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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凰涅盘免费全文阅读-《佛陀涅槃》全文阅读 作者:心迪

发布时间:2017-12-20 所属栏目:美少女饲养记全文阅读

一 : 《佛陀涅槃》全文阅读 作者:心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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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涅槃》 作者:心迪


第一章
佛 陀 涅 槃

清晨,大地在鸟鸣声中逐渐苏醒过来,毗舍离城郊外的重阁讲堂里,比丘们已经在树下或房间里晨修了,他们或坐禅,或诵经,或交流讨论。
年届80高龄的佛陀,从讲堂后面的一个房间里出来,侍者阿难紧随后面,将一件糙米色的长袍披到佛陀身上,盖住他偏袒着的右肩。佛陀站在门廊下,朝院子里看了会儿,对阿难说:“走,跟我进城乞食去。”
毗舍离城的街道上,有挑担或推车的小贩沿街叫卖,妇女们头顶着菜篮子匆匆走过。行人见到佛陀,都恭敬示意。
阿难跟在佛陀后面。从阿难眼睛里看到,佛陀赤着双脚,迈着矫健的步伐。已经进入冬令季节了,比佛陀小十多岁的自己穿了草鞋还觉得有寒气上来,他想,自己真是什么都无法跟佛陀比,但佛陀的健康,就是自己最大的心愿。佛陀头顶上的发髻,已经花白了,每天都给他梳得整整齐齐的。阿难摸了下自己精光的头,心想倒也省事,而且看不出黑白来。
阿难是佛陀的堂弟,这里有必要先说一下佛陀的祖国和他的近支家谱。佛陀的祖国伽毗罗卫国在印度北部靠近雪山南麓,父亲净饭大王原是释迦族族长,接受王位后,由于他英明能干,德高望重,把国家治理得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所以很受臣民们的拥戴。当时印度有十六个国家,以及一些原始共和国,伽毗罗卫国虽然算不上大国,但是个很富裕的国度。
佛陀诞生于二千五百多年前的农历四月初八,降生在今尼泊尔境内的蓝毗尼花园。生母摩耶夫人是伽毗罗卫国国母,净饭大王对摩耶夫人非常挚爱,以致后宫中不肯选一个妃子。他们结婚二十多年没有孩子,摩耶夫人多次劝过丈夫,希望他多选几个年轻如花的妃子,能为国家生下嗣位的王子。可净饭大王坚决不同意,他说:“如果命运注定我没有王嗣,那么,我就是得到了天下所有的女人,也是一样的。”摩耶夫人心里明白,丈夫是因为爱她,所以这样说,可他心中的忧愁却与日俱增。这不,大王每每处理完国政,回到宫中,见到温柔贤惠的夫人,又看看宫中寂寞的陈设,经常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再说摩耶夫人,她为自己不能替伽毗罗卫国生下王子,不能给净饭大王生下一位未来的接班人,心中更是常常感到不安和烦闷。
就在摩耶夫人四十岁的时候,有一个夜晚,夫人躺在舒适的床上,睡梦中,忽然见到一位相貌堂堂的人物,骑着一头白色的大象,从虚空中慢慢走下来,走近夫人的时候,就从她的右肋进入腹中,夫人一惊醒来,才知是南柯一梦。夫人把这个梦告诉了睡在身旁的净饭大王,两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以为是平日里思子心切的缘故,不由得笑起来。可没过多久,夫人把怀孕的的事告诉了丈夫,净饭大王得悉这个等了二十多年的喜讯,心花怒放,一扫往日的忧闷,赶紧拜谢上天给了他们最大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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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摩耶夫人怀胎的时候,常喜欢到清静的郊野去散步,那里有青枝绿叶的树木和花草,有清澈的流泉,夫人认为,这些都有助于人生的健康和修养。很快,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时候到来了。印度风俗,女子生产要回娘家,夫人向净饭大王说,想先去郊外的蓝毗尼花园郊游,然后再回娘家生孩子。净饭大王心想夫人怀孕已足月,依风俗应该回母家,可为什么还要去蓝毗尼花园呢?没办法,拗不过夫人对游园的兴趣和爱好,只得派出更多的侍女,大王自己亲自护送,等郊游蓝毗尼花园后,送夫人去娘家天臂城。
就在他们到达蓝毗尼花园不久,夫人在一棵长得郁郁葱葱的无忧树下,生下了王子。王子的诞生,是伴随着许多稀有的瑞相而来的,大王在夫人和太子身旁,见到天空、大地和周围的一切,都有种种奇特美好的变动,心中既喜欢又有忧惧。
这时,住在花园附近的一位博学多才的婆罗门相者,欣喜踊跃地跑来,口口声声要为太子看相。净饭大王心中本来疑惑不决,就允许让他看看。
相者端详着太子,赞叹不已地说道:“大王今天生下这一位满月似的太子,真是可喜可贺,太子将来必定是释迦族的光荣。此刻您就可以下令,让全国的臣民都来庆祝,这也是我们国家的殊荣。太子将来若继承王位,不但是国家的圣君,而且能成为统领四天下的转轮圣王,使全印度的诸王都乞盟于他。”
“真的是这样吗?那太好了,谢谢你,学者。”净饭大王听后喜笑颜开。
“不过,”相者又庄重地说道,“假若他讨厌尘世的喧闹,爱居住在寂静的山林,他也必定成就最高的智慧,成为最尊贵的觉者佛陀。”
听到这里,净饭大王又担忧起来。继而一想道:“我今世生下这么一位殊胜的王子,真是上天对我的恩宠!我的年龄一天天走向衰老,希望他早日长大成人,继承我的王位,到那时,我愿意出家,到深山里去修行,但我绝不会让我的太子出家的,断绝我的王嗣。”净饭大王说后,赏赐相者很多财宝,就和夫人、太子一同回宫。
太子诞生第五天,隆重的命名典礼在宫中举行。全国所有的婆罗门权威学者,都被国王请来为太子命名。最后商定的结果,太子名为悉达多。悉达多是“ 一切义成”的意思。
太子诞生第七天,全国还沉浸在欢庆中,不幸的事发生了,圣母摩耶夫人突然辞世。面对初生婴儿失去慈母,净饭大王心里悲痛极了。亲族和大臣们都劝大王快快另立夫人,抚养太子要紧。净饭大王爱儿心切,不想让后母管教东宫太子,宁愿后宫缺位。所幸摩耶夫人有个最小的妹妹,叫摩诃波阇波提,姐姐去世以后,她提出愿意代姐姐抚养襁褓中的太子。后来她虽然生了儿子难陀,可仍然爱太子如同己出,太子敬她如同亲母。
养母姨妈后来成为佛教圣团中第一个尼姑。摩耶夫人去世后转生忉利天宫,因未曾闻听佛陀说法,故后有佛升天为母说法之事。此为《地藏经》所记载。
我们再追溯上去。悉达多的祖父是伽毗罗卫国国主师子颊王。师子颊王生有四子一女:净饭大王、白饭王、甘露饭王、斛饭王和女儿甘露。我们已经熟悉的净饭大王有两个儿子,就是悉达多太子和姨妈生的弟弟难陀。阿难是白饭王的小儿子,他有个哥哥叫提婆达多。甘露饭王也有两个儿子,摩诃男和阿那律,摩诃男后来成了伽毗罗卫国国主。悉达多太子早年出家,后来又带领弟弟难陀、堂弟提婆达多、阿难、阿那律和儿子罗睺罗都出家了,其中阿难修成了多闻第一;阿那律修成了天眼第一;罗睺罗修成了密行第一,都是佛陀的十大比丘弟子。净饭大王去世后,王位就传给了摩诃男。
阿难在释迦王族诸王子中,年纪最小,长得十分清秀,而且性格温和会体贴人,佛陀很喜欢,就让阿难一直跟着自己,后来成为佛陀的贴身侍者。阿难温柔漂亮,尤其有一种王室的优雅,怎么形容呢?在现实生活中好像难以找到这样的形象,如果一定要有个比喻,那么读者诸君想必看过电视《文化中国》专栏(主持人金波)的一则广告,广告语:“远离故土,流落他乡,你依然静静地辉煌”,里面有两尊佛像,那个年轻菩萨的雕塑应该就是阿难的样子吧。你说,阿难这样的人,肯定很得女性的青睐,但因此也惹了不少麻烦,这是后话。

第三章

佛陀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来。女主人向佛陀合十致敬,接过钵盂走进屋里,一会儿双手捧着满满的一钵饭菜出来,阿难马上致谢,双手接了过去,恭敬地递给佛陀。他自己走向另一家化斋。他们化的斋饭,有时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吃了,有时拿回住所再吃,看路线的远近和气候情况来定。这天,天气很好,虽然已是十一月中旬,但在印度的东南部,还是比较温暖,风和日丽的小阳春。
佛陀和阿难一路上谈论着,走回重阁讲堂。吃过斋饭,阿难用钵盂盛水服侍佛陀洗漱后,帮佛陀脱下外衣,收拾起衣钵。佛陀吩咐阿难:“你把我的尼师坛(一种坐具)拿来,我要去遮波灵罗塔静思。”
重阁讲堂周围,有很多土石积聚而成的灵塔。佛陀和阿难来到遮波灵罗塔前,佛陀说:“阿难,我突然觉得背很疼,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阿难在一棵大树下铺了尼师坛,扶佛陀坐好,帮他敲敲背,又按摩了一会儿,佛陀说好啦,差不多了,就双哫茭趺而坐,入静冥思。阿难也在离佛陀不远处打坐。
佛陀在禅定中,突然看见天魔波旬向他走来,鞠了一躬说:“世尊,现在可以请您老彻底涅槃了吧!”
佛陀在定中没理睬他。
魔王又说:“您老忘啦?当初在尼连禅河边我就劝说过您涅槃,可您说僧团还未建立,各种旁门左道还未降服,故未应涅槃。今者,比丘等四部之事悉皆已毕,旁门左道也已降服,所以您老该放心彻底涅槃了。”
佛陀出定,回答魔王:“好吧,我以前在尼连禅河边答应过你,当初僧团还未建立,故拖延至今,现在我功德圆满,三个月后涅槃。”
魔王听后,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喊三声:“佛陀快要涅槃了,佛陀快要、、、、、、连蹦带跳地返回天上魔宫。
刹那间,天空雷声大作,大地四处轰鸣,万物震动颤抖。
在不远处打坐的阿难,感觉异常,心里害怕,起来匆匆走到佛陀前,施过礼问:“佛陀,我在那边打坐,忽见大地颤动,天雷轰鸣,心里很是惊恐,不知是何缘故?”
佛陀开口说偈道:一切诸众生,皆随有生死,
我今亦生死,而不随于有。
一切造作行,我今欲舍弃。
佛陀说:“阿难,造成大地异常震动原因有八种,第一,大地浮在水上,风吹水动,大地浮动;第二,修道者修道成功,试验自己的神通,会使大地震动;第三,菩萨从天界到凡间投胎,也会地动、、、、、、第八,如来即将涅槃,大地颤动。”
阿难又问:“这是第几种地动?”
佛陀稍微停顿一下,颇有留恋地回答:“阿难,我在这遮波灵罗塔下打坐静思,想到瞿昙灵塔、庵罗灵塔、多子灵塔、娑罗灵塔等各处灵塔,甚是可爱,这大地上的一切也多有可爱。阿难,凡修行获得四神力的人,都可以延长寿命,在一个生命周期完结时再续上一个周期。如来神力巨大,怎么不能把生命再续上一个周期呢?”
“是啊!”阿难点点头。
佛陀说:“刚才魔王来过了,要我彻底涅槃。”
阿难急问:“您怎么回答?”
佛陀略有伤感地说:“阿难,你知道当初我在尼连禅河边伽耶山的菩提树下觉悟成道,是经受了种种难以忍受的磨难和考验,才修成了如来*、、、、、、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十九岁的悉达多太子,离开他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的王宫,离开美丽的妻子耶输陀罗和还在襁褓中的儿子罗睺罗。关于太子妃,佛经《佛所行赞》中有这么几句描写:“贤妃美容貌,窈窕淑女姿,瑰艳若天后,同处日夜欢。”可是,这样的美满生活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佛经讲,太子想要出游散心,国王派人平整道路,驱赶闲人,不让他看见老人、病人、穷人等。然而净居天却变成一个老人,太子看了心烦,叹息不已,转回宫去。第二次出游,又看到一个天神化成的病人。第三次出游,看到一个天神化成的死人。第四次出游,看到一个天神化成的比丘。
太子正被老病死的念头占据着,烦恼着,看见前面来了个沙门,就站起来恭敬地问:“请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穿着这样不同的服装呢?”
沙门回答:“噢,我告诉你,我是离开家庭束缚的沙门。我讨厌老病死的苦恼,为了求得自由解脱的大道,所以出家了。
“我没有财欲,也没有色欲,终日隐居在寂静的山林,断绝世间的名利,也没有‘我所有’的观念。没有净秽的选择,没有好丑的分别,在人们居住的地方乞食,滋养这假合的色身。
“遇到别人有苦难的时候,就设法帮助他,也没有想得到报酬的心理,更没有求功德的念头。我只觉得众生的苦恼都让我一个人承受,我不努力去解救众生还有谁呢?”
太子听到沙门的话,满心欢喜地说:“我也和你一样的想法,远离一切欲念,也有救度众生的愿望。今天,我见到你,就象黑暗中见到一盏明亮的灯!”
太子再想说说心里话,抬头一看,沙门不见了。太子以为是过去诸佛来点化他的,即刻坚定了出家的志愿。
太子出游回宫,向父王请安后,鼓着勇气恳请父王允许他出家。太子说:“父王,这个世界上,不论男女贵贱,有会合的欢喜就有别离的悲哀,所以我现在就要出家,去求得真正的解脱之道,恳请父王允许我的祈求!”
净饭大王听说后惊慌莫名,太子出家,本来就是他的心病,现在担忧成真,大王惊悸得战粟起来,流泪满面地劝说太子,说自己年事已高,请太子收回想出家的心,近日就预备嗣位大典,让他继承王位。但太子决心已定,任谁人都劝说不动。他说自己就象住在一个正在燃烧起来的屋子里,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必须赶快离开这个屋子,寻求一个安全的地方。
净饭大王知道太子的心已不可挽回,只好想出种种世俗的乐趣来羁绊太子。在太子的春宫和夏宫中,增加更多娇美的宫女,添置更多珍奇的玩物。宫女们一见太子,就象蜜蜂嗅到香花,蜂拥而上。她们奉大王命令,穿着轻薄艳丽的服装,展开轻盈的舞姿,一颦一笑,竭尽媚态。她们日夜陪伴太子作乐,一刻也不肯离开。然而,太子还是觉得王宫象鸟笼一样关闭着,使他苦恼。
出家的那天晚上,月光从窗棂的薄纱中钻进来,象散银般铺满一地。太子轻轻地从床上下来,看一眼在身边熟睡的耶输陀罗,她披头散发,怀中抱着罗睺罗,想到她以后逃不掉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岁月摧残,想到婴儿有朝一日也会死亡、、、、、、无常的恐怖袭击他的心灵,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在宫中呆下去了。他没有惊动母子俩就走了出来,经过宫女们歌舞的地方,不禁吃了一惊!宫女们整天的歌舞演奏,十分疲倦,终于昏睡过去。看她们起初很妖艳的姿容,此刻却是种种丑态,有的流口水,有的磨牙齿,有的发出很响的鼾鼻、、、、、、太子不忍看去,一个念头在心中由然而生:这世间的一切是这样的虚假,颠倒,我不能再有一刻的踌躇和留恋,得赶快离开这里,去寻找解脱的地方!
太子下了决心,朝耶输陀罗和罗睺罗睡着的内宫望了最后一眼,就毅然出宫而去。

第五章

太子离开夏宫,找到负责宫廷养马的车匿,要车匿把宫里最好的那匹白马犍陟牵来。
车匿低声地问:“这样的深夜,太子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要出城找有甘露的泉水,你快去把马牵来,有那泉水的地方有不死之乡。”
车匿已经知道太子的本意,嗫嚅着恳求太子说天太晚了,明天早晨再出城。
“车匿!你难道没有听见我叫你把犍陟带来!”太子低沉而又权威的声音,使车匿不敢违命,又不敢禀告大王,只好把白马牵来。
太子抚摸着马头,对马说:“犍陟,父王当初骑了你,往来于千军万马之中,终能获得胜利。我现在也要仗着你往昔的英勇,带我到有甘露的不死之乡去!”
白马通人性的低下头,太子跨上马,命车匿跟随,扬鞭出城而去。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他们来到一座高山下,打听到山下丛林里有很多修道者在苦修,太子即刻跳下马来,说:“犍陟,你已经载我到了我想到的地方,谢谢你。”又和蔼地跟车匿说:“车匿,这是你最后一次为我辛苦,现在你就骑上犍陟回城去吧,要说的话刚才一路上都交谈过了,现在,我要独自寻找真实光明的境界去了。”见车匿不肯离去,又说:“你对我已尽了忠心,我到哪里,你都跟随着,我是无论怎样都不会忘记你的。车匿,回去吧。”
车匿见太子这样说,自己又讲不出一句劝说话,只叫了一声“太子”就泣不成声。太子看了看车匿,把缠在身上的璎珞宝裳解下来交给他道:“这是我常常缠在身上的,现在送给你作纪念,用它来安慰你对我的怀念。”又把头上戴的宝冠和宝珠拿下来,请车匿呈奉给父王,并转告父王千万不要为我出家别离而悲伤。太子发出誓言:“等我将来修行得道时,必当回城看望父王,假若不能成就这个愿望,我的身体,就终老在山林之间!”
此时,白马犍陟忽然发出一声长嘶,随后曲下两条前腿,俯首吐息,泪水滚落而下。太子见白马如此悲伤,也忍不住落下眼泪,他抚摸着白马道:“犍陟,不要悲伤,你已为我竭尽良马的劳苦,我非常感谢。犍陟,你从此将会免除恶道轮回,将来必定有好的果报。”太子说着,拔出佩在车匿身上的宝剑,把自己的头发割了下来,又脱下华丽的王服,穿上途中换来的袈裟,掉头转身,向苦行林中走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六章

自太子出家以后,王宫中所有的人都痛苦悲伤自不必说,净饭大王立刻派出王师一路追赶,又命两位能言善辞的大臣百般劝说,但太子意志坚如磐石,丝毫没有动摇。太子说:“我好比刚从危险万状的火宅中用种种方法逃奔出来,你们却叫我立刻再进入那个燃烧着的火宅,我能这样愚蠢吗?我已厌弃五欲的王宫,现在再回去,与往火宅里跑又有什么不同呢?” 大臣还在那里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地说着,太子最后说:“我现在告诉你们我的决心,日月可以堕到地上,雪山顶上可以成海,而我金刚的信念,永劫不变!假若我要退堕道心,还不如把身子投入火中化为灰烬,我绝不会做出这反复不定的事来!”见太子如此坚决,两位大臣无话再说,只得在王师中选出桥陈如(桥,应是竖心旁的,但字典里没有这个字,只得借用)等五人,留下来伴随太子学道。
悉达多太子经过多年的苦行,各方寻师访道,跟无数的苦修大师学习讨论人生真谛,但觉得他们都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就与他们一一辞别,继续寻找自己所要求的真理。他用种种方法,专心致志,修戒参禅,废寝忘食,忍耐凡人所不能忍受的严酷苦行,到后来,甚至每天只食一麻一麦的地步,身形消瘦,面目全非,本来超群非凡的相貌,只剩皮包着骨头。虽然太子修习种种苦行,但想断除烦恼妄想,渡越生死大海,终不能。
太子苦修,只剩皮包骨头的消息传到王宫,净饭大王和太子养母——姨妈摩诃波阇波提夫人以及耶输陀罗太子妃都悲伤得泪如雨下,他们命车匿送去一车太子喜欢吃的食品,并嘱咐太子一定要保重身体,把东西都吃了。可太子对精美的食品连看都不看一眼,让车匿如车返回。
有一天,太子走到摩竭陀国伽耶山的附近,进入优留毗罗西那尼村的树林中。伽耶山下,有条尼连禅河,河水清清,两岸是美丽的白沙,河的对岸,有一望无际的平原,太子觉得这里是修行的好处所,就决定留下来,不成就大愿,决不离开此地。
当初王师留下桥陈如等五人随侍太子,但太子各处参访,早就和他们分开了,现在,五人听说太子进入尼连禅河边的森林修行,就都赶来和太子共修苦行。
太子苦修到了这种程度,但他还咬紧牙关,日复一日地坚持,甚至想出更严酷更无理的苦行,然而,烦恼妄想还是不能断灭;情欲生死还是不能解脱。有时好像克服烦恼,进入解脱的境界,可停止下来又不能如愿。
桥陈如等五人,看见太子如此热心求道,都崇拜佩服得五体投地,把太子当天帝一般尽心侍奉,一刻不肯离去。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七章

到了苦修的第六年,太子心中渐渐明白,单靠苦行是不能获得解脱真理的,苦了肉体反而执着肉体,而对肉体的执着,使心不能清静,心不清净,则心中的妄想、贪、瞋、痴等一切污秽不能消除,污秽不消除,怎能走上解脱的大道呢?太子想:“修行如果只注重形式,而不重视心的清净,这样的修行就不会有很大的效果。回想自己六年来的体验,进步了多少呢?心中还是一团迷惑!如果我走出这种形式,不要象现在这样苦行、断食,是否让生命更符合它本来的方式?” 想到这里,太子心中不安起来,以为这想法来自魔的诱惑,但他又想:“我现在把肉体受苦看作是善,让肉体安乐认为是恶,这已经是我思想上的习气。为了求得真实的觉道,执着苦行、断食,和那些在苦行林中的苦修仙人有什么不同呢?”太子这样一想,即刻从修行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出苦行林,走下尼连禅河,让清静的河水洗去身上存积的污垢,涤荡了心中的烦恼,内心清净无比。太子浴罢起身,因长期苦修,体力不支,竟晕倒在河滩上。
有位头顶乳罐的牧女正好走过,忙扶起太子,倒上一钵乳汁,让太子依在自己怀里,将乳汁慢慢地喂给他喝了。太子喝了乳汁,顿觉通体舒畅,渐渐恢复了体力。这一幕,让桥陈如等人看到了,以为太子总究经受不住考验而失去道心,令他们非常失望。太子恢复了精神,很高兴地向他们走来,而这五人,见到太子好像见到什么污秽的东西,赶快躲避得远远的。
太子笑笑,不去理会他们,独自一人离开森林,渡过尼连禅河,走到伽耶山的一座小山旁,见一棵如车盖的菩提树下,有个金刚石座,决定留在这里继续参究。太子端坐树下,提起正念,立下誓言:“我若不能了脱生死,到达正觉的境界,誓不起此座!”
太子发誓后,心中觉得无比清静,就在金刚座上进入生死大事的思索。

第八章

太子金刚般意志的修行,那些修道者和天神们都很欢喜,只有住在六欲天的魔王,心生担忧,因为太子若证得大觉悟,将要削减他们邪道的势力,所以魔王对太子的解脱心生憎恶。魔王有三个姿色艳丽的女儿,她们的名字分别为:欲染、能悦和可爱乐,三个以诱惑别人为特长。她们看见父亲忧愁的面容,便上前问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难得倒父王的,今日为何见父王愁容满面?”
魔王叹道:“唉,你们不知道,释迦族中的悉达多太子,经过多年苦修,即将证得无上正等正觉。到那时,他掌握解脱生死的大愿钟,执着无我的弓,拿着大智慧的箭,将会降服这个生灭的世界,对我们造成极大的威胁!”
三魔女着急起来,愤愤不平地说:“父王,这怎么行呢?您快说我们该怎么办?”
魔王抓挠着脑袋说:“我刚才已经劝说过了,要他赶快离开这里,要么回宫廷享受五欲之乐,要么现在就进入涅槃。我说得道没那么容易的,就是得了道,今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对呀,那太子怎么回答呢?”魔女问。
“他说现在不能涅槃,还没有证得正觉,还没有成立僧团,可是,等他什么都做成功了,我们不是吃了大亏吗?所以,乘他还没有到达真正觉悟之前,我们用五欲的弓矢,毁坏他的誓愿,把他拖下爱欲的漩涡!这是唯一能够挽救我们的希望,就看你们的手段啦!”
魔女们奉了魔王的命令,从天上降到太子前面,用种种甜言蜜语来诱惑太子,但太子好像不见不闻,无动于衷。魔王见此,心生疑惑:我以此方法,曾击败过所有的修道者,没有一次不成功的,可这位太子,为什么对女人的爱悦一点不为所动呢?
魔王即刻动用魔军,摆起魔阵,刹那间,放出种种怪物怪兽,口中吐出烟、火、风,把大地搅得乌烟瘴气,更兼天上响雷轰鸣,大雨如注。乐法的天使看到魔王以这样恐怖的手段对待太子,惊惧得啼哭起来。太子端坐在金刚座上,面上没有一点忧惧之色,他看这些魔军,如同看儿戏一样。
魔王大怒,放出更多的毒蛇猛兽,降下更猛的雪雹雷霆,可是,在一心不乱的太子面前,都失去了它们的力量。这不,那毒蛇猛兽吐出的毒气,都化作清凉的风;而雪雹雷霆,竟变成五色的花朵!
魔王暴跳如雷,却又无奈地招呼魔女:“欲染、能悦、可爱乐!是你们上阵的时候了,还不快去!”
魔女们围绕着太子,跳起*的舞姿,做出*的媚态来诱惑太子。正在此时,护法的天大将军在半空中大喝一声,如同响雷炸起,叱责魔军道:“波旬!你还有完没完?你千方百计地诱惑这位纯洁的修道者,难道没有看出来,即使恒河能燃烧起来、大地变成汪洋大海、太阳从西边出来,也动摇不了这位修道者金刚般的信念!他努力修行,即将成就正等正觉,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导师,这也是一切众生的愿望,可你们总要违背常理到处制造怨恨和矛盾!是因为你们自己的胸中充满了瞋恚和怨毒之心,这是你们的愚蠢。赶快在这位大修道者的座前忏悔吧!”
魔王被天大将军训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是考验考验太子麽,他经受得住各种诱惑,开悟成道也就在眼前了。嘿嘿!我这是为太子好。”
天大将军说:“你以为自己真有那么大的法术,对什么人都能得逞?只有在那些自私软弱,胆小恐惧和欲望难填的人身上,你才能乘虚而入,这是他们自找的。而内心清净,具有虚空般宽广胸怀的修道者面前,你只好自认倒霉,快鸣金收兵回去吧!”
魔王领了三个女儿和他的魔军们灰溜溜地返回魔宫去了。

第九章

恶魔降服以后,太子的志愿更加坚固,心中更加平静,深入在三味禅定境界中,到达无念无想的领域,觉悟就在眼前。这个时候,太子看到了久远以来的自己,出生在什么地方,叫过什么名字,做过些什么事情,生死往来的久远历史,一切都清楚了然。他觉悟到自己以及一切众生,无量阿僧祗劫以来,流转在生死界中,有时作人的父母,有时作人的儿女,有时作人的教师,有时作人的弟子,都是因缘牵连的关系。可是,被现实所迷惑的人们,终日给名利爱欲所囚,一点不顾及别人曾作过我们的眷属。太子在这一切冤亲平等的真理上生起大悲心来,不觉泪水潸潸而下。
就在这个晚上,东方天空出现了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太子抬头发现这颗星星,心中豁然开朗。以前难以消除的烦恼和瞋恚,现在觉得不可思议,人为什么会烦恼呢?连生死都没有执着的必要,因为“生”与“死”本来就是不二的嘛。此刻,太子对世上的一切森罗万象,心中都明明白白,他的心、生命,觉得在无限的扩大,已经和宇宙同化了。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方,忘记了一切;对一切都没有分别,对一切都很明白——啊!这不就是自己所苦苦求索的正觉吗?他反复思考体验,不错,是正觉,是解脱!太子高兴雀跃起来。
天神下来向太子致敬,“太子,啊不,现在应该称您为佛陀了,已经开悟的佛陀!”
佛陀看这个世界,一切众生都在六道轮回的生死大海中升沉: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间、天上;有善的,有不善的,到命终时候,随着各人的造作,在六道中受着种种不同的苦和乐的果报。他再仔细地观察,发现这流转的经过是十二因缘——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流转的主体是苦,所以有生老病死的现象,一切众生和诸法都由这因缘而生。这是佛陀从千辛万苦中证得的宇宙人生的真理。他也知道,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性,都有机会成就正等正觉,只因无明遮蔽,障碍、执着,所以沉沦苦海,不能自拔。
佛陀证得宇宙真理之后,又在菩提树下静思二十一日,达到圆融无碍的境界,于是从菩提树下的金刚座上起来,向迦尸城方向走去,开始他救度众生,利乐有情的传教事业。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再说峤陈如等五人,离开太子后,来到鹿野苑修行,听到太子得道的消息,欣喜万分,商量着要去投归太子。但又一想,当初太子苦修,我们把他当作天神一样崇敬侍奉,可后来太子终于耐不住苦,倒在牧女怀里,这难道不是堕落吗?害得我们也跟着白吃了六年的苦,现在,都说他开悟得道了,这消息是否真实呢?
佛陀在路上,先度了一个叫优波迦的修道者,继续向前,抵达鹿野苑。
五人看见太子远远地过来,商量好不要看他,不要起座向他慰问长途的辛劳,就当是一般来访者看待。说着就紧闭双目,像是在用功修行,可是,当佛陀走近时,他们都忘了刚才的约定,不知不觉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一看,心里吃了一惊,仅仅分别一月,太子的面容怎么变成这样威严圆满呢?他们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请佛陀上座。
“你们不是商量好不迎接我吗?现在怎么又站起来了呢?”
五人知道太子的心果然明镜似的清楚,又惧怕又惭愧,伏地跪拜说:“悉达多,我们不敢这样想,请接受我们迟来的慰问。”
“你们不要再叫我悉达多了,那是我在俗家的名字,现在我已经成为佛陀,我是宇宙的光明,苦海的舟航,一切众生的父母。”
“您什么时候成就佛陀的呢?修炼苦行那么多年都没有成就,怎么舍弃苦行反而成为佛陀了呢?”
佛陀回答说:“你们五人执着于一边的修行,是永远不能获得正觉的。使肉体受苦,反而会心生烦恼;让身心享乐,又容易耽于爱执。偏于苦或乐的修行,都不能成就根本的大道。只有舍弃苦和乐,不着两边,才能得到中道。你们如果要走进正觉之门,必须要以正见(正确的见解)、正思(纯真的思想)、正语(净善的语言)、正业(正当的工作)、正命(合理的经济)、正精进(积极的精神)、正念(真理的信仰)、正定(禅定的生活)等八种正道去修学,才能解脱无明集聚的烦恼众苦,获得清静寂灭的境界!”
他们五人,听到佛陀说出这通达究竟的真理修法,心里像是光明起来,喜欢又佩服。佛陀知道他们能够接受真理,又讲了“为什么要修学八正道和四圣谛?因为这世间到处都充满痛苦,有自然界给我们造成的灾害;有社会上种种不如意的事情;有身心上老病死的侵扰。而这些“苦”,都是以“我”为本的,因为众生执着有我,由我而有贪瞋痴,这就是‘集’,要想解除这些苦,必须修‘道’,才能进入寂‘灭’的领域。”
这五人,过去从未听说过这样透彻的真理,真是如饥似渴,如饮甘露。
佛陀又见机教导:“你们现在再听我说:“‘此是苦,逼迫性;此是集,招感性;此是灭,可证性;此是道,可修性’。所以你们要记住:‘此是苦,应当知;此是集,应当断;此是灭,应当证;此是道,应当修。’‘苦,我已知;集,我已断;灭,我已证;道,我已修。’这个苦、集、灭、道、名为四圣谛,不能究竟了知四圣谛,就不能解脱。你们听懂我的说法了吗?”
峤陈如等五人钦佩得五体投地,诚恳回答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您是成就了三觉圆满,万德具备的佛陀,我们听懂了您说的真理。我们从此永远皈依您!”
这就是佛陀最初成立的僧团。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一章
十一
佛陀坐在尼师坛上,从沉思中回来,对阿难说:“阿难,事隔49年之后,魔王终于又来催我了,我已经答应三个月后涅槃。就为这事,大地在颤动。”
阿难听到这话,大惊失色痛哭流涕地请求:“佛陀,怜悯怜悯我们,您要永远活下去,为众生造福、、、、、、
佛陀摇摇头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想见的人,想说的话都得抓紧去做。你去告诉这附近的比丘都聚集到这里来吧。”
很快,附近的比丘们都来到塔下,围在佛陀座前。
佛陀:“诸比丘!今天在这里和大家见面很好。我19岁出家,说法49年来,没有想到过辛苦和休息。也没有想过你们弟子是我的,众生是我的。我常常和你们大家在一起,我不过是你们当中的一个。”
佛陀稍微休息一下,继续说道:“现在,我的应身年龄老了,就像用旧的车子要坏一样。我应该让你们知道,三个月后,我要在拘尸那迦罗城的娑罗双树间进入涅槃,将获得无上的自由。”
佛陀唱偈道:我欲弃捐此,朽故之老身,
今已舍于寿,住命留三月。
生命甚危脆,生死悉无常,
当常求解脱,勿造放逸行。
比丘们听罢,悲伤难过,捶胸顿足,痛哭呼叫:苦哉!苦哉!如来将要彻底涅槃,众生今后依靠谁啊!
佛陀说:“你们不要太悲伤,天地万物,有生必有死,这是世间常法,如来是宇宙真理的示现者,岂能违背常规?我过去对你们说过的佛法,尤其是十二因缘、四圣谛、八正道,要时常思考,好好奉行,这样就像我活着一样。我会永久地照顾你们,照顾未来一切信仰我的众生。”
比丘们还在伤心的哭着。佛陀摆摆手说,“回吧,都回吧。”

第十二章
十二
第二天早晨,佛陀离开讲堂,带着比丘们去乾荼村宣法。途经毗舍离城时,佛陀回头望城而笑。
阿难问佛陀笑什么?
佛陀答:“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座城了,故而笑别。”
佛陀将要涅槃的消息已在四处传开,城里居民们纷纷相约,要去见佛陀一面。
毗舍离城中一幢富丽堂皇的院宅,主人是城里最著名的交际花庵摩罗女。此刻,她正斜倚在廊房下的软椅上,逗弄踩在架子上的迦陵频迦鸟。此鸟产自雪山,十分珍贵,对着艳丽的女主人,它高兴地鸣唱着,声音极其高雅优美。
一个仆人匆匆进来,隔着小花园望见主人在廊下,不敢过去,正着急,见侍女端了一盆水果出来,忙招呼着跟她说了几句。
侍女向主人报告:“小姐,刚才门房派人来说,佛陀不久要离世涅槃了,现在他正途经毗舍离城,恐怕这是佛陀最后一次路过这个城市啦。城里许多人正往城外赶去,想见上佛陀一面。”
庵摩罗女连忙从椅子里站起来,指挥奴仆们:“快,快去安排,我要出城亲自迎接佛陀”。
城外,佛陀和弟子正在赶路。一个仆人从马上下来,找到阿难说:“尊者,奉我家主人庵摩罗小姐之命,让小的先禀告一声,小姐正在出城亲自迎接佛陀。”
阿难报告佛陀,并通知大家在路边休息等待。
在各地弘法的比丘弟子们,听说佛陀在毗舍离城,一路上不断有人赶过来跟随佛陀的。
佛陀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他看见前面有一个车队正在远远地过来,就告诉大家:“我过去就知道庵摩罗女,,她容貌姣好,倾国倾城,是这个城里最出名的交际花,而且家财万贯。她的魅力很大,你们可以远远地看,车队里最华丽的一辆马车上,乘坐的就是她。”
车队越来越近了。佛陀告诫道:“诸比丘,我告诫你们,等她靠近时,千万不要对视她的眼睛,不要让自己的心给她夺去了。你们赶快提起正念,用内省的功夫观察无常,作不净观。”
马车在路边嘎然停下。花枝招展的庵摩罗女,走下宝车,侍女们簇拥着来到佛陀面前。
佛陀端坐着。比丘们有的淡淡地看上一眼,有的如遇魔敌,紧闭双眼不停地念咒念佛,大多的低眉敛目,屏息静气。
庵摩罗女笑盈盈地正想拜见佛陀,看到佛陀慈悲而又具足威德的面容,顿时收敛起娇媚的态度,赶紧以纯真心念,恭敬的以头着地顶礼佛陀说:“佛陀,请慈悲接受信女庵摩罗的顶礼。”
佛陀让她坐在旁边,说:“庵摩罗,你美貌端庄,心地善良,年纪很轻,已经积有许多财宝,这些世人追求的东西你都具有了。但人生无常,青春更是短暂,生离死别,爱的欢聚苦短,不爱的偏又在身边不肯离去,这些都是我们无法掌握的。听说你信仰我的正教,这是很难得的事,你听我的话,精进修行,努力正法事业,让佛法常存心中,才能离开我们与生俱来的一切苦恼。”
庵摩罗听了佛陀的法语,茅塞顿开,心生欢喜,当即至诚至恳地向佛陀要求皈依佛法,受持五戒。
佛陀同意了。庵摩罗又请求佛陀去她家里接受供养,晚上也住在她们家。
佛陀说:“你知道,我住世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那里正等着我去开示呢。”
庵摩罗再三恳请,佛陀答应了:“好吧,今晚就住在你们家。”
“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了,”说着,兴冲冲地离去。书包网 www.61k.com

第十三章
十三
庵摩罗一行走在回城途中,迎面碰见一支500人的车马队伍,那是有名的望族离车族人。他们也听说佛陀要经过这里,匆匆赶来。离车族人穿着红黄黑白青五色服装,乘坐着同样五色的马车,排列成十个方阵,他们以这样整齐隆重的场面来迎接佛陀。
一来一去的车马,都洋洋得意匆匆赶路,双方不肯相让,庵摩罗更是急着回家,她这边的马车突然撞过去,把对方的车子撞到,撕破了车上的旗子。
离车族人大怒。他们的长者喝道:“你这粗野的女子,依靠谁的势力这么目中无人?竟敢把我们的旗子都撕破了!”
庵摩罗不慌不忙地回答:“对不起的很,明天佛陀要行化到他国去,今天我恭请佛到家中供养,急得很,匆忙中碰坏了你们的旗子,失礼!失礼!”
离车族人一听大惊:“你说什么?佛陀今天住在你的地方? ”
“对啦!”庵摩罗女得意的回答。
“那这样吧,我们不要你道歉赔礼了,再给你十万黄金,把供养佛陀让给我们。
“不行。我已经和佛陀约定。”
“再加十倍的黄金!”
庵摩罗骄傲地摇摇头说:“不行!你就是把国中所有的宝物给我也不行,佛陀已经答应我,对不起得很,我要急着回家了。”
离车族人见庵摩罗女没有一点歉意,反而这么得意,非常生气,他们商量还是直接去求佛陀吧。
路边。佛陀和弟子们说:“看那,一队刚刚过去,前面又过来一队啦。他们是富有的离车族人,假如要看天神们游戏,跟他们也差不多。”
佛陀生怕弟子们面对这样华丽的场面,心中生起卑曲的念头,安慰说:“你们不要羡慕他们,那不过是表面而已。要紧的是自己心正意诚,精进不懈,如果能打倒贪心,去除烦恼,到什么地方,遇什么场合,都不会失败。具备诸威仪,行住坐卧,适宜中道,治民不乱是第一,不是看表面就知道的。”
弟子们都是跟随佛陀多年的大比丘,并没有这种感觉。他们说:“弟子没有感到卑曲,有佛陀做我们的老师,是无上的光荣。”
离车族人走近佛陀,急忙下车,向佛陀礼拜。他们一致要求佛陀到他们那里去接受供养。
佛陀微笑说,“我已经答应去庵摩罗女那里了,我不能同时去两家啊。”
看离车族人非常失望的样子,佛陀说:“这样吧 ,今晚我们住庵摩罗家,明天上午,请你们在城外空旷的地方临时搭一个帐篷,我给大家开示说法。离车族人领了任务,能为佛陀说法做准备工作,心里满意地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庵摩罗女用丰盛的食物供养佛陀和他的弟子们。饭后洗手,庵摩罗女亲自用金瓶盛水注在佛陀手上。她又陪着佛陀去后花园散步。佛陀看花园的布局设计很精致,有玲珑的假山,曲折的清流、几处分散的亭阁楼观,而且培育了许多奇花异草。佛陀称赞着花园,心想,庵摩罗果然富有,这园子跟我当太子时的夏宫花园差不多,就是规模小了些。
庵摩罗听到佛陀称赞,便说道:“毗舍离城中的花园,以我的这个园子最美,我现在供养给佛陀,请佛陀慈悲纳受。”
佛陀很喜欢地说:“好,我接受,谢谢,谢谢。”
佛陀给弟子们作好安排:“我就要去城外宣法,结束后,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剩下的弟子就留在毗舍离国继续说法度生。庵摩罗女奉献的这个花园,可以做为宣法据点。我和阿难他们,还要去几个早就约好的城镇,最后是鸠尸那城外的娑罗树林双树间,那是佛陀涅槃的地方。”

