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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长篇小说-贾平凹出版新长篇小说《老生》

发布时间:2018-01-20 所属栏目:贾平凹的长篇小说

一 : 贾平凹出版新长篇小说《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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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长篇小说 贾平凹出版新长篇小说《老生》
贾平凹
贾平凹长篇小说 贾平凹出版新长篇小说《老生》
《老生》

早报记者 许荻晔 发自北京

10月27日下午,茅盾文学奖作家贾平凹携长篇小说新作《老生》来到北京大学举行读者见面会暨名家论坛,与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北大中文系教授陈晓(微博)明及意大利驻华大使馆文化处职员、翻译家李莎,就中国历史的文化记忆展开座谈。(www.61k.com]

“民间写史”

上一部《带灯》出版不过一年半时间,笔耕不辍的贾平凹又推出了他的第十五部长篇小说《老生》,以民间写史的方式记录百年乡土中国。

3年前的除夕,贾平凹回到自己的出生地陕西省丹凤县棣花镇。依照故乡风俗,除夕夜需为祖坟点灯,省作协主席也不能例外,跪在黑漆漆的坟头,世界仿佛只剩一粒烛焰,接近耳顺之年的贾平凹开始重新思考生死。

回到西安之后,贾平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努力回想自己所知道的百多十年里,时代风云激荡之下,他的祖辈、父辈、乡亲,乃至自己与儿孙做了什么,“能想的能讲的差不多都写在了我以往的书里,而不愿想不愿讲的,到我年龄花甲了,却怎能不想不讲啊?”

这是贾平凹写作《老生》的初衷。贾平凹介绍,这个标题有多重解读,一方面可以指一个人的一生太长,也是借用了一个戏曲角色。“老而不死则为贼,这是说时光讨厌某个人长久地占据在这个世上,另一方面,老生常谈,这又说的是人老了就不要去妄言诳语。”

书中的“老生”是一个在葬礼上唱丧歌的职业歌者,他跨越两界,长生不死,见证、记录了几代人的命运辗转和时代变迁。由此串联了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四个故事,这些故事都来自贾平凹所见所闻和他的经历。“能记忆的东西都是刻骨铭心的,不敢轻易去触动,而一旦写出来,是一番释然,同时又是一番痛楚。”

在本书中,贾平凹尝试以民间写史的方式来讲述,民间写史既不同于正史,也不能完全等同于小说,不仅要讲山海纵横与客观事件,也要在百年中国的革命历史中,呈现民间的生活样态与人情世故。但在将历史归于文学的过程里,贾平凹发现自己很多不逮之处,为此他曾三次中断写作,直到去年冬天才完稿,直到今年3月,他才将其作为自己的生日寿礼披露。今年9月,《老生》在《当代》杂志刊载,单行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书的封底上印有贾平凹的一首诗:“我有使命不敢怠,站高山兮深谷行。风起云涌百年过,原来如此等老生。”贾平凹介绍,因为写作过程漫长且痛苦,时间一长很难坚持,于是每写长篇,他都要写上一个字或几句话为自己鼓劲,这四句则是他为写《老生》的自己鼓劲用的。

以《山海经》为引

在写《老生》的过程中,贾平凹反复阅读《山海经》,这是他近几年最喜欢的一本书。在小说结构上,每个故事也都由《山海经》引出。“《山海经》是一个山、一条水的写,《老生》是一个村、一个时代的写,《山海经》只写山水,《老生》只写人事。”

在翻译家李莎看来,《山海经》展现了一种中国独特的叙事模式,几近“从前有座山”:“走到一个什么地方,那地方有座什么山,山上有种什么树,又走到一个什么地方……”这种叙述有一种非常令她着迷的禅意。

而批评家李敬泽更倾向于以中国的美学、哲学传统去理解《山海经》与《老生》。《山海经》中有《大荒经》,“荒”则是李敬泽提挈的中国小说的精髓所在,从《庄子》到《山海经》,从曹雪芹到贾平凹,“荒”作为一个遥远的空间与时间概念,为此间人世提供了一个巨大的、无限性的参考维度。“人世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既要如此热烈、如此投入的去写、去过,同时又要时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 大荒 ,都是荒唐之人、荒唐之事,在这个意义上,才有了《红楼梦》,我们也同样要在这个架构里去理解贾平凹对历史和记忆的看法。”

而在北大中文系教授陈晓明看来,相对曹雪芹,贾平凹所致力对话的更像是鲁迅。老生在京剧中就以唱腔苍凉、最见功力著称,而在中国现代作家之中,鲁迅的叙述声调、语感、方式最接近于老生,而《老生》中的灵魂人物“老生”也符合这样的设置。陈晓明强调,贾平凹是一个善用魔幻笔法、实验叙事的作家,但其使用并不刻意,仿佛这些现象在现实中真实存在。“《老生》把《山海经》作为其影子,把最古老的、开天辟地的神话一样的历史,和近代中国巨大转折、裂变的惨痛历史对接起来,把那个神话一样的历史,和我们要再生也可能要终结的历史连接起来,我觉得这个作品太难了。”

二 : 太平桥(长篇小说)(9)

将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唐经理他们才把这些县级百货公司跑了个遍。当然,也带回了几百万的销售单。第二天,唐经理就召开了储运科和各业务科负责人参加的会议,要求储运科的郝科长,组织人员,全力以赴地配合个业务科室,把销售单上的货物一个星期内发出去。各业务科要做好调货计划,马上到上海和广州等全国级百货站补足货源,如发现缺货断货,要追究有关业务科室科长的责任。

郝科长,近五十岁,不善言谈,但做事比较稳当。手下有二十多号人,老资格的仓管员和运输人员比较多,去年才来了几个年轻的家属子弟,是怀鹤地区百货站最大的科室。因为多种原因,如领导关系,文化水平和性格差异等,使得这些老资格的仓储人员,很难转岗去业务科室,因此心里面的牢骚话就多,也有些怠工的现象。

郝科长参加完会议后,马上回到井坪仓库,要求所有的仓管员和运输员,停止休假,没有唐经理等站领导批准,不准请假。

“我要是发现谁不准时发货,就扣谁的奖金。平常你们怎么,只要不太出格,我不管,但这段时间,我会天天检查出库情况。池科长,你要把站里通讯员老杨送过来的货单一一登记起来,再把陆博和王晓东他们发出去的货单对照核对一遍。这次,唐经理说了,谁要是耽误发货,就要执行站里新规章,停他的职,待他的岗,只发生活费。”

“妈那个逼的,货都是我们发出去的,业务科的奖金那么高,而我们只拿站里的平均奖,我给他发个屌的货。”

“陆豆腐,你是想第一个拿生活费的人吗?”(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这是不公平啊,老郝,你就不给我们争取一下吗?让我们跟各自的业务科拿奖金。”

“我也说过,可站里的行政科室都是拿平均奖,业务科里面也有比平均奖高不了多少的,那又怎么说呢?陆豆腐,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我们站里年终奖的多少就取决于这次货能不能及时发出去,王晓东跟着你,要多教他。”

陆博喜欢讲荤段子,又喜欢给别人起外号,看到漂亮一点的女人,更加来神,因此大家也送了他一个外号叫“陆豆腐”。

“妈那个逼的,站里太不公平了,我们做事最累,最多,钱却只拿这么一点点平均奖。”陆博还是不停地发着牢骚。

井坪仓库的人谁都想早一点离开这里,去站里的业务科或行管科室调换个有活钱或者轻松一点的岗位。

陆博上午带着王晓东去南站提了两个集装箱的货,又到外面喊来一台大货车,把铜仁方向的货发了一车出去,就已到中饭时间,吃过中饭又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井坪仓库,除了科长办公室有点报纸看以外,就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消遣活动。

陆博在铁路南站跑的时间长,结交了几个铁路上的朋友。铁路上比地方上的工资要高,待遇要好。怀鹤地区百货站在地方上算顶好的企业单位,但跟铁路上比,还是差了一点。陆博也喜欢炫耀自己,这不,刚买了一台21英寸的大彩电,又从铁路南站的朋友那里借来松下录放机,这段时间几乎天天中午在家里放录像看。

放过几次香港武打戏后,陆博今天不知怎么,很神秘地拍着储运科的货车司机禹师傅的肩膀说:“今天中午来我那里看录像,有好片子,不要对别人说。”

“什么好片子,这么神秘?”

