。

  在会议室他没有仔细看过她一眼,现在,傅铭意没有移开过眼光。他微笑着问冯曦:“怎么瘦了这么多?假期全用在瘦身上了?”

  冯曦笑道:“是啊,专业减肥瘦身。”

  她的眼神还是落在他的下巴上。这样看似正视着他,却不用真正的对上他的眼神。她脑中又想起傅铭意在杭州拖着行李想离开的背影,冷酷绝然。他真的能做到公私分明?冯曦极怀疑这点。她注意到他的手上的动作,他只有在专注的想事情时,才会无意识的做这样的动作。

  傅铭意正玩着签字笔,用大姆指把笔身从笔帽里拔出来,指头一用力又插回去。笔帽卡着笔声没有声响的咔嚓声只有他自己才感觉到,像是他的心跳,一声又一声。

  “找我什么事?”

  傅铭意的思绪被她打断,放下手中的笔,往高背椅子上一靠,漫不经心的说:“女为悦己者容,决心下得挺大啊!”

  彼此的语气都很平常,像极了同事之间普通的闲聊。可是傅铭意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就先嘲讽的笑了,再平常的语气都掩饰不住他的醋意。

  冯曦低下了头,傅铭意当然介意着杭州发生的事情。她要不要告诉他当时的情形呢?不说会任由他误会下去,巴巴的告诉他又显得自己很在意他的感受似的。她暗自叹气,不由有些苦恼该说什么才好。

  脸猛的被抬了起来,冯曦瞪大了眼睛,傅铭意竟然已经绕过大班桌走到她身边。她头一扬脑袋就转向门口的方向,一颗心几欲要蹦了出来。

  凌乱焦灼的眼神并没有阻止傅铭意的行为,他的手掌握着冯曦的后脑勺撑着她的脸仰起。艳红的玛瑙坠子往后晃动着,像一根火柴划过,滋啦一声引燃了他心里的火。他所有的醋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俯下身在他想了一上午的脖子上亲了下,唇滑落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的耳环很漂亮……”

  温热的气息痒得冯曦一颤,她根本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本能的往后退缩,眼睛飞快的望向门口,用力地推着傅铭意恼火地说:“这是办公室。”

  傅铭意拽着她的胳膊干脆利落的拉起她,转身就把她抵在了墙上。冯曦急得一脚踢了过去,低声吼着:“干什么你!”

  腿上的痛楚渐渐在傅铭意心头扩大,他握着她的肩蹙着眉恨声问道:“为了他减肥是吧?曦曦,我当年……”

  冯曦心里已紧张到了极点,虽说总经理办公室是套间,但是只要有人走进来,傅铭意没坐在办公桌前却和她缩在角落就已经很奇怪了,两人现在脸上的表情更骗不了人。公司里的人哪个不是成精的妖怪?她进来时王铁就意味深长冲她笑,冯曦对傅铭意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当年是八年前,傅总,别忘了你来分公司的目的!”她提醒着他,用尽所有力气推开傅铭意,掉头就往外走。

  这声傅总彻底敲醒了傅铭意的神智。他踉跄后退了1步,撑着椅背,狠狠的喘了口气。咄咄踩着地板上的高跟鞋声,像踩在他的心上,冯曦拒绝他带来的心疼让他拧紧了眉头。傅铭意走到窗户边哗的打开了窗户,风猛烈地灌进来,桌子上薄薄的文件呼啦一声被吹得四下散落。他这才只觉得有一丝爽快。

  “呀!风太大了!”与冯曦擦肩而过的办公室小黄拿着要签的文件走进来看见,蹲下去开始拾。

  傅铭意弯下腰捡起一张,淡笑道:“谢谢,风太大了。”

  冯曦在门口听到小黄的惊呼声,脚步停了停。在门口遇到正要进傅铭意办公室的小黄时,她听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庆幸的暗呼还好……

  手机突然就响了,又吓了她一跳,忙不迭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傅铭意的短信简短有力:“在对面街口等我。”

  冯曦握紧了手机,强烈的惧意从心底里升起来,他要干什么?

  现在她才回想傅铭意刚才的举动。他落在她颈边的那个吻,他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他一把将她推压到墙上的举动。

  才回公司就遇到傅铭意这样大胆,冯曦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傅铭意不怕,她怕。她觉得今天不宜和傅铭意谈话,他太冲动。冯曦便回信说:“今天有事,改天吧。”

  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要我直接到办公室叫你出去?”