第十四章
十四
毗舍离城郊外,一个临时搭起的大讲堂。 佛陀对大众说法,下面黑压压的一大片听众。
佛陀开示:“你们永远不可欺骗别人,不可轻视任何地方任何种族的人们。因为欺骗和恶意的种子种下去,迟早会结出灾难的果实。这里给大家讲一个发生在我的祖国迦毗罗卫城的悲剧。自从我的父王净饭大王去西方极乐世界以后,甘露王的儿子摩柯男将军继承政权。那时,邻国的波斯匿王向释迦族女子求婚,可是释迦族觉得自己是优等种族,不肯把王族女子嫁出去,但又畏惧波斯匿王的势力,摩柯男就把家中一个叫末利的漂亮女奴冒充自己女儿嫁过去。波斯匿王见末利十分美丽而且贤惠,又因为是王族女子,就立她为第一夫人。不久末利夫人生了个男孩,被立为太子,叫做琉璃太子。”
琉璃太子已经八岁,波斯匿王和夫人送太子去迦毗罗卫城的王家宗族学校学习射术。在射场上,几个男孩欺负琉璃太子,把他推倒在地。太子哭着要去告诉外公。一个男孩说:“谁是你外公?你是下贱的女奴生的儿子!根本不配进王族学校!”琉璃太子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站在一旁看其他孩子射箭。受了委屈,但毕竟是孩子,小伙伴之间的吵架很快就忘了。隔几天,琉璃太子和其他孩子们一起走进讲堂参观。
新建成的讲堂巍峨堂皇,是准备迎接佛陀来说法的神圣之地,里面铺设整齐,挂着美丽的幡盖,燃烧着名贵的檀香,侍从们正在地面上喷洒香汁。
王族中人看见琉璃太子在讲堂里东张西望,摸这碰那的,心中大怒,把他赶了出去。而且下令:“女奴生的孩子,竟敢闯进讲堂,污秽了神圣之地!立刻把他送回家去!凡是太子在讲堂足迹所到之处,一律掘地七尺,重换净土!”
琉璃太子在门外听见了,发誓说:“等我做王时,一定要消灭释迦族!”
佛陀说法:“释迦族人在形式上过分的自高自大,导致了国家前途的最终灭亡。太子长大成人,仇恨的种子在他心中成熟了。他从父亲波斯匿王那里夺取了王位。波斯匿王已经80高龄,出逃到伽毗罗卫国,不久病死在那里。释迦族用王者的葬礼厚葬了他”。
琉璃太子当上国王的第一天,就在宫殿上问大臣: “如果有人侮辱尊贵的国王,视国王为不净的人,他的罪该如何处罚?”
“罪该万死!”大臣们回答。L
琉璃王:“释迦族伤害了我的自尊心,侮辱我的人格,我一定要*释迦族!”
伽毗罗卫国王宫里,摩诃男王听说琉璃太子要来*释迦族,大为惊慌,与大臣们商量对策。商量的结果是:过去确实伤害了琉璃太子,但要出兵打仗,国力上是对抗不了的,只有一个办法,请佛陀出面调停。
佛陀在竹林精舍静坐。阿难慌张地进来向他报告琉璃王将要攻打伽毗罗卫国,摩诃男王想请佛陀出面劝阻。
佛陀叹了口气,忧愁地说:“伽毗罗卫国共业的果报成熟了,播下的种子终究会有现行,这个业报不能不受,所以叫人们不要造业啊!”
阿难和众比丘跪在佛陀面前:“世尊,以您的伟大修行,救救伽毗罗卫国人民,救救释迦族。”
就在琉璃王出兵的那一天,佛陀去伽毗罗卫城必经的路上,一棵枯树下面静坐,等待琉璃王和他的军队。
琉璃王的军队果然浩浩荡荡的开拔过来,经过佛陀前面。虽然琉璃王对释迦族的人都没有好感,但想到佛陀是所有国人都尊敬的,就下车说道:“佛陀,那边的山上有枝叶茂盛的大树,坐到那边才阴凉。这棵树已经枯萎了,会被太阳晒到的。”
佛陀含着悲伤说:“你说得不错。但是,亲族之荫更胜余荫。”
心中充满愤怒和报复的琉璃王,听到佛陀悲伤的声音,有所感动,默默地调转马头,命令军队回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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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女人涅槃记(绝望离婚后)全文阅读 作者:薛铭

女人涅槃记(绝望离婚后)全文阅读 作者:薛铭 《女人涅槃记(绝望离婚后)》由www.61k.com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女人涅槃记(绝望离婚后)全文阅读页面。
女人涅槃记(绝望离婚后) 作者:薛铭


天旋地转1
(一)
是怎么发现这个的!
就在江维果登陆自己的QQ号时,QQ号码栏内,突然跳出一串数字,陌生的数字,不是她的,这是一件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真的,家里的电脑,当然只有她跟老公两个人用,从来没有经过第三人之手,不是自己的,那就只能是老公的,可是老公郑熙,据她所知,他是从来不玩QQ的,他不会,而且,对于网络闲聊,他不屑,向来不屑。
老公郑熙属于七十年代,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跆拳道,江维果常笑他老旧的太过时,完全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不过笑归笑,江维果其实就迷恋他这点,传统保守又带点大男子的霸气,整个人看起来MAN味十足,江维果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迫不及待的嫁给了郑熙,到现在,两年了,说实话,很满足,特满足。
自己的电脑里,明显被登陆过她所不知道的QQ号,这的确是一件让人觉得很怪异的问题,她赶紧先打开自己的用户,在QQ查找框内搜索那组号码的信息,这一搜,突然的,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心蓦地咯噔了几下,有点晕了,那组号码的QQ主人,熙爱蕾,是不是女人天生就有超乎寻常的直觉,这个名字,忽然就让她感觉到害怕了,因为“熙”,这个字,不知怎么的,就让她想到了自己的老公,郑熙。
不好的感觉一旦产生,就会迅速的渗透,扩散,直至蔓延到全身。
内心,开始惶惶不安,手,也跟着微微颤抖。
鬼使神差的,她开始放慢了速度,在电脑里仔细寻找,是他太笨吗,还是她太细致,或许是他真的太过老旧,旧的,竟然不懂得删除自己的上网记录,只不过稍微查找了一下,网络的历史记忆里,他每天都会光顾的网站,一个TX公司的QQZONE私秘个人空间,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触目惊心!
触目惊心啊!
一排排深蓝色的灵动文字,优美的在她面前跳跃,空间页面的背景音乐,王菲清澈空灵的歌声,开始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盘旋,我也不想怎么样,反反复复,反正最后每个人都孤独……讽刺啊,这是江维果的最爱。
女人,为什么都有迫切用文字记录心情的欲望?
今天郑哥哥带我去兜风了,车内,我们一起听属于我们的音乐,我拷的CD盘,哥哥也爱听,约好了,只有我们两个听的,我喜欢看他专心开车的神情,我还喜欢看他的手指,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被剪的干干净净,一丝不苟。
晚上我想郑哥哥了,给他发了短信,很久之后,他才回我,有点小伤心,好在他说,有人会每时每刻的想着我哦,很开心。
跟七十年代的女人抢七十年代的男人,我也不想的,我没见过她,听说她很漂亮,可终究也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吧!
怎么办,我越来越爱哥哥,真想每天每时每刻都跟他在一起,每天早晨都在他的手臂上醒来,可是他每次抱我的时间,都太短暂,很难受。
今天我在台上表演,激动死了,郑哥哥在下面一直比画,加油,加油。
明天要集体旅游了,我跟郑哥哥约好都不参加,就想跟哥哥单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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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2
(二)
心,还跳动吧!
一个星期前,他对她说:“下个礼拜,单位要组织旅游,要两天,周日晚上回来。”
她没多想,也实在没什么好想,不过是单位集体旅游而已,郑熙的单位福利好,待遇好,不像她,在一个私人小公司做做文员,其实与其说是文员,不如说是打杂兼保姆,她的老板WILLEM,是一个吝啬的美国老头,什么破事都让她干,这两年,除了一口流利的英文,她什么也没学到。
一定是天塌下来了,否则,她怎么就觉得浑身无力呢,看看时间,早上九点一刻,离他出门已经一个小时,脑中一片空白,迷迷糊糊的掏出手机,摁下她最熟悉不过的数字,电话接通,她喃喃开口:
“老公,是我,你们单位出发了吗?我这会不在家,在公司……恩,WILLME有点文档找我处理一下,我走的时候好像忘了关水龙头……哦,你们还没走啊,行,那你赶快回去看一下,好,拜。”
好像,还算冷静。
只半个钟头过后,她就听见大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一定是郑熙了,江维果仍坐在电脑屏幕前,试图整理出一点点的情绪,但是,她怎么也没料到,更令人窒息的打击,还在后头,因为进门的,不止郑熙一人。
“哇,不错,不错,很有小资的情调。”
一个女人的声音,蓦然在客厅内响起,就像一盆凉水,猛的将她浇醒,这戏剧性的变故,未免来的太快,将她先前仅存的一点点侥幸,顿时熄灭的无影无踪。
“你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咱俩还要这么客气干吗,呵呵,你知道吗,我一直渴望有这么一个房子,然后和自己爱的人一起,躺在沙发上听音乐,看书,甚至是……”
客厅里的交谈嘎然而止,转而,被一阵轻微蟋唆的嬉闹声代替,来不及有半点的犹豫,顷刻间,一股莫名的愤怒之火,倏地压向她的心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郑熙——”
从房间内冲出来,毫无预防的,她看见了这一幕,两个紧紧挨着并且纠缠在一起的身体,火辣辣的,直射到她的心底的最深处,太寒心,太寒心的,这一幕。
天旋地转!
天旋地转!
外面的天空,和每一天一样晴朗,太阳,照样很绚目,孩子们的笑声,淹没在喧嚣的城市中,花香,仍在阳光中弥漫,只是她的世界,顷刻间,颠覆了。
就是这一天!
就是这一刹那!

天旋地转3
(三)
两个相爱的人,结合到一起,为了爱,为了更好的生活,彼此相爱,互相理解,互相尊重,永不背叛,永不伤害,不管生活的烦恼和快乐,厮守到老。
这是婚姻的誓约。
此刻,两个人却互相对视,就那么一直默默无声的对峙着,对峙着,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语言这种东西。
“砰——”
门忽然关上,是那个陌生的女人,此刻她最清醒,突然出现了意外,她想也不想,连忙起身,匆匆跑了出去,这种事,就这样被别人的老婆撞上,是人,都会觉得无颜。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关门的声音彻底惊醒了江维果,她默默转身,走出客厅,走到阳台,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像还没意识到伤心时,眼泪就已经不争气的溢出眼框,忍也忍不住。
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哪里出了错?
他是郑熙啊,是自己迷恋到近乎崇拜的老公,她骄傲过的,她吹嘘过的,在同事的面前,是何等的年轻气盛,她说她找到了最完美的老公,她找到了最完美的爱情,她说她的爱情里绝不容许半粒沙子,她说他把她宠上天了,她说他连睡觉时也会牵着她的手。
……
今天到底怎么了!
生活中一切的美好还历历在目,第一次相见好像还在昨天,婚前的对话还在耳边重复。
结婚了,就绝没有机会后悔!
你呢?想象一下,老透了,没呼吸了,灵魂出壳了,身边还睡着我呢……介意吗?我是不介意!
不介意!
才两年啊,才两年而已!
她很慌,突然就很慌,要做什么,做什么呢,在阳台里打着转,手,还保持着颤抖,哦,好像饿了,很饿很饿了。
出阳台,路过客厅,跃过沉默不语的人,进厨房,冰箱里有鸡蛋,有小排,有方腿,有豆腐,有西红柿,她开始忙,打鸡蛋,炒鸡蛋,洗排骨,炸排骨,放酱,倒酒,闷锅里烧熟,放糖,很多很多糖,起锅,切豆腐,切方腿,方腿闷豆腐,她喜欢,一直很喜欢。
……
完成了,厨房内,客厅里,香气四溢,可是,她却不饿了,打包,迅速打包,小区的门口,有一对母子和她的婆婆,收垃圾废品的,听口音是江维果的家乡人,江维果不是本地人,大学在这里毕业后,就直接认识了郑熙,这会,那家人一定还没吃饭,她们一定饿了,给她们吧,通通给她们,收拾完毕,她拎起包,穿鞋子。
“维果……你,你去哪里?”
江维果穿好鞋子的时候,他说话了,终于出声了,跟她一样,惊慌不定。
“哦,哦,我出去一下,出去一下,今天你不用上班吧,别等我了,你自己出去吃饭吧,去吃饭吧!”
江维果说了什么,究竟说了什么,其实她是不知道的,只感觉到自己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她现在要去找小区门口的外地老乡,她烧了很多很多的菜,一个人真的吃不了,她想有人陪着,仅此而已。
“维果……”
“别跟着我!”江维果突然大吼,声音高亢尖刺。
郑熙一怔,却还是急忙伸手,紧紧抓住江维果的手臂,下意识里,他怕,他怕她出门,他猜测不出她会做什么事。
“拽着我干吗,你松手,松手啊!”
“维果……”
“你他妈的松手啊!”
四只手,在门口纠缠,江维果自然不是郑熙的对手,很轻易的,她被他一把抱起,抱回了家,抱到了沙发上,她狂叫,拍他,打他,眼泪开始泛滥,止不住的流,她想将压抑了几个小时的怒火,彻底的发泄而出,她也是个俗人了,她也会疯狂的哭闹。
直到许久——
客厅里,再次恢复平静,或者说,恢复了先前的沉闷。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天旋地转4
(四)
“什么时候开始的?”
“……”
“我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几个月了。”
真是笨啊,为什么一点点都没有感觉出来,是自己太迟钝了吧,还是太傻了,也或者,是他的手段太过高明,掩饰的足够好。
“你准备怎么办?”
“……”
“说话,你打算怎么办?”
“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你要离婚就离婚吧,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
“离婚?”江维果提高了分贝,“你竟然这么轻易就说出这个词,我告诉你,郑熙,从结婚那刻起,我就没想着要跟你离婚。”
离婚,原来早就想好了,离婚,离婚啊……他的话就好像一把盐,狠狠的撒向她刚刚撕裂开的伤口,她缓缓起身,又喃喃低语,“我怎么能离婚呢?怎么能离婚呢。”
“维果……”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抱着她的时候就没想起过我吗?”
真是没用,像天底下任何一个软弱的女人,这种时候,泪,竟然一直落个不停,口里轻轻的咄喃着,心,是一阵阵的抽痛,有时,酸的会呼吸不过来。
“维果,我现在真的没脸再见你了,你……”
“你回家吧!”江维果打断他,“去你爸妈那,或者,随便你去哪里,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今晚,别回来了,走吧,走吧!”
走吧!
郑熙颓然的出门。
一个人,冷冷清清,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沙发上,长发散乱,眼泪哭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眼睛肯定肿了吧,看东西也不清楚了,心疼的要命,有时候抽噎着,真像一口气快要上不来了。
直到傍晚时分,江维果才恍恍惚惚的起身,出门,小区对面的美发厅,她很久没进过了,该做发型了,红肿的眼瞥见玻璃门面上巨大的女生海报,她单手一指,说:
“就剪那样的!”
短发,齐耳短发,时尚,清爽,又利落,发型师的手法熟练轻巧,大半个钟头后,对着镜子,江维果很满意的笑,从来没理过短发,原来,她竟是特别的适合,只喀嚓几下,朝气仿佛在瞬间恢复了,高挑的身材,配上凉爽的短发,精神,超精神。
做了头发,该换衣服,这两年她忘了,她都忘了打扮自己,因为太幸福了,幸福的看不到其他任何物,任何人,现在,她突然想好好的打扮自己,从头到尾的打扮,打的去市中心,进商场,她喜欢黑色,高贵,典雅,又有气质,韩版的黑,又不算老气,拖长的下摆,黑白双肩,配上咖啡色的短裤,低腰,米色皮带,黑色双排纽扣皮靴,酷劲十足吧!
看看,看看,试衣镜里的自己,年轻,漂亮,大方,这样的女人,被男人背叛了,被她爱的男人背叛了,才两年,两年而已……她不服啊,怎么能服呢!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哭?谁哭了,你看见了吗?”
江维果瞪着导购小姐。
漂亮,耳朵上却似乎缺了什么,啊,对,是耳环,之前,她怕痛,一直不敢穿,郑熙也说,可能会发炎,所以,她放弃了,现在看来,她的耳朵真是太单调了,要打洞,好,好,真好,完美无缺,左耳朵,她配了一只微红色的小耳丁,右边,呵呵,是一只大大的三角长耳环,黑色的,很适合她的短发了。
一个人的家,空空洞洞,累了,该洗澡了,可是,热水器怎么用?
家里两个热水器的,五六个阀门,时常是关了这个,开那个,她一直就转不清楚,每天洗澡前,都是他调好了水。
可是今天,他不在,算了,随便吧,拿衣服,进洗浴房,巨大的莲蓬,哗哗的流着水,一会冷,一会热,最后,变成完全的冷,瑟缩着身体,背靠在玻璃门上。
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有什么大不了,有什么大不了,她是谁,她是江维果,是江维果!

天旋地转5
(五)
浑浑噩噩的一天之后,隔天醒来,天已经大亮,阳光耀眼的普照大地,崭新的一天,新鲜的空气,忽略掉高高肿起的双眼,一切都还不错。
中午吃饭的时间,郑熙忽然回来了,手里拎着巨大的必胜客比萨外卖盒,鳟鱼,她超喜欢的味,还有两杯星巴克的咖啡,他进门,表情,有些不自然。
“老公,回来啦,吃完饭,咱们出去逛街。”
江维果笑,郑熙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呆呆的点头。
鳟鱼比萨,江维果吃的津津有味,一个人,干掉了一大半,郑熙只吃了两小块,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靠北飘窗而立的餐桌上,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小情小调的,吃完中午饭,一若往常,江维果收拾桌子,郑熙洗碗筷。
饭后,开车去市中心闲逛,手牵着手,路过藏器店,偶然看见了各式各样代表各种意义的天珠,两颗一起,还会相互吸引,像是有一股磁性,看起来很神奇,店主手上挂着天珠窜成的手饰,很特别。
“咱们也买吧,老公!”
“两位是情侣吧,这里有心心相印的两颗,一大一小,很适合你们。”店主热情的介绍,江维果笑着摇头,说:“我们是夫妻。”
“啊,夫妻啊,那就戴象征夫妻间和睦的,两眼天珠。”
“好!”
和睦,很实在,和睦好,江维果不断的点头。
六月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雷声轰鸣,乌云密布,顷刻间就下起瓢泼大雨来,郑熙拽着江维果的手,连忙在雨中跑,跑到停车场,坐进车内,身上还是湿了大片,郑熙拿起后坐的大毛巾,习惯性的往她的头上擦。
她,剪了短发,中午回家的一刹那,他有些惊诧,错愕,但,很漂亮。
江维果什么也不想,任他帮自己擦去头上的身上的雨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郑熙开车,在雨中,没急着回家,沿着新国道,一直往南开,开了很久,直到在一片稻田边,才停下,天闷闷的,阴沉沉的,不一会儿,暴雨转成小雨滴,雨快过天快晴。
累了,困意袭来,两个人躺在车内,渐渐睡着。
突然,一阵轻微的震动,伴随着几声沉闷的嘀嘀叫响,空旷的稻田边,安静的汽车内,异常的突兀,就是这刹那的声响,蓦地,破坏了这原本平和的一切。
江维果惊醒,郑熙已经拿出手机。
“拿来!”江维果沉下脸。
是她的,妈的,她发的短信,说:“她全知道了吧?她问你了吗?”
知道知道,她想知道个屁,她是谁,她是江维果,凭什么她独自伤心,他却还跟他的情人手机短信联系着。
“你他妈的别再发短信息来烦我!”她回复。
“刻录CD盘呢?那盘她刻录的CD盘呢!”江维果吼,怒气,在瞬间爆发,“你那盘属于你们共同音乐的CD盘呢?见鬼的,我竟然也喜欢……操……”
吼完,她在车厢里翻找,在座袋里搜寻,哦,没藏嘛,原来就在坐垫后背呢。
“你干什么?干什么?”
郑熙,压抑的消沉了一天,终于,第一次的,提高了嗓门,对着江维果近乎疯狂的举动,怒吼了。
“好,你吼,不错,吼的不错,音乐也不错,咱们一起听!”江维果举起手中的CD盘,在他的面前摇晃,得意的摇晃。
郑熙一把抢过,抢过她手中的CD盘,“啪啪啪”的几声,盘应声而碎,亮晶晶的碎片顷刻在江维果的眼前飞过。
“我知道你难受,你不会原谅我,你可以打我,往死里打,你想离婚就离吧,我说过什么都给你,买了房子车子,我们也没什么存款,我的卡上大概还有一万块,给你,加上房子,车子,哦,房子还有十八万的公积金贷款,我的公积金帐户会继续每月帮你还。”
他都想好了,都打算好了么!
离婚……她从来就不敢想的,现在又被他再一次的提起,心里特难受,酸的要命,一想到真要分开,呼吸都不禁急促起来。
“走吧,回家去,明天还要上班!”
把江维果送回家后,郑熙就出了门,说是这几天要住同事的单身宿舍,江维果也不多问,更不去质疑他是否真在同事那里过夜,他是否跟她还会趁机见面,会见的,不用想也会的,她的世界已经不完美了。
天,塌了。
夜里,迷迷糊糊中,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一会是无头的僵尸,一会是深山老林里的坟墓,一会是窗外的黑影,一会是追着某样东西狠狠的奔跑,一会是……恍恍惚惚中,她开了灯,就像没有结婚之前,一个人,夜里睡觉,习惯了开灯的。
开了灯,渐渐睡着,可是,梦并未停止,黑暗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有微弱的光源,很遥远,她,白发苍苍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快要离开人世了吗?她在寻找,寻找光源,可是黑暗,拼命的想要彻底的吞噬她,她害怕,害怕啊,地狱的那一头,没有人在等她,她没有认识的人,没有伴,有人要将她火葬了,啊,要火葬了,不行,她怕,她怕火葬的时候,没人在一边看着,万一她还没完全的断气,火一靠近,她却醒了,没人拉她一把啊!
她说过的,等将来百年老死,她绝不要火葬的,她宁愿沉入海底,宁愿沉入海底的,人呢,怎么没人听她说话,她不要火葬啊。
郑熙……
郑熙……
人,为什么都会死呢!
她,恐惧死亡啊,比死亡更恐惧的,是孤独,是即使到死的时候,身边,都没有人陪伴,黑暗的世界,一个人,孤独的沉睡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直至地球的毁灭,狭小的空间内,枕边,空的,没有一个人,陪着。
你呢?想象一下,老透了,没呼吸了,灵魂出壳了,身边还睡着我呢……介意吗?我是不介意!
不介意!
郑熙啊……

离婚决裂1
(一)
一个礼拜,一个礼拜了!
这一个礼拜,江维果过的浑浑噩噩,郑熙已经好久没回来过了,周五下午的时候,WILLEM让她去电脑城买一只打印机墨盒,经过移动营业厅时,她突然就停住了脚步,或许是自己够低贱吧,她忍不住,就是忍不住,突然很想很想知道,这几天,他跟那个女人,究竟有没有再联系,想的不得了,心头,就仿佛被上千只蚂蚁啃噬着,瘙痒难耐,片刻钟头也不想干耗下去了。
进大厅,查询机上,输入熟悉的号码,密码,选择当月的话费短信清单,打印。
十多分钟后,当她走出移动大厅的时候,面无表情,心,不再像进去时那般狂跳不已,因为,它已经碎了,长长的一叠白纸,大半的电话,短信,通向同一组号码,上次拿他的手机,印象深刻的那几个数字,时间,止于今日。
出了营业大厅,抬头看天,一阵晕眩,才两年而已啊。
胸里很闷,这一天,江维果在哭,一路都在哭,一直都在哭,很没出息的,她江维果是谁,也只不过是江维果而已,她怎么就不能输,她怎么就不可能有背叛,她就跟任何普通的女人一样,会输,且输的可怜。
她甚至想,干脆把自己折腾出病来吧,让他更难受一点,让他更内疚一点,坐在地上,墙角里,凌晨两三点的时候,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
就这样吧!
周六早上,江维果给郑熙打了电话,说:“晚上回来一下吧,有事商量”。挂上电话后,她开始收拾行李,,慢慢的收拾,慢慢的整理,这个家,她太留恋,毕竟从认知上来说,这是她真正意义的家,温暖的家。
她爱郑熙,爱到迷恋,这是每一个熟识她的人,都清楚的共识。
郑熙到家的时候,一大箱的衣物和生活的必需品,江维果已经整理完毕。
“老公!”她叫,郑熙“恩”了一声。
“她,是你一直喜欢的类型吧?”娇小,甜美,长发飘飘,她见过的,就在她们的家里,就在这个房子里。
“说说她吧,老公,我想听听。”
他不语,江维果又问,语气里,几乎带着卑微的请求,好一会之后,盯着她期盼的眼神,他才终于开口。
“她是我们单位的,今年刚大学毕业,很爱笑,在单位里,跟同事们相处都不错,她父母单位都不好,现在住的房子,只有四十个平米。”
“就这些啊!”江维果笑。
“老公,现在我,还不想离婚。”她忽然又说,“你再等等吧,给我点时间。”
“恩!”
“老公,房子车子都给你吧,我还小了,年轻又漂亮,想要娶我的人不知道都要排几队了,你是男人,三十好几了,没房子,谁愿意嫁你!”至于车子,她一点也不想要,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跟他一起,坐在车上,听着音乐……她就想要疯了,就当她是个蠢女人吧,她不想要。
“维果,说好了都给你……”
“离的时候再说这个。”江维果打断他,无语,瞪着他结实的双臂,突然想,这双她最依赖的手臂,她渴望每天早上醒来时,都抱着她的手臂,也抱过别人了,他,在抱别人的时候,可曾想起她吗?
想起过她吗?
“维果,你有可能,会原谅我吗?”郑熙忽然问。
“不可能!”
江维果摇头,如果从被她发现的那天起,他不再联系她了,如果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向她提过离婚,随着时间的推延,或许她……会……但是他,真的伤害她了,她爱他有多少,他就伤她有多少。
就这样吧,法律上有规定,分居两年或者三年后,将会作为感情分裂的条件,离婚会生效的,她不愿意就这么跟他现在,带着崭新大红的结婚证,一起去民政局里,换取代表离婚的另一种颜色,所以就让她等吧,等分居期满的那一天。

绝望离婚2
(二)
两个人默默的坐在客厅里,大概九点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人同时诧异的抬头,一致看着门口,哦,是郑熙的父母,这么晚,他们竟然还过来,大概是她好久没回家了,所以过来看看吧,江维果连忙起身,到门口招呼。
“爸,妈,你们来啦!”
没有回应她,公公婆婆好像是面无表情的沉着脸,也似乎是怒气冲冲的走进来,目光直视坐在沙发上的郑熙。
“爸,妈!”郑熙也站起身。
谁知——
下一秒,已经走进客厅内,背对着江维果的公公,猛的扬起手臂,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郑熙的脸颊上,就被公公毫无预兆的甩了一巴掌,江维果愣住,郑熙也愣住,客厅内,鸦雀无声,只听的见四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反应过来,江维果连忙去扶公公,扶他在沙发上坐下,站在郑熙身边的婆婆,瞪着自己的儿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爸,郑熙三十好几的男人了,以后,别再打他了。”
江维果开口,打破了沉默,一听她的话,婆婆突然将目光转向她,接着向她走过来,走到她身边,缓缓的抓住她的手。
“维果,我知道你对郑熙好,这两年,你做什么都护着他,我们都,都看在眼里。”婆婆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他是糊涂,做了错事,你就原谅他一次,啊,好好过日子。”
“妈……”
“过日子,哪家没有个矛盾,以前妈对你有意见,其实妈心里清楚,比谁都清楚,你人好,心善,凡事不争,从来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在外面疯疯癫癫,喝酒跳舞……你看,你看,妈把你的戒指翡翠项链,都带来了,你收着,收着,这些,都是给你的。”
说着,婆婆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个红布包,打开,里面的戒指翡翠,是她结婚那天,婆婆给她看了一眼,又收起来的。
眼眶,顿时就红了,那时候看见它们,她觉得幸福,眼里,都洋溢着笑容,可是现在再看见它们,只剩下辛酸。
“维果,离婚不好,现在的人,动不动就离婚了,可是下场,有几个好的,女人二嫁,男人二娶,挑不到好的,我们楼下不就是有离过婚的,现在又找了,天天打架过日子,听妈的话,你想要什么,妈买给你。”
江维果很感动,这个晚上,跟郑熙的距离越来越远的晚上,她突然觉得,跟郑熙的父母,关系反而拉近了,曾经,她们像每一对中国的平凡婆媳,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矛盾,婆婆说了很多,拉着她手,说她是她已经认定的好媳妇,说郑熙从小就老实,一定是一时糊涂,江维果什么也没说,只是听,安静的听。
心里,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了。
一个多小时后,郑熙的父母离开,离开时神情凝重,他们老了,只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安安稳稳平平顺顺的过日子。
他们离开后不久,郑熙也出了门,离开了。
一百多平米的房子,顿时显得空空荡荡,冷清的,只剩下江维果走路的脚步声,算了,都离开吧,她也快,离开了。
临走前,江维果给他留了字条,简简单单的一张字条。
老公:
我走了,房子车子你的存款都给你,就这么定了,别担心我,我还有点积蓄,老公,希望我们将来老了,不能呼吸了,灵魂出壳了,身边,都还睡着,一个伴。
保重。
江维果上。
字条上面,是家里的门钥匙和汽车钥匙,还有他妈妈刚才给的钻石戒指和翡翠项链。
穿上鞋子,推出箱包,回头看屋内,他们的房间内,她的床头,橘红色的台灯,亮着,江维果走的时候,没关,那是家给她留下的最后温馨,当她下楼,走到楼底的时候,家里,始终亮着朦胧的光,当她渐行渐远,快要走到小区大门的时候,回头看家,还能看见那片依稀的橘红,像是有人,在紧紧注视着。
原来分手,真的太轻易,原来结婚,也不会有保障!

绝望离婚3
(三)
月缺,月圆。
花开,花落。
回归到一个人,江维果辞职了,在市中心,她租了一个小套间,四十几平米,没有厨房,她也不需要厨房,一千五百块一个月,她还负担的起,其实这些天,她正在考虑,是否有必要离开这里。
可是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
离开家离开郑熙的时候,还是夏末,三个多月过去了,转眼已是初冬,无聊的日子,江维果就在家里看碟片,通常都是历史剧,比如《戏说慈禧》,《少女慈禧》,《孝庄秘史》,《武则天》,《杨贵妃》,《最后一位格格》,《吕后》……一遍又一遍,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悲情,就跟她的心情似的,看到伤心凄凉处,正好痛快的大哭,反正就她一个,反正她不用正常过日子。
电视剧里,大清的开国盛年,何等的威严,何等的奢华光鲜,哪一位皇帝,没有三宫六院,几十的子孙,可到了暮年,萧条苍茫,连爱新觉罗家的子嗣,也没了几个,珍妃投井的冷宫,她去过,走过的时候,心情很沉重,那种感觉,像是被人用力踩着心底,历史,过眼云霄,只留下一段又一段让人猜测让人遐想的传说,哦,还有斑斑迹迹的遗址。
看历史,与其说是看历史,不如说是看历史上的女人,史书上的女人,美女如西施玉环一般都为红颜祸水,下场可悲,才女如李易安朱淑贞,一样的命运坎坷,女人中的豪杰也就是武则天称王称帝,可在男尊女悲的时代,在那男人书写的历史时代里,她也成了历史中的败笔,男人的耻辱,慈禧太后,更是可叹,千古的罪名骂声,全都集中在一个女人之身,她,不过是清王朝腐败没落的替身,还有谁,恶毒妇人吕后,男权的社会,比起吕后,更为恶毒的男人,又何止有千千万,一妻多妾,三宫六院,历史上,有哪个君王,惟有与自己的结发白头到老,有哪个不在自己的妻子怀孕生子时,怀里还抱着其她美人。
女人一旦有了其他男人,不得了了,出大事了,霪乿宫闱,背弃夫君,该死,灭九族,进竹笼。
女人啊,只是历史的点缀和装饰,女人的命运渺若浮尘,轻若鸿毛,男人是天,主宰着女人们的命运,男人是地,摆布着女人的一切,这是女人的悲哀,也是历史的悲哀。
女人们带着满腹的幽怨和凄楚的泪水消融在历史的烟云里,她们永远的沉默着,历史不属于女人,却又流传着女人的传说,五千年的礼数如同绳索一样紧紧勒住女人柔弱的脖颈,其实漫漫历史长河,女人,才该是主角。
长孙皇后,这个历史上被称颂为最为贤德的皇后,是,的确,她贤惠善良,她甚至劝自己的丈夫,多去其她妃姘寝宫共度良宵,她不嫉不妒,她为相公打理后宫,这就是男人们心目中的好女人,男人们,恨不得每一个女人都像长孙皇后,不仅默默为他奉贤一生,最好还没事在外面多找几个女人,好好伺候相公。
后宫争宠善妒的,都是恶毒妇人,下场有几个好的,依她看,那是各凭本事,妲己有罪吗?妹嬉错了吗?还有那些个不知名的谁谁谁,知道名字的,不知道的,历史啊!
江维果看历史,骂历史,这些天,她越发觉得,女人自己,完全可以过的更好,但是,这只是个人一时的想法,每每走在路上,看着成双成对的夫妻情侣,她的双眼,很习惯的,就飘了过去,是,她羡慕,现实的生活,不是历史,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了,法律上规定,一个男人,只准娶一个妻子。
男人和女人,最终总要走在一起,因为是人,都怕孤独,江维果她真怕,一个人的日子,她每天都做梦,噩梦连连,她干脆熬夜,可是熬多了,额头上,两眉中央,不知不觉中,有了两道印,竖印,淡淡的。
她想,难道这就是皱纹?
初冬的太阳照耀着江南,凉风擦着白桦林样的枫树,残留在枫树枝叶上的红叶已焦枯变成褐色,被风吹得啪啪作响,不冷,河水很清,水面,在风里荡漾开一阵一阵的涟漪,路边的树上,结满红彤彤的小灯笼。
这几个月,江维果的心,很乱,很烦躁!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绝望离婚4
(四)
冬天的时候,江维果认识一个女孩,她很胖,特胖,很病态的那种,全身浮肿暗红,脸蛋虚的像是随时要将皮肤撑破,眼睛深陷在肥厚的脂肪内。
可是她却有一个优秀的老公,她说她自从结婚的第二年起,就病了,是老公一直不离不弃,始终陪伴在身边。
结婚五年了,五年,江维果真羡慕,打心眼里羡慕。
她优秀的老公,江维果有幸见过,高大帅气,目光坚定,剑眉大眼,气质成熟,对江维果,他始终客气有礼的微笑。
她的幸福,直写进了眼里。
当江维果告诉她,已经跟老公分居时,她说:
“不管男人女人,不管结过几次婚,只有第一个,那种感觉,才是最好的,最真心实意的,结婚时,也是最慎重的,两个人一开始结婚,肯定是很爱了,后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感情也还在那,只是有一段时间,两个人,有点忘记了。”
“最初的,彼此也更会当成一家人,就像我生病了,照顾我的,还是自己的老公,这是我长期生病的感想,人与人之间,本性都现实着呢,但是我始终相信,最初的,也是最真心的,真正当作一家人的。”
说这些话时,她的表情特认真,而这些话,也一直在江维果的耳边回响。
后来,她一激动,干脆拉了她就走,冲下楼,往郑熙单位的方向跑,她说:“我带你去看,去看看他,看看他给你,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几个月不见的郑熙,一如既往的挺拔硬朗,走起路来,抬头挺胸,脚底有力,一身藏青色的工作西装,越发衬托出身材的修长完美,双眼长而凹陷,眉峰高挺,下巴坚定,江维果几乎是爱恋的瞪着他的身影。
第一次遇见时的痴迷,仿佛刹那间,回归了。
“啊,我看见了,一定是他,看相貌,看神情,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不卑不亢,目光有力,是个好男人。”
“真的?”江维果欣喜。
“是,没错,看过《垂直极限》没有,主人翁的妻子失踪四年,丈夫明知道她一定死了,却还是要坚持不泄的在山涧雪峰顶上寻找,这就是夫妻,全世界都一样的夫妻感情!”
“……”
“去吧,去找他吧,记住啊,最初的,往往是最好的,别错过了。”说完,她笑着离开,眼眸里,是对她的鼓舞,而江维果,刹那间,仿佛受到了她幸福的感染。
乍然看见江维果,郑熙的表情,很不自然。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郑熙最先开口:“维果,你……好吗?”
江维果点头,使劲忽略掉鼻头突如其来的莫名酸楚,故作轻松的回答:“我啊,还那样,你呢?不知怎么的,我想回家看看了。”
……
这个世界上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四个多月没见过一面之后,这一天又坐上了同一辆车,开向同一个方向,目标是他们共同的家,一路无语,半个钟头后,下车,上楼,开门,进门,谁也没先开口,始终无言。
到家之后,江维果开电视,其实并不是想看电视,而是想掩饰,掩饰心里的一阵阵异样的激动,郑熙放下包,突然开口:“维果,要吃饭吗?”
“吃饭?吃什么?”江维果疑惑的反问。
“蛋炒饭吧,昨天晚上我还剩了点白饭。”郑熙转身进厨房了,江维果有些惊叹,他竟然开始自己做饭了啊,真没想到。
郑熙炒的蛋炒饭还挺有模有样,比江维果做的好吃,吃饭时,两个人说说笑笑,闭口不提这几个月的事,好像一切都很不错,饭后,郑熙洗碗筷,之后,两人甚至一起下楼散步,去超级市场买了一大堆江维果爱吃的零食。