“你来看就晓得了。”

看到陆博这么说,禹师傅也就猜到了几分,心里想,陆豆腐的的胆子真大。

吃过中饭,禹师傅顺便又叫上几个人一起去陆博家里去看录像。进到陆博家里的时候,房子里已经有几个男的,王晓东也在里面,陆博的老婆回娘屋还要几天才回来,唯一的儿子在读小学,中午在学校吃饭不回来。

陆博把窗帘布拉下,把房门关上并从里面打上倒锁,“嘘,不要做声,今天让你们开开眼界,我借了两本日本黄片。”

日本人拍的黄片,确实黄,还没几个镜头,录像里面的人就直接全裸出镜,喘息声,浪叫声和一些特写画面,看得陆博他们惊叹不已,不时发出“嗷”“哦嚯”地大喊,几乎把房子都晃动起来了。有的人看得眼睛一眨不眨,有的人的在咽口水,还有的人在互相开着玩笑。

还没看得半个小时,外面传来很重很急促地敲门声,陆博一句“妈逼的,谁啊?”还没说完,门就被冲开。闯进来的三个人,一个穿着警服,两个穿着便服。

“都不要动,有人举报这里有人放黄色录像。”

太突然了!此时录放机还在放着片子,里面赤裸裸的画面,就是现场证据。

“大白天的,聚众看黄色录像,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我们是红星派出所,都不要动!”

“黄公安,我们是在家里看,没违法吧?别人放,你们派出所不抓,为什么唯独抓我们?你这不是欺负我们么!”陆博认识其中的黄公安。

“你告诉我,谁家里放了?我还要奖励你老陆。把电视,录放机和黄带子没收了,作为证据。小姚,你把每个人的名字登记一下,回所里再处理。”

“黄公安,你就罚点款算了,不要登记了。你没收我的彩电,我老婆子回来会骂死我,我们保证下次不放看!”陆博扯着黄公安的衣服求着。

“你下次还想看?这次是有群众打了几个电话到110举报,所长指示我们从严执法,坚决扫除红星片的黄、赌、毒之害。陆博,你下午上班后到所里去接受处罚。”

陆博知道在这么大众场合下,再求他们也没什么作用。

眼见自家的大彩电和借来的录放机连着片子都被黄公安几个人搬到警用边三轮车里,随着一溜青烟消失在仓库的大门外。

“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陆博心里想着,现在求他们,不如赶快找人去走一下关系。

还没到下午上班时间,陆博在家里放黄片的事情,就传到太平桥。龙科长接到仓库郝科长打来的电话之后,就派杨副科长到井坪仓库调查处理。

杨副科长赶到井坪仓库,首先找到郝科长,把陆博喊到办公室,了解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就是放了录像看了,又不干了其它坏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找一下关系,不会连累百货站的。”

“你陆博还不晓得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以前“严打”的时候,就是看黄色录像,都要被判刑。这次站里要处分去看录像的,你陆博带头放,提供场所,是主犯。要是因为你们这件事影响站里参加地区年度社会综合治理先进的评比,说不定站里还要开除你们几个。”

“杨科长不要吓我,我去派出所找一下人,保证不会影响站里年终社会综合治理的先进评比。太平桥也有好多人看过,他们都没事,今天是我们倒霉。”

“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想得那么简单。你们看录像的这些人,就等候站里的处理。”

陆博听到站里因这事有可能要开除他,心里也急起来了。自己从下放农村回到城里能进到百货站,已算幸运,如若被开除掉,铁饭碗没有了,自己也就完了。

陆博把工作简单地交待给王晓东,就赶往红星派出所。派出所的一个副所长,恰好是他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陆博进到他的办公室之后,说无论如何一定要他帮个忙,交点钱罚款都没事,就不立案拘留了,不然单位要开除他,那他以及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他的亲戚仔细听了他所说的情况,一边讲他不应该喊别人看,你一个人看都没事,聚众看就犯法了。又一边问他以前聚众看过不?陆博赶忙说:“没有,以前真没有看过。”

“那就是初犯,我再去问一下出警的老唐他们,看他们是怎么处罚的。”

这次去抓他们的老唐,就是唐公安,被叫了进来。

“情况是这样,今天中午我们接到报案,说百货站井坪仓库家属房里,有人聚众放黄色录像,我们进去的时候,录像机正在放,我们正在做材料,到时候怎么处罚,再请示你们所领导。”

“老唐,聚众放黄片,抓得好,这也是我们派出所这段时间重点抓得治安工作,大白天的,这还了得?陆博,就是我碰到了,也会好不留情的抓你,不管你是哪一个!”

他要陆博出去到外面等一下,他和老唐再了解一下情况。

“老唐,你看陆博他们也是初犯,看能不能多罚点款,怎么样?”

“所长,按规定,大白天聚众看黄片,是应该拘留他们的。但念他们是初犯,都是一个单位的人,也没有什么大的坏影响,是可以从轻处罚他们。那就罚他们的款吧,再好好地教育一下他们几个。”

“那好,就罚点款,让他们长点记性也好。”

唐公安猜到陆博应该是副所长的亲戚,干脆把人情坐到底,彩电和录放机都退还给陆博,录像带没收,交到局里,作为打黄成果,但现场看录像的人全部要罚款。

陆博又被喊到里面,所长和唐公安要他回去拿钱,在明天中午以前交来,也不把这个事情通报上去。如果不及时交来罚款,就要拘留他们,还要通报到地区综治办。

陆博听这么一说,立马就松了一口气,连忙答道:“马上就回去拿钱,不要到明天中午就可交足罚款。”

陆博到外面交来一辆摩托车,从唐公安的办公室把大彩电和录放机搬了出来,又买来两条精白沙烟,送给唐公安他们,在唐公安的批评声中,离开了派出所。

“郝科长,我说没什么屌事吧,你看,我的大彩电和录放机不是弄回来了?派出所的说了,就罚点款,我说没事的。”

“没事就好,你陆博关系硬,下次派出所有什么事情,就安排你去处理。”

“没事,只要你郝科长开个口,我马上给你办好。”陆博牛气哄哄地答应着。

派出所罚每个人二百元,共有十个人看,要交罚款二千元。陆博回来给到看录像的人说,自己找了好多关系,才求情求到每人只罚三百元,派出所的人开始硬要每人罚五百元,后面是我找的人,才降到每人罚三百元。大家赶快交钱拢来,我去把罚款交了,今天不去交,明天派出所就会来拘留人的。

大家听陆博这么一说,都把钱交给陆博,几个年轻一点的,就到处借钱,反正是越快越好,把这事情了断掉,要是拘留进去就麻烦了,那说不定站里会真的开除几个人的。

陆博把收来的钱分作两份,一份交给唐公安,二千元,也不要他什么票据;另一份就给他的亲戚——副所长,七百元。陆博自己一份钱都没有出,就把这个事情处理得像没事一样,自己都暗暗地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眼看春节即将来至,在百货站上班已经半年多,刘东强感觉时间过得真快,自己呆在人事科,都是做一些资料和整理站里人事档案一类的工作,或者每个月出个黑板报,每天早晨到楼梯口看看谁迟到,打一打考勤,感觉自己做的工作有点琐碎。

刘东强每个月要到怀鹤市劳动局报养老保险资料,恰好,这个业务是归他的老乡刘安生管。企业社保统筹,才刚刚开始实行,国营正式工是不要扣自己的钱交,由单位统一缴纳,只有合同工要在本人工资里面扣钱缴纳自己应交的部分,金额也不多,每月几块钱。百货站因为在职的多,有一百多号人,退休的只有四十几个,所以每个月还得给劳动局的社保站上交养老保险统筹费。