  冯曦气得笑了。她迅速回了一句:“别仗势欺人!”

  发完短信她又有些后悔,自己语气太强硬。正埋头重新拼写之际,听到傅铭意在身后大声说:“冯经理你等一下。”

  她愕然的回头,傅铭意和小黄站在总经办门口,他在小黄手中的文件上签了字,大步地走向她,不容置疑的说:“总公司投标办的梁处长到了,你和他熟,中午一起去吃饭。”

  他居然找出这个借口?冯曦脱口而出:“我怎么不知道梁处长来了?”

  傅铭意阴沉着脸盯着她,不紧不慢的说:“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我们马上到。”

  是真的?冯曦有点糊涂了。

  傅铭意面无表情越过她往前走,不耐烦的说:“动作快点。我叫小车班备了车了。”

  冯曦马上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单独和傅铭意相处就行。她迅速回办公室交待了几句,拿起包就追了出去。

  电梯下行之际傅铭意抬头望着站在角落里的冯曦讥讽的说:“缩到边上干嘛?这里有摄像头的。”

  冯曦抬起头平视着他:“你今天太冲动,我觉得不宜和你谈。”

  “是还没有准备好说辞怎么应付我吧?我说过,我会公私分明。”

  冯曦猛的把头扭开,望着闪烁的楼层数字气结。

  她背对着他,仍能看到她因为呼吸太急促起伏的模样,傅铭意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话。但他看到她就会想起穿着浴衣擦着头发的孟时,只要想到她和那个男人伙同起来骗他,他就恨得牙痒。

  他冲动过一回,在知道她离婚了之后。他今天又冲动了一回,在看到她如往昔一般美丽时。傅铭意望着冯曦的背影极不是滋味。

  电梯门打开时,冯曦鱼一样游了出去,红玛瑙坠子飞快的晃动了下。

  傅铭意跟在她身后走出电梯突然说:“你不用去了。回头记得给梁处长打个电话。今年你部门的利润还要靠他帮你撑着。”

  他扔下冯曦扬长而去。健步如飞,转眼就消失了。

  冯曦站在办公楼大堂里愣了好一阵才无力的提着包离开。

四 : 女人为男人极度疯狂的四大瞬间

陷入爱情的女人,很多时候像傻子,又像疯子,全身心都为这个深爱的男人牵着走,有时候还情非得已地为之极度疯狂。(www.61k.com]女人,一旦疯狂起来,不仅吓怕了男人,还可能要了人命。别问女人啥时候会发狂,总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们最容易疯狂。

第一眼爱上男人的那一刻。

如果哪个男人都在女人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深刻打动女人的心,那么这个男人在女人的生命里肯定是致命的,女人不论男人爱不爱自己,都会为这个男人极度疯狂。如果,男人也爱女人那最好不过,倘若不是,那么女人可能会长时间陷入一段单相思之中,这种爱恋对于女人刻骨铭心,想断也断不了。

遭受男人怒斥或者暴打时。

女人都是水做的,不管自己做得对不对,都渴望男人温柔相待。如果男人脾气太大,动不动争执的时候就喜欢怒斥和暴打女人,这样不仅解决不了彼此的矛盾,还很容易引发女人极度疯狂的反抗,轻则摔东西,重则要了男人的命,怕不怕呢!

特别想念深爱男人的时刻。

爱情很多时候很害人,害了不少人得相思病,女人深爱一个男人,并且日夜思念他的时候也是女人极度疯狂的时刻。她们对爱情那样用心,她们那样思念爱的男人,有时候男人偏偏在身边,仅仅几个小时不见,女人就思念的发狂,更别提男人要是出差或者离开自己身边的时候,女人会像一只发情的猫,疯狂的令人不可思议!

受伤过大而不堪忍受之时。

女人都是感性柔弱的动物,绝对承受不起感情太大的伤害,如果男人欺骗她们,玩弄她们,背叛她们,等于把刀子在她们心坎上割了几刀。女人即使生性再善良温柔,一旦受到的情伤过大,她们会令男人无法想象疯狂起来,她们要么疯狂自残,要么疯狂报复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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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男人现实女人疯狂-什么男人会让女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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