绝望离婚5
(五)
原本,江维果是真的打算什么也不提,就这样过去了,因为这样,即使心里认定不完美了,可是跟郑熙在一起,她仍觉得幸福,但是,隔天早上,郑熙上班后,她的美梦蓦地醒了,噩梦再次骤然间开始吞噬她的灵魂。
打扫她们的房间时,房间的小垃圾盒内,一只橡胶避孕套,用过的,毫无预兆的,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顿时,江维果懵了,晕了,呆了许久,她猛然从包里倒出自己的手机,愤怒的拨出她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一刹那,江维果立即大吼:
“她来过了?你又带那个女人到我们家了?”
声音吼出去,许久那头都没有回应,就在江维果即将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轻轻的“恩”了一声。
江维果疯了,彻底疯了。
“你他妈的又带她来过了?混蛋,你真不是人,亏我始终认为你是个好男人,你他妈就是一个种猪,一天也忍受不住寂寞,郑熙,我诅咒你,我诅咒你现在出门就被汽车撞死,你们这对贱人,好,我成全你们,离婚是吧,那就离吧,你马上给我滚回来,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再给我滚出去,你不是说过吗,房子车子都归我,都他妈的归我。”
挂上电话,江维果剩下的,只有愤怒和暴躁。
刹那对郑熙,已经没有半刻的留恋,一切的一切都在今天早晨结束,在看见垃圾盒里的橡胶避孕套时,彻底结束了,什么夫妻情分,简直就是狗屁,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了,不值得她江维果牵肠挂肚。
从家里出来后,她直接去了律师事物所,咨询了有关离婚牵扯到的财产问题,不好意思,房子,还不能完全归她所有,因为有她公公的名字,好,既然有她公公的名字,况且那个鬼地方,被那女人践踏过,所以,无谓,她放弃了,不要了。
至于车子,她更不会要,但是她也不会便宜那个女人,臭女人,凭什么坐享其成的享受她曾跟他一起打拼下来的家产?是他外遇在先,那自然得付她江维果精神上的损失费。
不过啊——
她还是不够太歹毒,所以她给他寄了一份离婚协议书,要求他支付婚内所有她当初支付的那一份,仅此而已,她没想真把他逼上绝路,愤怒爆发之后,她觉得累了,不想跟他,有太多的交结和牵扯了。
他们夫妻的情分,至此,结束了。
收到郑熙签定的离婚协议书,江维果坐在浴缸里,放声大哭,这是最后一次哭,为他,为他们短暂的婚姻生活,常说,现在的七年之痒,早已经提前了,改为两年,两年一个痒,果然有道理,眼看着他们的两年快要过去,却……两年啊,才两年而已。
两年……棉婚……
剩下的事,手续上的事,几天后,民政局的大门口,江维果将手中的离婚证书放进大包里,代表结婚的红本本没收了,换回这本蓝的,郑熙站在她身边,冬天了,道路上看不见红色,风很大,从脖颈处灌进他们的领口,吹进他们的眼睛里,走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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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以后1
(一)
转眼,又是初夏。
这半年,江维果是行尸走肉,哦,或许比行尸走肉好那么一点点,至少表面上,她仍在自由自在的活,无忧无虑的活,活的比谁都潇洒,每天早上睡到中午十一二点,起床后去饭店吃饭,接着看DVD,无休无止的DVD大片,看的她整天昏昏沉沉的,或者,干脆背着包包去商场拼命SHOPPING,晚上,全市的酒吧俱乐部,到处都是她靓丽的倩影,有时候她想,打击之后放纵,还真是人类共同的本性,以前她还老是不屑这样没出息的女人,呵,可笑啊。
不过——
有一天,当她忽然有点清醒,当离婚后的伤痛渐渐愈合,时间啊,真是个好东西,当她又在自动柜员机上取款时,突然惊觉,自己的储蓄卡上,竟然仅仅只剩下四位数字,可怜巴巴的四位数字。
第一反应,江维果不相信,真不相信,赶紧复查,连连续续的检查了好几遍,没错,一点也没错,是四位数字,只有四位数字了啊,回想,仔细回想,这半年内,她买了一大堆所谓名牌的衣物,在饭店,她一顿就要吃掉一两百,半夜酒吧,几百一瓶的洋酒,开,眼都不眨一下,哦,对了,她还买了一台PC,手提电脑。
呵,这都是郑熙付给她的离婚遣散费,用就用了吧,她不心疼。
坐在水泥地板上,江维果突然想,她该找工作了,生活,还在继续不是吗,郑熙那混蛋,现在一定过的很爽,超爽,还没离婚时,怀里就已经抱着漂亮小妹,小啊,比她还小,他真有本事,不愧自己当初一眼就看上了他,现在,离婚了,她凭什么就过的不如人家,她也还年轻啊,重头开始,不难。
江维果属于冲动行动派,想过之后,她就立即退了租房,迅速打包,两天之后,她静静的离开,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停落的牵挂,一个人前往陌生发达的S市,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开始,S市,对外地人,有着更多更好的机遇。
单身女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S市,高楼林立,商厦琳琅,人群拥挤,繁华喧闹,人,很容易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江维果就喜欢这种渺小的被淹没感,到S市后,她首先租了房,西市遗留的老旧的平房,虽然旧,却不脏,装修还算简洁清爽,房租也不便宜,寸土寸金的S市,本就没有便宜的地儿。
房子不大,一个房间,一个卫生间,一个客厅,客厅外面是露天搭建的玻璃房,里面有空调,所以夏天也还可以,不热,玻璃房的一边,是室外厨房,很不错,看起来特干净,所以一眼,江维果就看中了。
安顿下来,江维果没急着先到处寻找工作,卡里剩下的钱,如果她节省一点,还可以维持她四个月的生活费,四个月,足够她找到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
一个人,除了感觉上孤单,其它什么都还行,白天还好,时间很容易打发,一到晚上,她就睡不着觉,江维果怕黑,怕的不得了,总觉得在黑色的掩饰之下,有一只又一只可怕恐怖的妖魔鬼怪,张牙着五爪,狰狞着面容,在黑暗中作怪。
所以夜里,她经常是开着大灯,睁眼,到天亮。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半年以后2
(二)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现在,都已经是大雨磅礴,前几天,江维果在网上看到一则家政公司的招聘启事,招聘两名涉外保姆,月薪很高,要求也高,今天正赶上面试。
江维果担忧的盯着窗外,雨水就像是河海决了堤似的,倾盆的往下倾泻,路上行人很少,不过家政公司面试厅内,人还很多,大部分都是看起来三十多岁开外的家庭大嫂大婶,像江维果这么年轻的,也有,不多。
“21号,江维果。”
轮到江维果的号,她起身,走进面试办公室,不大的办公室内,只有两个人,都是年纪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江维果刚一走进去,其中一个就开口了。
“哦,对不起,小姐,我们要招的是已婚妇女。”
江维果在她们对面坐下,沉静回答:“我就是已婚女人。”
“你多大?”问话的女人在皱眉,似乎有些不相信。
“二十六!”
“二十六!”她低声重复了一遍,又看了眼对面的江维果,大概是思考了一小会,才又说道:“江小姐,是这样的,我们要招聘的是大婶,已婚多年的大婶,会烧饭,会打扫,会带孩子,会说简单英语,当然,会开汽车就最好,太年轻不好,女主人特意交代,不要太过年轻的女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点,你懂吗?”
“知道了!”
江维果点头,完全理解,起身,径自离开,原本,她也并不是太愿意做涉外保姆这一职业,只是看着每月的高薪,想来试试而已,既然不成,那也实在没什么损失,不过,外面的大雨,出门时,确实料想不到。
在家政公司的门口又等了一个钟头,大雨根本没有片刻停歇的打算,眼看天越来越暗沉,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猛的冲出门去,只一刹,她就湿了,黄豆大的雨点迅速的击打在她的头上,脸上,背上,脚上,只几秒工夫,她就湿透了,从上到下,找不出一点点的干燥,狂奔在暴雨中,那种感觉,又似发泄。
很凉,悲凉,属于一个人孤单的悲凉。
江维果跑了十几分钟后,跑到地铁,没有风,没有雨,瞬间,浑身温暖了那么一点点,买票,乘车,四站路后,下车,又出了地铁站,老天像是发了狂,外面的大雨,不停反而更密了,不知怎么的,江维果突然想起《小鸡快跑》,总感觉自己就是那只可怜兮兮的聪明小鸡,在惊慌失措中飞速逃窜。
雨水的侵袭下,视线变的很模糊,不过,当江维果快要冲回到自己孤零零的小平房时,门前屋外的角落,她隐约看见一个黑漆漆的阴影,蹲坐在地上,僵立在雨中。
靠近时,江维果发现,这是一个流浪汉,比起她来,更凄惨万分的流浪汉,奢华锦丽的S市,这样的单身流浪汉,满大街都是,他们衣着破烂褴褛,靠行乞拣垃圾为生,他们在街道上流浪,在天桥下夜宿,遭白眼,讥笑,不屑。
这样的大雨中,瑟缩在冷硬的墙角,忍受着雨水的侵蚀,年纪稍大点的话,还容易感染风寒,江维果有点犹豫,又有点担心,片刻之后,她还是跃过这抹孤独的身影,迅速抽出钥匙开院门,进去,关门,“哐”的一声,满天的大雨大风,瞬间被挡在了屋外。
又,暖和了。
舒舒服服的洗了热水澡,换了干净的睡衣,再听外面哗哗啦啦的雨声,感觉,像是上了天堂,卑微的满足,很满足,可是,满足之后,脑里忽然想起屋外角落里的身影,天晚了,眼看越来越黑,一直就这样淋下去,到了明天早上,身体再强壮的人,也会抵受不住吧,若真出了什么事,而她曾眼睁睁的看过,那今后,她绝不可能原谅自己,绝不可能原谅自己的,她,刚才还体味了那种身在雨中的悲凉。
想到这里,江维果不犹豫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半年以后3
(三)
撑着大伞,再出门,暴雨在头顶肆虐,墙角里,流浪汉的身影,已经冻僵了,江维果想也不想,急忙伸手去拉他,雨中,看不清他的脸,满头的乱发,被雨水浇盖着耷拉在脸上,身上的衣服很薄,破旧的像是一层水纸。
他双眼微眯,神智几近昏迷,江维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拖着拽着,好不容易把他弄进玻璃房内,出乎她的意外,这是一个高个子男人,外表不若一般流浪汉那么,那么低微,那么脏亵,原来她以为双手拽过他之后,一定要用香皂水洗个七八次手,接着再用八四消毒水彻底消毒一遍,才放心的,呃,这个想法好像有点可笑。
或许是长时间经过暴风雨的清洗,他看起来很苍白,嘴唇微微的颤着抖。
“能自己动吗?进去用热水泡一泡吧,不然要得肺炎。”江维果问。
那人的眉头紧皱,似乎在忍受着压抑的头痛,双眼始终了无生气的半眯着,听到江维果的问话,他费力的弹了一下眼皮,缓缓点头。
江维果小心翼翼的把他拽到卫生间,替他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离开前,她交代:“这里就我一个人,没有男人用的东西,我的衣服,你肯定穿不了,你先用浴巾吧,马桶上面的大浴巾,出来后,你就直接进玻璃房。”
大浴巾,就当白送给他了,玻璃房内,有一组沙发,房东主人丢弃的那种,原来江维果也没指望它能派上用场,现在,今晚,可以当床了,好在已经是初夏,虽然外面下着大雨,刮着冷风,不过室内的气温,不冷也不热。
这样的对待,应该是仁至义尽。
回自己的房间后,江维果不禁嘘了一口气,热气腾腾的卫生间,淋浴头哗啦啦的冲着水,里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流浪男人,想想有些不可思议,听说同情心泛滥的女人,容易上当受骗然后自食其果。
算了,就全当是做好事,江维果甩了甩头,不再多想,不过,回房后,特地的,她把自己房间的大门从里面反锁起来,临睡前,还一再的检查了好几遍,她不在乎身外之物是否被盗,反正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在她房内了,但自身的安全,必须小心。
这一夜,很奇怪的,脑中突然少了妖魔鬼怪的侵扰,或许是担心吧,一直担心着房外的动静,以至根本忘了在黑暗中本能的胡思乱想,担心着,担心着,不禁困了,累了,不知不觉中,一觉竟到天大亮,这是离婚后的第一个好眠。
睁眼后的第一反应,是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背后,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门外是小客厅,江维果听了好几分钟,一点声音没有,开门,经过客厅,客厅外面就是大写D字形的玻璃房,抬头,一眼就能看见靠墙边而放的沙发,而沙发上,赫然,一个熟睡的男人。
但是——
一看见他,江维果就皱眉了,这个熟睡中的男人,端坐着,端坐在过时破旧的沙发上,头微微贴着灰暗的外墙壁,一身湿湿的破薄衣,一条满是撕口的黑裤子,经过了一夜的等待到现在都还没风干,紧紧的粘在身上,腿上,完全是昨天晚上进来时的狼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半年以后4
(四)
维果她本来不是个喜欢招惹麻烦的人。
瞪着坐在玻璃房内的男人,不知怎么稿的,她突然预感到,他将会是一个麻烦,一个超级大的麻烦。
沙发上,他裸露在乱发外的五官,似乎深邃又威严,双唇紧闭,很用力很用力的那种,神态不安,似在提防,手臂环抱在胸前……这样的气质,即使恍惚着,也绝不像一个真正的流浪汉,倒像一个忽遭变故的,忽遭变故的……什么,江维果这会也说不上来,不过她不是傻瓜,尤其是他赤着在地的双脚,没有一丝的风箱和沧桑。
维果走进玻璃房,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问:“你是不是生病了?肯定是着凉了,我这里有点药,要不要先吃点?”
没有反应。
“要不,我打110吧,让他们送你去医院?”江维果又问,谁知这一次,她话音刚落,沙发上的人,双眼,蓦地睁开,吓了她一跳,没来由的一阵慌,他的双眼,竟是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一刹,她真是怔住了。
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
“有泰诺,或者百服咛?”声音,有点沙哑,也有点虚弱。
乍听到他的问话,有那么几秒,江维果愣了,等反应过来,她急忙往自己的房间跑,边跑边回答:“我这里有美林,还有白加黑,哦,对了,还有一些感冒冲剂,姜汤茶。”都是常备药。
回房间,江维果找出一小袋的药,各种各样的都有,回头,给他,放在他的沙发旁,又转身给他倒了白开水,不过看他那身衣服,以及被他坐到完全湿透的沙发,这会,她还真不好意思开口叫他先走人。
他把药塞进嘴里的时候,维果又说:“我觉得你,你不太像是外面的乞丐,你有家吧?要我联系你的家人吗?让他们来接你。”
呼——
又没反应。
不过他却忽然站起身,面无表情,甚至也没去看这屋的主人江维果一眼,径自就往铁门口走,眼看,是打算要离开了,背影,很孤寂,这种背影,维果的感觉是似曾相识,就好像她自己,夜梦里的自己,孤单的找不到一点点依靠,也许她真是一个没用的懦弱女人,这种时候,她竟又想起了结婚前,她对郑熙说,即使老了,没呼吸了,身边却还睡着一个人,睡着她呢,介意吗?郑熙笑,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想着,鼻子又有点酸。
“你先在沙发上躺一会,我出去给你买身干净的衣裳。”这身湿衣再穿下去,不病的人也要变成重病了,先他一步,维果出了门,又关上门,随即匆匆去了附近的超级市场,这里有最便宜的汗衫长裤,只要三十元一件。书包网 www.61k.com

半年以后5
(五)
从超级市场出来,维果顺便买了一份人才报。
到家开门后,她一眼就看见那个人,他站在她的小院子里,背对着她,像在沉思,维果走进去,在他身后,开口道:“把衣服换上吧,我给你下碗面。”
乍听见她的声音,他突然转身,眯起双眼,扫向她,第一次的,与江维果的目光正面对视,若有所思的。
“二十一世纪,实在不该有冻死或者是饿死的人。”
被他莫名的眼神盯着,江维果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大概是吃了退烧药的缘故吧,他先前骇人的血丝红眼,现在清澈多了。
沉默,他皱起眉头,表情,凝重又严肃,气氛,有点僵。
忽然——
很突兀的,他开口:“拿着!”
他的左手腕上,有一只银黑色的手表,维果看着他摘下,然后递到她的面前,放在她的手上,江维果自然是很疑惑,很不解。
“租你的客厅,沙发,食物,还有,电脑……三个月。”
说完,不等江维果的回答,他拿起她买的衣服,转身进卫生间。呆在小院子里,江维果很懵,真的,特懵,她都还没理清出了什么事时,手上就已经拿着别人的东西,哦,再看这只银黑色手表,背面赫然显示着VACHERON CONSTANTIN,真惊讶。
暂且不去多想,维果把表放在客厅小餐桌上,去厨房下面,方便面,厨房的柜子里,有整整一箱的方便面,通常情况下,她只吃面,因为懒的出门,也为省钱,毕竟存款实在不多了,一个人身在异乡,若身无分文的话,就真的只能出门流浪,一点也不说笑。
方便面煮好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吱”的一声,倏地开了,再看见他,客厅里的江维果下意识睁大了眼,表情瞬时错愕呆愣,换上廉价的白色短衫长裤,原本一头的乱发整齐的梳向脑后,有那么几缕却是桀骜不逊的站起,垂落在额前,双眼很长很深,像是随时都准备将人看透,他出来的一刹那,江维果就断定了,他不是流浪汉,绝不可能是流浪汉,或许跟她一样,只是眼前落魄。
走出卫生间,越过江维果,他在小餐桌旁坐下,开始吃面。
“你那只手表……”
“卖给商场。”维果正欲说话,却蓦地被他打断,斩钉截铁的。
“但是,我一个人,没打算,租掉客厅。”何况还是个陌生的男人,虽然她也曾真的希望身边能有一个伴。
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又皱眉,片刻,他抬头看她,双眼,再次紧紧盯住她的,深邃的目光,专注的眼神,令人不禁觉到心慌。
“我……出了点麻烦!”他沉声开口,“出了这个门,不会有任何人帮我,我需要时间,需要住处,三个月,我希望能解决它。”
“我这个……”
“不会打扰到你。”

半年以后6
(六)
不会打扰到你!
这句话好像并不真的那么打动人,她江维果现在缺的是什么?是打扰,对,就是打扰,她没人打扰也没有打扰别人太久了,久到快要腐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沉默寡言,表情严肃,眼神凌厉,气质深沉,好了,租就租了,全当是做好事,全当是给自己添点乱,全当是没事找点事。
他的要求,似乎是,不容拒绝。
好吧!
“我的房间,你不要进,客厅共用,你就睡玻璃房吧,里面装了空调,大热天里不会热,白天尽量少开空调,夜里电费半价,卫生间用完要清理,浴缸外面不要溅的到处都是水,你的手表我先收着,三个月后你再付我租金饭钱,哦,你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我这里什么也没有,对了,牙膏牙刷就不用了,我上次买了不少。”维果暂且收起他银黑色的VACHERONCONSTANTIN,以防备用吧,她现在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安排他出门去超级市场购物,谁知话毕,却并未得到他立即的回答,维果不解的看向他。
他坐在餐桌前,默不作声。
“怎么了?”维果问,“超市不远,出门拐个弯就能看见。”
“不行!”江维果初以为他是不认识路,然而他却突然摇头,直接拒绝道,“白天我不能出门。”
“为什么?”
“我……不喜欢太眩目的阳光,太刺眼。”他眯眼,抬头转向窗外的高空,一夜过后,天已经放晴,初夏的中午,晴空万里,阳光普照,有点晃眼却绝不刺眼,又凉风袭袭,这样的天,这样的静,让人的心情不禁豁然开朗,很惬意。
可是,江维果皱起眉,不喜欢太眩目的阳光,这是什么话?又不是吸血鬼,这个男人的个性,真是太怪异,其实她有点点的担心了,担心自己一时的心软真给自己惹上麻烦。
中午饭后,维果出了门,熙熙攘攘的街头,繁华摩登的S大都市,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说着各式各样的语言在身边飘然而过,满大街的豪华商务轿车在马路上呼啸飞驰,快速穿越人行横道,站在天桥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却没有一个她认识,更没有一个是为她停留,仔细想来,家里的那个陌生人,倒成了她在这里唯一知道的人。
这种感觉,很无奈。
去超级市场用自己的钱替陌生男人购买生活用品,这样的傻事大概也只有她江维果才做的出来,不过也收了别人的名表租金了,若那东西不是假冒伪劣产品的话,换她三个月的房租加生活开销也是足足有大余啊,何况为他买的都是本超市促销最便宜的东西,衣服几十元大甩价,拖鞋十二块钱两双,席条稍微贵点,袜子就算了,夏天用不着,完毕,维果还特地买了五斤鸡蛋,一盒肉糜,一斤小青菜,两只面包,还有几袋牛奶。
……
忽略掉目前自身经济的捉襟见肘,其实S市的确是国际化的大都市,处处生机勃勃光彩缤纷,超级市场外的广场上,不少民间歌手在表演,而且演奏的相当有水准,江维果停在一位年轻的外国小伙子面前,他一头长卷发,戴着棕色的海盗帽,在自弹自唱,轻快的吉他声不知不觉就让人放松了心情,维果一直站在他的面前,听了许久,有种同在异乡的共鸣感,当然,她还不忘给钱,舍不得给多,她在他前面的纸盒子里放了五元人民币。
听着听着,她的膀胱忽然有点涨,对面就是公共卫生间,犹豫了一小会,她放下手中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和食物,对吉他外国人说:“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好吗?我去对面的卫生间,两分钟就出来。”
“好,好,没问题。”那小伙子友好的点头冲她微笑。
维果匆忙跑向对面的公共卫生间,方便完毕又匆忙跑出来,谁知,出来后,正对面刚才那外国小伙子表演的地儿,忽剩一片空白,而抬眼望向远方,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飞速逃跑的高挑身影,身背着吉他,手里提着她刚从超市拎出来的几个白色袋袋,有那么一瞬,江维果呆了,她怎么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简直是大惊失色,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向他的背影横冲追去。
一路狂奔,远远的前面,那可恶的家伙意识到后面疯狂的追赶,他更是加速了奔跑的步伐,一边跑一边扭头察看,江维果火了,豁出去了,亏她刚才还觉得他是可怜的表演艺人,转眼竟做出这样厚颜无耻的事情,这陌生的S市,连异地人都欺负异地人吗?
江维果不甘啊,咬着下嘴唇,拼了命的跑,跑出超市广场,追上十字街道,横穿过马路,追进地铁站,腿酸的要命了,可是,跟他始终相差了五十米的距离啊,筋疲力尽,气喘吁吁,跑不动了,有那么一小会,她几乎能听见他气恼的咒骂声。
……
跑着追着,真没力气了,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变成在拖了,拖动着奔跑了太久而逐渐僵硬的双腿,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看不见了,天地在旋转,人群在闪烁,终于,放弃了,蹲在马路旁,双手抓着铁栏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许久,平静下来,才发觉已经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崭新的宽阔道路,璀璨明亮的街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除了她自己,像个没头没脑的疯子,这里就是国际大都市,今天真给她上了一课,维果缓缓的走,向她的小租屋走,眼眶湿湿的,很想哭。
失败的女人!
一个失败的女人而已,最信赖的老公都能背叛她,何况是一个陌生的外国人,一些便宜的生活用品和食物,失败而已,她江维果只是失败,不是无能,她要证明,她要向繁华锦绣的国际大都市展示她真实的气概,再也没有失败,再也没有背叛,过去的,只会是经历和记忆,一切重新开始,生活,一定会有惊喜。
初夏,风,还很凉。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同一屋檐下1
(一)
K.O厨卫集团,《财富》世界五百强企业,中国人自己的企业,集生产研发销售于一体,其产品遍布中国大陆以及欧美亚洲国际市场……江维果是看到KO的人才招聘启事才开始搜索KO集团相关的信息的。
晚上那人用完电脑后并没有随手关机,维果去关,刚一碰触鼠标,关于KO集团人才招聘的页面就直接跳了出来,显示在她的面前,既然是招聘信息,江维果当然就格外留意了。
仅是招聘OA,OA的意思是办公室助理,这个词说起来好听,其实也就是办公室内勤打杂人员,跟她之前的工作性质很像,月薪不算高,不过她还是进百度搜查了一下这个KO集团的资料,这一查,才知道KO厨卫有多么的了不起,竟是世界五百强的大企业,如果真能进去,那也算是个地地道道的白领。
毫不犹豫的,江维果直接在网上投递了简历,认认真真的介绍了自己,介绍了自己曾在外国人手下的助理经验,如果没有意外,她相信她会成功,只不过一个OA而已,她大学四年的学历加上一口流利的英文,对付办公室助理,绰绰有余。
关上电脑后,江维果习惯性的瞥了眼玻璃房的方向,他住这里已经几天了,两个人却从不交谈,也不说话,他是陌生人,更是无息的空气,果真像他说的,不会打扰到她,想想也挺不可思议的,到现在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网络上,他竟也关注招聘信息,也是打算寻找工作吗?
呃,这么晚了,跟她一样,他还没睡,一个人坐在玻璃房内的破沙发上,仰头背靠着软垫,大概在想什么烦心事,想到入神,一双脚赤着平踩在地上,这是一个发现,这么几天,江维果发现他好像挺喜欢光脚走路,他就那么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不再看他,维果进房准备关门休息了。
谁知——
“能替我买包烟吗?”他突然开口,维果惊讶的停下脚步转身向他,这么些天,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跟她说话,月光下,他的五官清晰又深邃。
“天已经很晚了,这会抽烟容易失眠。”维果回答。
他抬眼看她,午夜月光下的黑暗中,他的眼神好似少了印象中的严肃凌厉。
“我给你泡杯奶粉。”江维果去厨房,继续说道,“你在找工作吧,其实找工作也不算什么难事,用不着烦恼,也不急在一时,我来这里时间还不长,这会也在到处到工作,才碰过一次壁,还算安慰了。”江维果笑。
“对了,刚才关电脑,我看见你打开的网页,KO厨卫的招聘信息,我投简历了。”维果继续说。
“你……之前做过什么工作?”他忽然答她的话了,黑暗中的眼眸蓦地一亮。
“私人小企业的文员,差不多就是打杂,老板是美国人,超小气,周六日动不动就加班,把我们当牛一样使唤。”
“为什么不甘愿做牛?”他皱起眉,“牛,既能垦荒又能耕田,哪个企业不需要?”
牛!
既能垦荒又能耕田,哪个企业不需要!
江维果愣住,很错愕,他说的没错,为什么不甘愿做牛呢,为什么总是喜欢抱怨,为什么老觉得老板不够厚道,一开始,就是自己的立场不正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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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涅磐缘全文阅读 作者:洛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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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磐缘 作者:洛沙