刘东强在年末给人事科扛回一块社保工作先进单位的牌匾,搭帮老乡刘安生,这是人事科今年获得的第一块奖牌,龙科长为此还表扬了刘东强。

百货站给每个人发了防寒烤火费之后,又给每个职工分了两百斤木炭,用四五个麻布袋子装着,很热闹。刘东强也找了一个女朋友,是刘安生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的老婆介绍的,也就是他们第一次在市政府食堂吃饭所碰到的的那个老乡张姨。刘东强的女朋友就住在张姨家隔壁,自从找了女朋友之后,单位分的一些东西,如木炭,桔子等就都拿到女朋友家里。

临近过年,百货站的年味也越来越浓,此时后勤科的孙科长是站里最忙的一个人,站行政会议早已把过年物资定了下来。安排一辆货车,特意到跑到沅陵去采购腊香肠,晒兰肉和干牛肉。又到兄弟单位怀鹤地区副食品站给每个员工定了两瓶古井贡酒,两瓶大可乐,三斤水果糖。食堂还给每个人准备了一份扣肉,一条五斤重的大草鱼,一份大杂烩,用从搪铝科调拨来的高级搪瓷钵子盛着,杂烩里有鹌鹑蛋、乌鸡肉、猪脚爪和猪肚子,配着冬笋片,味道很鲜美。分东西的时候,场面非常热闹,大家大包小包的提着,笑呵呵的,外单位的人看着,都很羡慕百货站的人,基本上过年都不要买什么,双职工的家庭,有些东西还可以用来走亲戚。福利这么好,这么有家味道的单位,谁都会想法设法地调进来。(待续)

三 : 太平桥(长篇小说)(8)

孙科长所管的后勤科在百货站是一个繁琐事情比较多的科室。食堂,就不用讲,一百多人的单位,虽然都能吃辣椒,但饭菜的味道也很难满所有人的意。早晨和中午吃食堂的人最多,早餐以包子馒头为主,中餐则是食堂的主餐,品种比较多,晚餐倒没有多少人。由于站里以餐票的形式给每个职工补助误餐费,中午休息的时间又短,难得回去做饭,大部分就都到食堂吃,有些两口子都在站里的,干脆把小孩也都叫到食堂里吃饭,连碗筷都不要洗,多舒服啊。

福利,讲起来就多了,职工的工资级别都是地区劳动局定死了的,站里是没有权利去突破劳动局所定的工资级别。工资是死的,但福利是活的。因此,唐经理在站里中层干部会议上,就要求孙科长多找点名目,钱不能发,物资还是可以多发一点,因此孙科长每天都是想着这些事情,反正站里效益好,有钱,只看你怎么拿出来花。

孙科长想来想去,不怕上面查的,干脆就以食堂的名义,给大家多办点福利。张惠民听了孙科长的想法,感觉还是可行的。终究发钱发多了,一来上面规定会越来越紧,二来账面也不太好做。上面要是来检查,应付起来也是个麻烦事情。

中秋节,考虑了给全体职工发过节费后,还得发点月饼一类中秋节特有的东西。业务科的人更好,既可以领站里统一发的这份,还可以领取业务科室单独发的那一份。食堂里还给每个员工发一大盆粉蒸肉和一大碗梅菜扣肉,最后每人还可以领一只鸭子,这是天平桥这个地方的风俗,中秋团圆节,家里要杀只鸭子,作为主菜。鸭子都是本地农民喂养的谷子鸭,价格也不贵。

每到分东西的时候,百货站的食堂很热闹。手里提着公家发的东西,大家都是笑呵呵的,有种过节的热闹气氛,心里有种大家都是一个大家庭的温馨感。

“罗艳萍,还是你家过节热闹,手里提着这么多的东西,今晚到你家喝酒去。”(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罗艳萍,在批发部上班,去年与日化科黄骁勇科长结婚,身高有一米六五,身材好,俊俏,皮肤白皙,双眼皮,烫着一头港式卷发,还喷了些有淡淡香味的发胶,穿一双高跟的白色皮凉鞋,只要是她走过去,就会带来一阵香风,一种能撩起男性荷尔蒙激增的味道。

“你岩主任不也是一样的,你来喝酒,不怕你老婆拧脱你的耳朵?”

“不怕,喝一餐酒,怕她干什么?好久不跟黄科长喝酒了。”

“那你就来啊,等月亮挂在屋上面,我把嫦娥美女也喊下来。一起陪你喝酒。”

“那你就不是真心的,月亮都挂到屋上面了,不是半夜三更也是深夜沉沉,都睡觉了,哪里还有酒喝咯。”

“呵呵,喝酒还怕夜深?不会是你怕了?”

“算哒。算哒,你这碗桂花酒,怕只有黄骁勇能喝得到,你就把嫦娥美女喊下来,多陪陪他。”

“我是喊你来,你不去,罚你明天到办公室请客!”

李惿岩笑了笑,提着鸭子,往家走去。

李惿岩,三十五岁,怀鹤地区百货站批发部地主任,主要业务对象是怀鹤市内的零售商店。批发部去业务科拿货是调拨价,相当于是下面县一级的百货公司所享受到的价格,批出去则是业务科规定的批发价。其中的差率,大概十来个点,就是批发部的毛利率。由于批发量大,李惿岩的批发部不但能养活十多个员工,而且每年还会上缴百货站十多万的纯利润。而他手下的员工,女的居多,基本上都是百货站的家属,她们的老公,大多在百货站的业务或行管科室。

都说,三个女人就可唱一台戏,何况是十来个女的。批发部就从来不缺戏,加上都是结了婚的,玩笑是一个比一个露骨,可以说是段子没有最荤的,只有更荤的。李惿岩,在百货站男人中,玩笑话算是一个讲得出口的人,但在这些年轻少妇面前,他也很难招架得住。

李惿岩的老婆,又是一个醋罐子,本来对他在女人堆里上班就很是不爽。一些不知是真还是假的有关李惿岩风流韵事,总是会传到她的耳朵里。听多了,他老婆就要吵,每天晚上,看电视的时候,一看见里面那些花花肠子的男人,风流成性的男人,就说:“嘞,李惿岩,这个人就是你,骚鸡公一个。”李惿岩有时真是哭笑不得,骂她几句神经病,老婆就会跟他吵起来,甚至是打架。

罗艳萍是跟黄骁勇结婚以后,才从外单位调进百货站,并被安排在批发部。刚来的时候,话不多,别人开荤玩笑,她还觉得不好意思。过了半年以后,就习以为常了,每天不说说,开开玩笑,还不习惯,就感觉上班时间好长。

有一次,李惿岩又来了精神,批发部没有一个客户,就他和几个女职工,聊着聊着,就又都来神了。

“刘姥姥,今天水色这么好,是不是昨晚黄菜农浇水浇得足?你们大家看一看,张姐姐,就比刘姥姥的水色差不了,是不是李老汉的没力气浇水了?呵呵。”

李惿岩一次敢开两个女人的玩笑,在百货站男的里面,算是胆子大的一个,他有个外号,叫“岩落壳”,意思是跟哪个都开得玩笑起。别人跟他开玩笑,他不生气,他开别人的玩笑,也不会遮嘴的。

“是啊,哪个有你的水多咯。难怪你老婆唐静梅每天红光满面的,走起路来,身体都是一颤一晃的,那可是我们百货站家属区一道不多见的风景啊!”

张丽丽四十来岁,老公比她大十多岁,因此大家叫她老公李老汉。

“张姐,我们岩主任,讲这个的老公水多,那个的老公水少,今天我们就看看他的水到底多不多。大家都过来帮忙,检查检查一下他,好不好?”

刘姝妹,三十多岁,孩子在上小学三年级,老公黄荣也是百货站的,在百货站井坪仓库储运科上班。人好,就是脾气有点暴躁,不喜欢讲什么话。喝酒三杯两杯之后,那话就多起来了,可以说是把平常压抑起的话语全部能倾诉出来,只有他讲话的份。刘姝妹要是劝多几句,黄荣就会拍起桌子,甚至动手。

刘姝妹性格外向,喜欢说说笑笑,大家都叫她“刘姥姥”。

“好,好,今天我们倒要真地验一验我们的‘岩落壳’主任的水龙头里的水况怎么样?