一、涅磐
涅磐缘——洛沙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是多久?心中初始的伤痛到现在的平静安然,是我来到这里的最好礼物。
三个月前的那一夜,我用尽最后的力量,给耀辉打了最后一个电话,我在冰冷的冬夜里,打开饭店18层的窗户,和他对话,我疯狂的嘶喊,希望耀辉对我们分手最后的解释可以让我平静的离开……离开这个再无可留恋的世界。
终于,那个分手是无奈而痛苦的,我隐约记得耀辉用他最深沉、最让我不能防备的声音,那个让我梦寐沉溺了三年的诱人的声音,沉痛的告诉我:他必须和那个女人结婚,她怀了他的孩子。她的家人能够给他的未来远不是我这个普通的小女生能给与的。
果然,财富的诱惑,就有这么大的力量。把他生生的从我身边剥离开来,把从前我们甜蜜的点点滴滴都变得无味无色,消失殆尽。耀辉,选择了离开。不给我任何的理由,也不让我有机会抱怨,就这样和我——断开了。
我把手机放在房间的梳妆台上,它对我再没有用了。我该写下几句什么来结束我的生命呢?留言给谁?阐述我对谁,或是谁对我的眷恋?对我的父母吗?他们不知分别游荡在世界的那一个地方,带着他们执著的梦想。我这个带给他们耻辱的私生女……太婆走了,他们,把我寄养给邻居,寄养给不知名的远房亲戚……生命,竟然如此卑微。我竟然,从没有遇到传说中的善待,全世界,对我来说,再没有一个值得留恋的人了……
(一)涅磐
我毫不犹豫的从窗上一跃而下,风从我的耳侧呼呼作响,我的唇角微微扬起,终于,可以不再痛苦了么?
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这个陇着红色纱棉的雕花梨木大床,我的手脚完全没有力气,头发濡湿,头重的似乎灌了铅。
谁救了我……救了这个对生命不抱任何希望的我……还能有什么意义么……
我缓缓左右张望,古铜色烛台上,微黄的烛光熠熠闪烁着。黄铜的镜子随着烛光的一明一灭反射着温柔,恍惚如同在梦境一般。
……
我投胎转世了么?
我仿佛是摇曳在童时的摇篮中,似乎是漂在水上。
我睁开眼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为什么我的身边没有温柔呵护我的母亲,为什么我身边没有罗哩罗嗦的老妈妈,为什么没有神采奕奕、抱我在怀逗弄我的爹?难道这一世,我仍旧不能改变我是个弃儿的命运么?
我动了动手指,竟然酸麻。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新生儿竟是这样的感觉么?我努力,试图把手伸到我的眼前来,可是,不行。我的手在我的头顶上,似乎什么在固定着他们,我动不了。我努力扭动身子,可是,连脚似乎也不能挪动,双脚似乎被绑住了一般。我想,初生的婴儿应该能做什么呢?只能哭喊么?
对,只有哭喊,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我的父亲、母亲他们刚刚看我生下来,一定累坏了。他们去休息了吧?
我清了清喉咙,努力,大声地发出声音……
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让我无端的感觉后脊发凉,我无法解释那种声音,那种音色,分明是个妓女调情时的呻吟,是夜间翻云浮浪的淫欲。
我蓦的睁大眼睛,我用头顶住身体,往头顶上方看去,我居然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手被捆绑在床头,是那种最原始的麻线搓成的粗糙绳子,我的小臂已经被勒出了层层血痕,手指、手踝全都已经水肿,只剩大臂嫩白如葱,却因为淤血有些微的青紫。我更加紧张,低头看向脚面,果然!小腿也被捆绑在床角,大腿已经完全麻木,失去知觉。身上的衣物……衣物……这是什么衣服!明明就是几段红色丝绸,从我的下身,包裹到腰肢上,到胸上……丰满的两峰上同样用红绸紧紧包裹着,血脉几乎就要膨胀开来,撑破那薄薄的一层。
我到底在哪里!
我几乎要疯狂了!我到底怎么了!
我明明要投胎转世,走向幸福的一生了。我明明已经看见奈何桥边那温柔的婆婆,从大锅里舀出黄褐的药汁,缓慢、郑重的端给我,又轻轻地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笑着看着我说:“小姑娘,喝了吧,喝了就此忘了从前的痛苦,走到另外一个世界吧!”
有多久,多久没有看到那个如同太婆一样温柔的笑容了。我毫不犹豫地接过碗,仰首把药灌进去……一个小鬼,那个鲁莽的小鬼!好大的力气!他冲过我的身体,打破了我的碗,一下子把我撞到奈何桥的这一端来。然后,婆婆消失了,身后的桥也随着一点一点地消失,没有走回头的机会了。我身后的桥隐去最后一段,变成了一个金黄发光的大门,慢慢开启。我被谁一撞,我就从那个小小的门缝里漏了出去……
然后……我竟然就在这里,像个妓女一样的在床上呻吟!不对,也许,我根本就是个风尘女!
我得身体异常的痒痛,一种灼热的感觉从下身迅速传开,直到我的小腹、双乳、手臂……我的身体,不!这具身体!到底是什么!
那股热流浑身流窜,像将开的水一样,慢慢的煮沸我的……那一部分……身体的极度渴望……我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这种感觉……我……好想要……
“……我……我要……”我呻吟出声,不!我不要这样的转世!在这种让人无限耻辱中重生。我中了……春药,我从来不知道春药原来真的这么厉害。可是这种撩心撩肺的渴望,竟让我无法自制。我不要!我不要!我心中坚决,可是身体却背叛我,让我向相反的方向,不断地坠落……
似乎有人开门进来,竟然是两个约莫双十年华、眉眼如画的曼妙女子,看到的这一幕她们似乎非常满意。其中一人说:“红衫,主公说可以了,果然开始了……”另一个女子眉眼冷冷的,回她:“绿桐,你这样子可不像是已经来了6年的侍奉!她这个身体可以存活下来,有这样的反应,应该是我们完成了主公的任务了。”
红衫走进我的身旁,看着我。非常满意我赤红的面颊,扭动的身躯,充血的双峰,还有……我咬破嘴唇也不能停止的呻吟撩拨……
她们的话,字字句句如针刺在我耳中,什么主公?她们穿的这是什么衣服?我不了解历史,可是她们这样坦胸露背的装束,这样充满线条美的抹胸,束腰……是唐代么?我是在哪里啊?
我头痛欲裂,身体被药物撩拨得几乎发疯。我咬紧牙根的说:“救我,救我……”
红衫、绿桐嘴角挂上讥讽的笑容,红衫的嘴角冷冷的歪了一歪:“救你?谁来救我们?没想到原来神女也不过如此!你不是求死心切么?你不是还可以咬舌自尽么?想死?什么办法没有!”
绿桐伸出一只手,春葱般的玉指轻轻的划过我的脸颊,从我的耳侧画到脖颈,轻轻地在那里划了几个圈。我的身体极度敏感,药物的作用,更加把这种敏感夸大了十几倍,我身体一凛,立时剧烈的抖动起来,身体的反应如此之大,连我自己都始料未及,一声呻吟从紧锁的齿间翻溢出来。
“果然很好呢,你说的那个‘酥泥春’……”绿桐轻轻的在我耳边吹起,舌尖由舔转为轻咬。我不由得全身颤抖起来,身体对于欲望的丝般满足毫无保留的显现出来。
“你真是坏呢!”红衫在一旁浅笑出声,“我来帮帮你吧!”这一句话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说给谁的了。
两双玉手分别从我左右两侧,轻轻划动,颈间、乳峰、小腹、腰肢、股间……这种无声的折磨,把我的欲望全都激发了开来,泪水,顺着我的脸颊,一滴滴淌落下来,身体不断地扭动,身下已经是濡湿一片。我闭上眼睛,这种耻辱。我已经不想再看。我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我任由两双凉薄柔软的红唇游走在我身体上,透过红绸,我更加有欲望不能宣泄的痛苦。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深处的水开始沸腾了。我只觉得一只手指停留在我的禾幺.处,抚摸巡回,只差……只差……最后的侵入。我的身体几乎完全燃烧起来,我抬起双股……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两双游走的手消失了,柔嫩双唇的抚慰也停止动作。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力量,欲望未得的空虚让身体瞬间几乎崩塌……身体一冷一热,我的嘴里隐约尝到了腥甜的味道,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隐约听到了似乎有人把红衫、绿桐怒喝了下去。
似乎有人在身边喝骂:“……这具身体,若是毁了,你们哪个来偿命?!哪个的命赔得起!”
我的嘴里被塞了一粒药丸,身体的潮热渐渐的褪去。我极度疲倦。沉沉昏睡,似乎听到有一个男人在我耳畔说:“孩子,慢慢来,慢慢来。我需要你。孩子。我的……圣女妖蛊……”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重生
涅磐缘——洛沙
望着古铜色的镜子,我看着这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是什么让我出现在这里的?我是重生了没有错,因为这是一个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电话、甚至没有淋浴的时代。可是为什么我对故去的生活记忆,一点也没有消失。那些失恋的痛苦,那些儿时的记忆,全都真真切切的在脑中不断回应,如同放着一场循环场的电影。
我只能从服侍我的小遥口中隐隐得知,我是被祭奉的天祭品之一,大约就是从前从书上看到的,那种和杀猪宰羊祭祀龙王一样的祭品,只是我这个祭品,有些不同。听说我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可以阻挡洪水来袭,久旱逢雨,甚至保佑麦谷丰收。而且,这个“我”从小到大已经被祭祀了四次,这是第五次。从6岁以后,每2年祭祀一次。每次我都会在祭祀活动结束的几个月内,在祭祀地点的相对方向的疾苦之地重生。也就是说,我已经被祭在南城,过些日子,就在北城重生;升天在东方,重生就在西首,且每次重生都是在民不聊生、或是灾情横生的地方。这一次,是在这个国家的北部被祭祀的第二次,不知道是否主祭僧人不够资历,我被祭祀时,用的火祭,架在火鼎上,火刚旺起来,天上就下了轰轰的阵雨,等雨势过了,祭祀的人们再一次把请神、拜神、送神的祭祀程序走了一遭,火刚点起来,雨就又走了回来,如此往复了三次。祭祀的“泰目仙人”扬言多次祭祀我,动了天怒,我一定是天神的女儿,到了及笄之龄,定要奉与真龙,才能诞下神子,保佑我朝江山稳固云云,把一众人吓得纷纷下跪,有人把我从火鼎上面送了下来,拜入佛堂里,说我是真神附体,把这国家东南西北的罪孽都收了,若再祭祀就犯了天威,必定要遭到上天的责罚。
这些是我逼着小遥说出来的,我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至少要知道我是谁吧?既然知道这个“我”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还会有红衫、绿桐给我下春药呢?我质问小遥,小遥急了一头的汗湿,口里只是不停的说,主公的话,谁也不能违背。无论我怎样威逼利诱,也再套不出半句来。
三个月,我一直都在船上飘着,偶尔上岸买些干粮,也都只是随着小遥的身后,总有两个小厮随候在身侧,可是那两个小厮从未张口说过话,且每次都要换人。更没有人告诉我要带上帏帽遮挡容颜。这些使我内心的疑惑更不得解。我这样的身份,她们竟不怕曝露在外么?按说,这样的神女,应该是所到之处都有人识的,惊讶之外,少不得要跪拜,可是居然从未有人认出我来。
这样沉默在船上的日子让我寂寞的有些发狂,我本来就不是耐得住沉闷的人,总是想找人聊聊天,说说话,船上的人,只有小遥肯张口,但是多说了几次,小遥似乎也是才到船上不久,甚至主公的脸,她也从未见过,更加说不清楚主公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奈之下,我每次下船,总是要求在岸边的面摊子坐一坐,听听别人聊些什么,虽然生后的小厮,总是不停的提醒我,小姐,坐一坐就好,陌生的人,不要去搭话,会给我们惹麻烦来的,可是口气也不见怎么严厉,颇有些奴才的意思。我想大概是我“圣女”的身份,让他们心里多少有些忌惮。
从最初中了春药的那一次之后,我一直都是自在的,红杉和绿桐我再也没有见过,也没有再发生春药的反应。我每天都被要求服食一种粽赫色的小药丸,闻起来微微发苦,尝起来却有些清甜,服后大约一个时辰里,小腹里就有微微暖暖的感觉,暖气顺着脾胃在周身游走,让人觉得气血通畅。来到这个世界,本来我就已经是绝了一切的希望才能再投胎转世,生与死于我几乎已经没有不同。可是不能把前世的事情忘掉,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我也不想挣求自由。只是,头脑中的疑团终日不能解开,我就只能顺其自然。
陌生的人每天都会出现,看来安排我的人是十分谨慎的,稍稍和我有些对话的人,除了小遥外,全都被换掉了。可是我渐渐发现小遥有时候非常糊涂,早上刚刚起来,她又跑进来帮我梳头,催我睡觉,像是脑子中糊涂了时辰;有时候,她看着夕阳的时候,又跑进来跟我说:“小姐,今天的朝霞非常漂亮,咱们让船靠一靠岸,去透透空气吧?”
我甚至怀疑如果有一天这一船的人都易了主,我们也只能自得其乐,什么都不知道。船舱很大,除去我和小遥的房间,我们沿着船溜达着走,上上下下也有近百余间屋子,很多房间就那样开着门,从外面直直的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在忙碌,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在那里扎纸鸢,我径直的走进去,看着蝴蝶纸鸢问她:“原来还有这样好玩的事情,我们下次靠岸的时候一起去放纸鸢,好么?这船上我不认识其他人呢!”那女孩听到我的声音,愣了一愣,眼中却隐约闪烁,她屈膝跪在我面前:“奴婢不敢。”
在船上许多日子,我主动打招呼的人总是没有回应,大多都是跪着直到我走开。这女孩是除去小遥肯说话的第一个,她肯回话,我已经非常兴奋,虽然他自称奴婢,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去改变她的说法。
“你叫什么?”我放下纸鸢,伸手扶起她。她身子一僵,起身后向后退了几步,又屈膝跪了下来。
“奴婢青慈。”
“青慈。‘别样幽芬,更无浓艳催开处。凌波欲去,且为青慈住’?”我不再勉强她起来,接着问她。
“回主子,您说的奴婢不懂,是青草的青,慈祥的慈。”青慈低眉顺目的回我。
“你叫我‘主子’?你们的主子恐怕不是我。”我笑着看着她。
她抬眼看向我,眼神中有锋芒一闪而逝,“奴婢知道您是主子。”
“好……”我有些无力,恐怕这个“奴婢”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吧,虽然她面目恭谨,言语中没有一点差池,可是这样的泰然自若,没有畏缩,可不像是一般的寻常仆役……嗯……至少和我想象中不同……“你起来吧,既然是主子,明日靠岸,陪我去放纸鸢!”我硬声硬气的吩咐,心中只觉得好笑,原来,曾经那样温和如水的我,也可以这样颐指气使。
“主子,主公吩咐……”青慈毫不惧畏,向我争辩。
“你叫我主子?”我回首看向她。
“是。”青慈看到我的目光,有些瑟缩,低下头。
“我说的你可听清了?”我走进一步,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伸手拔下一根簪子,把她的头发拢了拢,又重新别上。
青慈身子猛然一抖,深深拜下:“奴婢听清楚了。”
第二日清晨,我走到舵手旁边,轻轻地说:“靠岸!我要去放纸鸢!”舵手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的回身看像船舱,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空无一物。我却觉得森然目光穿透我的身体,直达五内。
是令船靠岸。
我一直困惑,我应该不是在海上,不然不会隔几日就可以靠岸,这样的航程,我推测着应该是沿着水路一路往北,可是竟然漂泊了这么久,我到底是要被带去哪里?
船正行驶在依山傍野的地方,船体太大且对岸边暗礁没有了解,船把式们不敢轻易靠岸,随人从高船身上放下6只小船,我带了小遥、青慈、两个侍卫在中间一只船上,四侧各护着一只小船,前首一只领船,只这一趟出行,前后就有三十余人,我才知道原来这诺大的游船上果然是机关重重,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从来没见过的人,这些人平时都在做什么,住在哪里,我一丝头绪都没有。只看他们站在船身的姿态,都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我执了线轴,小遥拿着纸鸢、逆着风往远处跑,我一只手牵着线,慢慢向身后退去,脚下石子一拌,身子直直向后倒去,青慈跑来要拉住我,我身后一双大手猛然撑住我的后背,我抬头从头顶看向这个人,眉目透出刀刻一般的棱角,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我一眼望去,犹如掉入无底深渊,落不到底。那面容,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好像……我刻在心底三年的那个影子……他是……耀辉?不对,他们面容相像,同样俊朗,但是气质却完全不同,耀辉给人的感觉像公子哥,风流倜傥,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可是这个人……太过严肃了,那唇角,似乎风化的石头一样,山顶那么大的山风,竟然连翘都不翘一下,若不是看到他发梢的散发被山风吹拂飘动,那感觉俨然像个冰雕一般的让人心底发寒。
我撑着他的手直起身来,转过头对他微笑:“谢谢你。”
他眉毛一扬,又走到我三步开外,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
我追着走到他眼前,他……很高……不,明确地说,这个身体,应该很矮。算着年龄,及笄应该15岁左右。那个时候,应该是以虚岁算的吧?我是14岁,15岁?我不清楚。我昂着头,踮起脚尖,即便这样,我还是不能直视他的眼睛。
我把线轴递给他,“给我拿着。”我下命令,既然来到这里,这些人只听“命令”,那么我就只下“命令”让人服从好了。
这个人眼角明显的生了怒意,却强压下去。没有理我。我抓起他的手,把线轴塞在他手里,“给我拿着!”我加重了口气又说。
他愣了一愣,手一松,线轴掉在地上,眼看纸鸢越飘越远,线轴骨碌碌的转着,我一下扑在上面,压住线轴。山风一下子变大,纸鸢拽着线轴,轴线从我手中脱开,我的手臂强要压下来,呲的一声,手臂上画出一套血痕。
那男子撩开衣袍,迅速的撕下一条,递给我。青慈一直在身边愣愣的看着我们,看我出了血,又跑去叫人,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又折回来帮我包扎。我分明看到青慈接过布帛的手微微颤抖,我抬眼看看了那男子的面容,怒意弥漫在眉间。我心中已经一片明瞭,这个人,我找到了,他终于沉不住气站到了明处来……
纸鸢线果然厉害,我的手臂被狠狠划了一道,犹如刀切一般,手肘处竟然能看见森森的白骨,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等青慈忙完了,我才感觉到手臂酸麻,应该是失了血造成的。
我抬头看那男子,他瞪视着我的伤口,我能感觉到青慈忙碌着包扎的姿式有些慌乱,全然没了昨天回话时的气势。男子看随船的大夫为我止了血,转身想要退去。我大喊:“你,那个谁!给我站住!”
小遥已经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一到我旁边就听见我的吼叫,大骇之下低头忍着不敢笑出来。
男子回过头,看着我,目光中流露出惊讶,一瞬即逝,无边无际的黑暗迅速的掩住了波澜起伏。他看着我。
“就是你!我说的就是你!”我拽着青慈的裙子站起来,“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你是谁,但是我告诉你,你上辈子!曾经是我的男人!虽然你跟别的女人跑了!可是你还是欠了我一屁股的感情债没有还!还敢在这里摆臭架子!”
说完,我拉着憋红了脸的小遥:“我们回去!不玩了!姑娘我没兴致了!”不等回音,我跑着回了小船。
几条小船回复了来时的阵势,返回大船上去。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三、妆薄铅华现
涅磐缘——洛沙
接下来的几日,我身边有了固定的两个人:小遥、青慈。青慈的话慢慢变得多了,但是从不谈自己,只是将那些关于我的神话故事讲给我听。门前守候的侍卫严青、严嵩、莫言、莫御也有三天没有更迭了。我想去找找那日里帮助我的男人,我知道至少在这里,他有些权力,有些威严,我知道青慈是知道的,可是她是抵死也不肯透露。
我在船舱中穿行的时间多了几倍,总是一间一间的屋子,打开来看,有的有人,忙碌中的,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话的、有的是空空的……
百无聊赖的时候,我让小遥找了几根粗绳子,在甲板上跳绳。水手也都没有阻止我。有一天,我突发奇想,想要吃生鱼,就闹着要求自己下水捕鱼,水手们吓坏了,纷纷跪下求我,我不依,站在船头桅杆上,作势要跳下去。小遥只顾着兴奋,抓着我的手要和我一起下去玩水。仆役磨不过我,怕我出了差错,只好找了一段水势平静的水域放了小船,陪我下去。
我握着钓竿发呆,小遥在能看到鱼的地方伸手下水抓鱼。我索性也扔了钓竿,直接伸手抓鱼,翻身一用力就落入江里。
江水很凉,但是很清爽,我一个猛子就扎下去,侍卫们也随着我纷纷落水,只是要捞我回去。很久没有游泳了,我那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心就在落水那一霎那充满了自信。我闭气,像一只海豚一样潜下水面,稍一用力,挺身跃出水面。
那一瞬间,我看到小船上有个漠然的目光忽然闪烁着神采,是他么?我又落入水里,水花四溅,四周忙着围追堵截的侍卫看到我的水性,也没有再出手阻拦。默默的在我戏水水域边缘围了一个圈,我动,这个圈就随着我的身形跟着移动。
唉,有权有钱真是好啊!我心中默叹。连玩个水也能搞成这种阵仗。这个转世的身体,年轻而且充满活力,就像是我小时候初学花样游泳时,对一切充满好奇,且又大胆尝试的那种状态。而现在,这个朝气蓬勃的外形,加上我曾经专业训练6年的游泳经验、同时伴有多年的舞蹈培养,表现力出奇的惊人。
我在水波中翻腾雀跃,为了新生,为了体验新的世界,为了面对一切未知,我要自己变得坚强自信、我必须……享受重生!
只是这笨拙的服饰……拖泥带水的……我爬上了小船,小遥找了毯子给我裹上,我大叫:“不要,我还没抓到鱼!”我把周身的绫罗丝绸装饰全都尽数拽了下去,只剩了一身白色泛青的底衬在身上裹着,有些像梭衣。我把头上发簪也都撤了下来,以免到了水下不小心划到脸,本来就没有看头的面容,再有这么几道子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我站在船头,有些冷,我弯弯腰,摆摆头,活动了一下筋骨,用标准的跳水姿势,鱼一般的“咚”一声射入水中,没有泳镜,又是野外,我有些不敢睁眼,但是水流不急,当我看到身边五彩斑斓的鱼群从我脸侧巡巡的游走,身量小些的鱼在我发间穿梭,我发现我的发丝在水中,透过阳光,泛着耀眼的紫金红色,那晃眼的红,似乎越来越浓烈……
我破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下细看,没错,就像是,像是从前我染发的颜色!我摇摇头,不想追究。我遇到的疑团,如同阴天的云一般,一股股的袭来,我每日里的生活如同行走在云里雾中,我却视而不见,不想费力弄清楚,也许是懒惰,也许是对于未来茫然的一种恐惧……
我听见小遥在船上为我的鱼跃欢呼呐喊,哪还顾得上什么形象,什么真相。现在,这里,我只想好好的玩我的……鱼!一只黑鱼从身边游过,迅速有力的摆动着尾鳍,对!就是这只了!我开始追逐,黑鱼也发现了危险,拼命的向前冲刺!我用手合握,抓!好滑!水下的世界果然是属于这些水生动物的。再一次!……再来一次!……再来!……我憋得几乎要昏过去了,只见那只黑鱼洋洋得意的摆动背鳍,在水中翻了身挑衅我。我被迫破上水面大喘气,再次入水,已经不见了黑鱼的踪影。
我灰心丧气的回到小船上,裹上了毯子,令船返回。
上了船,青慈早已经备好热水沐浴去寒,沐浴的时候,我闻到了水中姜香飘荡,遂问在屏风外面等候的青慈:“你懂药浴?”
“青慈不懂,您水中的红姜水是云少……主厨的程路吩咐大家用的。”青慈回我。
从放纸鸢回来以后,青慈被我要求,一直跟随我左右,我所提出的要求,她也没有再拒绝,我随身的侍卫,严青、严嵩、莫言、莫御四个人也总在其中。我仍旧对自己所在的环境以及身份不能彻底的了解,但是身边的人,似乎在生活中慢慢熟识了,青慈原来的那份冷漠,通常会融化在小遥和我的欢声笑语里,眉梢眼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从前的记忆,慢慢的变得遥远、淡漠了。我忽然觉得,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简单而且快乐。即便是小遥糊涂的连着让我吃两次早膳,我也觉得可爱。
青慈语中的破绽,我听到了,但知道多问也无用,不再说话。云少……是那天放纸鸢时扶助我的男子么?
青慈和小遥一起帮我擦干头发,小遥惊异着说:“小姐的头发好像彩霞一样……”我笑笑,没有答话,扭头看像青慈,青慈的目光触到我的,轻叫出来:“主子的眼睛……”我拿起铜镜逆着阳光照出去,眼眸中本来青褐色的瞳仁闪耀着诡异的红铜色。
这才是应该是神女本来的颜色吧?这样诡异妖艳的一双眼,才应该是符合我的身分的吧?只有这些变化么?我叫小遥关了房门,只留一扇透光的窗子,又从几个房间寻了几面较大的铜镜放在房间里。
夕阳西下的时分,晴空上只剩晚霞,发散着温柔的光芒,房间里关了门,更显得房间内暮色沉重。青慈点了几盏灯,瞪着眼睛看着我……我把周身的衣服一件件脱下,包括中衣和内衫、肚兜也全都拽下。黄韵的灯光中,我看着我的皮肤由暗黄逐渐明亮起来,渐渐白皙透明,溢出淡淡如同初生婴儿般的粉透嫩白来。即便是昏暗的灯光下,仍旧微微闪烁着肌肤细腻润滑的光芒。嘴唇从略略晦涩的紫红变成柔嫩如同露珠般的红润滑嫩,连蓓蕾……都如同淡淡的粉色栀子花……
可是我的脸容……丝毫没有变化!我贴近铜镜,赫然明白,命青慈不要声张,去取一壶开水、做一碗面糕来。我把面糕化在开水里,用布蘸了,从唇角开始,沿着脸廓向外院擦洗……没有!没有变化!不对!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我有些烦躁起来,用了些力气,唇角有一丝拉痛,“咝……好疼……怎么回事?”我念叨着,手里也没有停下,又从鬓角、发梢、耳后,不行!似乎怎么努力,这都是我自己的一张脸!
身后青慈哐当一声打翻了水盆,惊惶跪下的声音,让我听来,如同膝骨几乎是用力要折断的声音。小遥也在一边向我身后跪下。

四、拨云见日
涅磐缘——洛沙
我回头,那个冷漠如冰的男人立在我身后,悄无声息的凝望着我。对上我的眼神,却有一丝慌乱,我审视的望着他,他的目光却又如深潭一般黑不见底,让我不能相信上一瞬间的感触。
我伸手抓来一件潘云的青紫罩衫,盖在身上,怒意顶上来:“你!给我出去!”
“你不是终日找我么?”他冷冷的说了一句。
“好,不是哑子!原来你会说话!”我横了一句,“那你就不是聋子,给我!滚出去!”
我脚下的青慈听了我的话,身子忽如筛糠一般抖嗦,头伏的更低了。我更加气恼,我赤裸着身体,况且如此的春葱般娇嫩……至少现在是这样……被这样不相干的男子瞪视,不占理的那个人应该是他吧?凭什么该我的人紧张的跟吃错药似的!
“你们出去。”男子吩咐。
小遥、青慈依言背向门外退出房间,那架势,真的是如同得罪了皇帝。好!你狠!我心里默默地开骂。
“你……至少应该让我穿上衣服!”我想我已经被气得脸上赤红入血,我连脖颈上都感觉辣辣的燥热。
“你……害羞了?”男子似乎有些惊讶我的反应,“要我转过去?”
天!MY GOD!这个男人没听见我叫他“滚”是不是啊?居然在这里从容的和我这个衣不蔽体的裸女聊天!我要找他不错,可是她这么出现,也有点太……那个……对!霸道了吧?
“是!请,你,转,过,去!!”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忽然笑了,转过身去。
我穿好衣服,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力的推向他后背,他毫无防备,一个趔趄向前冲了一步。
“你穿上衣服了?”他回头看着我,“很快。”
“我请问你跑到我睡觉的闺房,干什么来了?不知廉耻的大人!”我大声吼叫,手爪又伸手要推过去。他伸手轻轻一挡,一拽,轻而易举的揽我在怀,我张口想要呼叫,嘴唇被指尖轻轻一点。
“你曾经尝试过春药的味道,想要再来试试么?”他嘴角微微一斜,透出诡异的笑容。
“混蛋!”我一个勾拳,打在他下巴上,他诧异的放开我,我见了空,回手一个耳刮子就打在他脸上。果然是用的力气够大,他脸上立时显现了五个手指印。
他伸手抓住我双手,眼中泛着气恼,“你这……剽悍的女人!”我用力脱出他的掌握,甩了甩手,摆出电视中常常播出的拳击的姿势,双手成拳,握在胸前,脚下轻轻的跑动。为什么要用这个姿势?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姿势!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你在干什么?”那男人用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左脸,眼角中透漏着探寻的意味。
“想要再来一下么?告诉你,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负的!”我警示他。
他竟然笑了,看到那样的笑容,有一瞬间,我几乎觉得那是灿烂耀眼的,那脸庞,在那一瞬间,也是丰神俊朗的。
“我叫云殇。”他顿了顿,“还有,宁若……小姐,你脸上的东西,不到家宅,是不会给你褪下来的。你不喜欢,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
他转身走向房门:“还有,易容丹要记得按时服用。别给自己找麻烦。”说完径直要走出去。
“哦……那个……你要走了……”我嗫嚅着说,觉得他的话仿佛有些道理,似乎……嗌……
他回过身来,眼角喊着淡淡的笑意,有一丝邪魅的语气回问我:“你想留我过夜?”
我愣了一下,抓起身边的首饰,叟的捙向他,“滚!”我大喊。
当日用晚膳的时候,云殇坐在我对面,本来和青慈、小遥和我熟稔后,我和她们都在一桌吃饭,可是云殇的出现,青慈、小遥说什么也不肯再和我同桌。
我气哼哼的问他:“大爷,您那里伺候的人怎么让您不爽了?非要抢小女子的饭来吃?”
他屏退左右,只剩我们两人,忽然一侧脸凑近我,指着尚未消褪的指痕,问我:“这个,你还想让多少人看见?”
我释然,好吧,既然是我惹的祸,而且好歹他也是这里的大官,和他搞好关系,应该只有好处吧?
接下来的几日里,云殇似乎没有继续躲在角落里,虽然白日里,我在船上闲逛很少遇到他,可是晚膳以后,我散步却经常碰到这个无所事事的男人。可是,在外面,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笑,也很少听到他说话。偶尔,他也会和我一起用晚膳。
大约过了月余,有天,一个小仆拿了一个水篓给我,告诉我,是云少吩咐赏给姑娘的。
打开水篓,赫然竟是那日戏水时追逐的黑鱼,黑鱼在篓中蹦踏摇摆,像是濒临死亡的挣扎。我一愣,回过身来,抓了鱼篓跑去厨房,找了大缸,把鱼放在里面。鱼儿见了水,从鱼篓中窜脱出来,深深地沉入缸底。
“你……不是要向它死?”云殇从背后出现,问我。
我看他,他目色讪讪,有些失落。
什么时候开始,在我和他独处的时候,他在我面前的表情,变成如同孩童般天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感了?我笑了,问:“你前些日子,让严嵩、莫言他们一起去水里操练,是为了这个?”
他走到我身边,陪我一起看水里的黑鱼,水缸不大,但是内里很深,黑鱼好容易见了水,似乎是终于喘了一口气下来,趴在缸底,一动不动,我把手伸进去,黑鱼一惊,拼命游动。想是被捉的时候,费了不少的力气和惊吓。
“可能是快不行了……”我说。
“本来用了鱼网,就是为了能让它活久一些,拿来给你的时候还可以耍耍,看来还是不行了。”云殇说话的时候,盯着我的眼睛,“你可按时服了‘易容丹’?”
“没错啊!”我没有接他的话,用手肘捅捅他,“去帮我拿一小碗盐巴来。”
云殇刚要抬起一只手,似乎是要捋起我微微卷折的发梢,顿了一顿轻道:“好。”
他那里翻箱倒柜的到处找盐巴,只是我想这厨房,恐怕这位大少爷平时一步也不会踏入,我在身边小柜中推开一侧拉门,一眼就看到了盐巴罐子,嘴角翘起来。
“还没找到?怎么这么笨啊!”我催促他,“去里面找找啦!”
他应声好,跑到里间,继续翻腾。
我从盐罐子里捞了一小撮盐,和着水塞入鱼鳃里。毫不意外的听见里间累碗破碎的声音。
云殇从里间钻出来,灰头丧气的说:“我去叫人来,刚才我叫他们在门外候着,都不许进来的。”看我不答话,只是笑着眯眼望着他。他似乎察觉的,低头看鱼,黑鱼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在水中翻跃洄游。“你……怎么做的?”他问。
“把细盐按一定比例混入清水中,就起到了生理盐水的作用,可以延长生命。若是在沙漠里,人到了生命殆尽,水粮全无的时候,盐水可以唤醒人最后的生命力。无论是哪一种生物,这都是生死悬于一线时候的救命办法。”我满意的看着云殇的脑门上碰了些青灰,“但是,这只能在一时上救了命。这条鱼,仍旧是活不过今晚的。它失了鳞,即便到了水中也不能自保了。”
我把手伸出去,想用袍袖帮云殇把灰擦掉。云殇却握住我伸出的手,把我的手指合入他的手掌中。他衣衫上飘摇一种异样的香气,好像檀香,又有些清凉的味道,也许是樟木的味道……气氛一下变得暧昧起来。我有些慌,云殇看着我的眼神中,有一簇簇火苗,猝然的燃烧跳跃起来,有些狂野羁荡。我心里一振,用力想要撤回手臂,奈何他攥得更紧,不肯松手。另一只手抚在我脑后,弯下身子……我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捂在嘴唇上,“不要……”轻浅出声。
他轻叹一口气,那团小小的火苗,似乎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映着我盈盈一双眼睛。他的声音低沉谙哑:“若儿,有时候,我会觉得,即便是在你身边,你依然离我很远。我怎样才能跨过这潭深水,碰触到你的心……即便,终究,我不是可以拥有你的人……”
他垂首,在我面前默默无语的站着,抓着我的手把我攥得生疼。我没有挣开。“若儿”,他从未这样亲昵地称呼我,他只叫我贝小姐,最甚也是宁若。听到他的话,我只觉得我心中某个角落,变得柔软纤滑,软软的塌了下去。从我上船、到现在,短短5个月当中,我一直隐约感觉到周遭危机重重。每个人对我说话、对我做事,都格外谨慎。从小遥讲了关于我的故事,我就已经隐隐的了解这船要带我的去处。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我知道,只要我在船上,身边这些人,都在拼命保护着我的周全。对于初上船时,所处的尴尬境地,我的境遇已经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我知道这些变化,不是别人。也许不是来自于什么“主公”的命令,而是来自于眼前这个人,他的心,为什么要在挣扎?其实,我们在这个水域中兜圈子,已经有一旬的时间,我们一直没有下船,还要装作航行的样子,我一直都有些困惑。只是最近,云殇出现的愈加频繁,我忽然明白,原来我们已经到了目标地。我每日观察日出日落,月圆月缺,涨汐潮落,还有地方的风土人情,这一段水路,如果每日赶着,应该在3个月左右就已经到了,可是我们硬是走了近半年的时间,云殇由着我玩乐,甚至有的地方,到了堤岸,我看到景色好的地方,连着要求停留两夜,也没有人反对。
我心里隐隐的明白他的挣扎。我既然是“神女”,要献于“真龙”,才能诞下“神子”,才能保佑我朝平安康定。这些话,刻在我的心上,句句刺耳钻心。对,我要奉与的人,必须是“真龙”,何谓真龙?不就是一朝天子。除了皇帝,谁又敢要我?那不是叛逆谋反、命诛九族的死罪?
若真是皇帝要我……他为了保证我不会被其他国家的君主中途劫走,又要保证我确实就是传说中的神女,自然会让人试探我,确认了我的身份,还要保证我能够完好的送达他的……后宫……
而能做到这件事的人……皇帝要可以完全信任交托的人……只有……只有全家生命都命悬在这一国之君掌心的人……那么,云殇是……
所有的一切,在我不断的猜测推想中,一点点的理清。可是这一切,我都不想多想,单论感情,我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上一世我因它而死,这一世,我在心底就对它产生抵触。若是从未来的机遇来讲,如果来到这个世界是我注定的命运,那么如果受到皇帝的重视,达到皇帝的目的,至少可以保证我、云殇的全家生命无虞。
我甩甩头,伸手回握着云殇,努力用优雅的笑容平复着他眼中的动容,我轻声说:“我告诉你哦,我有一种让鱼肉新鲜美味又不失营养的吃法,你一定没有试过。我去找人准备嫩芥子浆,搭上青酱,调些温水在里面,鱼就这样生着剖成片来吃,要是有冰……”
我拉着云殇的手走向厨房门口,云殇的脚下一顿。两侧的木门紧闭,刺目的光芒从门上的镂着的金钟双鱼图中溢泻过来,双目有些不适应的泛起水雾。我回首看他,想把手抽出来,云殇望着我的眼睛,一动不动,仿若凝结,感觉我的力气,我的手刚要脱出,他却更猛然拽了我一下,拉我在他怀里,我努力挣扎,这种场面,如果被皇帝的眼线看到,只有一个结果,那结果直接把他推向地狱之门。
可是云殇不肯放手,将我紧紧地搂住,似乎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他声音夹杂着晦涩呜咽:“只一回,只这一回……原谅我……”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五、别来千里重行行
涅磐缘——洛沙
我第一次看到了这里的……民居和集市。有一种莫可言状的喜悦,一下子充斥了我的胸膛。那样子,丝毫不逊色于清明上河图上绘出的热闹繁华。而我,正在亲眼目睹着。
只是,或许是我的历史学的太差劲的缘故,江岸戍边的城楼上,旗帜欠着“漱”的紫金色字样,我无法想起这究竟是哪一个朝代。
沿着江边,鱼虾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小贩的叫卖声噪杂混乱,有人扶着我上了岸边备好的马车。
沿街的贩夫走卒,市井百姓应该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雄伟的船舶,在岸头驻足观望。我想以我此时平凡的外貌,应该是没有让人惊艳讶异的资本的,但是我仍旧被叮嘱戴上了帷帽,在路人看来犹保有一份神秘。
上马车的时候,应该是晌午,穿过集市,走过了几条街道,似乎渐行到了僻静的街道上。道路曲折,马车车辕似乎总是不能平稳,车轴压过路面,吱呀吱呀一声声连绵不决。本来一下船,脚刚踏到地面上,就有些不适应,身体总是晃晃悠悠的,脚下似乎一深一浅的踩在棉花上,还有仍旧行驶在水上的感觉。车行一路颠簸,在这没有减震作用的马车上,我的胃里不断翻涌,终于在终点下车吐了一地狼藉。
小遥在车上看我一路都紧蹙着眉头,头倚在软塌一侧,知道是我身体不适,见我没有叫停,也没有敢声张。直到下了车,看我居然扶着上马石连胃液都要翻涌出来,一下子害怕起来。
一行人只得停了下来,寻了附近的客栈休息,小遥、青慈扶了我到上房休息,令人不得打扰。我胃里空空的,什么也吃不进,脑子发懵,身体虚虚的有些发飘,看眼前的事物总像是透过水波看出去微微的荡漾着。只好躺在榻上合眼休息,不一会又沉沉睡去。
隐约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地唤我,“若儿,若儿……”声音轻远却明晰,我眉心有一双手,轻轻地抚弄着,像是想要抚平那一团紧蹙。那手粗砾而宽厚,那一抚的温热,似乎想要将我思想中一团团的疑惑拨开。我抬起手,附在那只手上,那手一振,反手握住我的手指,只一瞬,又轻轻地放下。
耳畔有乐曲悠扬的响起,是萧么?那声音低沉婉转,平静着我乱如麻的思绪。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会真诗,相思债。花笺象管,钿盒金钗。雁啼明月中,人在青山外。独上危楼愁无奈,起西风一片离怀。白衣未来,东篱好在,###先开。”
那两管萧声此起彼伏,寂寞而孤独,倾诉着别离的悲哀。我努力挣开眼,印入眼帘的是天青色的袍衫。“云殇,是你么?”
那人看向我,并不答话。面若冠玉的一张脸是陌生的,可是那目光,那种深邃和满无边际的错综复杂都转换成一样的黑,深夜一般的墨黑。我仿佛熟悉,“你是谁?”我坐起来,并没有防备,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是熟悉我的。他的眼神痛苦而茫然,堪堪的注视着我,仿佛目光一转,我就会消失一般……
“你要记住,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做他的女人……,只要一天不做他的女人,就能一直活下去……直到……那一天”那人话语中有些晦涩,夹杂着嘶哑,似乎说出这样的话,费了他所有的精神。
我急切地问他:“不做谁的女人?为什么我会丢了命?”
萧声顿停,那人将目光和我错开,看着窗外,此时,落霞满天,红霞晕染着天地交际,看在我眼里,那弥漫天地的红,像是湮了血一般,看得让人心惊胆寒。
“你是云殇……是么?”我低声的问。
他回首看我,缓缓地走近,半跪在我脚边,我望着他,他眼角隐约有一丝喜悦,脸微微的有些红,瞬间一转,又隐去了。他抬手想要抚上我的脸,我下意识的向后一缩,他的手就凝住在半空中,分明是受伤了,可是他却只是轻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拽了拽衣袖,拂去那尴尬。他不言语,只和我静静呆着,我望着天边,虽不说话,可是仍觉得自然舒适。
“你为什么,这副样子?”我没有看他,站起身。随手拿起一只缀着流苏坠子的合欢花紫青琉璃簪。理了理发鬓,把簪子插上。
“不过几天,我就要复命去了。”他移步到我身侧,看我随手把玩一个丝绢帕子,他从首饰匣子里拿出了一个双蝶戏舞的金簪子,顺着原来的簪子一路插下去,换下了琉璃簪。
“你只记得我的话就好……”遂转身出了房间。金色夕阳照在他背影上,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金红色光影,更显得英姿勃发。那背影是我熟悉的,陌生的只是样貌。我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回身看看首饰匣子,那流苏合欢花簪已经不见了踪影。望着铜镜中的影子,低低一声哀叹,“你这抹魂,做了妖女,又来作践人,怎么能又动了凡心呢……”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六、虚惊
涅磐缘——洛沙
明知次日一早又要赶路,本该早早就坐休息,可是强躺到半夜去,翻来覆去的仍是不能入睡,闻着空气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索性披了一件绣段罩衫,也不系缭袢,直接光着脚,悄悄地走入院子。走过小遥身边,听见些微的鼾声,果然是个万事不愁的孩子,睡得如此沉。
客栈的主人别有情致,古柏、紫藤都是年久的植物,相互支撑着,紫藤倚着柏树盘上近处树枝,夜风习习,紫藤花枝随风荡漾,恍如一盘珠帘垂落在眼前,别有一番风趣。我坐在树下石头桌子上,蜷腿把头埋在膝头。这样的夜色,温冷柔和的月光,我只想在这里静默。
“伤凤城仙子,别来千里重行行。又记得、临歧泪眼,湿莲脸盈盈。消凝。花朝月夕,最苦冷落银屏。想媚容、耿耿无眠,屈指已算回程。相萦。空万般思忆,争如归去睹倾城。”
静夜中,萧声阵阵,尚未别离,已经相思。云殇,明知不可为,你又何苦难为自己。我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魂魄,短短数月,已经让你揪心牵挂了么?
我不想去寻找乐声的源头,近旁也好,远离也罢,于我,都是一样的。心头那一丝丝的痛,是因为别离?抑或是在为自己的未来而不安?我不想懂。既然明白道理,就让这不知名的情绪永埋心头吧。
萧声渐逝,隐约觉着身后有衣衫瑟梭的声音,我没有抬头。“怎么不去睡?很晚了,也是不能入眠么?”抬头看月色,天边淡淡的云映着月影,照在桌前的垂枝上,散着荼蘼一般的影子。
没有等回答,我径自继续说着:“我给你唱首歌可好?”
“出鞘剑杀气荡,风起无月的战场。千军万马独身闯,一身是胆好儿郎。
儿女情,前世帐。你的笑,活着怎么忘?
美人泪断人肠,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烫。
绝别诗,两三行。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
绝别诗,两三行。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若我能死在你身旁,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一首诀别诗被我唱的支离破碎,生死离别,就在这夜里、在我口中轻声吟唱。泪水终于禁不住破了堤,滚滚的落下面颊,砰然落在石板上的声音清脆可闻。我昂首向着星空:“星空这么美……你莫要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了前程……”卡拉一声,暗处竹箫断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几乎撕破人的心魂。我心里一惊,倏地回头,月色中修长身影卓然而立,却不是云殇。
那人的眼光停留在月上,低眉看我,嘴角弓了弓,道:“你的歌,很别致。哪里学来的?”他目色中透着笑意,我却感到不知原因的寒冷。后脊一寒,我厉声问:“你是谁,从哪里进来我的宅院?”
“你的宅院?这是客栈。何来你的宅院?”他眼眉中有着戏弄得味道。我黯然,对,何来我的宅院,在这里,恐怕我连家也是没有的。属于我的,只剩这一具不知来由的、神秘的躯体。我自嘲的笑笑,抬眼细细的打量他。
英眉,挺鼻,眼眸灿若星辰,身姿修长卓然。应该是被女人倾慕的对象吧,那眉宇中透露着霸气的自信,眼角却泄露着孤寂。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在这里。我一下子醒过来,从石桌上一跃而下。戒备起来,“你是谁?这家客栈是被我们包下来的。外人不可能进得来。”
我回身张望,云殇不是就在附近么?严青他们哪些侍从呢?难道夜深了,就这般没有防卫了么?不可能,他们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外人进来了。不对!那香气!从我进了院子,就没有了!小遥平时睡得沉,不可能青慈也是。那定是迷香!
我脑中激灵了一下,那么说……这个人是……采花贼?我刚要找身边可以防身的物件,那人却背向我坐在石凳上。半晌无语。
我悄声向后退去,我得找个什么东西,这个男人如果忽然扑上来,我可不能予与予求。那人忽然又说:“先别走,给我唱个别的曲子吧,刚才那首太伤感。”我足下一滞,心说反正也不是唱给你听的。正在想说些什么应对才能不让这个人野性大发。那人回首看看我,眉头蹙起来,“你怎么不穿鞋?”语气中的眼里有着不容置疑。
“我……愿意!”我一挺胸脯,一副你管不着的样子。他却挑了挑眉头,低头看着我的脚道:“愿意?愿意这样让男人看你?”
我忽然意识到,在这里,女人裸着脚让人看到,诤如让人看到身体一般,女人便失了德行。我有些心虚,把脚缩回披风里。那人不言也不再动,我又默默向身后退去。
“我让你害怕了么?”他忽然站起来,眼眸在月光烁烁放光,让我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是,我是害怕。你这人深夜跑到女人家住的院落里,又偷听人唱歌。还有,”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你不知道君子非礼勿视的道理么?”我坦白的回他。
“女人家?你才多大,几岁的幼齿说这样的话?”他笑笑,拍拍身边的石凳,“如果睡不着,就先坐这。我不会伤害你。”
“说我是幼齿?你刚才还在偷听幼齿唱歌!”我坐过去,“我才不怕你。”
“刚说怕,现在又嘴硬说不怕。”他从袖里掏出一支短短的笙管来,笙管发散着盈盈绿光。
“这是什么?笙么?我没有见过这么小的。”
“是‘口铉’,你不唱歌么?”他手指轻轻按在那支“口铉”上,拨动簧片,乐器震荡,声音别有一种异域的风情,曲调竟然是那首诀别诗。
“你很厉害。”我赞叹,我一辈子也不能这样听听就能记住曲子。
“你很特别。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你这样问我的名字很没有礼貌哎,你该说,‘小姐,我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名字么?’”他的音乐让我对他好感大增。
“你的夸奖也很没有礼貌。什么叫‘厉害’?你不觉得我文华出众,过耳不忘么?”他笑,眉头忽然舒展,愈显的剑眉俊秀。“小姐,我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名字么?”他的笑容温和亲切,把我的戒备在这一瞬间全都消散了。
“贝妮。”轻声说出我的名字,我也含着盈盈笑意回望着他,丝毫不脸红我的谎言。
“贝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你的名字倒是……很有新意。”他略略思索了一下说。
我头一个反应就是,拜托,不要这么有学问好不好。说的这么快,我胡诹的名字,竟然也可以咏诵成诗。
“不是,就是小妮子的意思。家父只是觉得起这样的名字,孩子会健康成长。”我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接着解释,“就是小女孩的意思。你不懂么?”
“我不懂?”他又笑,“你是第一个会批评我不懂的人。”
我瞪着他看,觉得他笑得那一瞬间,似乎就有桃之夭夭的感觉,那种和夜色不合宜的明媚,我心里隐约感觉,这个人,一定好寂寞。
“你迷上我了?”他看我眼睛眨也不眨望着他,遂问我,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可是他的表情却看起来认真又充满威严。
“你平时一定很凶,我猜你很少有朋友。”看着他拧起眉,我一丝坏笑,“所以这么美丽的夜晚你才会形单影只,没有人暖床。”
“没人暖床?”他嘴角笑意愈加深了,仿佛自嘲。“为什么说我凶?”
“你等着。”我跑回房间,拿了一支毛笔,一碗清水。
回到院子,仍旧是没有穿鞋,那人深深看我,仿若欣慰。我用毛笔就着清水,在石头桌子上面画了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眉毛的地方对着划了两个大大的√,嘴巴画了∽的符号。
我一边画,一边说着: “你看你的眼睛,这么大这么漂亮,可是你说话的时候啊,就是这样!”
“我有这么丑吗?”他看着我作的“画”。
“就是啊!所以你应该常常笑才对,我猜你平时不怎么笑吧?你就是平时太严肃了,才没有朋友。可是你这么帅哦!总会有很多女人倾慕的吧?”我咽了咽口水,“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黄九。”他想都不想。
“你父母怎么有那么多的孩子,就……这样一直排下来啊,倒是简单。”我哼了哼,我怎么会相信他真的就叫这个名字。我能作假,他也能。
“是,是很简单。”他又笑,“我前面5个哥哥,三个姐姐,后面还有2个弟弟,3个妹妹。哥哥有两个已经殁了。”
“啊”我惊了一下,下意识一捂嘴,“对不起。”
“为什么?”他看我迷惑于他的问题,又问“为什么对不起?”
“我不该这样说的。”我低声答,看他神色毫不悲伤、目光夹杂着冰寒,脑中瞬间反应过来什么,好像很快就能解开那个结……我甩了甩头,很快换了话题:“黄九,你不觉得,你的名字……呵呵……”我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很像小狗的名字吗……”
“是吗?我自己倒不觉得。”我看我笑得不可抑制,甚至蹲下身子,遂问我“真的这么好笑么?”
我一个人笑得冷了场,有些尴尬。敛了笑容,又正色说他:“我该回去睡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太晚了,明天我还要赶路的。”转身要离开。
他叫住我:“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我心里一慌,我扯得谎被他看出来了么?转念一想,回答:“深夜还不能睡觉的,只有伺候人的命苦丫头,还能是谁?”
我速速的走回屋子,踏进门槛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下,黄九站在原地,凝视着我的身影,动也不动。我不敢多看,回了房间。