岩落壳一看今天情况不对,正想转身溜走。哪里还给他时间,五六个女的,一拥而上。岩落壳在挣扎了几下过后就被她们放到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怎么来真的啊。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今天就是要你见见什么是真的,平常我们都被你一个人降起。”

“算了,算了,我投降,我投降。”

“我们今天不接受投降。”

“哈哈!”

“呵呵!”

“哦吼吼”

鞋子被脱掉扔在一旁的办公桌下,很快,长裤子也被撕扯下来,只剩下一条蓝颜色的平头短裤穿在里面。

不知是谁一把就把岩落壳的短裤扯到膝盖以下,引得几个女的,“哦呵”,“哦嚯”,“哦吼吼”的叫喊着,声音几乎把批发部的楼顶都抬了起来。

邻近办公室的人不知道批发部发生什么事情,都跑过来看。见到岩落壳被批发部的几个女的压在地上,光着屁股,也都笑了。罗书记跑过来一看,马上向前制止,批评批发部的玩笑开得过火。

刘姥姥几个看见书记都过来了,连忙松开手,也不说什么,只是笑哈哈的。

岩落壳,口中气喘喘的,脸胀得红红的,有点狼狈。连忙把自己的短裤拉上来,罗书记把旁边的长裤丢给他,要他写一份深刻的检查,要处分!

岩落壳知道这次闹大了,连忙回答罗书记,检查一定准时交来。

岩落壳的名声,就此一个下午不到就传到太平桥的各个角落。在一个月之内,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第一笑谈。唐静梅在家里也时时敲打他,骂他是个十足的骚鸡公,不管孩子在不在场。

岩落壳才不管这些,玩笑想开的时候,照样开。只是在防备刘姥姥他们扑上来的同时,还三不三,拍拍罗艳萍的肩膀,到刘姥姥后面摸一摸她烫过的卷发。

秋天越来越深,秋雨一场接着一场的接踵而来,业务科地人也该下县里面去跑了。

近几年以来,怀鹤地区百货站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年有两次业务科的业务员集体下县开票的活动。由百货站总经理带队,各业务科主要负责人参加。以前是两台北京吉普车,前年,百货站添置一辆进口丰田面包车,同时还购置一辆双排座货车,专门用来下县推销用的。

今年秋季下县跟去年一样,由站里唐经理亲自带队。他特别要求鞋帽科朴晖科长和钟缝科的武宁科长必须亲自参加,其它科室倒没怎么要求,科长和业务主管都可以。因为下半年,鞋帽科的雨鞋和解放鞋是销售旺季,占了其科室全年销售额的百分之八十以上;而钟缝科的缝纫机,手表也是销售旺季,按湘西这边的风俗,下半年结婚的的多,而手表和缝纫机属“三转一响”之一,是结婚必备的嫁妆之一。

面包车走前面,装着一些样品和新货的双排座车走在后面。业务科的几个科长和老业务员跟唐经理坐面包车,剩下几个年轻一的业务员就只好坐在后面的双排座车上。

车子穿梭在道弯坡多的国道上,按照过去的老线路,走的是麻阳,凤凰,松桃,秀山,酉阳,黔江,铜仁,江口,印江,思南,德江,凯里,黎平,通道,锦屏,靖州,三穗,会同,天柱,和江沅县这么一个大圈圈,几乎囊括了贵州东部,四川东南部的几个县和怀鹤地区的大部分县。全部走完,至少要花二十多天的时间。

面包车里好拥挤,车子的空调没有什么效果。一路走来,外面的公路大部分是一些碎石土路,司机姚师傅,是个部队转业来的老司机,体胖,眼小,经常留着一头超短的平头。不吸烟,话比较多,也难怪,走了十来天,一直是他一个人开,累,但他还是凭自己的经验,一路来,没出什么的事情。

前面又是一辆客车,扬着很高的灰尘,面包车跟在它的后面,开着窗户,就只有吃灰尘的份;关着窗户,又热得受不了。

“唐经理,你们坐好,我准备加油门超车了。”

“姚老屁。早就应该超过去,你看我们的头发都灰白的了。”

搪铝科的老业务员刘一超,喊姚师傅一直就叫姚老屁,两人年岁差不多。

“你这个超娃娃,反正下一个站就是凯里,到那里随你怎么洗,保证你洗得雪白雪白的。”

随着老姚的一脚油门踩下去,面包车摇晃一下就超过了前面大客车。后面的双排座为了不吃灰尘,总是与面包车保持着两三里路的距离。

弯急,坡陡,是山区公路的特点,人坐在里面,要么被往前推一下,要么又被往后拉一下,左右摇晃几乎从不停顿。一个县城只待一天,加上晚上都是住这些县百货公司招待,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开好票之后,还要跟这些公司对账,顺便得催一下往来款,一天连轴转一样,都很累。

迷糊之中,朴晖总是感觉到自己身体往窗户边倾斜着。刚往中间坐正,马上又往外边偏去。

“姚师傅,这个路怎么这么差,我感到车子总往边边上偏着。”

“是啊,我也有这么个感觉,姚师傅,你没感觉到吗?”

“唐经理,这一节路还算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哎,我还是把车停路边下去看一下。”

车速一减,大部分人就都醒了,姚师傅,下来一看,大吃一惊。

“了了,怎么有个轮子都不见了?”

“啊?!连轮子都不见了,你都不晓得?姚老屁你都不知道?”

“姚老屁,你不是想带我们一起吃餐饱饭吧,我是还想多吃几餐饭呢!”

大家下来一看,车子的左后面的那个轮胎果然不见了,而且车身微微往左下偏着。

“好险啊,要不是朴科长发现,我们今天就要出大事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哪去搞轮胎?姚屁股你是怎么开的车,赶快想办法搞个轮胎,车上有备胎吗?”

“没有备胎,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到哪去买啊,看来,只有往回去找一下,看找得到不?”

“找,赶快走回去找一找。武聋子,你带几个人跟姚师傅找。”

几个人沿着来的路,往回一路找去,不一会儿就碰到后面的双排座车。杨师傅连忙停下来,问是怎么回事?

“我们车子的一个轮胎不见了,正在找,你们在后面都看见不?”

“没注意,好像没见到路边有轮胎啊,弟兄们。大家都下去,帮姚师傅找一找。”

公路边的芭茅,树上面的叶子以及路边山坡上的红薯叶上面都是一层灰白的尘埃,微凉的山风,从山谷那边吹来。大家的鞋子,裤脚都沾满了灰尘。对面山顶上那几棵大松树,传来几声凄厉的老鸦叫声,大家顿时感到背脊梁一阵寒凉彻入,似乎有种不祥的感觉。

果然,前面有一个戴着斗篷的老人向他们走来。

“是不是你们掉了一个轮胎?终于找着你们了!你们掉的车轮胎竟然飞了几十米,把我放牧在沟底吃草的耕牛都打死了,要不是我站得远,我今天怕也会被飞来的轮胎打死,你们要赔我的牛,快点赔牛!”

“不可能这么巧,这比炮弹还准啊!”

“姚师傅,你的靶子好准啊。”

“大家都别开玩笑了,快去看一下是真的不?看一下,打死多大的牛。”

大家跟着老人家往回走去,不一会儿,就看见前面路边已经站着一堆人,指指点点,好像在看热闹。听说是怀鹤地区百货公司的车子,人群里就叽叽喳喳地说开了,有喊要五千元的,有喊要赔三千元的,也有人说到市面买同样的头,一头最起码要一千五百元以上。

大家一看轮胎在沟底,旁边横躺着一头黄牛,大家知道麻烦事情来了。

“老乡,不管怎么样,打死你们的牛,我们会赔的。我们也不愿意打死你们的牛,还算好,没打到人,就算万幸的了。”朴科长,连忙安抚着这些看热闹的人。

“老人家,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们是否可以下去看看?”武科长小心地跟老人说着。

“可以,但你们不赔钱,我是不准你们走的。”

姚师傅带着几个人,顺着一条茅草小路向沟底走去,走到事故现场,那头牛确实已经死了,要师傅把轮子翻过来,仔细检查一遍,没有爆胎啊,轮胎都好好的。

“姚师傅,是不是螺丝帽松了引起的?”杨师傅提醒着姚师傅。

“哎呀,肯定是的,这几颗剁老壳的螺帽,差点把我们的命都送出去了。”姚师傅摸了一下后老壳。

唐经理也已经走过来了,看到这种情况,也倒抽一口冷气,真是老天爷保佑,要是车子翻下去,这一车人都怕会报销掉。

“武聋子,赶快跟老人家商量一下,把钱赔给人家。”

武宁听唐经理这么吩咐,就拉着老人家和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人,一起商量着怎么过赔法。

怀鹤市的牛肉是卖五元一斤,武宁估算这头牛毛重三百斤,算下来应该赔一千五百元。老人家也没吱声,但旁边的几个人,要求还加一点,给他们一人给一个工钱,最后,赔了两千元,才摆平,牛肉也不要了,大家把轮胎弄上来后,还在山坡上找了很久,才把几颗螺丝找着,姚师傅边装轮胎,边对唐经理唠叨着:“唐经理,我说车子保养,不能省啊,上次报修理费,财会科张惠民科长还说我一年养车费用十多万,多了,不正常,你看,要不是老天保佑,我们怕都完蛋了,省,省,再省下去,就会出事情的。”

“姚师傅,不能省的钱,还得花,安全第一吧!”唐经理心里知道,买这台车才花十来万,但每年的修理费也将近十来万,是不正常啊。反正明年姚师傅也该退休了,年纪大了,回去得马上换个年轻司机才安全。(待续)

四 : 太平桥(长篇小说)(7)

浅秋的怀鹤市,一场接着一场的秋雨接踵而来,气温也就慢慢地变得凉爽起来。对面的农田里,夏天的一些瓜菜也被收得差不多了,一些枯黄的藤蔓被菜农堆积起来点燃,黄昏的农田里升起的一股股白烟,慢慢地飘过那座早已沉落在繁华街市边缘的太平桥,转眼就笼着这座大楼,让站在窗前的刘东强感到一丝淡淡的烟火味。

“刘东强在想什么,烟子都进房子里了,你难道不怕呛?”

刘东强回头一看,原来是刘俊明,正在隔壁房里洗衣服的朱武迅见他来了,就把那半桶子还没洗好的衣服放下,说:“刘俊明来了,我们今天出去玩去。”

“这里晚上还真没有什么好玩的,既没有麻将打,又没有录音机放歌听。我住在纺织站那边,就我一个家在外地的单身汉,一到晚上,就好无聊。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今晚吃过晚饭后,就过来看你们这里是不是好玩一点?”

“我们这里肯定比你那里好玩一点,最起码下面这个市场晚上卖水果的还有,还有一个百货商店九点钟才关门。刘东强,刘俊明今晚我们来打扑克牌升级,输了的明天晚上请客喝酒。”

“要得,要得,我把纸笔拿出来,朱武迅你在业务科,记得张筱菲曾经给过你几副扑克牌,快拿出来。”(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那都是别人厂家送的样品扑克牌,下次你们要,我去找张筱菲再要几副来。”

“还是你朱武迅在业务科好,来百货站几个月没到,就跟站里的妹子混得这么熟,余弋萍可是百货站的站花,好多人都在追,你要加油。我在人事科,好像跟她们总共还没讲上三句话,有什么经验教教我们。”

“没什么巧的,也没有什么教的。胆大,心细,不怕丑,脸皮要厚一点,有时还得想办法把自己站矮一点。刘东强,你在人事科,接触她们的理由更多,更方便,就说找她们了解她们的思想动态。”

“人事科有什么好的,就说这一次站里评职称一样,开头说只能评会计和经济一类的,我们的杨副科长平常也不太计较什么,但这次也发牢骚了。都是从部队转业来的,就因为战友分在业务科,可以评职称,而他却没有资格,还得帮他们整理材料。眼看别人即将评上职称加工资,心里就烦躁,手拍着别人的职称材料,牢骚满腹地说,人事科的人做的都是给别人做嫁衣裳的事情。”

“各有各的好处。来,好久没打扑克牌,打升级又还差一个人,刘东强,朱武迅你还得去喊一个人来不?”

“今天文体照材科门市部的张文平好像没回家,住在里面家属区的单身宿舍里,刘东强你是人事科的,就去喊他,看他肯来不?”朱武迅拉起刘东强往门外推。

十几分钟后,下面的楼梯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好像来了几个人,朱武迅走到门口一看,好家伙,竟然来了五个,张文平,张子韫,李然然,王晓东和唐先棣,除了张子韫,其他人年纪跟朱武迅和刘东强差不多,都还没成家结婚,是一群标准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

“进来,都进来坐,白天秋老虎厉害,晚上还是凉快了。”刘东强忙不迭地招呼大家进来。

“今天是打扑克牌还是打跑胡子?打跑胡子我是不会,打扑克升级我还会一点。”张子韫拖着老家特有的音腔说着。

“这里有扑克牌,有围棋,跑胡子是没有,我们这里会打跑胡子的可能只有刘东强和张文平吧,下次你们教教我。”朱武迅手拿着两副扑克,两盒围棋子走了过来。

大家把凳子围在书桌旁,一副牌场就架好了。王晓东和朱武迅喜欢下围棋,看到没桌子摆棋盘布,只得又跑回朱武迅的房里。李然然,王晓东和唐先棣也住在对面百货站家属区,都是地区商业系统的子弟。商业局以前曾为了防止这些企业变成家企业,各企业的子弟尽量分开安置。但另一个问题就出来了,单位效益好的子弟都不愿意去效益差的单位,地区商业系统的人际关系本身错综盘结,到最后,只得是各个企业自己解决各自的子弟,因而造成父子,母女,两夫妻,甚至一家人都在同一个单位。职工的身份也很多,有干部,正式工,集体工和临时工,临时工又分为计划内和计划外。从去年开始,又出了个新的职工身份:合同工,合同工也有计划内和计划外之分。

李然然比王晓东和唐先棣大三岁,高中刚毕业就碰到百货站来了招工指标,并且是正式工,而王晓东和唐先棣今年上半年才高中毕业,怀鹤地区劳动局没有给百货站招工指标,因而只好在百货站先做内部临时工,两人都被安排在百货站的井坪仓库上班,王晓东跟着老师傅陆博,专门联系怀鹤铁路火车南站提货,发货事宜,而唐先棣被安排当保管员,管着朱武迅所在的百货科的小五金百货。

打升级的几个人,约定输了的罚钻桌子脚。刘俊明和刘东强这一边,打得比较沉稳,话不多,喜欢算牌,因而出得慢,而张子韫和张文平那一边,打牌时话特多,有激情,动作也夸张,本来手里牌不好,没有大牌,但张文平故意说手里的牌极好,分分钟就可以打赢。

钻过一会儿桌子后,张子韫觉得没什么刺激,就提议输了的嘴巴上沾纸条,满三根纸条,再用毛笔在额头上画一横。哪一方额头上的“王”字先出现,就判定哪一方为最后的输家,明天这几个人的早餐包子就归最后的输家出钱买。

这个时候,张文平的激情就充分释放出来,一口地道的怀鹤话,加上夸张的手势,确实也把刘东强和刘俊明的心里扰得有点乱了,不知道张文平那句是真话,那句是假话。

“下面还有这么多牌没抓,我就晓得你们这盘牌是输定了,干子嘛,分分钟就可以剃你们的光头,不信是吗?我随便出个牌你们都要不起。”张文平边抓扑克牌,边不时地拍着腿膀子,牌还没抓完,就经常给对方判了徒刑,搞得对方心里非常忐忑,不知道怎么出牌才好。