七、禁食
涅磐缘——洛沙
天明,我虽然每日按时服用易容单,仍旧被叮嘱戴上帷帽。车行一路颠簸了三天,从早晨到了晚上,都在忙于奔波。我很想问问云殇,为什么赶得这样急,连午膳都没有让我出去散散步,一队人马只在一处偏僻的竹林中休息。
可是,我始终都没有看见云殇的身影,在晚上,那萧声,再也没有响起过。我心中有隐约的不安,各种猜测,各种可能,我想起一个,推倒一个。
这一晚,我终于耐不住舟车劳顿,又连吐了几次,车队终于停下来,在邻近的客栈歇下来。小遥、青慈忙着安顿我,乱成一团糟。我随手抓住一个侍卫问:“云殇呢?找他来,我要见他!”那侍卫不说话,我一急一气,抽出侍卫的配剑直指他的喉咙,大吼:“云殇在哪里!”
小遥和青慈抓着我的手,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惹出事端来。我忽然明白过来,用剑指着另一个侍卫的喉咙,那侍卫应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
我急红了眼,“好,不说。你们最在意的是我这身子吧?不给我找他来,我就把你们要的给毁了!”
我扯下身上的缀着银丝线的玫瑰花样罩衫,又拽下发上插着的累丝锦云钗,一席发如同云缎一般泼洒而下,阳光下烁烁的有些刺眼。周围的两派侍卫见状全轰然的跪在地上,我剑指过的一个侍卫口中呜咽,话不能成句。
果然,我逼视他的眼睛,他却伏下,头跪在我脚边。“你们是哑的?是么?”我问他,原来,这些人谨言、不说话。我以为是严明的纪律约束着他们,原来都是哑子。我苦笑,皇帝啊皇帝,你要把我圈禁,这些人何辜,让我连累的都成了哑子。
我仰天长笑,泪水模糊了双眼,云殇,你明知我去的是地狱,还是如此来催我的命,急速的赶我去么?
“都起来吧……”我吩咐,“青慈,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不要跟来。”
我不肯进食、不肯进水。身体很快就虚弱了下去,等到隔天的傍晚,我已经出现了脱水的现象,开始高烧。我拒绝就医。一行人都耽搁了下来,小遥、青慈、严青、严嵩、莫言、莫御几乎每天膝行到我眼前来,端着饭菜,央求我。
我只瞪着天花板,我知道,云殇必定会被我逼出来。于情,我猜测他还是放不下;于理,他不能让我这样就死去,毕竟皇命难违。
深夜,萧声又起,我的眼泪漱漱的落下来。有人温柔的拂过我的额发,滚烫的两滴水,从高处落在我的脸颊上,顺着滑入我的颈窝。我努力看清眼前的人,无奈都只是模糊的影子,嘴里,被灌了咸咸的一口水,又一口。
继而是苦的,很苦。可是我心里,却有一丝宽慰。他是活着的,见我也好,不见我也罢。我没有害的他家破人亡,他去复命,复得好,保全了自己。他……还活着……
清晨醒来,烧已全都退去了。
身体还是无力,小遥、青慈看我开始进食,都松了一口气。几天奔波,几天的禁食。我已经渐渐明白云殇不再出现的原因。他那夜里吹奏离别的曲调,已然说明了一切,可以肯定地是,这几日的奔波,他确实不在身边,可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没有头绪,我更加参不透他忽然离开的原因。此外,从节气推算,又快到了中秋,应该是祭祀大典的时候快到了。我这个民间祭祀的“神女”祭天不成,又被禅师预言出了这么要“奉于真龙”这么一档子事情,皇帝自然不会再坐视不理,必定会把我接到身边安置,才能安心做他的皇位。
可是,我原先简单的推测,在这几天的沉沉思索中已经完全被推翻。如果诚如预言所说,黄帝必然要将我拜为上宾,如果要和我诞下神子,唯一选择就是让我入了他的后宫。可是话说回来,我生的孩子,因为是“神子”,为了不触天怒,必然只有一种选择,那既是,必须要成为继承皇帝帝位的不二人选。而我,碍于身份,也必然要能够位于后宫之顶。
从小遥的口中得知,当今皇后武华仪乃是摄政王武斯诚的亲生女儿,而摄政王武斯诚、启明王赛骋、瑞德王爷云翀璞在朝中呈三足鼎立之势,共同把掌兵权。瑞德王爷与皇太后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同时正是云殇的生父。此番,为了安置我,(在前面吃小吃店的地方加上瑞德王爷全家被软禁宫中的事情)皇太后亲入瑞德王爷府邸把云家老小近三十余人,接入宫中安住,名为因太后年迈,想要与未出阁前最亲近的小弟、弟妹叙旧,实则软禁,以避免云殇一接到我就带兵谋反。
朝中三人各有各自的亲信势力,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在后宫,皇帝的内宠颇多,而仪妃赛琪罗——启明王赛骋的二女儿,更是宠冠后宫。听闻皇帝曾为了搏美人开心,并不宣旨让仪妃在云意殿侍寝,而是亲去仪妃的霞菲宫里陪伴赛琪罗,此番连续七日,为皇帝即位以来最得宠爱的一个女人。
如果皇帝真的听着预言照办,那么后宫会乱,朝纲会乱,皇帝这个皇位做的也不会稳当。皇帝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传说中的人乱了原本掌控的一切,那我的存在,只能造成他横预皇权的一种阻碍。可是同时,我既得皇天庇佑,不能消失,那么,为了平复朝中的闲言杂语,稳定人心,只能把我监禁起来,为他所控,同时又不能给其他国家、其他人这种机会掌控了我而造成更大的外患。只有我受控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不为人所知,不能和人接触,才能真正的让他安心。
一切,让我的心渐渐变成一潭死水,了然了未来的命运。我却无力改变,我只能听之任之,顺其自然吧。

八、小憩
涅磐缘——洛沙
车马一行见我已无大碍,遂又启程奔波,我路上身子虽然弱,可是思虑左右,吩咐随人都不要停下,一直赶路。
终于这一日黄昏,我们到了一处河域汇流的回转处,几天来,除了夜间的人马歇息、用餐时间,全部时间都在赶路。我吐了几次,在中途还晕厥了一次,都倔强的不肯停留歇息。我知道,这些随人的命,怕是就掌控在我这一停一歇的时刻。他们的心,时刻都是揪紧的,下一刻还能不能活,也许就在我一念之间。
只听得青慈在门外似乎一声轻讶,紧接着檀木车窗外轻声道:“主子,咱们到了。”我心里一松,掀开窗纱帘子往远处望去。秋意正浓,面前一片樟树林子密密丛丛,空气中弥漫着松香的味道,却看不见松树的影子,看不见林子的尽头,直觉得满目全都是郁郁葱葱,完全没有秋意的萧索。
严青策马到我身边,下马秉告:“主子,前面的路要烦劳主子步行了,您身子弱,车下为您预备了小轿,咱们这就要进园子了。”
“园子么?”我自嘲的笑笑,看来,这专门关着我的地方应该不小,也许我这辈子就要在这里过了。算了,凡事也只能尽往好处考虑了。
“主子,奴才还有要事要秉您。”严青似乎是思索了一回,看到我的眼色极是疲惫,继续道:“这园子里格局新颖,完全不按咱们住的屋子格局布置。所以,道路迂回婉转,密林又多,很容易走失,虽不至于把主子您给绕糊涂了,可是,若是走到陌生的地方,再想走回去,确实难上加难。咱们一行人多,前后队伍比较长,园子里面景观奇胜,怕是奴才们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个失神,就走失了。所以,还请您忍耐一下,中途咱们最好不要停顿,直达处所,也好让您能尽快静养。”
我“嗯”了一声,心下想知道就不会这么简单,不怕我跑了?只怕不是仅仅格局新颖那么简单。又问道:“你熟识里面?”
严青愣了一下,约是没想我会这么问他,回道:“奴才和严嵩、莫言、莫御自九年前建园子时就在这里了。”
九年前……那时我应该6岁。我记得小遥说过我第一次被祭祀就是6岁那一年,那一年始建这园子……就是说,从我第一次重生,这园子就已经为我备下了,是专属于我的园子。
虽然知道是要被囚在里面的,可是知道了这点,对这个专属于“我”的园子仍然存在着好奇和兴奋。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好,我听你的。”
严青微屈的身影略略一震,又俯首到:“多谢主子体恤。只是……”他欲言又止,我问:“怎么了,不进去么?”严青清了清喉咙,道:“主子,傍晚时分,园子周围雾色灰重,您身体不适,咱们就在林外勉强凑合一宿,明日清晨,雾散露清的时候,咱们再进园也不迟。”
我已猜测到进园可能的机关,他这样说,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遂点头同意。
本来在樟木林中,始终看不到人家,可是跟着严青左转右转,进入了一片矮丛,又是一片竹林,穿行过去,影影绰绰的看到有户宅舍,炊烟袅袅的样子,像是早就有人在那里备好一切,准备迎接。
我们进了宅子,并未见人。宅子小,前前后后不过五六个房间,只安置的下我和随行几个人。小遥、青慈仍旧是随了我,严青四人虽是异性侍卫,可是碍于条件,方便护卫,也只能捡了近前的屋子休息。其他人都只好胡乱的打了地铺,男女各分一间。
我见着秋意深了,到了下夜更深露重,命青慈再接进4、5个婢女一同在房间里,都是不大的女孩子,17、8岁的韶华年纪,听了我的话喏喏的谢恩。
安排妥当,才忽然觉得好像这日里,身子忽然轻便了许多。也不觉得乏力不支了。小遥看我神气清爽很多,很是高兴,亲自跑去厨房,弄了碗清淡的鱼肚羹来,姜丝和着清白的鱼肚漂浮在金黄的鸡汤上面,黄白相间煞是好看。我打趣地说:“小遥,你这样好的手艺,又不肯轻易出手。我若是男人,一定娶了你去,每天有这么漂亮的饭菜来伺候,又有你这样的美人佐餐,神仙也不如我快活。”小遥羞红了脸,直说:“小姐只会取笑小遥……”低着头嗤嗤的笑。
用了羹,再也吃不下其他东西。透过窗户棱子看外面的月色,冷而清淡,柔华似水,无云的夜空把月光泄在光滑的石板地面上,反射出银白的光。我随手拿了海蓝色宝相花纹垂锦披在身上,出了房门。
宅院前一片空旷,转过去就是竹林,淡淡弥漫在空气中樟木的味道夹杂着竹子的清香,那味道游弋着淡淡的熟悉,好像在哪里遇到过,可是又不能明晰的回想起来。我本就不是为这些事情伤神的人,索性不再思索。
朗朗月光,看得清竹林深处,我漫无目的向前游走,忽然回首看看,小遥和青慈都已经不知去向。有萧声从远处飘杳传来,我情不自禁向着萧声行去。
云殇望着我,萧声微有凝滞,旋即又承接起来。“莺莺燕燕。本是于飞伴。风月佳时阻幽愿。但人心坚固後,天也怜人,相逢处、依旧桃花人面。绿窗携手,帘幕重重,烛影摇红夜将半。对尊前如梦,欲语魂惊,语未竟、已觉衣襟泪满。我只为、相思特特来,这度更休推,後回相见。”
他眼波流转,温柔缱绻,月亮映得他光洁的发,陌生的俊朗此刻散发着熠熠的神采。
备注:
莺莺燕燕。本是于飞伴。风月佳时阻幽愿。但人心坚固後,天也怜人,相逢处、依旧桃花人面。绿窗携手,帘幕重重,烛影摇红夜将半。对尊前如梦,欲语魂惊,语未竟、已觉衣襟泪满。我只为、相思特特来,这度更休推,後回相见。——蔡伸 洞仙歌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九、云殇
“这才是你么?”我抬头望着他,禁不住微漾着笑。
“就是我。可是,这不是本来的你。”他回我的笑容中隐藏着苦意,“你这样子,就已经让我心魂不再,若是本来的你就赫然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恐怕再难把持了。”
“你还是来了,你……不担心么?”我坐下,倚着身侧的翠竹。
他盘膝而坐,凝望着我,良久,深深地说:“担心……可是也不担心。他们必能自保。我父亲前日已携家眷出宫了。”
我闻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道。
“岸边的面摊子,听路人说瑞德王爷云翀璞连其家眷泽被天恩,太后亲邀到宫中暂居,一家团聚。”我理了理思路,“本来只是猜测,后来无疑当中听到严青和莫御问起,云王爷还是没有回府么?就印证了我的想法。”
“你可恨我?”他定定的直视我的眼睛。
“恨。恨你把我抛在这不知黑白的世界里寻找头绪,也恨你什么也不肯说,独自承受一切。如今,你又把我抛往这神秘的园子里,任我一生孤孑,在这里了却残生。”我顿了一顿,回望着他,“可是,我也感激你,你的心意让我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找到一丝温暖,你让我活回这个世界,有了一丝牵挂。”我直言不讳我的心动。
云殇的目光波涛汹涌,有一瞬我以为我要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浩海中,他牵起我的手,探向他的胸口。隔着鸟衔瑞华锦服,身体的温度缓缓地传入我的手心,那樟木夹杂着竹清的味道瞬间浓郁起来,我下意识一缩手,他狠狠按住我的手。“你不是动心,你只是可怜我对你的一番情意,是么?”他牢牢的抓住我的手,尾指上的护甲深深地嵌入他的手心里,咯嘣一声,护甲竟生生的折断在他手心里。血,顺着他紧握的掌心从掌纹下端流下来,我轻轻的“啊……”了一声,伸出另一手想要查看他的伤口,他另一只手却牢牢抓住我,我望着他,他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面容纠结着痛苦和迫切,“是不是?是不是?你只是害怕,因为你的存在,让我、让我的家人身处险境,你内心愧疚,所以才会可怜我,是不是?”
我手指被攥得生疼,却不动容,轻轻的说:“不是。”云殇猝然的松开了手,怔怔的望着我。我的手指本来被攥得几乎溢出了血,这一松,血液回流,双手又麻又痒。我甩了甩手,玩笑着说:“你这么帅,还对自己没有信心,可不行哦……”云殇垂头,我双手扶在云殇的伤手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护甲尖锐纤长,折在他手上,仍旧深深地嵌在手心皮肉里,我看得心惊,拿了绢帕帮他包扎,想要拉他回宅子去处理。他却不肯动。
我柔声道:“云殇,我也许并不懂你,但是有可能我更不懂我自己。我不能肯定我是因为什么,对你有了牵挂。可是,牵挂自己就找到了我。也许是我病重在床上,你喂我生理盐水的那天开始;也许是从在船上,看到你给我捉的黑鱼开始;也许从放纸鸢那天你扶住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不是那么愿意深究的人,万事我都喜欢顺其自然。可是,如果我对你有了这份情愫,我就会珍惜。”
我牵起云殇的另一侧手,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云殇,你不知道你的好。可是我也不知道我的好。从来到这里,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我的真面目,我也从来不知道即便我是神女,到底有什么样的能力。也许我的声音是甜美的,身体是曼妙的,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停了一停,“纵使我真的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却也从未见过,不是么?你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见我,我知道你的心,不是因为我是神女,而是因为这个平凡而普通的我,所以我才会上了心。”
云殇抚在我颊上的手,缓缓转到我的后脑,他的面容在我眼前放大,眼神沈醉迷离,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我以为他就要吻上我了,他却把我的头紧紧搂在他的颈窝。他低低的说:“若儿,如果你的命运注定是要给帝王的,那我情愿把这天地给翻过来,只为……守护你。”
我埋首在他怀中,咯咯笑着:“如果有天你做了帝王,我也不要你了,我不要坐在你的后宫里。我,贝宁若,只愿自自在在的活在这天地里。我不要桎梏我的脚步,这一世,我愿为了快乐而活。”
“为了快乐而活……”云殇嘴里呐呐的念着,“好,只要你快乐。我愿尽我生命守护着你。”
他又低头问我:“你可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大的能力?”我一脸疑问。他从袖中掏出小刀,从我中指瞬间滑过,我还没有感觉到疼,血珠已经冒了出来。云殇摊开受伤的手,把半支护甲猛力拔除,我惊叫阻止已经来不及,血一下溢出来。
风声倏然变得尖利了,仿若是严冬,呼喝中夹杂着凄厉,竹林外几束闪电猛然照亮了大地,却转瞬即逝。继而,朗朗的月光,仿若一刻前的平静,温柔的撒泻在翠竹上,更显得绿意盎然。
云殇捏着我的手指,挤压出血珠直对着伤口滴下去。一滴、又一滴……我的血一碰到云殇的肌肤,那里就开了一朵蔚蓝海般的小花,伤口在我眼前愈合,散发着柔柔的莹蓝色的光,就像是放电影时按了快速前进的按键一样。我惊讶的合不拢嘴,“你怎么知道的?”
云殇面容中有淡淡的忧伤,“因为我,曾经也有这种能力。”他的声音明明就在耳畔,听来却如在天边一样的遥远。“曾经,我因为用了自己的异能,救了人,却被人当作妖魔一样被害怕,赶逐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等着我自生自灭,可是我没有如他们所愿,我用我的血,救了荒漠中的狼王。狼群护送着我,又回到了京都。”
我心中有些绞痛,他的际遇,也许远比“我”要悲惨的多。我听着他的话,抓紧他的前襟,他看到我的反应,扣住我的手,蔼蔼的凝望着我继续说:“而后,我被我的父亲——瑞德王爷云翀璞收留。我从不知我的生父、生母是谁。而瑞德王爷当时是维护着当今皇帝,云载乾——当时的九皇子即位一成大统的。遂与当时的太子云载德,结下了仇。太子云载德从市井传说中听说了我的故事,本来只是疑心,在见到我当时湛蓝的眼眸时,开始拿我大做文章,以推翻九皇子深厚的朝廷党派势力,搬倒瑞德王爷,将九皇子连根拔除。于是他禀报先皇,瑞德王爷私藏上天神子,私匿天佑,妄图协助载乾篡位称帝,意图谋反。九皇子载乾命保我父赤诚衷心。先皇当时对太子的张扬跋扈本来已存不满,对于兄弟残杀之事深恶痛绝。同时对于篡位谋反的事情非常敏感,下令深究。”
秋风渐起,我抖了抖,云殇脱下襟袍将我紧紧包裹起来,搂我在怀里。“于是我被关入囚室,多次供问。可是我从小流浪,怎么懂得这些深宫乱世的谋术。一次深夜里,一个宫女冒我父之名给我送了饭,饭中下了‘酥泥春’……”
我正听得紧张,听到“酥泥春”三字,心里猛然一悚,惊叫:“那不是……春药!”
云殇冷笑一声:“对,是春药,也是毒药。那是一种让人沉溺在xing爱高潮的梦魇中把力气用尽,精枯力竭而死的一种毒药。根本无药可解。而我……那年,听父亲大人推算,应是8、9岁的样子……”我惊得一下捂住了嘴,那样的年纪,根本就还是个没有成熟的少年,那药性如此烈……他怎么……云殇却没有看我,眼睛望着泛着银灿灿光芒的月亮,他眼神中仿佛存着万千利剑,腥风血雨一般的叱咤挥舞,旋即平静下来。
“我中了毒,浑身燥热不能解。那宫女进了囚室来撩拨我,我益加不能自控,在狂乱中与那宫女……”我紧握着云殇的手,等着他继续讲。
“昏迷中,云载乾、我父瑞德王爷呈请皇上把我救出去,可是我身枯力竭,已经无力回天。我父怜惜我小小年纪,从未尽看红尘,却屈辱而死,遂找了一个得道高僧,在极北苦寒之地将我冰封。不知道是不是我身体的异能起了作用,我居然没有死去,在5年后,令人吃惊的自行破除了冰封,高僧见我骨骼奇特,又是起死复生之人,开始教我防身之术,又带着我在各大名山经教,习武强身。复生后的我,样貌虽和从前已不尽相同,然而时隔8载,父亲尽显老相,而我犹如成长3年。父亲在悲喜中交加中将我悄悄带回府内,赐名云殇。同时严密封锁了我的来历,并让我在朝中为官。
自复生之后,我的眼瞳变成灰黑色,发色也变成墨色了,肤质也在习武过程中变得粗糙,身体的异能也全部消失了。凭借着一身武艺,远赴边疆平定国土,获封‘定远将军’。”
我见他默默沉思,不再言语。脑中许多疑问冒出来,又隐下去。只抓了一个问:“那你从前……名字是叫什么?”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十、青圣
云殇有些犹豫,望一望我,又轻轻地吐出两字:“青圣。”我惊的一下子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只紧紧地抓着他一侧衣襟,“那不是……前朝北商国皇帝的……定国神兽……”
前些日子在客栈休息,曾经在一侧酒肆里听书,那说书的讲的正是前朝几国为了争夺北商国定国神兽“青圣”所引发的几场恶战。
北商国是漱国东邻的一个国家,地广人稀,虽说和“漱”相邻,实际上中间隔了辽阔的一片沙地、戈壁,北商国的商人和漱商之间,若要往来,为了避开荒漠中的危险,要从北商国的北侧绕水路,沿西线,穿过北面武赤国边境,绕一个大弯子才转过来。这片戈壁荒漠,成了漱和北商之间相互隔离的天然屏障,虽然北商民族曾经在人们的传说中被称为“虎狼之人”,实际上真正见识的却少之又少。我猜测着,越是荒漠戈壁的地方,人的生命力和潜能就越容易被激发出来,效仿着沙漠狼群一般的生活本性,所以才能在市井人们的口中变得如此凶狠嗜血。
可是,也正因这片沙漠的阻隔,北商和漱之间安然了许多年,互不侵犯。
“青圣”是北商国几代皇族供奉的一种神兽。听闻这种神兽生活在苦寒地带,靠天地精华养生。貌似麒麟,却通体青蓝色,四爪有鳞。百姓们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是亲眼在沙漠中看见过神兽,在生命危难之时获救。怎样救的,却没有一个人说的清楚。更有甚者,有出外的商人脱险回来,找能工巧匠雕凿了石像,在家里请走了神佛,只供奉着青圣的石胎,以佑全家,护佑祖上荫翳。
我缓缓思索道:“照理说,这名字祥瑞得很的,怎么被逼迫到那个地步。”略略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他们怎么能让传说中的威武神勇的神兽,名字为一个羸弱未成年的少年所用,这不仅是折了神兽的威风,更是折了北商的神体护佑之说,北商哪来今后的平安?”
云殇点点头,“是,不仅是如此。说书的没有讲到,实际上被北商皇帝供奉在皇家内廷的,是‘祥瑞通达’”。我一脸疑惑,云殇笑了,温柔的抚了抚着我的头发,“那是一颗珠子,通体透兰,凝珀碧清。具有召唤‘青圣’的作用。大约这么大。”他双手合指一捧,大概比了一下珠子的大小。
“就为了这颗珠子,西箴、北商、武赤三个国家经历了长达两年的战争,民不聊生,几乎人人都谈珠色变。”云殇遥遥看着远方,月色透过斑驳的竹影,竹风习习,吹散了我额前的发。“就是那一年,我游荡在荒漠无垠中,走到了北商、漱国交境……后面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西箴乃是漱国西北的国家,与漱国为通姻之好,从夺珠战乱后,兵弱民反,若不是漱国救助,早就亡了国。武赤为北方大国,无论商业农业都属四国当中鼎盛的,尤其是濒临海边,盐业几乎被垄断,与各国都有交好,漱国皇帝的内妾“恭谨”小嫔,即是武赤国的三公主。
我不由得好奇,一颗珠子,竟然引起如此的轩然大波。那个“祥瑞通达”,人们口口声声的赞称为前朝的定国安邦之物,应该是珍为国宝的,怎么同样的物件,到了这一朝新的帝王手中,竟然就失去了这样的神通了?
“那珠子……”我看了云殇的表情,忽然噤了声。“那北商这一朝的皇帝,不是在那一年即位的么!”
云殇温柔的目光扫过我,夹杂些许的赏赞,他微微一笑,唇角却似冰封一般,话语也寒如酷冬:“对,那一年。有一日,‘祥瑞通达’渗出了血水,凝珀不再,碧清色变成了赤色,终日如被血沁住一般,血色氤氲了整个的供侍殿。###师着了魔一般,每日施法护珠,却终不能止住赤珠渗血,###师刺破双眼,以通天目,却在那一刻,癫狂了。”
我手指轻触在云殇唇角那一抹冰冷的笑容上,点了一点头,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所以,北商诸臣见护国法物失了精髓,起了内乱,才有了如今帝王。”
“你可会……怕我、厌我?”他带着一丝忧郁,悄声却正色的问我。
“你可会怕我?”我夹了一丝促狭,睨着他笑问。见他不解,我又说,“不怕我这妖女那天把你这鬼怪一擒,煮煮吃了,延年益寿?”
他爽朗大笑,回手拿出萧,这次我终于看清了那萧,难怪只一人吹奏,却有两管萧声。那两管洞箫天生孪体,碧绿盈盈,萧身各自错开约四指长,头萧的出气正对尾萧的入声处,通气之处有一镏赤金镂刻祥云的小小簧片,簧片错入气孔中,即只余一萧出声。
我看得呆住,即便是在前一世里,那些现代、精妙的乐器,我哪一样没有见过?即便没有见过,也是听说过的。只是这样,我闻所未闻,只有感叹而已。中华文明的渊源,远不是我能仅凭猜度就可以看到全貌的。
取来细看,尾萧上面镂刻着一只禽,看起来,像是凤凰的样子,却也不全是,看起来,比我见过的凤凰花样更加辉煌豪贵,气势磅礴,沁了密实的红金朱砂在上面,红色及其鲜艳,唯妙唯肖,仿若随时要飞入天际的一团火。
头萧上面乃是活灵活现的一只无角青龙,四爪锋利,霍霍生风,眼眸犀利,似有狰狞之意,但那神采回合与凤凰,却是四目含情,别有情意。可是两只镂刻的鸟兽虽然神气,却总是感觉缥缈不清的视觉,似乎不是真实存在的,那凤凰更是若隐若现。用手指沿镂刻的痕迹细细抚摸,却不能感觉出镂刻的棱痕,着实是出神入化。
“赤云青螭,就是它。”云殇凝视着我,脸上却微微一红,我几乎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看错了,可是他轻抚那孪萧,又道“赤云禽、青螭兽是一对,龙雀合鸣,本就是缠绵悱恻的。”
我不由得赞叹,“可是这样精妙的乐器,运气要非常得当,才能吹奏得出绝唱。”我研看那孪萧,头萧碧清,尾萧青翠,可是尾萧的气孔却没有开全,大半萧身有沉沉之色。
“这萧有灵气的,适时才能整体通透。那时如能再为你吹奏,必定不同凡响……”他隐了话没有说,见我望着他满心期待,不忍拂了我的意,“这萧本身是一半,若要真正天籁之音,需是笛箫合鸣的……这笛尚未现世,只待……”他只凝望我不语,良久,抬头看看天色,东方几片云彩已经见了灰白。
“回去休息吧,等到晌午再起身不迟。那园子……可以惑人、同样可以养人。”他扶我起身,“要保全自身,方可得安宁。”缓一缓又正色对我重重的说,“当今皇上于我有恩,慈爱宽和,也是个清明、有建制的君主,我必不负他。”
我也端正神色,昂头回他道:“若儿今日与君畅谈,视为知己之言,必不误导视听,正己言行。戏言之处,过耳随风,唯记得这份感恩之情。”
他淡然一笑,伴在我身侧,送我出了竹林。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一、 消隐园
带着对云殇的一片了然,睡的深沉,起身时果然已是晌午时分。小遥、青慈早已备好,准备入园。
依旧沿原路穿过樟木林,途中不敢稍停,回味昨夜相会,心下晦涩,这一进园,我与他怕是相见无期了。徒留了这一线牵挂,他用至真至情对我,我无法不感动。即便仅有这一点眷恋,也可以让我充满勇气面对未知的一切。
思绪之间,已然到了门前,我令人住了轿。眼前是毫不起眼的两扇青色门板,门环两侧均有红木葵花金铜纹饰,双侧各二,门楣、门脚也是寻常人家门上的缠花枝。院墙为青灰色,高高矗立,环抱绵延隐秘在樟木林中,只看到弯弯一角。门前三个大字虬劲有力——“消隐园”。
一行人随着严青先后进了门,遥遥听见大门“哐当”的闭合起来。微微阖了眼睛,罢了,万事随其自然吧。
眼前是一排排桃树,桃枝蜿蜒曲折,秋意浓了,只剩挂着绿油油的叶子。只是,这样多,密密丛丛,行走在桃树林里,前后左右全都是树,我已经辨不清方向,亦步亦趋的紧随严青身后。隐隐耳边有流水潺潺的叮咚声,却不见泉眼所在。脚下的土是松松的,这片桃林被人照顾的很好,我心里暗暗的思量着,却不见一个农人种植。我左顾右盼,看看小遥等身边几人,也是漫目好奇,只跟着人前行。严青在前面减慢脚步,再三叮咛我说:“主子,且不可贪一时景色,请紧随奴才脚步,莫要穿行到别处去。”
我听了,心里紧了一紧。加快脚步,追着严青一路行去。林中穿梭约有半个时辰,眼前景致一变,竟然是一湖水色,翠透清澈,水清却不见底,几株老树横亘在水中深处,益发衬的水色一碧万顷。远处几汪碧荷、睡莲粉白相间,嫩色如婴儿的脸。水中红鱼大约手臂长短,见了人,都一堆堆的雀跃湖畔。沿湖全是垂柳,秋风中袅袅飘扬。从这里看去,反而像是被湖水围绕而来,盘着岸边杨柳,蔓延到天际去。红日高照,湖面白玉游廊恰如飘浮在水面上,廊底拱起,惟有中间可以行路,桥底两侧全部浸在水中,反射着波波磷光。若要不湿鞋,惟有一人径直穿越过去。不仅如此,两侧手扶栏柱仅有膝盖高,柱底近半都泡在水中,若是分了神,身子歪斜下去,就会落入水中。我低头小心翼翼的走在游廊中间,严青仍旧在身前催促脚步。走到后来,几乎前前后后的人都跑起来,直冲到湖的那一端。
到了岸那一端,禁不住回首张望,不由得“啊”一声惊叹出口,彼时日头正在头顶,游廊桥身已有一半浸入湖中,刚才可以落脚的廊底已经浅浅的漫了一层水,此时,尚有十来个随侍仍在廊上,几个人紧抓裙底,仓皇的向岸边奔跑,仍是免不了浸了水。
我诧异那桥,本以为有什么机关在控制着游廊起落,细细观望,却发现不了端倪。抬头望望天空,心中豁然开朗。竟是那湖水随着日头涨落,自生潮汐。暗自推算,这桥到了日落,只怕是仅剩廊影在湖水中央了。想要再过桥出去,一天中只怕也仅晌午一个时辰而已。
看来是要在这里久居的了,路上这许多机关,我如何逃离? 入了园,没有再仔细清算过随人,廊上一行,因为仅能一人埃一人的纵向直行,这才看清楚,随我一同进了园子的,除了严青四人,小遥、青慈外,仅余二十几人。我默默为离去的人庆幸,那些人,送了我来这里,应是完成了任务了,他们也松了一口气吧。而剩下的这些人,随着我,迎着未来无数种风险可能,他们也称得上是死士了。心中不禁一凛,这些人,今后出生入死也要随着我的,定要善待才好。
再往前行,宽叶梧桐高大魁梧,密密匝匝、铺天盖地,朗朗的日头被堵了严实,樟木掺杂其中,松香味又隐隐的传来,不几步小小一片竹林。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全身心都氤氲在温暖的回味中,仿若昨夜的他就在身侧,不觉安定了很多。
“再往前过了杏林、百木苑就到了主子住的赤霞宇了。”莫御从人行中穿出,对我说。
“赤霞宇么?”我苦笑,原来软禁的地方名字也这么奢华美丽。
百木园早已过了群花斗艳的季节,石榴园花已颓败,红橙橙的石榴一嘟嘟的挂着,甚至有的裂开了皮,饱满的颗粒几乎要溢出来;但是菊苑却随着寒意冒出花丝来,明黄、绛紫、橙桔各色不一,都是明亮耀眼的;梅园、瑰园、兰园都不在季,只是各式深深浅浅的绿。墙角爬满荼蘼,小小的白色花,一朵连着一朵,幽幽的香气扑面而来。
还有些只剩些绿色的花种,这里一片,那里一丛,看得眼花,看来只能等到春天回暖后,才辩的清到底是什么。
从进了消隐园,最大的感觉,就是漫无边际,只能辨的清来时的方向,到了这里,腿已经微微的酸麻,却不知身处在园子的哪一层,哪个方位。整个园子大到没有边界。
一路前行,已然到了诺大一处院落前,确切的说,不是“院”,应该是在百木园中曲曲折折分别坐落在不同位置的房子,且方向各异,眼前正对书写“赤霞宇”三字的房宇,是几栋房子中房高最高,最奢豪的,进了屋,迎面是一扇黑木屏风,绕过屏风去,竟然就是门,才明白这只是一间过堂。因为过堂太高,从外面看不出里面还有着层层院落。迈出去,门庭小小的院落,每个方向各有3个房间,正对主屋共有三间,门匾上花样繁华一般的字,曲回游折,不见棱角,认了半天,才觉得是“宿主”二字。
穿堂入室,厅堂红木图腾悬挂正中,很是眼熟。赤色鸟雀,脑袋、燕子的下巴、蛇的颈、鱼的尾、有五色纹几欲飞腾,爪钩尖锐、目光咄咄、五色羽翼丰满,悬翅振颤,我只盯着那图腾不能移开目光,耳畔仿若听见巨翅拍打,风声作响。初见已觉磅礴,细嚼更是天家气势。
手心微微泛红,热、很热、几乎烫手,身体里的热血似要沸腾一般,血液在周身奔腾,眉心中似有热碳烤炙一般,眉心紧蹙在一起,眼瞳似燃烧了两团火,却不能移开一丝目光,那巨雀的目光直直的摄入我心魂,几乎就要与我魂魄相合。不禁上前一步,抚上那赤雀,指尖一触,刺目红光顺着指尖绵延至手臂、肩膀、胸、乳、肋骨……直到脚尖,又倏然冲至头顶顶轮,发髻猛然散开,长发瞬间蜷曲,四散开来,幽幽放出赤金光芒。
那炙热也随着消散,我只觉得全身经脉畅通,酣畅淋漓。说不出的舒适清爽。深深的吸入一口气,缓缓合上眼睛,徐徐微风绕过耳畔,身子轻快无比,几欲飘然飞上天际。
睁开双眸,只觉得耳清目明,面上什么东西轻柔摩擦,微微地有些痒,我轻轻搔挠,一张面具紧合着面颊被剥揭下来。我微抚面颊,双手触及之处柔嫩似夏莲的花瓣,心中豁然开朗,回身急急的唤:“去拿铜镜来!”
面前十数人,俯身五体跪拜在我面前,只余小遥僵直站立,呆呆的望着我,几乎屏息。
“你们……”我不解。
严青、严嵩、莫言、莫御四口同声,清朗话语余音绕梁:“末将井宿、鬼宿、柳宿、张宿参见……”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二、朱雀玄女
严青、严嵩、莫言、莫御四口同声,清朗话语余音绕梁:“末将井宿、鬼宿、柳宿、张宿参见朱雀玄女,恭贺玄女回复本身,赐福大漱,祥瑞万年。”
我只吃惊,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小遥却在一边失声唤道:“玄女姐姐!你真的是玄女姐姐!”遂跪在我脚边低声啜泣。
我一时懵懂,只愣在那里,缓缓思索,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这就是我转世的命运,除了接受已经没有选择了。
“都起来吧。严青去把外面的人也都叫进来,我有话说。”严青应了一声是,把外面的随人尽数带入厅堂。新进的人,见了我,又都惊讶跪地,俯首叩拜。
都叫起了身,我望一望众人,朗声道:“你们这些人,跟了我也快有半年,我的脾气秉性,你们见过听过的都不少。我记忆尽失,虽身为玄女,却不知玄女何为。今后要听的、要学的、要做的,在我心里还都是未知。你们当中有些人是不能言的,但是能听,这些就好。”
青慈倒了一碗茶给我,我润润口,又道:“虽然你们的来历我不清楚,可是肯这样伴着我面对无数可能,我信任你们,同样期待你们的信任。”我想一想又说,“前面已有夺珠之乱祸国殃民,若有因我而起的战乱,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今日大家既见了我,也需谨言慎行,勿要一个不慎犯下天下大不韪之错,若因神女现世引发各国的恐慌与争端,不仅我是众矢之的,你们同样不得安宁。都明白么?”
一众人见我这样说,又都俯身跪倒,叩拜同声:“誓死衷心守密,追随玄女神身,必不独行。”
我略略点头,遣走众人,只留下小遥、青慈、严青四人,细问园中要节,今后事宜等等。
琐事繁复,絮絮的听下来,已是傍晚。###得饥肠辘辘,小遥体贴细致,早已备好骨汤、小菜、米饭,来不及细细品品尝,囫囵的吞下去,吃了许多。小遥呆呆的望着我吃饭,半晌又吃吃的笑起来:“玄女姐姐还是宁若小姐,吃起饭来还是这样狼吞虎咽的,一点没有神女的气势。”我口里含着一口饭,含糊的说:“你们的玄女都不用吃饭的么?”
“即便是这样子,姐姐也还是艳美绝伦的。”小遥认真的说。
青慈笑着拍拍小遥的手道:“主子哪个样子都好,人还是船上的那个人。你这样瞪着主子,竟是不让人吃饭了呢!”
我不禁笑着佯怒道:“你们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了?真是该好好管管!”
用了膳,才有时间仔细在园子里走走。百木园中百花颓败,八角金盘矮木愈发显得翠绿莹亮,夕阳之下油油的可爱。随手摘了一颗石榴,青慈奉了锦帕,剥了石榴籽在锦帕中,送给我吃,清甜香嫩,舌尖都透着浓浓甜意。
脚下是梧桐的一个个铃铛籽包,随着微风摇曳落地,踩在脚下,咿呀微响。身后厚重的脚步声响起,我警觉的回首,青慈已然盈盈拜倒:“奴婢青慈,见过井宿大人。”语毕就退到远远的一旁候着。
有了刚才的介绍,我已经知道,严青就是“井宿”。于是也不说话,只是前行。严青紧随我身后,也是默默。
走得有些累了,我环顾四周,不见有坐的地方,只好拣了就近的一棵古柏,倚坐在斜冒出来的一臂枝干上,望着严青道:“井宿,七宿之一;朱雀,七星之主。七宿井木犴又称井宿、鬼金羊又称鬼宿、柳土獐又称柳宿、星日马又称星宿、张月鹿又称张宿、翼火蛇又称翼宿、轸水蚓又称轸宿,你们已经出现了四个。我应该不是只是个‘玄女’的称号那么简单,我能做什么,或者说,皇帝要我做什么?你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了?”
他惊了一下,屈身要拜,我望着浑圆火红的夕阳,轻声说:“井木犴,你已然知我洞悉这些,还要拜么?”我浅浅笑着看他,他目光如炬,进一步向前道:“贝小姐何时了然一切的?”
风中的铃铛籽包随着一阵风,从梧桐树上落地有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说的是朱雀吧?”我从古柏臂间回身望去,远远的竹林,混着夕阳如血,翠竹黄竹,密密匝匝一片片相连。“这园子里,虽然百花各妍,千木林立,可是最多的还是竹,梧桐,来时的路上,我也隐约听到了泉水声。可不是都全了。”轻轻叹息,“到底到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坦然对我呢?”
严青肃声说:“玄女洞悉天机,是意料之中的。只是一路上,玄女的表现都像平常人一样,虽然在水中初露端倪,我仍不得知玄女如何了解七宿的。”
“你呢?你如何得知自己是井宿的?”我回问。
“井宿是我……奴才的小字。我自幼时,娘亲这样叫我。”他翻起一侧手臂,卷起广袖,肩膀大臂一侧面朝心窝的地方,清晰可见“井”字。“这字九年前已经隐现,……应是玄女本神归位,才如此清晰。”他也同样讶异。
他手臂上如刀刻般的“井”字,沿字缘呈现赤金色,烨烨光芒影映着夕阳余晖。
“严嵩、莫言、莫御分别是鬼宿-鬼金羊;柳宿-柳土獐;张宿-张月鹿。我们四个人中,我是最先来到这园子的,鬼宿、柳宿、张宿后来陆续来到园里……也都是宫里的人送过来的。尤其是鬼宿,来得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纹印在眉心,躲不过的。”井宿边回忆边说。这些人,身上挂着这样的纹印痕迹,从出生便被赋予了使命,只是,在这个神论的世界里,他们被人恐惧,被人躲避,被人羡慕、忌恨,有的到了最后被当作附上了邪咒的妖魔鬼兽,被驱逐,被追杀,能够存活,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井宿眼神中的落寞愈加深了,“柳宿最为幸运,因为纹印在腰际,多年都不曾有人发觉,可是家道中落,被送到宫中做阉人,才被救了下来,送来这里。张宿……就是传说中的神医,具有神奇的力量救治百姓,只有他,是自己找来这里,加入我们的。鬼宿的重伤也是他治好的。”
我听得心酸,这些人,就是因为要等待朱雀的重生,才会年少就遭受如此的磨难。换句话说,他们的生命,从圣女出现时,就已经被注定要奉予的。
忽然背负了如此大的重荷,心中有种不能透气的窒息感。上一世的我,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负责任的丢弃,这一世,就受到了惩罚,要背负着这么多人的热血生命来生存,掌中似有千斤重,无力感在悄悄的蔓延。
“玄女也不必过虑,万事皆有定律,我们只需顺其自然。皇帝救了我们,也是希望能够实现古老的寓言。”井宿见我神色厌倦,劝慰我说,“曾经听说,‘举天下之间王者谁也?得四兽之宝物者天下。’恐怕每个皇帝都有得四兽之宝的雄心,可是,我曾经听一老方丈说,四兽若是同时显世,除非天崩地裂,众生枉存,这样说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许多年来,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可是,漱国在第一次玄女祭天之后,就没有在遭遇过大灾大难,国事平稳,百姓安宁,连战事也是稀少的。这是事实,所以,吾皇才会怀疑,贝宁若小姐就是传说中的神兽之一。”
我失声苦笑:“你看我的样子,哪点像个鸟了?”
井宿听我这样说,再也矜持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哪里是鸟?这样的话也只有我们的玄女娘娘说的出口,朱雀乃是火凤神身,怎么是一般的飞禽可以比拟的?”
一刻他才缓缓停下不再笑我,我无奈瞧着他说:“我不求做什么玄女娘娘,只求自保,希望我、我们七宿都能平安一世才好。”
井宿知道我平时说话随意,也不转弯,平时向我,缓缓正色道:“七宿缘为朱雀而生,玄女这一愿,七宿也只愿守着这夙愿。只知死生追随玄女。”
好沉重的誓言,这是逼着我要承担下这份责任,再也推卸不掉的了,星宿玄机,朱雀神圣,我只知一二。这条路,我必定辛苦。
夕阳缓缓落下湖面,金灿灿的余晖影映着波光水影,耀得天地间都发散着淡淡的黄色雾霭。我身边这许多人,他们曾经因我而受到伤害,我怎能不动容,怎能再放任自己自由自在,为所欲为,我只是在这迷茫、神秘的雾霭中,找寻着属于我的一条路。

十三、未成曲调先有情
风平浪静。周遭的一切都平和安定,我每日在园里闲逛,熟悉地形,了解星图。赤霞宇里最多的是书,亦是我消遣的方式之一。我看着那些难懂的楔形文字,无奈再无奈。我从未学习过这样的文字,可是读起来却如行云流水般畅通,讶异、也充满好奇。
《四神天地书》已经将关于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的四象说了大概,还有农历、农耕时间、节气、黄经、历经都略略的带过。
古星行图完全理不出头绪来,我自己做了木炭,用炭心作笔画了自己知道的星云分布图。星象图模仿了大概,才知道赤霞宇的几所房屋都是根据朱雀42个星座、500余颗星的位置建造的,能看出来的除了双子、巨蟹、小犬、积水、天狗、天舍等星座,还有轩辕十七星、天庙十四星等等,看多了就有些头晕目眩。
只是这些都是单纯的星象常识,看不出什么玄机来。唯有每天都置身在书搭子里面,几乎都要感染了那些古书的潮气。
早已对着镜子欣赏过容貌,很美,的确很美。这让我觉得转世而来,冥冥中对我上一世不尊重生命,这一世受到惩罚,才迫得接受如斯重任,有了些许的宽解。
可是有些太过美了,倾国倾城来形容尚不贴切,因为,那美,明艳的有些狐媚,虽然媚而不俗,可是媚气却太过了。红唇、齿白、吹弹可破的冰肌玉肤、夭瑶妩媚的身骨,这些完全不需妆容。紫金蜷曲红发及膝、赤褐眼眸慧颉灵光、指如春葱嫩若百合……所有的美好似乎都被我一人占尽了,反而觉得不真实。
最初的几天,对着铜镜发呆,总觉得是这时空里的镜子质量太烂了,把所有的瑕疵都尽数遮掩了去。可是到了湖畔,对着湖水映照影子,才真的相信了仙骨天成、顾盼流光不是虚说的。
这样的我,是可以轻易的撩拨男人的心绪的,我相信。那么云殇,在意的我,是哪一个?是无拘无束、散漫无心事的贝宁若,还是眉梢眼角尽显风骚、曼妙身材诱人欲醉的玄女朱雀呢?他被隔绝在这重重迭嶂林苑之外,可曾思念,可曾后悔把我送到这里来。
然而,他的心意我仍旧是知晓的,不该如此的质疑他,他有他的坚决、信念。我不该以一己之私,就否定他对我的感情,忽视他对于这个国家的衷心,对于皇帝的赤诚。既然相信,就该支持,不是么?
孪萧的声音,那样的缥缈遥远,每天每夜总是不时地萦绕耳边。我知道,那是我割舍不下的眷恋缠绵。曾经是我到这里来,唯一鼓励我勇敢的动力和支持。现在,知晓了井宿、柳宿几人为我而存的信念,感念之余尽是肩负的责任。儿女情,相较之下,就显得微小、自私了。
尽管如此,仍旧在某一个深夜,耳畔余音若有若无,我訇然起身,披了棉锦凤翎外袍,趿了鞋,急急的跑出去。庭外百木浸在夜幕弥散的白雾中,彷徨着无法辨清方向。青慈紧紧的跟了来,也跟着我四处索寻,只以为我是夜半发了梦。我径直跟着声音而去,青慈有些胆怯,低低的问我:“主子……”我挥手示意她噤声,尤自找那声音的源头,仿佛又是另一个方向,于是又折返往另一条路去。
如此往复了几次,竟然到了湖畔。镜昔湖面上升腾着浓重迷雾,未到湖岸几乎不能见到湖水。我一直奔走,不曾留意已到湖边,几乎一脚就要迈到迷蒙湖水中去,青慈一把捉住我的衣襟,扯得我直直的向后落下去,后背重重跌在地面上。
顾不得疼,那萧声愈加低沉了,辗转飘旋中,是道不尽的思念缱绻,心绪不安。云殇,你也思念着不能成眠是么?你在担心什么,在害怕什么呢?这里是我的归宿啊,你怎么也是这样的担心着我么?你竟不知朱雀神力,护着神体,还在为若儿担惊受怕么?
赤云青螭的声音渐远飘逝,终于再无声息。我不甘心,仍旧细细倾听。迷雾之中唯剩下无边寂静,合着愈加浓密的雾气水气,把人团团的困在其中。我轻声地问:“青慈,那萧声,你可听见了?他在哪里?你告诉我好么?我只想看一眼他,只看一眼就好……”语毕泪水盈盈于睫,羽翅一般的睫毛滴着着泪水,重重压下来,曝露我拳拳思绪。
青慈神色萎顿,目光有些怯懦,低声唤我:“主子,没有什么萧声,怕是主子这几日阅书太过疲累了,发了幻梦。奴婢一直紧随着主子,真真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叹息,那萧声,夜夜执着凝辗着我,温柔的抚慰我,又丝丝密密的缠绕心桓,怎么会听不到。微微的有些啜泣,忽然觉得心中万般的委屈。在这浓白弥漫的雾色中,分不清水色,天色,月色,天地都是一团一团的卷涌而来。看不真切,一切都看不清楚。
我失神落魄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青慈有些发急,却又不敢催促,只好默默陪着。过了一晌,再也耐不住,柔声道:“主子,已是夜半了,镜昔湖水气这就要漫上来,再一刻咱们来时的路就难辨了。”
我依然全心沁在这浓浓水雾中,不愿发出一音来破坏这份寂静。淡然吩咐:“你先回去吧,这里寂静,我要想一想。”
青慈要再劝,见我神色决绝,不敢再说话,只得无语立在一旁。果如青慈所言,水色氤氲的漫上来,潮气翻涌着,簇拥着,扑面而来。近旁的青慈,身影也模糊了。不觉得冷,虽然入了秋,又是夜半,这水气却只觉的微温潮湿,不觉得阴寒。心里奇怪,手已经探入水中,那湖水竟是温热的。心中大动,温泉是不应有这么大一片的,何况几日前入园时,随侍的几人中,是有几个当场脚底裙底就沁在湖水中的,那时他们冷得瑟瑟发抖,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蓦然想起,湖一侧那清白妖娆的莲,一群群一盏盏,不合时宜的盛开着,已然让我惊叹。现在,终于明白过来,难怪这水可以随着日月自成潮汐,这镜昔湖一侧接连园外的江水,另一侧水来自园中温泉,冷热交汇,才有了秋霜莲花共存的奇景。
我每天都因为发现不同的惊喜,对这园子,更加痴迷其中。神奇的镜昔湖水好似解我心事一般。温柔而缓慢的拍打着湖岸。我释然,终究是要在这里了却余生的。何必自寻烦恼,徒增伤感呢。云殇自有心中无限抱负,而我必定已有朱雀所使的责任。
回身轻唤青慈,只能从浓重迷雾中看到一个身影。腿脚坐的久了有些酸麻,并不见青慈扶我,只得从雾中摸索着拽住一角衣衫。
水气合着大雾弥漫,我见青慈并不动。知道周遭浓漫一片,她也辨不得方向了,不由得歉然。只得饱含愧色道:“我们就在这里坐坐,等雾散的时候,再回去吧。”
扑面的温暖潮湿,只等着天明,眼皮愈加沉重了,走了这样远的一段路,又曲折游回,身体亦是疲倦了,刚才被孪萧的声音吸引,全神贯注倾听不觉得,这时已是又困又乏。歪身倚在身侧一块大石上阖目休息,不知不觉,身体向低处轻轻滑倒,好似是青慈一双有力的手托住我的头,放在她的腿上。身上被轻轻盖了一层棉帛,舒适轻软。嘴角无意识的轻声嘟囔了“云殇……”直觉中那扶住我的双手微微一坠,我再无知觉,沉沉睡去。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十四、圣谕
醒来已是天大亮了,身侧除了青慈,小遥、百合、茜桃等侍女也都在一旁静静候着,本以为还是在镜昔湖畔,四周打量,人早已经在自己的寝床上了。小遥在一边偷偷的笑道:“姐姐在外面睡得好沉呢,井宿大人在天明时分,把姐姐给扛回来的都没有醒。”
井宿么?抬眼看看,并没有看到井宿。淡淡一哂,脸色微红,“井宿把我给‘扛’回来的么?”我故意加重了“扛”字,抬眼看着青慈。青慈也笑着说:“本来不想惊动其他人,井宿大人在拂晓时分巡园子,才看见了咱们。我也没有完全清醒,昏昏的醒不过来。几次唤了主子都没有醒,只好先回来再说了。”
本觉得有些不妥当,可是看看一众人笑意绵绵,又放下了一颗心。这“消隐园”,已然成了我的家,这些随我的人,也都成了家人。唯有一颗赤诚的心彼此相待,才能真的安身立命。
“我去瞧瞧井宿去。”翻身下了塌,青慈紧忙的服侍我洗漱更衣。起身才发现身上衣服已经尽数除了,这样赤裸裸的站起来,百合、茜桃赫然一红,转过身去不再看。倒是小遥,盯着我不肯挪开一线眼神。我倒是不觉的尴尬,只是看小遥这样痴痴的,犹自笑道:“你这妮子,竟是想要把我吃了呢……”正要笑着责骂,小遥却呐呐的说道:“姐姐的胎记……竟是也回来了。”我一愣,顺着看向自己的身体,贝壳般大小、月牙形的一团红霞氲色,在胸口处飘浮着,不象是长在身上的,手指抚弄,也觉得肌肤相合,没有不同。悠悠叹了一口气,这身体,于我,依旧是个谜。
看来在湖边睡了有一段时间,被换下的中衣潮湿的几乎凝出水来。只是不解自己竟然睡得那样沉,不觉好笑,从前的我,可不是这样贪睡的,些微的声音,总是叫我再难入眠的。
虽然来了月余,可是毕竟碍着男女之别,未曾真正踏入过四宿的房间里去。井宿的房间简单实用,门壁的紫檀黑桐木博古格上,尽是古物书籍,一件摆设也不见,我只在门口轻轻敲了敲,听见井宿在房里应声,就推门进了,也不见他来迎。我也并不急着进去,慢条斯理的端看,井宿一声“哪个?”匆匆走了出来。一见是我,下意识的就要拜,我上手扶了他,曳曳的站在他身侧,盈盈笑道:“没有别人,也这样拘着礼,倒像是我这个主子慢待你了。”
井宿脸色一下涨得通红,口中吺吺,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我看他领口还有些微的潮湿,诚恳看向他说:“谢谢你,若不是你,只怕今天就要给冻病了呢。”
井宿已然回过神来,慎重回我:“护玄女平安,乃是微臣职责。”
我佯装生气,道:“何苦给我来这些虚礼?!只怕是我这个玄女不好相与吧?”说罢作势要走。井宿一下慌了,不知该怎样,只是疾步上前,挡在我身前,低声唤我:“主子……”
我看着他璀然一笑,道:“拿我当普通朋友就好。若是你那么不愿意与人示好,只叫我小姐就好,别一天主子主子的,听着耳朵里面就要生了疮。”
小遥从一边猛力拍了一下井宿的头,轻快的说:“老夫子,你听到了没有,要叫姐姐‘小姐’。你不会答应一声啊?”
井宿不语,我继而又道:“今后怕是要在这园子里面日日相对了,你这样恭谨,你很累,我也很累。”
井宿似乎是再三思虑了,道:“贝小姐。”
我满意的笑了,又问:“外面的消息……”顿一顿还是直接说出来,“我想出园走一走,你带我出去。”
井宿并不意外,回道:“还不到时候。”又说,“听说宫里要在我们这里找个姑娘,叫贝妮。小姐可知此事?”
我自然是意外的。宫里找的,皇宫么?眼前浮现出那一张英俊倜傥的面容来,黄九么?皇帝?原来他竟是皇帝,原来那一晚,我索寻不着的谜底——竟是那个心心念念想要我的命,却又顾忌着天谴的皇帝么?若他知道我就是贝妮……
我续问道:“怎么找人都找到这里来了,来传召的人呢?”
井宿诧异:“小姐怎么知道下了召?听说这位贝妮小姐,没有背景身份,只是被圣上见了一面,就被封了贵人,要择日入宫晋见呢。”
贵人……好像是很大的位分呢。
井宿又说:“咱们一行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没有哪个姑娘叫这个名字的。可是既然都有了旨意,就不该假。化名的……”
井宿见我直直的望着他,并不答话,恍然道:“莫不是……”
我淡淡点了点头,见井宿眉头紧蹙起来,沉沉不语。我又曼声道:“你且不必担心,去回了来人说,咱们没有这个人,怕是中间有些什么误会差错。”
“可是,天命难违。虽说只是口谕,可是皇上认定了的事情……那公公这样去复命,怕是有去无回的……”井宿为难道。
对!这是他一人的天下,他要生便生,要死便不能苟活。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我这散漫的个性,尚且要听他,在这园子里偷生,何况一个传话的太监。人命尚且如此低贱,又何来尊严?
也不能就这样轻贱了去。我略一思索,嘱咐井宿:“那传话的人,允他进了园子,就在镜昔湖外桃园里找间屋子先住下。我知道那桃林有门道,只怕他也闯不进来里面,就着人看着他,闷着他好了。”
“这……”井宿只是不停思索,旋即道:“眼前也只好如此了。”
只好如此?我心中暗笑。这皇帝,可不是闷着就能放下的人,那一晚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让我心中一亮。好,就让我看看,你这份执著,就让我,来试着触犯你这天颜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五、漫芙娘娘一
传话的太监,并不是十分老的。我过了镜昔湖去看他,他也只是依了常礼见我,并不把我看作如何尊贵的人。看样子,趋炎附势的本性是撑足了十足十,只心心念念想着找那“贝妮”贵人而已。
我见他这样凉薄,心里不觉好笑。好,你这眼看人,我也另眼看你,倒要看看我这些“寻常百姓”,你要怎样从我们这一从人中找出你的贵人,又如何交待。
桃园扑朔,左右穿梭,全都是一样的景色。我知道,这桃林布了人称“鬼打墙”的阵,如今我和青慈、小遥每日背下来路数,才来去如此自如,这老太监,这样急切、贸然的进了园子,听说在院子里研究了两天,再也不敢乱走,只能在屋子里死等回音。如今好容易见了人,还不知道虔心低问,仍旧这般的趾高气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
我不再理会他,回了宅子,吩咐井宿他们,只冷落着老太监,回他说那人恐怕是化了名的,不敢大肆张扬,只暗地里寻着就好了。
自从知晓镜昔湖的水温,我总是夜半的时候,悄悄地在那里愣愣出神。云殇的双萧,每晚总是在那样的时候跌宕着、澎湃又温柔的呼唤着我,我的心魂都被吸引着、充斥着。就随着那乐声徘徊在镜昔湖边。
水色暖暖,草地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寒暖交际,叶尖微微凝结厚重一层露水,沉沉欲滴。我将双足浸在温水中,水波推来挽去,像温柔的一双手,抚慰着我。雾色总是迷蒙,我只凝神看着水底,隐约觉得那声音好似来自水中,我熟知水性,索性一下子潜入水底。在冷暖的水流中穿梭游走,湖底清澈,湖面上虽然雾霭厚重,不见周围,可是水底反而透着月色,清晰明澈,只是不断的需要浮上水面来换气。
愈是深入水底,那萧声愈发显得清晰绵长,我忽然觉得那吹箫的人就在身边,就在水中,于是更加睁大双眼,深潜下去,只是这一口气憋得久了,又舍不得就这样上去,眼前水草逐渐浓密起来,我胸口已经开始憋闷,水草颜色深浅不一,有几支竟然在水中放射出绿幽幽的莹亮光芒来,来不及多想,伸手去折,谁知那水草韧性极强,任我使了很大的气力,也不能弄断它,只得张嘴用牙齿咬断,气闷窒息的感觉一下冲上来,一口水合着水草一下子呛入我喉咙里,气管忍不住痒,我猛烈的咳嗽起来,挣扎手脚,用力游向水面。
心中几乎绝望了,这一口水怕是就要将我一条命葬送这里,挣扎中身体重重缓缓地沉向更深的水中去,抬头看向波光巡巡的水面,那光亮如此柔和温婉,而不是让我死亡的刺眼光芒,身侧几条湖蓝、红金色的鱼好奇的望着我,从我身边逡巡来去,一时忘了害怕,也忘了要屏息,伸手去摸那鱼,那鱼激灵一下跑走了。忽然想起我似乎仍旧应该挣扎出水的,现在人仍是在深水湖底,窒息感却消失了。呼吸如同在水外一般。心中大大诧异,长发在刚才的挣扎中披散在水中,如同丝软绸缎一般柔滑,心中雀跃,鱼一般溜滑到更深的水中,潜入愈深,水色愈浓,而莹绿色的水草益加浓密了,水中弥漫散漾着宝石般莹蓝色的光芒,映的辽阔一片水域如同被巨烛满射一般的明亮,自在潜过了一晌的时间,隐约觉得好像到了湖底。
湖底并没有预想中的水草遍布,各色珊瑚在水中各展风姿,我伸出舌浅尝湖水,微微的有些咸。远处萧音波荡耳畔,我在湖底行走,身侧各色鱼绕我而去,仿若我只是湖中生长的生物,金红长发随着我,随着水波飘荡身后,乐声不绝于耳,曲调仿佛欢快起来。
向前行走,湖底出现了一道山谷,中间缝隙恰好容我一人穿行,谷中明亮如同白昼,远远看去像是一道白光破墙而出。我索性从缝隙中穿进去,谷间是广阔的,这样从谷间往外面看,就像是没了心的胡桃一般,只剩了厚厚一层空壳,扣在这里。
谷间空旷,一走进去,水被封锁在外面,长发失了水力飒飒飘落身后,回身看向谷外,竟是天水两相隔,这里已然与外面水域是两个世界。
迎面谷风合着湿漉的气息微微抚着面颊,空气温暖而粘腻,浑身上下都是透湿的,滴淌着水珠,掉落在谷底,发出如同更漏般的响动。那样静,连水流动的声音都微不可及,一切都是默然而独立的。
默默前行,眼前似是石洞洞口一般,左侧深深烙入石中的隐约可见“镜谷”二字,烙痕清晰,可是浑着在黑色石头上,颜色相似,是以并不分明。穿行进去,里面仿佛住着人家,门前素女石龛,眉目传神,妩媚风情,似乎是哪里见过。再向前看去,心中升起些微的惊怵,那石桌、石凳、小几、博古格……那宅子、墙桓、篱笆、院内紫金掐丝巨香炉、花台、莲池……
走进房间,更觉不安。那软塌、铜香、净瓶……梳妆台上,惯常使用的金玉点翠步摇、洛山石铃发簪、双蝶恋花金丝盏……
方几上珊瑚香炉还在缕缕生烟,焚的香顺着琉璃鸾鸟芊芊细口六进六出,香丝在炉顶生成小小一朵飘娆莲花,一吹又散了……那是往日的爱物啊……
想到这里,脑中倏然一闪……这一切,如此熟悉且真实,是我在梦境中无数次游走过的地境……
身后有些微的裙裾磨索的声音,我惊怵回头,却是小遥立于身侧,身后还有一白发老人,两人都俯身拜下了,我忙去扶。那白发老人陡然出声,声音却如破锣一般,沙哑破败。我惊奇发问:“你是……”那老人声音嘶哑,语声像是从锋利尖刻的石岩上摩梭过的沙土一般,“老奴俯水,终于等到娘娘回来相见了……”语声竟分不清出男女,只看那人容颜,虽然鹤发,可是面孔仍是三十模样的俊俏小生。
“那时自玄女姐姐出世就在身边服侍的俯水啊,是漫芙娘娘自娘家带进宫的家奴俯水啊!姐姐不记得么!”小遥在身边摇曳我湿透的衣襟,急得几乎就要哭叫出来。
“俯水么……小遥,从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忘了么?……老人家……”我一时无法反映,那脸容,我在梦中是见过的,对了,那石龛!
我正要迈步去看那石龛素女像,小遥却“哇”的一声哭出来,“姐姐,你只记得小遥了么,我是凡弥啊,我是你的小凡弥啊!”他这一哭,我当时愣在那里,瞪眼看着小遥。小遥一向糊涂,总是弄错情况是有的,可是总不至于连自己是谁都糊涂了。
凡弥见我懵懂,更加急切起来,一把扯下身上的海青色褡裢长襟,露出胸骨来,上面两道手臂长的刀疤,狰狞恐怖,嵌合在凡弥略有肌肉的前胸上,依然骇人,而我惊异的却是,这个“小遥”,是个男人!他不是小遥!
“你怎么能把凡弥忘了……”他又摊开手心,啜泣着说,“这个印记是姐姐赐的,姐姐也忘了么?……”
他哭闹着不依,我依言细看他的手心,“轸”字清晰可见,脑中轰然一响,耳畔鸣音不断,似乎有什么,如同长蛇般灌入我的回忆。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十六、漫芙娘娘二
那一声坼裂长空般的悲鸣,在延熹宫中长长的回荡。“我的女儿,把我的女儿还给我!”一边的奴婢哀戚戚的只是抽泣。
整个寝殿里都是空落落的,完全没有产下皇嗣的喜悦与庆贺。一旁俯跪的是面上毫无血色的太医,身体瑟瑟发抖,殿下跪了一众人。没有劝慰,没有温情,冷冷寂寂的跪了一屋子。
一旁一个老嬷嬷高亢的声音,齿角唇间堆积出来的话语如同千年冰川一般锋利刺骨:“大神官语曰,此女眸珠血色凝酮,眉宇凝赤,发色异谲,必为妖气所惑。如留人间,恐为祸水难缘,必去之,才保得家国平安。”
母亲柔亮嗓音,惊恐之外,仍旧保持着那一份从容淡定,语气清冷却从容不迫:“好个大神官!好个家国平安!”她凝神不语,只将目光温柔的投向尚在襁褓嘤嘤啼哭的我,她那样美丽,那样娇艳,嘴唇生生被咬得渗出血色来。那老嬷嬷目光狠戾,双手紧紧抓住襁褓,似乎生怕是被抢了去。母亲轻启朱唇,清晰且坚定的曼声说道:“如果一定要结果了她,就让我这个生身母亲来做。只有我这个赐予她生命的人,才有夺回这生命的权力。不是么?”母亲目色沉沉,眼中凝着重重一层水气,微微翘了嘴角,行至嬷嬷身边。
老嬷嬷有些犹豫,母亲已然轻轻抱回我,嘴中哼唱着温柔的小曲,轻轻地摇晃着我。袖中小小的匕首,亮闪闪发出宝蓝色的光芒,我只觉得那光芒如此美丽,伸手想捉……
是什么,如此冰冷的刺破了我的眉心,好热啊,好热,是什么,那样奔腾沸卷着,顺着我的眉心,流淌进我的心肺,流淌进我的四肢五脏,那样的红,那样的弥漫,那样的浓烈……
四周人声鼎沸,怎么这样的热闹,我很烦躁,很热,我不停的踢腿挥臂。我只听见,宫人不停的呼唤着母亲:“娘娘,娘娘请自重。”
“娘娘,漫芙娘娘。太医,快来帮娘娘止血,太医!”
是谁的哭喊,如此的热闹,那弥漫在我眉心,四散开来的,是母亲的血液么?她为什么这么做?
耳畔,母亲柔美刚毅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儿宁若,不随父姓。乃我生命所续,为珍宝,为神魂。我的……心肝宝贝,我儿……贝宁若。”
那声音仿佛变得无力且脆弱,可是依旧温暖、柔和,“宁若,我的小小宁若。你是神女圣身,凡人怎能懂得。母亲一时迷惑情恋,几乎废了这妖娆圣血,如今有你,是天缘地命。这一脉血,此刻母亲尽数给了你,但愿你我母女连心,再不分离。”
胸口很热,那是什么,在燃烧着我小小心脉,搏动着脉脉生机,胸口血色氤氲一片,慢慢的汇集,成了月牙状的一片红晕,帖服在我胸口肌肤上,如同一抹杏色花瓣。
目间訇然清晰,再没了出生婴儿尚未明目的雾色,世界,匍然就在眼前。
母亲亲了亲我的面颊,手指夹带着一丝余温,从我眉心,轻轻划至唇辨。滚烫两滴水,再不能承载在眼中,啪嗒砸在我面颊上,如此的重,我激灵一下,打了大大的寒颤。
母亲紧紧拥住我,眼中尽是不舍,口中轻言:“臣请皇上,满足臣妾最后心愿:水葬宁若。臣妾……产下妖子,犯下死罪,请赐臣妾,随葬净水湖底,永世净水清身,再无……忤逆天颜罪事……”
似是有重重的足音在身侧徘徊,那足靴厚重,踏在厚厚的宝蓝色长绒地毯上,犹有厚重回音。我侧头看去,那明黄一色刺痛我的双眼。那是……我的父亲么?
母亲的手掌轻轻覆盖我的目光。母亲,你恨,是么?你的手在颤抖,无声的透漏着你的难言心痛。
你竟是那样无奈……竟是不愿让我看一眼我的生身父亲,不愿让我对他有任何的印象,是么?你痴情一世,不再眷念那圣女神力,毅然投向父亲,如今却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你悔恨么?
那明黄一色的襟角繁复的祥云花纹微微的抖动,金银线缂丝的十二章图样狰狞盘缠,催促着我登上不归之路。
“还请君上送我最后一程。今后臣妾与皇上天海相隔,永世不再见。万望皇上珍重。”母亲语声缠绵,生死眼前,仍旧情深款款。她安静的坐在妆台前花梨木玫瑰椅上,怀中依旧紧紧拥着我,“夫君可愿再为妾身绾一次长发?”
发簪被脱下,母亲长发及膝,孔雀羽翠色织锦披在母亲肩上,发丝坠下,如同夜样漆黑、反射着星芒。父亲的手穿过累累青丝,轻柔缓慢。织锦流苏扫在我颊上,母亲为我轻轻推开。我陡然看见,母亲身后宝蓝地毯上两滴水泅氤了颜色,那宝蓝色愈加深重,迫得我的心,重重的被包裹起来。母亲面容上漾起满足而从容的笑。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凄然,望江关,飞云黯淡夕阳闲。
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湲。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孤馆,度日如年。
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思绵绵。夜半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苑楼,往往经岁迁延。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
别来讯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
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那死祭,竟然如此的喧嚷、热闹非凡,那么多人,都想来看看这个受君王恩宠久年不衰的漫芙娘娘如何凛然就死。
母亲盛装,如同赴宴。流云籫精致奢华,双鱼钗头坠着珍珠流苏,穗子上金玉叮当碰撞,斜阳下流光溢彩。她怀里紧紧包裹着我的身体,一步步走至净水湖畔,湖一侧,早有为了避暑而用,专为母亲而筑的莲台,母亲一步不歇,步下泰然,从莲台边缘,仿佛散步一般,下一脚已然迈入湖中。
岸边一身哀鸣,“曼曼……”
我瞪大眼睛,水迅速的漫上来,我呛了水,母亲用她的唇,封住了我的口鼻。皇帝那样痛彻心肺的一喊,身侧的人也不由得落下泪来。岸边跪了那样多的人,年老年轻的,眉梢眼角透着喜悦,似乎母亲这一亡带来了极大的欢欣鼓舞
只有俯水,那个为了守护漫芙娘娘,自娘家就随进宫里,不惜断了后,也誓死守护的太监俯水。在母亲一步迈入净水湖中,他在一旁,叩拜皇帝,诚然恳求,“老奴俯水,受老王爷救命之恩,自幼服侍娘娘,请准老奴,随娘娘去那里继续服侍吧。”
皇帝俯首坐在红木嵌瘿木席面宝座上,只手撑着头,遮着睫毛,似是再没有回应的气力,微微颔首。俯水紧随着母亲,手抱上大石,重重落入水中。
水好深,那翠色变成浓墨一般,岸上有些什么都看不清了,白玉莲台,也不见了。母亲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执着的看着我。可是那身体,似乎慢慢变得僵硬了,母亲的唇,脱开了我,我挣扎着要去依偎那怀抱,可是母亲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了……唯有那一抹笑容,深色水中执着的惊心动魄。
口鼻中进入了水,好难受……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的接住了我,也接住了母亲,那腥绿莹亮的什么,塞入我的口中,合着水和我的呜咽被我吞下了。可是母亲的口,怎样也张不开了,那揽着我的手臂一僵,两串银珠从我眼前飘走,温温的、咸咸的。
好亮的光,我眼睛刺的有些睁不开了,很困、很累,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凄然,望江关,飞云黯淡夕阳闲。
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湲。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孤馆,度日如年。
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思绵绵。夜半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苑楼,往往经岁迁延。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
别来讯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
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摘自戚氏—柳永,有删改。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七、生世
是五岁那一年么?俯水带着我结束水底的生涯,回到陆地上,临行前再三拜了母亲的石龛素像,离开镜谷。
世人看我的目光诧异恐惧,追打又逃避。我嘤嘤的躲在俯水怀里,只知道哭泣。甚至有一次,竟然和俯水走散了。惊恐中,两双陌生的小手牵着我,带我到了一户人家。那和善的老人方济则,人称神医,慈眉善目,待我极好,见了我面相,惊异之余,竟全是恭敬。他一次卜卦,测出了“水还”二字,煞是惊喜。
在人们的猜测揣度中,我被奉上了祭台,滔滔海水翻滚颠沛,像是虎口狮牙一般的凶猛,我站在祭台上,远远看见,海水仿佛是等待着吞噬我的巨口一般,只觉得心里害怕。
那两双小手左右牵着我,那是小遥和凡弥。凡弥在我手里塞入了滑滑一叶植物,在我耳畔低声嘱咐我,“玄女姐姐莫怕,到了水中,把‘龙草’吃了,就没事了。”
龙草散发着荧荧绿光,镜谷周围遍布,食之可在水中呼吸,自如同在陆地。可那龙草,似乎只对我和俯水有用,我曾经见过方济则亲身尝试,吞下龙草,依旧在水中挣扎痛苦。
一颗心有了些许的安慰。也在祭祀的浩浩人海中看到俯水,他眼中沉积着焦灼和痛苦,满是担心和出离的愤怒。
再见到小遥和凡弥是两年之后,方济则到了居安祠修道,已然是众人眼中的得道仙人。小遥与凡弥乃是双生子,小遥为女,凡弥为男,二人面容、身形都不差分毫。凡弥面似桃花,而小遥肤若木莲,只被人当作双生姐妹看待。二人自出生就因先天病弱被弃送到方济则身旁,方济则悬壶行医,从不贪钱财,见二人可怜,又天生奇骨,收留在身边调理教养,传授医道。
自见到我一面之后,方济则大有看破世事之感,找到了居安祠中的济世师傅,拜为上人。自此相信了六道轮回之说,并从济世师傅那里知晓了关于朱雀圣女的传说。
而我,符合了所有关于朱雀神女的征兆。
方济则深信,我的出现必将带来石破天惊的大事,是祸是福,皆因天定,他也参不透了。
此后,凡我出现的地方,方济则也立时出现,参悟佛法、理经研习。与此同时,不断地研制改变我容貌、又不伤身体的药剂,使我不至于因为外貌,在人群中突兀诡谲、奇异耀眼。
尽管如此,依旧是摆脱不掉最终被发现、被祭祀的命运。而俯水、方济则能够做的,只是不断地散布我只能进行水祭,方能行转风水的预言。所以,之后我仍旧被祭祀,也仍旧因食龙草而有惊无险。
然而,最终一次的祭祀,把俯水和方济则几乎吓了半死。虽然预言依旧被散布传播,可是临行祭祀的前一天,忽然主祀的僧庙中中走了水,火光冲天,竟有资历浅的几名僧人在寺中遇难升天了。主祀的僧人们纷纷害怕起来,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些力量操纵祭祀。于是请来了闭关修炼多年的老祖“泰目”,泰目僧人扬言需进行火祭的时候,俯水、方济则全都没了主意,凡弥更在深夜,潜入捆缚我的半庭阁,想要偷偷的放走我,却被看管祭品的武僧发现。
那双刀武僧,全没了往日行善素斋的样子,眉目间充斥着杀气,我料他担着看管祭品的责任,应是不敢伤我,急切之中身体护在凡弥身上,可那武僧鲁莽无所顾忌,拎起我直接摔在一旁,也不思虑凡弥仍旧是个孩子,双刀迎面砍过去。我哪曾遇见过这种阵势,凡人祭品,我都是被侍奉体贴的,人们多是害怕冲撞了神气,不仅沐浴更衣,更要薰香朝拜。而我从未逃跑过,最多也是被人看管。何曾有过这样的山野莽夫如此对待,我又惊又气,拿起阁中烛台,拼力砸在那武僧头上。
那武僧只痛哼一声,才回首看我,怒意愤愤,拎着刀直奔向我。我见凡弥全身是血,那里还知道害怕恐惧,恨意夹杂着愤怒,从烛台上一把拔下宽臂白烛,露出长长金铜烛刺来,烛刺银白剔亮,锋芒尖锐,那武僧愣了愣,见我恨得疯狂,也踯躅不敢上前。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半晌,凡弥在一旁低声呻吟,我转目望去,凡弥正倒在血泊中挣扎,心中撕痛,握住烛台的手气的微微颤抖,烛刺直指着那武僧,那武僧目光忽现狰狞,猛然上前扼住我的喉咙,我紧握烛台,兀自用力挣扎。
气息几乎断绝,头脑中茫然一片,手脚也酸软了。挣扎中,烛刺被武僧迫得反转向我,刺在了我一侧肩头。血汩汩的流出来,身体似乎慢慢变得僵冷……
好大的声音,似乎是门被谁揣开了。那关切的目光,好熟悉。他不是俯水、不是方济则,那是一个男人的目光,那平淡如水的表情,坚忍从容的面孔,唯有两闪星眸灿灿,透露着些许关怀、几丝焦躁。
那人将我横抱在怀中,那样有力,又如此温柔……樟木微香,竹青味浓……那是我熟悉的味道、可以安心的味道。
昏迷中,意识仍旧混沌,我用力睁开眼睛,有人,将凡弥放在地上,我的伤口尚未愈合,那人抱着我,将我的血滴下去。一边有人低呼,是方济则么?什么让他如此惊讶惶恐?什么字,哪有一个字就让人这样惊讶失色的?明日祭祀,我就要真的……结束了么?
耳边那隆隆嘈嘈的声音,好像许多人在诵经。那怀抱我的手臂,这么温暖、可是却这么气愤,接连着我的身体,也跟着燃着灼热。我紧紧依偎着不愿离开,不舍离开。怎么又那么安静了?那样乌鸦鸦一片的,是耸动的人群么?为什么都要跪下来,是求饶么?
明明出了半庭阁的门,怎么又折回来,为什么那样怒火中烧,云殇……你那样沉静和气的人,怎么生了这样大的气,那阁门,竟被你一脚踹的倒了下去。那些人竟让你如此生气了么?
“看好宁若……我去想办法。切莫让人再伤了他们。”那是云殇的声音,宛若塘水般清静低沉。
我摸索着凡弥的小手,他还好么?还活着么?那么小小一个身子,怎么挡得了那锋利双刀?傻孩子,都是为了我,为了护我……眼泪顺着面颊,一滴滴的滚落在耳边。“姐姐,我没事,我没事了……”凡弥在耳际哭着安慰,傻孩子,你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会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是我,我生下来就是个妖孽啊……你……这样小的年纪,生生受了我的牵连哪……
凡弥紧紧握着我的手,依旧哭着诉说:“凡弥没有事,姐姐赐了我‘轸’字,护住我的心脉,姐姐也帮我止了血,凡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是玄女姐姐的勇士了……姐姐要好好的……”
握着我的手,灼热有力,他的生命是蓬勃的。是凡弥,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忘了,他和小遥,和我仅差一岁而已。如今,我也成长为妩媚少女,脱了稚嫩无知的童气了……而小凡弥……凡弥和小遥,依旧是那般相似,除了声音,再无什么可以辨别了,而小遥,全无女性发育的性征,两人外貌身形几可归一。
思想无法集中,思绪好像停留在诸多索杂的事情当中,仿佛忘了祭祀的事情。
然而时间依旧不肯驻足一分一秒,终是破晓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八、祭祀一
直到天大亮,云殇依旧没有回来。
俯水急的在阁中不停的踱步,方济则力排众人,取来药箱,帮我止了血,可是却劝说不了在半亭阁外等着举行祭祀典礼的一众人,他们就守在门前,等着把我祭献上天,排灾去劫。在寺外,更有许多的民众百姓,等着求天祈雨,以解近三个月的旱灾。
云殇虽然未归,可是却有一个小沙弥,借着送饭夹了白色一页纸绢来,隐晦的嘱说:“宁若姑娘,凡人命皆在天,不可强留。若是最后一程了,还请善自珍重,才不枉来一世……”
俯水灵觉,知道小沙弥话里有话,果然在送来的食盒中找到了一句话,那字写得极匆忙,墨迹未干就被卷起来,绢边还影影绰绰的印着黑色墨痕。只是“祭祀平安”四个字苍劲有力,虽然急切中写就,仍旧可见写的人已经心安,才有泰然的笔势。
方济则松了一口气,而俯水依旧不能放下心来。云殇忽然出现,虽然对我的身世似乎早就明晰,且对我的能力通达悉知,但是仍旧身份不明,尚不足以信任;即便是祭祀真的神力护佑,不能折命,可是现在出血才刚止住,又有伤口在身,如何能挨过祭祀的繁复程序,撑到最后安然无恙?
然而,这些已不容得我们多做思量,泰目仙人已然急声催促装扮出行。方济则只好带着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的凡弥退出去,而俯水在危压之下亦不能近身。
我只惶然,一切只等天命了。
虽是民间祭祀,可是程序仍旧不亚于天子祭事。随行僧人在我身后喃喃颂着经文,我换了一身锦绣万里的浅桃色锦缎长摆大衫、里衬素衣,略略妆容,被抬到早已备好的四面垂纱的平台花车上盘膝而坐,随着牲醴,铜人,浩浩汤汤的移送至醴台。
因临时将祭祀形式改为火典,连醴台也是临时搭建的,失了从前祭祀的磅礴大气,没有了繁花丛丛,亦没有仪仗唱官,只有一个泰目老僧而已,甚至祷词也是他一个人唱出的。
道路两旁两列乐师身穿缀星蓝底长袍,手持乐器;连围观百姓,也全穿着素色长袍。
而我从花车一出,就听得身后有冷气倒吸的声音。人群中有人顶头尖声高呼:“玄女娘娘!那是玄女娘娘!恭送玄女娘娘!”我回首莞尔,知道面色已经被桃色长衫映得潮红。这一笑,人群顿然鸦雀无声。
我盈步缓缓登上醴台,锦缎长摆在身后拖曳,擦在台阶上梭梭作响,我却不回头,昂头一步一步优雅前行。天空云雷震震,本来晴好的天空,忽然刮起疾风来,我本来只挽了坠马籫,盘了一支玉石花钿,这一阵疾风,猛然吹来,玉石花钿随风坠地,碰触地面摔得粉碎,长发随风飘舞,那诡谲明艳的金红色,在风中飘散着,空气中已然和了一丝血腥味道。
人群中有人忽然跪地:“显灵了!上天看见玄女娘娘,要显灵落水了!”百姓也随着惊呼,跪倒一片。
我心中暗喜,如此天气,恐怕即刻就要来了倾盆大雨,如何火祭?
泰目僧人面沉似水,依旧引导众僧唱赞引迎神,騂犊升燔。我心头一凉,这老僧,竟是在看到如此天意后,也不能改变初衷。
我紧咬着牙走向祭台。柴木已经垒成莲形祭台,置于醴台正北一侧,只等着浇筑油火。众僧的祷文在耳畔嗡嗡作响,合着雷鸣阵阵,我听得周遭全是嘈杂一片,身体变得沉重,再向前每走一步,足尖更冰冷一分。肩头的伤,有撕裂般的疼痛,血色洇湿了素衣,桃色锦绣前胸襟口,血色泅出来,有人惊呼:“玄女身上有伤!不可祭祀!恐遭天恨哪!”
人群乱起来,有人开始恐慌骚乱起来。
泰目僧人却不理这些,一味坚持着唱祷献酒。浇汤官见泰目并不发话,待到身边汤锅滚开起来,依例向醴牛身上浇灌热汤。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瞬间熟透的肉燥腥气,醴牛周围雾茫茫一片,浇汤官的身形亦是看不清楚。
泰目已然向诸神奉上亚献酒,酒水泼洒在祭台周围,随着风势,星星点点滴洒在祭台柴木上,泰目用力一撩袍袖,手指向进阶一侧的掌火僧,风更加剧烈些了,吹得泰目舒张的袍袖劈啦啦的响。醴台进阶处,一僧点燃了浇筑桐油的火把,恭敬走上祭台,双膝跪地,双手托上火把越过头顶,呈给泰目。
风吹着火把上的火星四散,迸射着。泰目手持火把,双手高举走上醴台置高点。
我眼前有些模糊起来,火把上桐油燃烧的刺鼻味道呛得我咳嗽起来,肩头的血随着我身体的振颤,滴在祭台柴木上。心中清楚那是命悬一刻的时辰,精神有些恍惚,却忘了害怕,只强忍着痛楚,强打起精神来,在两个赠人的押扶下,缓步走到祭台中间。
眼前刺目一道闪电,白色火光从空中劈下来,我只看见银光一闪,泰目僧人手中的火把被劈成几条,泰目手中焦黑一片。火把分成几条,沾着地面,火苗一下子减弱下去,火星跳了跳就灭了下去。
醴台下,手持盛有兽血和兽毛盘子的祀官见了,一个失神,盘子哐啷落在地上,兽血泼洒了一地,醴台下近处的人,脚下沾了牲血,忙着躲避,面色恐慌,乱成一片。
泰目的手臂上仍有皮肉焦糊的味道,合着血腥味道、牲醴的肉腥味、沸汤的味道,随着风,窜到观祭人的口鼻中。最初躁动的百姓,有几个大声宣喝:“玄女失了血,天谴就要来了……”
泰目扬声威吓道:“哪个在胡言缪论!坏了祭典不怕仙神索命?”
百姓面面相觑,都静然收了声音,默默观望。
泰目命人再度点燃了桐油火把,用未受伤的一侧手擎着,继续仪式。风愈来愈大了,呼啸鹤唳的声音,席卷周遭树木残枝败叶,飘悬在空中。忽而咆哮着涌向祭台。我脚下的柴木,几乎就要吹散了骨架,咯咯的相互碰撞。
柴木莲台周边侍立的小僧,拿起早已备好的桐油,小心翼翼的泼洒在莲台周边,伴着烈风,生怕桐油滴溅到僧袍上。天色阴沉下来,乌云厚厚密布在紧挨头顶的空中,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天色阴暗,再不见天日,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一片,近在身侧的人互相也看不清楚面目了。耳畔啪啦一声巨响,闪电又劈下来,醴台一侧的汤锅一分两半,滚热的汤泼洒了一地,顺着醴台的桌案,浇溅到近处浇汤官和汤醴小僧的身上,那浇汤官尖叫一声跳开了,4名汤醴小僧顺着风势站在西北一侧的,半侧脸庞也被浇烫了,面皮烫熟的味道可怖的散漫着,另侧的小僧虽然躲过了风势,也终归浇在脚面上,哀哀的萎靡蹲下。
我身侧正在灌注桐油的僧人,见此场面心中骇怕,瑟瑟的发着抖,匆忙着将桐油撒了,扔了油罐子远远的退开。
我见这场面,心中冷笑。这平日里火烧眉毛也稳然自若的修佛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如今见这阵势,全都露了本来面目,德行不够竟然也来参典祭天。
然而,体力终究是不支了,眼帘重重的覆在眼睛上,仿佛千金重。桐油味道浓烈,熏得我忍不住想要呕出来,身体软软的摊倒下去,再也使不出力气撑起手来。
押扶我的僧人,在桐油泼洒的时候已经远远的躲开了,任由我斜斜倚在柴木上,只遥遥看着我。心中发狠,拼劲力气睁开眼,泰目一扬手,火把直抛向我脚下莲台。桐油见了火,如同泻洪一般猛燃起来。同一刻头顶倾盆大雨兜头兜脑的盖上来。水势这样猛,瞬间浇熄了柴火。
“下雨了!”百姓欢呼起来,“玄女娘娘为我们把雨水求来了!”
本来跪倒的百姓雀跃起来,仰头看向天际。雨倾如注,天色灰白起来。不过一刻,又停下来。
泰目愣了愣,低首回望百姓,百姓们脚底仍旧沁在水中。醴台上,我脚下的柴木莲台亦是积了一层水,锦缎长摆包裹着我的身体,浸在水窝中,身体冻得瑟瑟发抖。
泰目抬头望望天空,似乎在踌躇如何收了这个祭祀的尾。柴木上的桐油被雨浇得散开,油花浮在醴台石面上,开了一道道的斑斓色彩的虹。
众目皆望向泰目,泰目沉吟片刻,又朗声缓缓道:“玄女今日祭天,仪程仅至大半,神佛已然窥见,忽降甘霖,乃是天兆。待到祭典功成,必定解我旱情。”