“经噶搞的,你们出牌快一点,是不是拿到扑克牌牌留到生崽啊,你看,平娃多块咯。”张子韫一口老家话催着刘东强他们。

“催催催,催么子喽,催得我都不会打了,算了,打你们不赢。”刘东强有点想认输,时间好像也不早了。

“认输就好,明早的包子馒头你们出钱,张师傅,明天早餐放开肚皮吃。”张文平最后把大王一出,底牌的分也被撬了出来,这一盘又赢了。

“看了你们一个晚上,早餐我也有份吧,刘东强。”一直在旁边看的李然然开玩笑地说。

“只要你们能起得早,食堂有卖的,到食堂都挂我的名字,对韩师傅说,我来结账。”刘东强手一挥。

“今天不好意思,又让我们人事科的人请客,下次我请你们。”张文平不忘调侃一句。

王晓东和朱武迅的围棋正下得起劲,张先棣一直在旁边观战,三不三地帮他们算一算目数。看到打牌的已经散场,他们下围棋的也加快了速度。

“王晓东你输了,中间那条大龙被叫死了,没走活,好可惜!”张先棣摇着头,叹息着说。

王晓东又算了算,沉默了几分钟,最后投子认输。

夜已深,刘俊明也不想走回去,穿着刘东强的塑料拖鞋,在四楼的水龙头下冲一下,用手捧着水把脸随意地抹几下,就挤到刘东强的床上睡了。

这个礼拜天的天气真好,全站的业务科全部在办公楼下面的人行街道摆摊。摆摊是从去年才开始的活动,就是把业务科一些滞销,破损和快要到期的商品,以处理价或者低于进货价销售出去,就如一个临时集市一样,每次摆摊都会吸引很多人来抢买。有些人甚至会找关系,把一些商品内部先留下来,不然就很难买得到。

刘东强和公司行管科室的一些人,一大早就把用来摆摊的桌子搬到了楼下人行道上。今天参加摆摊的行管科室的人,孙科长的后勤科有三个,宋兆芳的办公室有四个,人事科就刘东强一个。龙科长,前几天,下楼时脚被扭了一下,这几天就一直在家里休息。杨副科长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字的力道遒劲,构架自然,行笔如行云流水。其作品曾经获得过怀鹤地区书法比赛一等奖,是怀鹤地区商业系统书法协会的会长。整个站里的一些宣传标语,过年的对联,一直以来都是由他来写,今天的摆摊活动,一些广告语和降价宣传牌也是安排他来写。

孙科长的嗓音大,似乎哪个角落都能听到她编排大家工作的声音。罗书记是负责管公司几个行管科室,除了人事科的龙科长,就最信任她。不然,这一百多人的百货站后勤保障工作就不会这么井井有条,一点也不要他和唐经理操什么心。

罗书记,今年已满五十五岁,曾在百货站当了多年的经理,级别是县团级干部。本可以当到退休,去年,上面来了干部年轻化,专业化的政策,他就退了下来。本来组织部门想调他去地区经委当个副主任,但他不愿意离开百货站,说自己一辈子在百货站工作,既然把自己的青春都献给了百货站,对百货站的感情太深了,就象自己的家,年纪又这么大了,怎么也不想离开它,最后被地区组织部安排在百货站书记的位置。

在百货站,老干部比较多,有一个地直商业系统唯一的副厅级老红军,也有几个县团级的南下干部。他们都已退休,但都曾经是百货站各个时期的主要领导,资格老。虽然退休关系在百货站,但地区老干局也管着他们,逢年过节的时候,甚至地区行署专员都会亲自来慰问在百货站退休的老红军。

唐经理和罗书记两人都对百货站的老干部很尊重,很多重要的决策都会预先征求他们的意见。这个摆摊卖处理商品的方案就是去年慰问退休干部时,部分老干部提出来的 。经过一年的实践,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原先那些处理商品,都是站里内部职工私自留了。业务科室送来的商品处理方案中价格是越来越低,甚至是意思一下,站里很难管得着。通过到大街上摆摊,价格也合理一些,损失减小了,所收残值也比以前高。

孙科长看到摊位已安排好后,就分批要刘东强他们去食堂吃早饭。到八点钟的时候,各个业务科的处理商品也陆陆续续地被搬到摊位上。搪铝科的禹振囯科长,已经四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跟唐经理年纪差不多大,也都是百货站的子弟,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彼此关系很好。百货科的向峰科长,日化科的黄骁勇科长,钟缝科的武宁科长,鞋帽科的朴晖科长,文化科的王晓飞科长,跟照材科的段军一样,都才三十岁左右的年龄。搭帮国家年轻化和专业化的人才政策,在去年唐经理竞选上百货站经理后,这些人都被提拔到各个业务科的科长位置上。这些人当中,有中专毕业的,有下过放的知青,有转业军人,也有百货站的子弟。年轻人有冲劲,也有干劲,以前怀鹤地区百货站只能到上海和广州这两个全国总百货站去进货,近年来,随着国家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入,商品流通领域也随之逐渐放开,有些商品可以直接到生产厂家去进。

进货渠道多了,批零价格的放开,使得业务科的劳务费也多了起来,只要是入了科室的财务账,都不算违规。所谓的劳务费就是商品的价外费用,即回扣。业务科的回扣都要求放在科室的财务账上,每个季度都还会向站里上缴一部分,用来给行管人员发放劳务费。劳务费发放多的时候,比工资还多。

能当上个业务科的科长,那是百货站很多人日夜梦想的事情,若能进百货站的业务科当一个业务员,那么在太平桥这个地盘上,也是一个让人羡慕的身份,朋友之间见面都会向你讨一根业务烟抽,甚至朋友来了,喝酒吃饭,也可以当业务招待去公家报销费用。

每个科室的货物都摆了出来,太阳光从梧桐树叶的罅隙中洒落下来,秋蝉也赶早似的开始了嘶鸣,你未唱罢,他又登场,听起来有点凌乱和嘈杂。旁边不远处的路边菜市场,卖油条的和下米粉的档口挤满了人。两边地面上摆着一长溜各种各样的小菜,不知是洒了水,还是沾着露水,看起来很新鲜。肉摊上挂着的那半溜猪肝,还在滴着淡淡的血水。看到有人来看,屠夫师傅不忘吆喝一声,随着他手起刀落,一块斤两差不多的猪肉就被砍好,上称,用两根稻草一捆,肉钱也同时报了出来,看到客人还在慢腾腾地算,又从旁边的猪肉上割来一点,添到里面,说上一声:“少一两,赔一斤,不管去哪里复称,包你一两都不少。”

业务科摆摊的人,也有跑去买菜,买早饭吃。一些科长也一样,感觉职工食堂的早餐吃起来没有外面的有味道。黄骁勇手端着一碗炒粉,站在太平桥百货商场的门前,一边挑着米粉吃,一边安排日化科的几个人把商品摆好。日化科的职工,以年轻女性居多,因为是以日用化妆品批发为主,所以职工的相貌相对来说要讲究一些。但是她们搬货就搬不得什么,只好请刘东强这些行管科室的人来帮忙搬。

业务科室里面的业务员大部分是百货站的子弟,因为他们高中一毕业或者部队复员回来,首先就安排在井坪仓库上班,至于什么时候调到业务科当业务员,一要看机会,二要看他的能力,最后也要看他及其父辈与站里领导关系怎么样。黄骁勇本身业务能力一般,但很会处理领导关系,社会上的朋友也多,站里站外的人都是以“勇哥”称呼他。

摊位前,来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梧桐树下的街上,渐渐地变得有点热,百货科摆着的雨伞被大家借来遮档太阳,有点瘪凸的搪铝制品如碗,锅子,桶子和热水瓶,非常抢手,摆上来,还没得一个小时,就卖光了。有顾客问还有没有?禹振国见状,马上要科里的业务主管雷林去井坪仓库,把前几天来的那批货中,清点出来有些破损的,统统都拿来卖。物价员小邓,对着仓库前几天送来的入库单,做好报损单递给禹振国签字,又跑到站里经理室找到林副经理签字,最后唐经理在送来的报损单上大笔一挥,程序就算走完,表上所列的处理商品也就可以对外处理售卖。