十九、祭祀二
一众僧人见泰目如此说,都怔了怔,押扶的二僧将蜷缩在柴木中的我架出来。我嘴唇青白,阖着目,再没有一丝气力,由着他们将我拖扶到一侧,脚下拖曳的痕迹,在醴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印来。
俯水在醴台下,眼睛几乎凝出血来,一副吃人的模样。几次冲上来,又被守台的武僧给压制住。慌不择言的喊道:“泰目老僧,你逆天执意,若是伤了玄女,罪责滔天!”
祭典诸事不顺,民众中本就惶恐,俯水这一言,让本就已经喧嚷的百姓更加不安,几个胆大的合着俯水嚷嚷起来:“玄女本就只能水祭,泰目逆天悖义火祭上天,我们也要跟着遭难的!”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泰目望着我,半晌没有说话。忽又坚决厉声道:“且看这天色,云雨又退回去了。这是在怨恨我们没有完成祭典呢!大家莫要慌张,待得火台成灰,日后必定风调雨顺了。”
百姓都抑声抬头望着天空,云层不见减退,才刚雨色灰暗,现下朦朦的透出些光亮来。百姓们将信将疑,遂都不再言语。
泰目见众人平和了下来,又肃声急令:“还不快重筑火莲台!错过了祭时,如何担当?”
几个小僧恍然明白过来,拆了滴淌着雨水的柴松木莲台,又慌慌的找了些干枝,草草的堆砌了事。
于是泰目又重新献酒,尴尬中献辞祷文重述了一遍。泰目手持桐油火把疾步向我走来,生怕再生了变故。
火势终于起来,我身上犹浸了厚厚一层水,环身的干柴虽然燃起来,却无法蔓延上我的身体,四周的空气凝着水气,火苗总也涨不起来,只是环绕我身边的一个矮小火环。
我本已昏厥,被浓重黑烟呛咳的又明白过来,眼睛被烟雾熏得流下泪来。火星每卷上一根发,就发出“呲”一声,蜷曲的红发,尖端湮着火星,焦糊味道立时窜上来。
天空毫无预示,瓢泼大雨瞬间又落下来,然而尽是降在囊括醴台在内的北方,醴台南侧,竟是一滴水也没有落下。雨水哗哗砸在地面上,没有停歇的意思,雨滴砸在面颊上,猛烈的让人感觉生疼。无雨一侧天空清白起来,隐约竟然见到金色阳光透着云层漫射出来。一时间晴雨交际,沿着醴台南侧漫开了一幕七色的雾帘来。
我脚下的木台早已经熄了火,风停了,雨水从遥遥天际毫无阻力的披洒下来,狠狠的,像是要冲入我身体里去。脚下的木柴本就是临时拼就的,雨这样一砸,木枝冲散的四处都是。我眼前一黑,再也没有知觉。
醒来的时候,身侧只有小遥。环看四周,应是佛堂后院小小一间居室,遥遥听见擂锤敲击在牛皮鼓面的暮鼓嗡鸣声,沉稳有力,令人心神安定。我长吁了一口气,终是逃过劫难了。小遥坐在床侧几案一侧,身子歪在一旁打着盹儿,我口中燥渴,张口去叫。却怎样也发不出声音来,强撑起身子,只觉得眼前昏黑、天旋地转起来。慌乱中,放在枕边镇神的翠玉如意砰然落地,一下子惊起了小遥,小遥惶然看着我,眼中布集着血丝。我看得心中拧痛一般,抬手去摸她的脸颊,小遥紧紧抓着我的手,声音中夹杂着微微的颤抖:“小姐醒过来了,小遥担心了好久,以为小姐就不要小遥了……”
我指了指茶水,小遥会意,赶忙到了一杯,吹着喂我缓缓喝下去。喉中茶水回甜的味道润着,我勉强问道:“凡弥怎样了?俯水、方济则都哪里去了?”
小遥一脸茫然,只摇摇头,仿佛浑然不知道我说什么。过了一晌又说道:“小姐昏迷了四天了,只喝了些米汤,想吃些什么么?”
隐约记起在半亭阁中,凡弥曾说过,已经无恙了,还说我赐了“轸”字给他……不论怎样,平安就好。略略放下心,看着小遥满面关切,微微笑了,小遥一下子欢快起来:“小姐,我去帮你煮些参汤来,喝了就有力气了。”说完就跑了出去。
仰面望着黑沉沉的房脊,有那么多的疑惑,都没有答案。俯水怎会放心我一人,方济则更不可能放小遥一人独过,而玄弥……他与小遥自小粘在一起,怎么肯分离?还有云殇……救我之后又到哪里去了?除此以外还有小遥,从前不是叫我“姐姐”的么?怎么又称我“小姐”了?
虽然疑点重重,可是总念着那日在人群中,俯水焦灼的面容,方济则应是回医馆照顾玄弥了吧……耸动人群的那些言论,那声音,我是听过的,就是云殇没有错……那么他们都是平安的是么?
身体轻浮的几乎可以飘在空中,精神也很难集中起来,连这样瞪着发呆也觉的疲累的想要睡过去。
小遥拿了参汤,用汤匙喂我喝下去,果然觉得有些力气了。于是又问小遥:“玄弥他们呢?可好么?”
小遥依旧摇头,瞪着眼睛望着我:“姐姐说的什么,小遥没有听懂。姐姐睡了四天了,只有我和红杉姐姐在这里照顾,可是大夫说姐姐只是受了惊吓,身子又受了伤,所以才会如此,并无大碍,只叫我们等着您醒过来。”
我再问,小遥仍旧茫然,似乎是尽忘了过去的人,过去的事。
门前一个艳红身影曳曳的走过来,向我浅浅福了一个身,曼声轻道:“奴婢红杉,在这里服侍主子,等主子身子大好些,咱们就起程。和奴婢一起的还有绿袖,眼下主子跟前儿人少,就我们几个帮着伺候,主子可别嫌弃。”
一番话说得我更加糊涂,于是问道:“你们怎么叫我主子,起程要去哪里?”
红杉微微笑道:“自然是去主子的住处的,咱们主公吩咐,再不可让主子遭这样腌臜的事情,受到伤害了。您只管宽心,好好养着身子,咱们在这都是光头和尚呆的地方,多少总有些不方便,不过几日,就离开这里了。”
见我要再问,红杉不等我出口已经答我:“凡弥、俯水几人都在安全的地方,凡弥年龄尚小,失血也多,伤也重,他们去照顾着他的伤。主公吩咐,您这样的身份,不好在外面行走,让我们几个姑娘照顾,总是方便些。等到了住所,自然要接他们过去的。”
我心中疑惑,可是到底是身子弱,眼前也只好这样了。点点头,又说,“小遥是我亲生妹妹一样的亲人,她在这里就好了,不必再劳烦姑娘了。”
红杉恭谨行了一个礼,回道:“我们知道小遥姑娘是您心里至亲的人,不好多让小遥姑娘忙里忙外的,我们只是搭把手,并没有多辛苦。何况,主公吩咐,让我们好生伺候圣女娘娘,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差池,我们也是要被责罚怪罪的,您也只管使唤就好。”
听她这样说,我再不好说什么,诺诺应了,让他们下去了,只留了小遥在身边。可是小遥确是真的失忆了,问她从前的事,她眼中如同枯潭死水一般,泛不起任何波澜来。无奈之下,也只得慢慢的说给小遥听,等她恢复记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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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公主涅磐记全文阅读 作者:君之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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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麻雀变成了凤凰:公主涅磐记 作者:君之筝