日化科的肥皂和香皂也好卖,洗发水都是老上海牌子的红色蜂花洗发水,有些快要过期,但是用过的人都懂得,这些老牌子的洗发水,就是过期了,其效果都还好,没有异味,也不变稀,按进货价处理,都会抢脱手。有些滞销的香皂,虽然已经过期,但香味还是浓,只要价格低,每次处理都会卖得精光。

钟缝科,照材科和文化科处理东西就不是那么行销,摊位上的业务员显得比较悠闲,扯的扯家常,发的发呆,喜欢动的人则会跑到其他摊位上,看看有没有自己亲戚朋友需要的东西。百货科和鞋帽科的东西,则是处理的越便宜就越好卖,刘东强则和朱武迅站在百货科的摊位上,帮百货科卖处理商品。

百货科的会计科长余姐,是个热心肠的人,做事很有条理,不摆架子,对于新来的同事,业务上只要问她,她都会不保留的帮教,她在百货站,口碑很好,是一个让人感到亲切和蔼的大姐。朱武迅来到百货科的时候,实际经验不足,工作上难免会出现一些经验上的瑕疵,作为财务负责人,余姐从不到站里领导面前去说,她认为谁都曾年轻过,况且作为一个大学生,接受能力肯定比老一辈的会计要强很多。上个月的新财会制度的实行,朱武迅就充分显示出年轻又有文化的优势。

“小刘,今天辛苦你来我们百货科帮忙,来,这是厂里送给我们科里的样品电吹风,你也拿一把去用吧。”

“余姐,要多少钱?”

“是厂里送给我们试用的,不要钱。我跟向科长说过,他同意的。你一个月六十多块钱的工资,家又不在这里,开支也蛮大的,拿到。你看小朱一来,就找着女朋友了,你要是愿意,下次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那就太感谢余姐,余姐你能给我介绍个老婆,我一辈子都要感谢你!”

“我只负责介绍,变不变你老婆,那就看你们的缘分了。”

“那是,那是,我这里认识的人少,那就拜托你。”

拿出来摆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卖光。摆了一天的摊,大家也都有些累,食堂的晚餐,也多加了一些菜,韩勇军拿着菜勺,给大家分着。星期天休息日摆摊,没有加班费,站里给参加摆摊的人员免费提供三餐,唐经理和罗书记也在食堂里吃饭,饭菜跟职工一样。外面锅炉旁的开水房,传来了提桶的碰撞声,来打开水的人,有职工,有家属,有老人,有小孩,手里拿着公司发的开水票,排着不规则的队形,走到热气弥漫的开水房,小心翼翼地打开水龙头,打满开水,然后沿着长满苔藓的水泥石阶,转眼便消失在那一片暮霭笼罩着的家属大院里。

(待续)

五 : 太平桥(长篇小说)(6)

刘东强来到百货站已一月有余,百货站里的人大部分也都能叫的上名字出来。对面的办公室年轻人比较多,打字员黄珍珍,档案员唐梦兰都是年轻女孩,办公室主任叫宋兆芳,人长得敦敦膘膘,脸有点黑,平常很少说话,看起来城府较深。是几年前从怀鹤地区商业学校毕业分配来的,经过几年的历练,写办公室文案一类的材料算是百货站最厉害的人,唐经理需要的一些重要材料,只要吩咐他一下,不出半天,就可整出来。

办公室的汪梅兰副主任,也是一个文笔顶呱呱的才女,结婚还没五年,就有了两个小孩,一个崽,一个女。只是因为她是苗族,一票否决制的独生子女政策没有制约到她,为此百货站的人都好羡慕她的,甚至有几个人还回到老家,看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自己的民族身份。她是怀鹤地区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有一手好文笔,毕业后分配到老家的一所乡中学教语文。她老公是由亲戚介绍的,在怀鹤地区行署里面的地区计划委员会上班,掌管着很多计划分配指标,上至修房分房,下至种菜卖粮,都被这个计委管着,权利也是蛮大的。为解决两地分居问题,组织上就下了个调令,把她调了上来。至于是调到机关里还是企业里,在征求她两口子意见时,一致要求组织把汪老师分到地区百货站去,因为她老公知道,地区这些机关企业当中,就百货站的效益最好,奖金福利比工资还高,工资是国家定的,而奖金和福利是放开了的,百货站的很多东西,下面县里那些企业如果没有计划指标,那么还拿不到货。在机关里,就一点死工资,有个时候买紧俏个东西,还得去企业。旺梅兰去百货站上班后,最起码买批发价的东西要方便多了,更不说那些让坐机关的人羡慕的奖金和福利了。

怀鹤地区百货站的职工福利确实好,福利和奖金比工资还高很多。刘东强来这一个多月里,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东西发。刚把降温的十斤绿豆子和十斤白砂糖领了,过不了几天,后勤科又发来二十个鸭蛋,二十个皮蛋。大家刚孙科长的防暑降温费发放表签字还没有一个星期,站里财务科的张惠民科长又把七月份的劳务费的发放表做好递到唐经理桌子上等着签批。

张科长是六年前从省商业专科学校财会专业毕业分到站里的,跟刘东强是同一所大学。张惠民中等身材,脸方,一副黑框近视眼镜,嘴上总是留着一撮黑黑的胡子。平常言语不是很多,不喜欢开玩笑,但财会专业知识了得,财会业务水平在站里没有人能望其项背,每次在百货站有关财会业务会上,他一个人都可以包场讲。

自从两年前,张惠民当上财会科长以后,站里的财会工作就得到质的提高,即便是最严厉的检查:地区财政局组织的每年一度“税收,财务,物价”大检查,都没能在百货站这里查处一点问题出来,这都与张惠民的规范管理和吃透国家有关法律法规分不开的。站里各种财务规章的制定,各种财务程序的规范都是在他的手里完成的,因此同行业中的许多单位,都跑到百货站来取经学习。

在九十年代初,很多单位的财务人员一谈到地区财政局的三大检查就紧张,一看到“三查办”的人来了就感觉大祸临头一样。因为这个时候,国家经济正在转型,计划经济这块铁幕还没被撕开多大的口子,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这艘小船还刚刚杨帆起航,各种问题层出不穷,有关税收,财务和物价方面的违法问题,几乎是很普遍的现象,因而国家只能像过去搞运动一样,每年都组织人员,对国企进行进行三查,查处问题后处罚也是很严厉的,有的责任人甚至被送到牢房里去了。( 文章阅读网:www.61k.com )

张惠民的性子是个慢性子,不但说话慢,走路也慢,感觉他很沉稳,这也许跟他的职业有很大的关系。有时候看到别人做事太快,但到最后都会出点问题,就会冒出一句:“做事毛利毛躁,象被鬼赶着一样。”

尤其是对下面业务科的财务人员配置,张惠民坚持原则,不但要考虑业务水平,还要考虑这些人的性格差异。余弋萍,既是百货站里的子弟,但又是省财专财会专业毕业的大学生,人漂亮,瓜子脸,皮肤白净,身材凹凸有致。穿着也很时髦,身着一袭水红色的纱裙,配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犹如一朵相思湖里娉婷的莲花,散发着淡淡的莲香。由于刚参加工作一年,年轻的余弋萍唯一的缺陷就是工作的时候,做事有点急。她巴不得一个月的工作,一个星期就给完成,虽然快,但最后张惠民总是能检查出她几处错误,因而他感觉,余弋萍还得在站里的财会科打磨一段时间,才能考虑放到业务科去独挡一面。

今年恰好是国家财会制度从“增减记账法”改为“借贷记账法”的第一年,也是国家财会制度与国际通用的财会制度正式接轨的开始。张惠民记得在大学里接触过一些西方的财务制度,对“借贷记账法”并不陌生,自己把地区财政局发来的资料书看过两遍后,就基本上了解到了这种新式财会制度的记账规律和方法。

“大家一定要在这个星期,把这个新的财会制度学好,要求各个业务科的财会科长首先要学会,记账员和出纳员也得在十天内学会,这要纳入大家的业务考核内,与奖金和岗位挂钩,下个月一律使用新的制度。”张惠民在百货站新财会制度培训大会上开门见山地宣读着。

像余弋萍,朱武迅,张筱菲这几个刚从学校毕业的人,接受能力较快,没学几天,也就都学会了,在张惠民组织的一次测试中,排前几名都是这几个人,但有很多老会计和没经过专业系统培训的年轻人,一时半会转不过来,总是掌握不好。张惠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脸上从不显露出来。他想,还是要分组培训,把余弋萍这些业务尖子利用起来。

“余弋萍你负责搪铝科,日化科的培训,朱武迅你负责百货科的培训,张筱菲你就负责文化科和照材科的培训,剩下的鞋帽科,搪铝科,站里的财会科,批发部和集体门市部的培训由我负责,我跟唐经理打了报告,给你们额外的补助,唐经理还说了,只要我们在下个月地区商业局组织的新财会业务评比中拿到头名,站里所有财务人员额外发一个月的奖金,掉出前三名,你们几个和我就等着挨板子,扣奖金。”

张筱菲也是前年从怀鹤地区商业学校毕业的,学的虽然是统计专业,但在学校里,会计方面的专业知识学得也很扎实,在照材科虽然做的是统计员,但也做会计工作,并且在今年被张科长提为照材科的财务主管,原先的统计工作变为兼职一样,同样也得到文体照材科长段军的信任,有她在文体照材科把关,前两个季度百货站的内部财务检查,张筱菲所在的文体照材科都是第一名。

张筱菲,身材不高,但长得水灵秀气,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因而把她俊俏的脸庞给遮拦掉一部分,不然就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小女子,清新婉约,小巧娇人。虽然她现在从事的是商业工作,但她更喜欢文学,尤其是散文诗词,有时沉沦在词海诗楼里不能走出来,在诗意散淡的日子里,喟叹着似水年华,拾起一次次曾经回眸的相逢,还有那些铭心刻骨的转身离别,她如玉般清灵和温润,行走在自己清澈的梦里。

一段《大明宫词》的对白,让张筱菲心悸摇曳,闪烁着脉脉温情,多想有一个这样的男子能入自己梦里。

女子:野花迎风飘摆,好像在诉说衷肠。绿草轻轻地抖动,无尽的缠绵依恋。初绿的柳枝,坠入悠悠碧水,搅乱了芳心柔情荡漾。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信?

男子:离家去国,整整三年,为了梦想中金碧辉煌的长安。都市里充满了神奇的历险,满足了一个男儿宏伟的心愿。现在终于衣锦还乡,又遇上这故里的春天,看这一江春水,看满溪的桃花,看这如黛青山,什么都没有改变,也不知新婚一夜就离别的妻子是否依旧红颜。来的是谁家的女子,生得是春光满面,美丽非凡。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误?

女子:这位将军,明明是你的马蒂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大道直上蓝天,你却非要让这可恶的马儿溅了我满身的泥点。怎么反倒怪罪起是我的错误的呢?

男子: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婀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蓬松的乌发充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直上漆黑一片。你明艳的面颊让我胯下的这头马儿倾倒,竟忘记了它的主人是多么的威严。

虽然张筱菲酷爱散文诗词,但在上班的时候,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数字特别敏感,业务水平在百货站里除了张科长,就数她最棒,所以她也很清高,尤其是看不起那些天天聊些家长里短,讲荤段子的同事,总觉得那些人档次太低,是在浪费人生这张没有回程的车票。即便工作都做完了,她也是捧着自己喜欢的书,走进那些熟悉的场景里。

每天培训前,张惠民总是要召集余弋萍,朱武迅和张筱菲几个开个碰头会,只有张筱菲很少说话,也是张惠民问什么,就回答什么。朱武迅和余弋萍就活跃多了,不时说笑调侃,因而气氛并不是那么沉闷。培训工作还是掌控在张惠民的手里,进度也比预计要快。

由于百货科只有廖莹还不太熟练,朱武迅要培训的也就她一个人。朱武迅认为,什么事情都是,讲千遍,背万遍,不如实际练一遍。为此特意制作了很多习题给她练习,变着法儿让她仿真做帐。这效果还真的好,没几天,廖莹就熟练地掌握了新的记账法。

朱武迅闲来没事,张惠民就要他去协助余弋萍,尽量把日化科和搪铝科的财务人员培训出来。朱武迅正好有机会跟余弋萍多接触,自从第一眼看到她,就有一种朦胧的好感,是自己心里一直想遇到的那个女孩,是一个一见就留心,再见能入心的女子。

食堂里开饭的时间到了,参加培训的财务人员终于松了口气,纷纷往到食堂走去。朱武迅已排到食堂卖饭窗口,看见余弋萍,招手就喊:“余老师,我帮你把饭买好了。”

“还是余弋萍好,有人帮你排队,呵呵,小朱脚手蛮麻利的。”

“你不看一看是谁?余弋萍是我们百货站最漂亮的妹子,小朱你是要加油啊,”

“小朱你帮我打几次饭,我来当你们俩的媒婆,我只要一双皮鞋,一腿猪肉的礼篮,她的父亲可是我的老邻居,关系好的很。”

朱武迅想不到,自己的一声喊,竟然被同事拿着开起玩笑,说得他和余弋萍脸一下就红了。看到朱武迅递来的饭碗,余弋萍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朱武迅到底是男孩子,马上说:“我今天是完成张科长交待的工作,张科长要我协助余弋萍工作,那么她的事我都得协助,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张科长下达的工作,我们都要完成。”

“小余,一碗饭没什么,接着,你看小朱的手都滴汗了。”

余弋萍接过碗,就坐到身子旁边的桌子,朱武迅则坐到她的对面。两人一边吃饭,一边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培训方面的事情。

余弋萍原来对朱武迅没什么印象,一来朱武迅刚来不久,二来自己跟他不在一个办公室,上班接触的少,下班就回家,吃过晚饭后,就呆在家里看看电视,有时看一看金庸的武侠小说,很少出来玩,就更加没接触什么。

说来也怪,自己是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喜欢上武侠小说,还是一次去长沙读书的火车上,没卧铺,在火车上坐一夜,闲来无事,车厢里过来一个推车,吆喊着卖扑克牌,跑胡子,杂志和书,自己无意中买的《射雕英雄传》,虽然一看是本盗版书,不时还有错别字,但一下被书里面的武侠情节所吸引,心里也很羡慕郭靖和黄蓉的爱情。到长沙后,还特意跑到袁家岭省新华书店买了一套全的金庸武侠小说,从此那个靖哥哥一直住进自己的心里,容不得其人进来。

余弋萍又偷偷地看了朱武迅几眼,咦,他还真有点憨厚,白净的脸庞,厚厚的嘴唇,说话也是一字一板眼,眼睛不小,但也不时那种圆溜溜的,看起来,蛮可爱的。

“等一下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把我设计的那些习题要打字员黄珍珍打到蜡纸上,下午一上班我就印几十来份来。”

“嗯,那就谢谢你。”

“我们现在是一个组的,不要客气。”

“我这一组,总是有那么几个人,怎么教,就是做不出。有些连科目都做不平,张科长来看过几次了,要我们想办法,尽快教会她们。”

“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保证她们都会过关,讲千遍,背万遍,不如自己来做一遍,相信我,照这么,她们不过都难。”

朱武迅的方法还真灵,没过几天,余弋萍这一组的人,很快就都过关了。在月底地区商业局组织的地直商业企业新会计业务大评比中,百货站的财务科又得第一名。唐经理特意在对面的华光酒楼订了两桌,犒劳张惠民等人,朱武迅又特意坐到余弋萍的旁边,有说有笑的,看来他们两个人,似乎没有培训前那么拘束。张筱菲依然一个人坐在那里,不搭话,也不说,好像在凝思着什么,似乎眼前这些都与她无关,一个人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行着。

本文标题:贾平凹长篇小说-贾平凹出版新长篇小说《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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