楔子
鹿阳村,是个依山筑水的好村子。传说有个猎人在此地放生了一头白鹿,白鹿修行得道后,为了感激救她的猎人,就回到猎人的故乡,将原本贫瘠的村子变成一个山清水秀,物质丰富的地方,以造福猎人的后人。后人为纪念这个传说,便将此村子命名为鹿阳。
村子里的人一直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男性在外打猎耕地,妇女就在家纺织种棉。这几年官府减了不少赋税,人人过得也还算富足。
每到暮色降临后,鹿阳村便开始静寂一片,村民也早早的关门闭户。
村东头的老李,这日本已经睡下,一觉醒来,忽然想起牲口棚的黄牛还未喂草,喊了几声隔屋的儿子,未见回音,只得自己爬了起来。一边开门一边嘟囔:“这小子,睡得比他老子还死。”
睡眼朦胧的摸到牲口棚,却发觉眼前火红一片。怀疑自己眼花,又擦了擦眼睛,再仔细看,才发现离自家牲口棚五十步远的陈三木家,火光冲天。
睡意彻底打消,身上惊出一声冷汗,踉跄着跑了几步,才想起喊人。
“着火啦……救火啊……死小子快起来……救火啊,三木家着火啦……”
村人纷纷被惊醒,陆陆续续的带了盆桶什么的跑去村东。火势渐渐被控制下来,但三木家三间草房连牲口棚都被化为一片焦土。幸好还算发现得早,陈家又是单门独户,并没有牵连到其他房屋。
三木媳妇被人救出火场,已经昏迷不醒,三木与他们三岁的娃儿竟是不见踪影。小李知道因为媳妇生病,三木傍晚时去了离鹿阳村最近的丹阳镇请大夫,但带没带娃儿却说不清了。在废墟找了几遍都没结果,村人也顾不了那么多,先忙着安顿三木媳妇去了。
三木媳妇醒来不见女儿,想起自己在家晕睡,女儿不小心打翻了油灯,大火着了起来,自己便昏迷过去,女儿定是没有救出,气急攻心之下,又昏了过去。
待陈三木回到家,见到还在昏迷中的媳妇、被夷为平地的家园,想到尸骨无存的娇儿,这七尺男儿,也忍不住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亏了村里民风淳朴,三木平时人缘又极好,大家都自发的帮他处理后面的事情。反观三木,已经是失魂落魄毫无主意了。
喧嚣很快过去,生活还得继续。再一次夜幕降临,村子又回归往日的宁静,只有陈三木夫妇暂时借住的村人的小屋内,飘出时断时续的哭泣声。那是陈三木媳妇的悲咽。
“我可怜的叶儿啊……叶儿……娘对不起你……对不起啊……叶儿……你回来啊……”
屋顶有黑影闪过,又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远处,传来夜鸟的鸣叫声。村子,很快又陷入一片静寂。
这一年,是凤禹国明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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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紫翼
明帝七年,闲情山庄。
“紫——翼——”,恶狠狠的一字一顿的怒吼,从屋内传来。云火阁的所有下人赶紧捂住耳朵,躲的躲,闪的闪,刹时整个院落变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有人存在的痕迹——除了那愤怒的声音。
“这次我要抓住你,不打烂你屁股,我就不姓火!”屋内人走出来,一身蓝衫,外表英俊儒雅,忽略由于暴怒而显得有些歪曲的面容和紧握的双手,他会是一个女子倾慕的好对象。
“火叔叔,你每次都这样说,茶花都听腻啦!能不能换个新鲜的?”闯祸的人完全无视火云离的怒火,不怕死的继续挑衅。
小屋前火云离最喜欢的大理白茶旁,一垂髫女童探头探脑,清秀隽丽的小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骨碌碌转悠的大眼睛,显示她正在打着让眼前这位帅气男有些心悸的主意。
“小紫翼,哎……那个……火叔叔和你打个商量,可好?”火云离在心里鄙视自己,每次都被这个七岁的小屁孩吃得死死的没有还手之力。
“说吧,商量什么?”完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你把你今天取走的那样东西还我,我就告诉你青弦的去向,怎样?”一脸谄媚的看着面前的小不点,知道只有这一个条件才能让小丫头动心,笃定的开出来,知道她必然会接受。
“真的?”满心雀跃,但随即怀疑起来:“你知道拿假话来骗我的后果吧!”火叔叔的信用……似乎不是那么好呢。
“我保证!”生怕小丫头不接受交易,“如果我拿假话骗你,你可以叫蓝婶婶三天不理我。”
这话听起来有一点可信,谁都知道火叔叔最是惧内,蓝婶婶要是给火叔叔一个冷脸,火叔叔就得失魂落魄无数天。不情不愿的从背后拿出她不小心“牵”来的画轴,画里可是火叔叔给他最宝贝的心上人绘的唯一一幅丹青。整个山庄的人都知道它是火叔叔最宝贝的东西。故意拿起卷轴在眼前打量,满意的看着火云离那双冒火的眸子明明灭灭,真是过瘾得很。
说是不小心,谁要是真相信眼前这貌似天真无邪的小丫头的不小心,那一定不是闲情山庄的人。毕竟要经过火云离布下的玄门阵法进到屋里,再找到精心收藏在暗格里的画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整个闲情山庄,也只有紫翼小丫头才会这样不小心罢。蓝冰找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得手,足见火云离的保卫工作做得有多好。
火云离心里那个悔呀,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看样子得想个更厉害的阵法了,不然让这小丫头在他屋里来去自由那还了得。
抢过紫翼递过来的画轴,火云离以惊人速度掠回屋内,风中飘来他远远的话语:“青弦去了燕城”。
燕城……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呢?
“别想着去找他,因为他明天就该回到家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出小丫头那青红恼怒的小脸,现在一定精彩得很。想跟我斗!还嫩了点,过几年再来吧。
四年前青弦不声不响的把小丫头领了回来,小不点很温顺的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糊满眼泪与鼻涕的小脸依然看得出漂亮和可爱的痕迹。青弦给了她新的名字:紫翼。闲情山庄众人在惊讶中接受了这个从大火中救出的孩子。
刚开始的两年还是过得很舒服的,有小孩的山庄,开始变得热闹温暖起来。乖巧纯真的小紫翼,得到山庄上上下下的喜欢,又因为她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更是被火云离、蓝冰和白逸争来抢去学习他们那些奇奇怪怪的本领。小丫头学习的速度超快,众人对她更加宠爱。
随后小紫翼调皮的性格逐渐显露出来,山庄的噩梦也开始了,用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人人自危来形容山庄的生活实在是一点都不为过。
比如说,小丫头某个晚上跑进了蓝冰的药房,把蓝冰炼制的补药一股脑给吞进肚子,第二天被蓝冰发现因为补得太过无法吸收已经气息奄奄,害得众人忙里忙外半个多月蓝冰更是多少个彻夜不眠牺牲无数灵丹妙药才把小丫头救回来,这也造就她从此迥异常人的体质和贪吃灵药的习惯。
比如说,小丫头对白逸养的那条小碧(奇毒无比的小青蛇)充满了好奇,于是不知哪天趁白逸没觉察的时候就把小碧据为己有了,心痛得白逸整整一个月没睡好觉,寻思把小碧抢回来却屡次没有结果。奇怪的是小碧平时高傲得很,不知小丫头用了什么方法,竟令它抛弃原主人转而投到她的阵营,这件事情也成了白逸心头永远的痛了。
再比如,小丫头跟火云离学了一点玄门阵法,就妄想去挑战那个保护了山庄无数年的阵法,结果被困在阵内三天三夜令庄里人找得焦头烂额。后来小丫头自己埋头钻研了许久,总算是把那个世人认为神秘古怪的阵法自己给破解了。是的,是自己破解,要不是山庄经历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外人可以随便闯进来,他们真的该怀疑这个阵法的可靠性了。
闯祸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小丫头被青弦罚了无数次的面壁思过,却更激起她的斗志,变本加厉在庄内开始横行无忌的生活。不过闯祸的次数多,经验教训也就会吸取更多,小丫头的本领也就越来越强,轻功、毒、医、暗器工夫无一不专,就是正经的打斗工夫不见长,因为……小丫头的解释是,以后一辈子都要跟着青弦,青弦的功夫那么厉害,足够保护自己了。汗……其实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赖在青弦身边的理由。还好青弦对小丫头的这套免疫,偶尔也会让她吃足苦头。
被火云离摆了一道,紫翼并不气馁,朝火云离的屋子做了个鬼脸,扭头往冰雨轩走去。
冰雨轩是蓝冰的住所,幽雅清静。紫翼来到蓝冰的药房,见到那个白衣胜雪忙碌的身影,脸上立刻换上甜甜的笑容:“蓝婶婶!”
“翼儿来了?怎么,功课做完了吗?”并未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一如既往的问道。
“早就做完了,今早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写了四页字,绘了一幅图……”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
“你这孩子。”宠溺的语气听不出任何责怪:“刚才又去找火叔叔了?”
偷偷的伸了伸小舌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又邀功似的凑了上去:“婶婶,我刚从火叔叔那里拿到一样宝贝。”
“什么宝贝?”漫不经心的回答,就火云离那点家底,她哪有不知道的。
“不就是婶婶一直想要的吗?”得意的看到蓝冰猛转过身的样子,决定故意再吊吊她胃口。
“你确定你真的拿到了?”看着紫翼空空的双手,蓝冰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尤其是眼前这小丫头有过诸多不良记录。
“拿是拿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刚才又还给火叔叔了!”
嘎,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么,蓝冰失望的埋下头,继续对她的那些药草捣捣捣……
“但是……”声音无限拉长。
蓝婶婶虽没起身,紫翼知道她一定在竖着耳朵听。
“翼儿刚才已经照着火叔叔的画临摹了一幅下来。”
蓝冰扔掉手中的捣药锤,站直身,无奈的问:“那么,翼儿想跟蓝婶婶要什么呢。”
谄媚的笑容马上出现在小仙女的脸上:“翼儿要蓝婶婶再帮小碧去白叔叔那里拿点它的食粮。”想起可怜兮兮饿得发慌的小碧,大眼渐渐开始弥漫着水气。
蓝冰最见不得这幕,赶紧举手投降:“好了好了,蓝婶婶再帮你去拿。”不禁又埋怨起来:“早知如此,干嘛不把小碧还给白叔叔?”
“是小碧不原意跟他。”小小声地反驳,似乎委屈万分。
虽然成功的把小碧偷了回来,但小碧吃惯了白逸配的食粮,居然对其他任何食物都不感兴趣。这让紫翼挫败不已,尽管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甚至把从白逸那里明要暗偷的食粮剖开分析,仍无法配出能吸引小碧的食物。迫不得已,只能经常麻烦蓝婶婶去要。好在白逸对蓝冰言听计从,小碧又一直忠心耿耿,才没被白逸给抢了回去。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宠物全部弄到手。某人在心里暗自发誓,白云阁的男子突然打了个喷嚏,抬头看了看天色:没有转凉啊!
这日,闲情山庄鸡飞狗跳,下人都忙不迭的在地上找下巴,因为他们居然看到一向冷淡寡言、大方美丽的蓝冰,手拿一卷画纸,追得火云离在整个山庄上窜下跳,一边追还一边怒喝“火云离,老娘什么时候长了两颗痣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何其多!
而肇事的某人,正在某个无人的角落,抚摸着她手上的小碧,眯着眼睛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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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三齐镇
三齐镇,是凤禹国、胡临国、飞泽国三国交界的一个小镇,属凤禹国管辖范围。
凤禹国是此时疆域最广阔、国力最强大的国家,有500年长盛不衰的历史。传说凤禹国开国君主凤僖乃远古神族凤凰遗留在人间的血脉,当年凭一己之力挥举义旗,曾于阵前一臂斩杀千人,成为不朽的传奇。他的故事依然为当今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当今天子明帝虽然年幼,但在凤禹国三朝老臣摄政王惠文公的帮助下,凤禹国仍然国力富强,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胡临国,本是一个依山临河而居的古老部落,此部落擅长马骑生活,以游牧为生。部落人民性格散漫,知足常乐,后来被英明之主建立成国家,励精图治,发展振兴。淳朴善良的性格使其能与周边国家相处甚好。当然国家自身实力足够强大,使其他国家虽觊觎却不敢侵犯才能够保持它这么多年的屹立不倒。现在执政国主为李氏。
飞泽国,此国长期以来一直处于混乱当中,各部族争相为政,战争不断。近闻飞泽国新崛起贵族赤邪势力逐渐强大,大有一统飞泽国之势。
凤禹国西北为飞泽国,西南为胡临国,三国紧紧相邻。而三齐镇,即是三国相邻的一个边陲小镇。
说是小镇,其实非常繁华。凤禹国秉持互通有无的宽松边境贸易政策,附属的两个小国更是求之不得,三齐镇俨然成了三个国家的经济贸易重镇。
清晨的三齐镇已经揭开了它热闹的面纱,经营早市的三国商人不会放过他们赚金的好机会。除了那些专门做夜晚生意的,其他的店铺都已经陆续开门,集市也涌出一阵喧闹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
满玉楼,是三齐镇最大的一家酒楼,在三齐镇有了七八年的历史,也算老字号。酒楼装修清雅,菜色新颖可口,服务也热情周到,难怪三国来往人士都愿意在酒楼歇脚。
满玉楼一楼靠门口座位上,一个粉雕玉砌的富家小公子正对着他那碗饽饽面狼吞虎咽,看样子是饿坏了。走了两个时辰的夜路,不饿才是奇怪。不错,这富家小公子正是从山庄偷跑出来的紫翼。知道青弦要回来的消息,小丫头怎么也坐不住了,偷偷的换了男装后,便趁夜直奔离山庄最近的三齐镇。反正以前青弦也带她来去过多次,算是熟门熟路。你问她怎么知道换男装,当然是害怕青弦打屁股的作用。不然她可是对自己的本领自信得很。
为什么要来三齐镇?因为小丫头知道,青弦每次办完事回来都要在三齐镇的满玉楼歇脚休息后再回山庄。那当然了,人有三急,跑完大老远的路程,总得吃个饭拉个屎什么的。
专心致志的吃着自己的饽饽面,灵敏的感官却让她觉察到有些异样。抬头朝不寻常的源头望过去,却瞧见门口一黑衫少年。
这少年浓眉大眼,虽一脸倦色却依然英气勃发,眼眸深陷,具有明显的胡临国特征。一身黑衫又破又脏但并不能掩饰他身上的高贵气质。
此时这少年正紧盯着紫翼桌上的饽饽面,喉咙不可抑止的蠕动。似乎察觉到紫翼看他的目光,少年并未露出一丝慌乱神色,转身即快步离开。
这个人,有故事!凭直觉,紫翼决定跟上去看看。
一把抢过店小二手中热腾腾正准备送往客人处的小笼包,紫翼一溜烟奔了出去。
小祖宗,你还没付钱呢!小二心里嘀咕,却没有真正追上去的意思。真追上去才是笑话呢,满玉楼谁不知道这小祖宗是青弦放在手上的宝贝,只要她高兴,满玉楼全部人都可以为她所用。
等等……小祖宗一个人……不好,得通知掌柜。小二反应奇快,转身朝后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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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杀手
“为什么跟着我?”黑衫少年一脸黑线的看着面前这小娃儿。不过是看了他那碗面条几眼,就这样被跟上了,真倒霉。现在危机四伏,要早点脱身才好。
“你饿了。”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这小屁孩一句话又勾起对面那位肚子里面的饿虫了。
“关你什么事?”冷冷的看着眼前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小孩。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岁月吧,几年以前,我也有父母的关心亲人的疼爱下人的伺候,我也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幸福的过下去。
“请你。”小屁孩举起手中的包子,传来的丝丝香味成功的勾起肚子咕咕的响声。一双无辜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转瞬即逝。
没有捕捉到这些,黑衫少年有他的骄傲。“谢谢,但是我不会接受施舍。”
“你认为这是施舍吗?哼,本小……少爷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还好,差点露馅。“我请你吃包子,是因为要请你帮我做一件事情。”眼眸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眼前的黑衫少年,似乎已经成为她囊中的小白羊。
“什么事情?”如果不违背良心,或许可以考虑,毕竟真的已经很饿……很饿……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
“放心,不会是坏事。呶,你一边吃我一边同你讲。”
犹疑的拿起被塞入怀中的包子,却再也抵挡不住饥饿的侵袭,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你要我……穿女装……舞剑!”巷子里,黑衫少年,不,李元展瞪大双眼。“不行!”
翻了翻白眼,真死脑筋!“可是你答应人家了啊,元展哥哥!”泫然欲泣的眼神,无辜的看着眼前的小白羊。
“可是……你没有说是要做这样的事情。舞剑可以,但不能穿女装!”
真有原则。“不穿女装怎么让人注意你?男子舞剑那是再正常不过了。”的确,崇尚武风的现在,满大街都是习武之人,但年龄小剑法好的女孩仍然会让人注意到。
其实紫翼的计划里,根本就不需要这么一个舞剑的角色,只不过是她看到李元展后,坏心眼的想捉弄人家罢了。在她的字典里,那叫“物尽其用”。谁叫她想在满玉楼出演一场节目迎接青弦呢,而这个李元展,又刚好对上了她的好奇心。
“你另外再找人,我可以帮你做别的事情。”
“你耍赖……呜呜……”满意的从手指缝中看到这笨少年手足无措的样子。
“乖,别哭,我答应你!”最害怕见到人哭,家里两个妹妹每次都会用哭来让他投降。
空中一道剑影划来,糟糕!
“小心”,一把抓过紫翼的手,向后掠出十步。
该死,怎么会放松警惕呢,都是这个小孩。送开紫翼的手,给他一个抱歉的眼神,却发现这小孩没有一丝惊慌,反倒有种看好戏的感觉。他还不知道有危险呢。心里这样想,再看往危险的源头。
巷口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现在并排立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
这已经是第六批了,自第五次被攻击后,他就失去了身边所有忠心的护卫,还有……贵伯。这次,已经不能幸免了吧。
“看来她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我回去了。”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李元展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这两个人手中逃出去了,不会有一丝侥幸。
“这个小孩,我才刚认识,他与我,完全没有关系,请你们让他离开。”
黑衣人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快走。”扯着身边小孩,李元展急忙赶他离开。
可是有人不同意。
“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帮我做呢,你怎么能赶我走!”纤纤玉指指着李元展,忿怒不已。
头疼的看着这小孩,你也太不懂眼色了吧。大难临头,还不快跑!
“你先走,我等下会来找你”,好言劝说。
“不”,倔强的扯着李元展衣襟不松手。笑话,好戏刚上场,现在退场哪是紫翼的风格。
“你快走……走啊”,掩饰不住焦急,李元展伸手劈开紫翼双手,“你再不走,会死的,知道吗?”
“死也不走。”倔强的小孩似乎完全搞不清楚情况。
“既然不走,就留下吧!”对面黑衣人终于开口,同时也欺身上前。
将紫翼推到墙边,李元展迎身上去,与两名黑衣人展开缠斗。
青石巷口,三条人影交错如影,一时间金戈大作。李元展小小年纪身手却是不错,他情知不可久斗,要想办法奇袭才有机会脱身。可是加上这小孩,能脱身的机会是微乎其微。更何况眼前两人算是她手中的绝顶高手,今日怕是要命丧此地了。
这样在心里计量,他反倒少了怯意,只是一招一式认真的应付,再找机会进攻。
黑衣人挥起剑光,密密重重将对手包围住。李元展勉强应付,一不留神,肩头给剑光扫中,顿时血流如注。
李元展却未慌忙,寻了个破绽,手中软剑疾旋而起。左首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腹部发凉,连忙退出几步,低头一看,右腹已被划开三寸长口。遂不敢大意,敛心静气,重新投入战圈。
李元展情形更加不妙,刚才得手伤人实在侥幸,因对手还存有大意之心,现在却再也没机会。
他性格本十分坚毅,片刻之间便已做出决定。手中剑光突然盛大,完全抱出两败俱伤的打法,两名黑衣人却不想拼命,俱退出几步,只是招架却不甚进攻,因他们知道,眼前的李元展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成功逼退黑衣人几步,李元展瞅了个空隙,突然回转身,抓住还在一边傻站着的紫翼,蹬腿上墙,将他抛出青石巷墙。巷墙旁边是一户民房的庭院,刚进巷子的时候他已经打量过了。
手中人已送出,李元展飘落地面,背后空档完全暴露在两名黑衣人面前。黑衣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剑芒直指要害。李元展闭上眼睛:娘亲,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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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危机
疼痛并没有预期到来,李元展觉得诧异,黑衣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那是……
转过身,却看到一副实在想不出理由的画面:两名黑衣人瘫软在地,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个笑容可拘的娃儿。
见他转过身,紫翼用百灵鸟一样欢乐的声音大叫:“元展哥哥,你好厉害啊!”
这是……少年完全糊涂:刚被送走的人就出现在面前,刚要杀自己的人却瘫软在地。怪了,真是怪了。
此刻却不能想那么多,快步上前,检查起黑衣人的情况来。
两名黑衣人口舌紧闭,鼻息均匀,身上除了刚才打斗中的伤口外,并未发现其他伤处。也不像点穴,因为两人更像是昏睡,全身并不僵硬。
是哪位高人?可以于瞬息之间令两名武功绝顶的杀手不声不响的昏倒在地,并救回被自己扔出墙外的小孩。
看样子这两个人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李元展放心的站直,却因为看到眼前的情景而握紧双手。紫翼身后,一身着浅黄胡临国宫裙的妇人手握短剑,剑尖直指紫翼颈窝。
“你放开他,他只是个不相干的小孩子,不会妨碍你动手。”冷冷的向妇人要求,微颤的嗓音却暴露出他内心的愤怒。
“不相干的小孩……”,轻声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和她手拿短剑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喂,你注意点,别不小心划破我美丽的脖子。”紫翼脆声抗议。
“你看到没有,他会是一般的小孩吗?世子,你也和你娘一样,这么没眼光。”声音狠毒凌厉,和刚才的笑声判若两人。
“闭嘴,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提我娘的,就是你!”李元展声嘶力竭,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你真是你娘的好儿子啊!”声音充满嘲讽,“乌碧萝,你也该瞑目了,我帮你们母子团聚,你该感激我的,咯咯……”
“宁依莲,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今日就算我杀不了你,改日你也一定会有报应的。”
“报应?哈……哈……我还怕报应!世子,你和你娘一样,都是那么幼稚。乌碧萝,你也有今天,我要亲手杀了你儿子,绝了你在这人世间最后的留恋,你说,我是不是对你很好!”被称为宁依莲的妇人语声恶毒,情绪也趋于激动。
紫翼是想等着看场好戏,但身后这妇人用短剑指着她脖子,还不停的左右摇晃,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心念转动,身形突闪,紫翼错开几步,从妇人剑下脱离出去。外人只觉眼前一花,紫翼已经在离妇人一丈开外的地方了。
宁依莲虽早从后面跟踪得已窥见紫翼从墙外翻身进院,两名黑衣同伙随即瘫倒在地,但紫翼用毒手法奇特,宁依莲并不知道系她所为,还以为另有隐情。又见紫翼只是一个七八岁小孩,再加上自己武功绝顶,少有人敌,故并未想到挟制她后居然能让她从手中逃脱。此时不禁怒火中烧。
“臭小子,还真有点真本事,那好,就让你们两人黄泉做伴吧!”
李元展对宁依莲熟悉无比,知道以她的武功两人绝非她敌。此时见她执剑斩向紫翼,却也顾不得那么多,挺身挡在紫翼身前。
元展的武功为母亲所授,与宁依莲本属同宗,宁依莲自是熟悉异常。再加上他刚才已经经过一番打斗,精力大耗,宁依莲又恨不得立时能永绝后患,故一上场元展便处于下风。幸好紫翼轻功绝佳,穿花插柳般不时对妇人施以蓝冰的“蝶针”破坏妇人杀着,也稍微缓解了宁依莲的攻势。
宁依莲见一时之间竟无法奈何这两个年幼后辈,心头怒火更是大盛。她心思本极歹毒,一看形势不利,心头便有了计较。
只见她一掌朝元展门面拍去,手法极快,元展已闪避不及。紫翼知她铁掌厉害,忙施展“迷影步”插身上前,手中倒扣三枚蝶针随手掷出。
哪知宁依莲此招竟是虚招,目的就是引诱紫翼上前解救。她对紫翼手中蝶针十分忌惮,又因紫翼轻功步法怪异,故想出声东击西法来引诱紫翼投网。她知紫翼身法虽然奇异,暗器用毒也很厉害,但毕竟只有七八岁,气力毕竟尚弱,所以采用硬碰硬的方法击破。
运气将蝶针震开,宁依莲径直出掌,一把攒过紫翼肩膀,右手短剑挥向她前颈,竟是要将这七八岁小孩置于死地。
情急之下,紫翼指甲轻弹,一股劲风袭向宁依莲鼻翼。宁依莲此时早已想透那两名黑衣人缘何无故晕倒,自是不会再大意,右手短剑收回,改以袖袍拂面,同时摒住呼吸,左手出指如电,疾速点住紫翼周身大穴。
紫翼心里那个悔啊,多事的想看热闹结果却成了别人的砧上肉末。青弦要是回来不见我他会怎样?他应该高兴没有人缠他了吧,他也会郁闷没有人让他打屁股了吧。还有火叔叔、蓝婶婶、白叔叔他们,知道我的死讯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还是会高兴以后没有人烦他们了?还有小碧,冬眠醒来找不到我会不会被白叔叔收买回去……
死神降临到面前这小丫头还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要是被她念着的那几位知道,不知道是该好笑还是好气呢。
元展见此情景,已是心神俱冷。此等情形,断无生还之理。只是拖累了眼前小孩,心中无比抱歉。
他性格倔强,干脆不再反抗,抛下手中软剑,用饱含歉意的眼神看向紫翼。见紫翼眸中晶莹欲滴,心中更是十分酸楚。
“他与我完全无关,你放了他吧。”要他向杀母仇人出声讨饶,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可要他眼睁睁看着眼前小孩因为他的原因丧命,他更是无法接受。更何况,他刚才还救了他一命。
“啧……世子不是同你娘一样高傲吗?怎么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讲话!”眼中露出凌厉的狠光:“你要我放他,我就先杀了他!咯……咯……我要让你们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因为你们的原因而死掉,这样,你们母子在地下,也会永世不得安宁的吧!乌碧萝,你看好了。”
手中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长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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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青弦
巷子里凭空多了一个人,一个身材颀长纤细、面容俊美无俦、神情平淡清冷的青衣年轻人。
他就像星空下凭空出现的一株月光草,摇曳多姿、疏远迷离,散发着朦胧的光辉。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就那么随便一站,似乎整个巷子的光芒便都一下子集中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站在刚才胡宁依莲所站的位置,手中也拿着一把同她相同样式的短剑……不,他拿的就是宁依莲刚才所执的短剑,因为两步以外,妇人手中已经空空如也,她正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李元展瞪大眼睛。短短时间,发生一系列变化,这个刚满十二岁的少年,一时之间还无法领会和消化那么多。
他看向差点命归黄泉的紫翼,只觉他眼中波光流动,带着无比的欣喜与骄傲,虽穴道未解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晶莹的眸子已经将他此时的心情暴露无疑。
“阁下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宁依莲心中不耐至极,眼前的李元展看似已经握在手上的蚂蚱轻易可以捏死,却偏偏一波三折。看来今天想杀他是不容易,但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走他。放虎归山的后果难以想象。
青衣人却不理不睬,左袖优雅挥出,也不见有何其他动作,刚才还不能行动言语的紫翼忽然就笑了。
“青弦!”返身抱住青衣人,像极闯祸害怕父亲责骂而撒娇的小孩。她本就是小孩,除了青弦不是她的父亲。
对着齐腰高的小孩温和的一笑,刹那间恍若月光花开,在场的人便都感觉温暖至极,除了……
明明是颠倒众生的一笑,刚才还仰头撒娇的紫翼却猛的把头低了下去,老老实实的离开正在蹭着的身体,将小手放到青弦伸出来的手里握着,神情委屈无比。青弦的脸,虽然笑得一如既往,眼眸,却寒若坚冰。
青弦抬起头,打量着场中另外两人。
李元展已经完全被青弦的出现迷惑住,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而宁依莲,也已经被青弦的隔空解穴手法所表现出的精湛武力震慑住。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她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逃”字。
毕竟不能在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后辈面前失态,宁依莲清了清嗓子:“请教阁下尊姓高名,冒昧冲撞,还望海涵。”
这是非常客气也非常厚脸皮的招呼,她似乎已经忘记刚才差点置紫翼于死地的事情了。
凌厉的目光一闪而过,宁依莲忽然觉得全身冰冷,有如跌入九重冰窖。只是一瞬间,青弦收回眼神,温和得完全看不出喜怒,似乎刚才的一瞥只是宁依莲的错觉。
“留下你的右手,你便可以离开。”充满血腥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讲出来,温和的口吻,依然是云淡风清的味道。
宁依莲不是一个不懂眼色的人,但眼前这个年轻人狂傲的口气却让她极度不爽,更何况,人家要的还是她的手。她不知道,要不是她没有伤到紫翼,她的命早就不在了。
青弦是温和随性的,青弦也不喜欢江湖的腥风血雨,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原则。他的原则很简单——看心情。
他现在心情就很不好。紫翼偷偷的抬头瞟青弦,她看到青弦的眼睛里除了寒意还是寒意,她就更加不敢开口了。
宁依莲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元展,她的目标是他,但今天看来是不可能得手了。既然这样,那就先“走为上策”吧,她还真不信如果她拼尽全力,眼前的青衣人能拦住她。
她倒也干脆,不出声响,身形向后错开几步,扭身提气飞纵,眼看就要消失在巷子尽头。
青弦眼神一凛,袖中银光同时发出,人也随后跟出。就听巷口传来两声闷哼,青弦瞬间又回到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束着的长发分毫未乱,完全看不出他在顷刻之前已经废了一个人的手。
“走吧。”握住紫翼的手,青弦淡淡道。
“扑通”一声,李元展双膝跪地:“请带我走。”
用饱含深意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李元展,依旧波澜不惊。“给我个理由。”
“我身负血海深仇无法得报,你们的救命大恩,我也无法报答。请允许我跟在你们身边。”坚毅的脸庞尤显悲恸,他知道,只有跟着眼前这人,他或许才有希望。
依然不置可否,青弦扯了扯握着的小手,飘然离去。身边的小孩,在走出巷口的时候,扭头朝还呆立原地的木头招了招手,木头猛然醒悟过来,飞步追了出去。
闲情山庄,青弦书房。
紫翼耷拉着脑袋,闷声不响的像条小尾巴跟在青弦后面转来转去。青弦并不理睬她,只顾前前后后整理书房的资料。
青弦一个停顿,紫翼没有察觉,就直直撞向青弦,撞了个趔趄。青弦也并不出手拉她。
稳住身形,小丫头眼眶已经发热,她不敢让青弦看到眼眶里面的泪水,只得拼命的忍住,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小泪珠在睫毛上滚来滚去,最后汇成一大滴,啪嗒掉在地上,然后化成水气消失在空气里。
看着小丫头委屈害怕的样子,坚硬的心开始软化,但青弦却不想这么轻易的饶过她。天知道,当满玉楼掌柜告诉他小丫头一个人偷溜出来时,那种焦急的心情;当他看到宁依莲挥剑划出的时候,那种心跳漏拍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后怕,没有来得及救出这小丫头的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焦急过后,生气的感觉随之而来。现在要是养成她无法无天的性子,以后该怎么管教她,何况,她身上,还肩负着那样艰难的责任。
或许,我能给她的快乐时光,只能到此为止了。雏鸟总该长大,凤凰就得高飞,这是她的宿命,无法摆脱的宿命。
“翼儿”,艰难的开口,看向眼前粉雕玉砌、尤不识人间愁苦滋味的女娃。
“恩……”,低低的应声,只要青弦别不理她,她都可以乖乖的。
“以后……学会保护自己。青弦,再也不会救你!”
“李元展……”,温和的声音陈述着这个名字,好听且带着种……魅惑。
“我不问你的身世,你的背景,你的仇恨,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紫翼!”
“我用鲜血起誓,在我有生之年,绝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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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局势
明帝十四年,刚下朝的凤禹明帝怒气冲冲的直奔祥安宫,身后跟着的太监总管福平来不及通报,祥安宫宫人猛的看见明帝从门口进来,都忙不迭下跪请罪。皇帝也不理,径直走进太后正殿,果然弘慧太后正与夜兰在下棋。
见皇帝进来,太后也不言语,指了指左边的软榻,示意他坐下。想是遇到僵持,夜兰只起身向皇帝福了福身,便又投入棋局。明帝知母亲下棋不喜人打扰,只得敛气静心在一旁观战。
太后手执黑子,蹙眉不语,明帝上前细看,只见黑白两条长龙首尾胶着,互不相让,太后手中黑子已是关键,对则可乘胜直追,错则会一泻千里,痛失江山。太后还在踌躇中,明帝取过太后黑子,轻掷盘中,局势立时大明,白龙再无招架之力。
夜兰起身,笑道:“还是皇上看局透彻,一子中的。”
明帝亲昵的搂住夜兰肩膀:“哪里,兰姨同母后乃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哪次上场,我不是被你们打得丢盔弃甲!”
太后与夜兰相视一笑,夜兰知明帝必然有事情要同太后商量,便告了个安,退了出去。福平也挥了挥手,正殿宫人刹时退的干干净净。
“梧儿有事同母后讲吗?”太后轻拍皇帝的手,眼角透露出宠溺与慈爱的光芒。
“王庄那老匹夫,越发的肆无忌惮了。”皇帝恨声道:“今日早朝,他竟然偕同兵部上奏,弹劾阳乐太守君梁与安顺将军冯辉康互相勾结、拥兵自重、妄图反叛。谁不知,真正要反叛的人是他!他想拔掉父皇留下来的基石,解除他同飞泽国赤邪联合的障碍,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次,恐怕无法善了。”歉然的看着年仅弱冠却背负沉重责任的儿子,身为皇室之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艰难与坎坷的命运,纵然作为他的母亲,也是无法帮他减轻分毫。
先帝三十三岁便驾崩,年仅六岁的明帝即位,三朝老臣王庄摄政辅主,朝中大事皆由他做主。近年来,皇帝年纪渐长,行事颇有乃祖乃父之风,王庄对皇帝也日益忌惮,在朝中处处压制明帝,反叛之心日益明显。
“可恶的是,朝中大臣个个利益为先,明里暗里大部分都跟了这老匹夫,我手中真正放心用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了。他现在已经把矛头开始对准那几个忠贞老臣,并开始朝我手中掌握的兵马下手,他这是,要完全把凤禹国变为他的囊中之物吗?”明帝愤恨不已。
“他要和飞泽国赤邪联合,他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他这是要把我凤禹国拱手让与他人,他是要陷这千千万万的凤禹百姓于水深火热当中。利欲熏心,他以为他能掌控这一切,马上他就会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越说越愤怒,明帝握拳砸于几上,木几上玉瓷花瓶摇晃几下,重又站稳。
叹了口气,弘慧太后站起身,轻轻掰开皇帝紧握的拳头。
“梧儿,别灰心,我们还有筹码的,不是吗?输赢还很难定,成王败寇的道理,你懂了好多年,世上总是贼多于王。”语声突然转为严厉:“为了凤禹万千子民,为了我们凤凰一族的荣誉和骄傲,梧儿,你不能放弃。放弃凤禹就是放弃生命、放弃尊严。梧儿,且看我们布局,等着他们的下场吧!”
“你好久没有去看你姐姐了,去陪一下她,可好?”
皇帝从祥安宫出来,神色已经回复平静。福平迎上前去,欲言又止。
“你这小子,有什么事就直说。”明帝看着从小到大一直伺候他的福平,眼神深邃莫测。
“是雪妃娘娘那里,刚才宫女来报,雪妃娘娘心悸症发作,又晕倒了。”
手指不由捏紧,声音依然平静:“现在怎样?传了太医吗?”
“太医已经赶过去了,宫人报说已经醒过来了。”福平观察着主子的脸色,小心揣摩皇帝的心思:“皇上要过去吗?”
沉吟半晌,挥挥手:“不去了,我们去凤栖宫吧,长公主该想见我了。”疾走两步,又回头:“有什么情况,马上来报!”
祥安宫,太后独自一人坐着,感觉疲倦至极。
啜了口茶,朝外轻唤:“兰儿。”
约莫片刻,夜兰像一阵风从外卷入。
“你看你,这般年纪了,还同小姑娘一样。真不知道平时你是怎么教导她们的!”太后打趣。
夜兰笑道:“这么多年太后都没嫌弃兰儿,今儿个才开始抱怨,是不是太晚啦!”
太后也乐了:“你这丫头,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那还不是太后宠的……”话题一转,“刚才小江子来报,雪妃又晕倒了,福平回了皇上,皇上还是去了凤栖宫。”
“梧儿有时候过于克制自己,这块心结形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罢了,随他去吧。”想起皇上和雪妃的问题,太后不禁摇头叹息。
夜兰见状,忙轻声问:“有事?”
太后沉声道:“你是越发小心了。
“这宫里头,不知道暗藏有多少双眼睛、多少双耳朵呢!”无奈叹息。
犹豫半晌,太后终于下定决心,“通知外头,按计划进行。”
夜兰一惊,询问的眼神探向太后,在得到肯定的颔首后,轻声低语:“真的,就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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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回京
阳乐关,凤禹西疆第一大关,也是凤禹通往飞泽国都城最近的门户,同样,飞泽国如果要进军凤禹,阳乐关是其必经之地。与阳乐关遥相对应的,便是飞泽国的呼鲁城。
鉴于飞泽国一直以来的狼子野心,凤禹历代君主都极其重视阳乐关的防务,再加上阳乐关两边都是崇山峻岭,布满悬崖峭壁,用“固若精汤“来形容阳乐关也毫不为过。
先帝在位时,凤禹与飞泽两国就屡有交战。凤禹国力强盛,民心顺依,更有众多谋之文臣战之武将;飞泽国人民喜欢争强斗狠,更诡计百出,多次交战下来,双方各有损伤。近年飞泽国内乱不断,无暇东犯,凤禹国也就趁此机会休养生息,壮大兵力。
阳乐关现任守将安顺将军冯辉康,是先帝在位时亲自选定的,先帝曾对群臣有这样评价过冯辉康:“骁勇善战,忠心可表,文武在世无出其二者”。冯辉康性格秉直,忠君爱国,戍守边疆二十几载,可谓十分难得。
作为阳乐关后盾的阳乐城,现任太守君梁。君梁与冯辉康为多年老友,更是儿女亲家,两人性格亦十分相近,不过作为文人的君梁稍懂变通,处事更圆滑。
从阳乐的布守方面,可见先帝的选人之道非常高明。更难得的是明帝对此二人的信任,历经多载仍未动摇一分,这不能不说是凤禹皇室的独特魅力。
暮色来临,阳乐城就被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雾气中。时值初夏,城周的树林中传出许多不知名的鸟儿、虫子的鸣叫,让人感觉惬意无比。
太守君梁的书房,此时烛光迷离,灯下两人正紧张的交谈。
“有消息过来,最近王庄可能对你我会有大动作。太后让我们早做准备,保存力量,隐藏棋子。”冯辉康眉头紧锁,确实问题非常棘手,王庄已经迫不及待了。
“皇上那里……居然已经无法钳制。”君梁叹息,甚是忧虑。
“王庄的野心实在太大,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眼看皇上已经成年,他深恐多年精心布局会被破坏,自是不愿再等。皇上被他处处压制,能拖到今日已是尽力了。”安顺将军对朝中情形了若指掌,他明白,明帝能支撑到现在绝对可以算是一个奇迹,皇上为他们已经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
苦笑的对望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决然与道别。灯火摇曳,一切尽在无言。
明帝十四年四月初三,阳乐关与阳乐城先后接到皇帝诏书。
“兹有阳乐太守君梁,安顺将军冯辉康,戍守阳乐多年,勤俭克勉,忠义报国,朕心感慰。今兵部参奏,尔等二人有通敌叛国之嫌,虽证据俱明,然朕心不移。但兹事体大,为澄尔等之清白,故准尔上京陈情,以明众心。”
四月初四,太守君梁携家人上京陈情,太守之职暂由副守王叶代理;安顺将军冯辉康携家人上京陈情,军中事务暂由副将刘士隆代理。
君梁与冯辉康俱都明白,皇帝召二人回京实属权宜之计,是想赶在王庄行动之前保全二人,但王庄老奸巨滑,他没有反对皇帝下诏,必然是已经有所安排。恐怕这回京之路将会阻力重重,危险万分;纵有侥幸回到京城,也是断无洗清冤屈的可能。因此,两家人上路,已是抱了必死之心。
回京路途并不长,但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太过遥远。
日头落山的时候,白云寺已经遥遥在望了。白云寺是他们此次回京的必经之路,过了白云寺,再有一天的路程就可以进入燕城的地界。白云寺有安顺将军的老友玄智禅师,他是位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数天前有书信来往,现在他应该留在寺内讲经。
天色暗了下来,树林便显得有些阴沉沉的。月亮也躲进了云朵,周围空气显得分外安静,更透出几分诡异。
两家人更加警觉起来,就连随行的羽林军,也停止喧哗,扯住缰绳,蹑手蹑脚的小心行路。
冯辉康座下的战马打了个响鼻,停下来,马蹄不停的刨着地面,显得焦躁不安。
这战马同冯辉康多次同经沙场,已培养无比的默契。冯辉康心知有异,举臂朝后做了下手势,队伍马上停顿下来。
身后一群黑影已经围了上来,影影瞳瞳,配合树木的黑影,像是四周布满了千军万马。
“保护女眷,大家各自小心!”冯辉康沉声吩咐。众人立刻行动,将不会武功的家眷围在中间。羽林军领头的小头目也很是机灵,指挥大家围在了外面。
黑衣人一近身,冯辉康同两个儿子就先声夺人,解决了几个,君梁与几个家人也出手不凡,取了几名黑衣人的姓名。羽林军那边虽然有几具黑衣人尸体,但己方也是损失惨重。
黑衣人受到反抗并不惊慌,而是稍作整顿便又围了上来,缩小了包围圈。这些黑衣人步调平稳,出手狠辣,一打照面便夺人性命,应是受过特别训练的杀手组织。
两家人均出身军伍,早已见惯战场残酷,此时关系到家人生死存亡,出手更是毫不留情。
一番激战下来,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黑衣人的尸体。冯辉康与君梁互看一眼,眼神凄离。环顾己方,羽林军这边,伤亡颇多,只剩下几个武功稍高的,都是伤痕遍身。冯辉康的两个儿子身上也有几处刀剑伤痕,其他几个能战的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声呼哨,剩下的黑衣人忽然退了出去,冯辉康暗叫不好,只见头顶隐约可见一张硕大鱼网,铺天盖了下来。君梁挥剑便斩,却不知鱼网是何材料所制,竟然无法斩断,且震得他手臂发麻。鱼网越收越紧,网中众人霎时便被收得无法挣扎。
黑衣人重又聚拢过来,为首一人黑巾蒙面,看向被围在网中的众人,眼神冷然不带一丝感情。
目光停留片刻,应是在清点人数。随后向身后颔首,便有两名黑衣人手举火把上前,一手还提着一小巧木桶,桶盖揭开,黑黝黝的应是桐油。看情形,这些黑衣人是要将网中人活活烧死。
两名黑衣人举起木桶正要朝网中泼去,手臂突然一麻,手中油桶被人夺去。头顶上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么热闹,怎么能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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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呼鲁城
在场之人皆惊讶不已,瞬息之间,罩住众人的鱼网前已经多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随随便便就站在了刚经历过生死激战的战场。男的身材高挑,明明也着一身黑衣,却比场中其他的黑衣人多出一股由内而外的尊贵气质,只那么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大家便都感觉到一种冷彻心脾的寒意;女的娇小纤细,一袭白纱紫裙,盈盈而立,身影在火光下摇曳飘渺,美若天人。两人在微弱的火光下,面目俱都模糊不清,但这般丰神俊秀的姿态,已叫众人惊叹。
男子拔剑扫向鱼网一端执绳的黑衣人,黑衣人出剑格挡,手中吃痛,不由便松了手中绳结。冯辉康抓住这个机会,用力扯松拉紧的鱼网,大家赶紧从鱼网中钻了出来。其他黑衣人待要出手阻拦,都只觉眼前一花,身形被迫停滞,原来是被白裙女子点了穴道,出手快极,让他们无法躲闪。
黑衣杀手此次是接了死命令出来的,见此情景并未犹豫,只见为首那人一个手势,身后便又围上来不少黑衣人。
纤弱女子娇笑一声,声音清脆无比悦耳,又掺杂着一丝稚嫩,想是年龄尚幼。
只见她如穿花蝴蝶般,瞬间游走在黑衣人之间,步法精湛诡异,黑衣人竟奈何不得她。
黑衣人头领暗叫不好,赶紧屏息闭气,再回头看其他同伴,只见多数黑衣人已经昏倒在地,想是中了迷香。心下惊骇,却只能招呼其他幸免同伙硬着头皮上前,竟是存了拼命的打法。
形势已是一面倒,冯辉康众人在两人帮助下毫不费力的就解决了仅剩的杀手。黑衣人头领见此情景,自知无望生还,也不再拼命,咬破口中暗藏的毒药,自尽而亡。
冯辉康等人暗暗心惊,这些黑衣杀手组织的严密性让他们很是担忧。不过就算黑衣人没有留下活口和证据,他们也知道这些人均为王庄派来的,因为除了他,其他人都没有这样的力量。
众人转向刚才救他们的年轻男女,一迭声的道谢,男子依旧还是冷着脸,并无回答,女子倒是可爱多了,忙着安慰众人:“这是我家哥哥,他性格就这样,大家别见怪。”说完又暗地里拧了下冷面男子的胳膊,见他还是不为所动,只得讪讪的对大家笑起来。
众人见她长相绝美,笑容亲切,又兼他们刚救了大家的命,更是对他们感激无比,就算这时他们说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也没有人有异议了。
“不知两位救命恩人高姓大名?”君梁深深一鞠躬,众人跟着弯腰行礼,美貌女孩倒有些手足无措了,慌忙躲过:“我们救你们也是应别人的要求,以后你们自然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看天色已晚,你们还是快点去白云寺,我怕迟了还会有变!”
一番话提醒众人,大家连忙将现场处理干净,女孩又交给冯辉康一个锦囊,然后二人才翩然而去。
呼鲁城,云宾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着黑衣,浑身散发着冷洌的气息,此时他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专注于盘中香莲鱼丸的女孩。对面女孩身着鹅黄色纱裙,正与面前食物搏斗,表情烂漫天真。
女孩突然抬头,对黑衣男子嫣然一笑。男子只觉恍若满室白莲绽放,光华扑面而来,竟看得呆了。
女孩“扑哧”一笑,挥掌击去。“元展,快回神了,你看你那哈喇子……”
李元展猛不丁被扇了个耳刮子,表情尴尬不已,又听到紫翼说到哈喇子,忍不住伸手要去擦,手到半途,便知又被戏耍,愤愤的把手放到桌上。
紫翼轻笑不已,两人相处多年,元展虽然在外面精明无比,可是总是对紫翼的小把戏没有办法,真的是一对活冤家。
这两个人就是救了安顺将军一路人的紫翼与李元展。几年来,他们两人出入江湖,做了不少的事情,也积累了不少经验。甘愿做紫翼影子的李元展,信守他对青弦的承诺,一直保护着紫翼。而紫翼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她足够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只有一点没有变,就是紫翼那爱闯祸和捉弄人的性子,让青弦和李元展为她头痛不已。
两人这次接到青弦消息,于是赶到白云寺附近救了安顺将军等人,事毕他们又马不停蹄赶到飞泽国的呼鲁城,继续他们的新任务。
从紫翼的角度可以看到楼下的街道。呼鲁城并不热闹,时近午时,街面上人依然很少,小摊小贩也不多见,应是飞泽国内乱所致。
有脚步声传来,和着小二的招呼声,便有客人坐到了邻座。
邻座客人一对年青男女,都着飞泽国长袍,女子语声清脆,招呼小二:“来壶青梅酒,一盘酱牛肉,两个素面。”
少时小二便将菜上齐,二人也未言语,只闻吞咽之声。
紫翼用眼光扫了一眼二人,见二人穿着打扮类似飞泽贵族,吃相也优雅文静,遂低下头,不再出声。
“哥,依你看,主上这次,是否会出兵攻打延……”邻座女子小声的询问
“主上心意变幻莫测,哪是你我可以议论的!吃饭。”哥哥迅速阻止妹妹。
延布尔是飞泽第三大贵族,他的领地在这几年迅速扩张,已经变成除赤邪外拥有最多领地的贵族,远远超过其他。这几年,赤邪与延布尔之间争斗无数,但都没有突破性的进展,这应该是飞泽国迟迟没有统一的主要原因。
听这两个人的口气,他们应该是赤邪的手下,来到眼下归延布尔管辖的呼鲁城,应该有所图谋,不会是游山玩水的简单。
赤邪正好是紫翼两人此次的目标,闻听他们的对话,紫翼那优美的嘴唇抿出可疑的弧度,一双秀目忽闪忽闪,精明异常。
夜晚三更,呼鲁城城主府却是灯火通明。
西厢的院落中,高举火把的兵士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两个人围在中间,这两人赫然就是中午云宾楼吃饭的那对兄妹。他二人被困,却丝毫不见慌乱。
兵士散开一条通道,呼鲁城主那肥胖的身体挤了进来。他眯着眼睛朝中央的二人看了看,得意的八字胡一翘一翘,可笑而滑稽。
“久闻赤王麾下海氏兄妹武功高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佩服佩服!能平安进入我府中,你二位还真是第一例。”
“城主谬赞,鄙兄妹愧不敢当。”海哲不慌不忙的说,他们两人的作用是拖住眼前这些人,当然是时间越久越好。
“鄙兄妹此来,是想向城主借一个人。”海哲扬声道:“请问城主,可否将在下义妹还给在下?”
“海兄这是从何说起呢!……不知海兄的义妹是何人,在下倒是希望能帮得上忙呢!”山羊胡子一动一动,脸上堆满了假笑。
“我那义妹,就是这两日在城主府上做客的穆原大叔的女儿穆树儿呢。”延尔布要逼穆原带领他的部族投向自己,便派人将穆原的宝贝女儿挟持到了呼鲁城,想逼穆原就范。此次海氏兄妹就是救人来了。
“这样啊……”呼鲁城主故做为难:“她可是我府上的贵客呢。”
有兵士跌跌撞撞跑来,“大人,东厢那边……人犯被带走了。”
呼鲁城主脸上马上变色,他恶狠狠的对场中兵士下令:“抓住他们!”自己迈开粗壮的两条大象腿,朝东厢跑去。
海氏兄妹相视一笑,也不恋战,执剑向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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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中毒
紫翼正在帮海哲检查手臂上的伤势,伤口是被羽箭所创,伤口深可见骨,并隐约发黑,应是羽箭有毒所致。
紫翼与李元展“碰巧”经过城主府时,“碰巧”看到被围困的海氏兄妹,“碰巧“就救了他们出来。海哲在上墙的时候被一支毒箭射中,手臂受了伤。
毒对紫翼来说,实在是小儿科,她从小在药物和毒中长大,自是很随便的就解了海哲的毒。
元展在一旁端详着那支伤人的毒箭,神情若有所思。
“是天毒老怪的毒!”紫翼丢下结论。另外三人俱都一惊。天毒老怪是武林中排得上前五的用毒高手,为人阴险狡诈,一向行踪不定,想不到跑到呼鲁城来效力了。
“毒虽然是天毒老怪的,射箭的却另有其人。”元展解释道:“羽箭射来时有破空之声,经过那么远的距离却仍能射中目标且伤及骨头,没有绝好的内力和手法是不可能射出的。”
“呼鲁城中隐藏这么多绝世高手,此番怕是……不好,主上不知是否有危险!”海香焦灼之情溢于言表。
海哲猛的起身,却又扯到伤口,马上痛得龇牙咧嘴。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对紫翼和元展一抱拳:“两位小英雄的救命大恩,在下兄妹莫齿难忘。鄙主上恐有难,只好与两位改日再会。”作势要走,却被紫翼一把拖住。
“海大哥别急,贵主上有难,自当前往,不知我们二人是否帮得上忙?”大眼睛忽闪忽闪,紫翼自然不会让他们就这样轻松走掉。笑话,费尽心思才靠上去,当然要贴牢一些。
海哲却是惊喜万分,他已见识过二人身手,且紫翼会解毒,能得他们相助当然是求之不得。
四人展开身形,趁着夜色,疾驰而出。
穆树儿泫然欲泣。赤邪从城主府中救出她后,两人一路留下行踪,等候其他人会合。可是在走到这间废弃的土庙时,赤邪却突然全身发烫,额头发青,随后神志开始不清。
“赤邪大哥千万不要有事”,穆树儿心内祈祷。扯了袍子从庙旁的小溪浸湿后覆在赤邪额头,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后面的人能早点找到他们,因为赤邪的毒像是越来越严重,如果深入心腑,恐怕就来不及解救了。
紫翼他们随海氏兄妹找到穆树儿两人的时候,见到穆树儿正倚在赤邪身畔垂泪。海香见主上如此情景,顿时慌了神,一连声的追问:“主上怎么了?主上怎么了?”可怜穆树儿也说不明白具体问题,两人干着急。
还是海哲镇定,他用求助的眼神望着紫翼,紫翼不自然的干咳一声,走上前去。她本意还想多看一下热闹,眼前的两名女子分明都对他们的主上有不一样的感情,她虽然年纪尚幼,但浪迹江湖也见过不少,自是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得多。
仔细查看赤邪的面色、眼神、气息、脉搏,紫翼面有难色:“贵主上所中之毒,应是天毒老怪的‘天阳散’,此毒毒性缓慢,却极是歹毒。中毒之人起初无事,但半个时辰后便会头晕、眼花、口干舌燥,随后便会发热、全身发青、神志模糊,待毒深入五脏六腑,便会全身变绿、身体僵硬如石化而亡。最为歹毒的是,此毒能传染给近身之人。”
满意的看着周围众人惊竦的表情,紫翼语气一转:“不过好在他中毒时间不算太长,现在解救还来得及。不过因为毒性顽固,所以彻底解毒还需要一段时间。”
从随身的百宝箱里取出几粒药丸,掰碎了放赤邪嘴里让他和水吞下,再取出几粒药丸,分给几人服下,自己也服了一粒。
海哲迟疑道:“这药……”
白了他一眼,紫翼没好气的回他:“难道你们想和他一样啊!我才不想做小白鼠(小白鼠是紫翼专门养来试毒的老鼠)。”
虽然听不懂她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总算明白了这药是防止传染的,于是都乖乖的服了下去。
海香对穆树儿提出疑问:“穆姑娘,主上武功卓绝,怎会中如此歹毒之毒?”
穆树儿双眼垂泪:“我被他们关在房间,有两名武功绝高、相貌一模一样的老人一直看着我,连吃饭睡觉都不曾离开。”回想到这几天的可怕之处,浑身战栗起来。她本性格柔弱,父亲又对她疼爱有加,此前从未吃过苦,更何况经历这种惊吓之事。
“房间外也有不少高手看守,赤邪大哥进来的时候,就和外面打了起来。里面两个老人也一直没有动,等到赤邪大哥闯进来,他们就拦住他。又打了好久,赤邪大哥总算把他们打败了。他带我走的时候,到门口突然说了声‘不好’,可是也没有见到别人。后来他带我出来,其他人就去阻止追兵。等我们两个人走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这里,众人都已经明白过来,定是赤邪带穆树儿出来的时候,躲在暗中的天毒老怪出手下毒,赤邪没有留神,自然是中了他的毒。由此看来,他们施的“调虎离山”之计,反被别人“将计就计”,加以利用。如果不是有紫翼二人的出现救了赤邪,恐怕他们真的要如别人的愿了。
众人不禁震撼于呼鲁城的狠毒,对延尔布的实力又有了重新评估。
随后海哲万分热情的邀请紫翼二人前往王殿小聚并“顺便”继续帮他们的主上解毒,紫翼故作为难,似乎有要紧的事情要办,可是人命也不能耽搁,最后在海哲三人眼巴巴的盼望中终于决定一同前往。
元展横扫紫翼一眼:你就装吧,一次可以解掉的毒你非要多分几次解,让他们知道了不捏死你才怪!
紫翼使劲瞪回去:我高兴,碍你啥事!或者……你想当回小白鼠!
打了个冷战,元展乖乖低下头,笑话,谁会为了旁人而惹祸上身。
两人的眉来眼去在海哲等人眼里就变成了:元展斥责紫翼为了救人而耽误办事,紫翼认为人命关天一定要以救人为先,最后元展不得不屈服于大道理。
打了几个哈哈,海哲带领众人直奔赤王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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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凤凰图
赤邪觉得全身燥热不安,口舌更是枯涩不已,抬手想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痛,手臂更是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只得低声唤道:“水……水……”
朦胧中,一个淡紫的身影走上前来,侧过他的头,将水杯凑到他嘴边。赤邪贪婪的咕噜咕噜几口将水喝光,燥热似乎没有那么强烈。微晃着头,示意再喝一点水。
等了一会,却没有等到水,只觉一个冰凉的物事贴上自己的额头,全身忽然感觉舒服至极。不由自主的抚上额头,却被狠狠摔开。
紫翼将用冷水浸过的手巾贴上赤邪的额头,心里暗暗咒骂。虽然穆树儿与海香极其想进来,她却以病人需要静养的借口给打发掉,实际上她不过是想一个人认真检查赤邪的房间罢了。可是这样的后果就是她现在要每天来照顾赤邪,天知道她有多不情愿,这样也算是为任务而“献身”吧。
赤邪虽然神志模糊,但也知道自己刚才必然是抚上了对方试探自己额头温度的手,紫翼任性的甩开,他心中却是一暖。
“栖儿……”喃喃轻唤。
紫翼却没有听清楚,将桌上的物品收拾干净后,径直出了房门。
紫翼出了门,向右拐就是大厅,众人都等候在那里。除了海氏兄妹、穆树儿外,多了一名五旬老者、一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一名外表粗壮的皂袍男子。一见紫翼出来,都立即围了上来。
海香急声问:“紫姑娘,主上……情况怎样?”
紫翼不紧不慢的扫了众人一眼,在见到蓝袍男子带着诧异与探究的眼神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表面却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开目光。“他没事,毒已经解清,你们可以去看他了。”
众人都来不及和紫翼再寒暄,呼啦一下,都往赤邪房间冲去。紫翼却觉背后传来一种怪怪的感觉,她猜想是蓝袍男子的眼神,心里不由一阵嘀咕,不过终究没有回过头去。
王殿的紫叶湖边,紫翼贝齿轻咬着茅草茎,神情慵懒。自她第一天来到王殿看到紫叶湖后就喜欢上了它,因为湖水清澈见底,湖里各种各样的生物都可以一览无余。尽管王殿的人告诉她,这个湖是他们主上最喜欢去的地方,其他人一般不会靠近这个湖,但紫翼却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停下她的脚步,王殿的人也只得任由她行事,谁叫她是他们主上的救命恩人呢,况且又长的如此天真甜美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元展,我真的在他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找过几遍了,真的没有一点线索。奇怪了!”紫翼蹙着眉头,“找不到凤凰图,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找青弦啊!”
回头瞟向元展,却发现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恼怒起来。抿嘴坏笑两下,挥出衣袖:“小碧,去!”
电光火石间,只见元展拈了个手式,也不见其他什么动作,小碧就吊在元展两个手指之间,左右乱扭着身子,竟是被元展给捏住了。
紫翼目瞪口呆,大声抗议:“喂,你……你不是怕小碧怕得要死的吗?你……快放它下来!”
“哼哼”两声,把小碧甩了回去,元展得意的一笑:“以后别拿出来献丑了,你不知道我喝了好多白叔叔的雄黄酒啊!”至今想起那酒的味道就要吐,要不是这丫头动不动就拿小碧来威胁自己,自己也犯不着折磨自己。
嘟嘴安慰了小碧,紫翼回复刚才的话题:“看来,我们要去书房看一下,晚上,你陪我去!”
“这世上,并没有人亲眼见过凤凰图,猜测凤凰图在赤邪手上,也只是从他能够在短短十几年从一个流浪少年变成拥有飞泽最大力量的掌权者来推断的。”语气顿了顿:“更何况,就算凤凰图在他手上,没有天机剑,依然不能启用传说中的神圣力量,所以,凤凰图在他手上的说法,根本不足以为信。”元展客观的分析。
“这个道理,你能想明白,我能想明白,青弦……自然也能想明白。散布这个消息的人,对赤邪,对赤王王殿,应该是在打着不寻常的主意吧。”语气悠远深邃,似乎在怀念着什么。“青弦让我们过来,自然有他的用意。无论如何,都要按照他的部署来做。”
“凤凰图,传说是凤禹祖先遗留下来的,与天机剑同为凤凰遗族的传世之宝。听说两者配合,便能发挥出举世无双的神圣力量,更有传说,凤凰图关系到凤凰遗族的一个神秘宝藏,而天机剑,便是开启宝藏的钥匙。”
“所谓神秘宝藏、神圣力量,毕竟是流传下来的故事,世上真有人亲眼见过它们的存在吗?世人以讹传讹,有心人故意夸大其辞,便造就了贪婪人心的无穷希望。世人你争我夺、你死我活,这才是宝藏的魅力所在。所谓的宝藏,恐怕不是存在于世上,而是活在人们的心中。”
元展眼前的紫翼,似乎已经不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尽管元展很早就折服于她的聪颖、她的才智、她的果断与早熟,却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冷静豁达的一面。或许别的女孩到十五岁便及笄待嫁,可是紫翼在她眼中一直还是个单纯快乐的有些许调皮有些许成熟的孩子。猛然间,他发现自己一直守护的孩子长大了,而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心里,有一股不知名的失落。
“青弦,应该比世人更懂得这个道理,他总是能看透一切,这次,他的目的在哪里呢?”紫翼全心全意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目光梦幻迷离。
自己也一直是非常敬慕青弦的,可是紫翼对青弦,应该与自己的敬慕是不一样的吧。元展轻叹口气,一丝落寞飘荡在空气中,随即散去,浑然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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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清醒
深夜的王殿内,静寂无半点喧哗之声。
月光下,一高一矮两个黑色的人影如闪电般窜过庭院,避过守卫的耳目,直奔赤邪的书房。
这两人正是白天商量夜探书房的紫翼和元展。
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入书房,就着月光的浅辉,两人轻手轻脚的翻看房间的物品。这类事情对两人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了的。想当年……元展在紫翼的胁迫下陪她逛了不少次山庄里各位叔叔婶婶的“藏宝阁”,就连青弦的书房都没能幸免。后来出庄做任务,也多次进出别人家的重要场所,几乎没有失过手,除了一次……有一次紫翼一进房间,便被一只白猫给扑倒在地,吓得这丫头抱头鼠窜,仓皇而逃……不错,这丫头就是怕猫,据说是极怕猫那绿幽幽的眼神,元展还曾戏谑的称她一定是老鼠投生的。
两人将桌上、柜上、墙上的物品仔细检查了个遍,连墙壁旮旯都没有放过,还是一无所获。两人失望的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退了出去,再轻轻关上房门。
早晨紫翼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揉揉惺忪的睡眼,紫翼小声诅咒两下,挤了个笑容,去打开了门。昨晚逛赤邪的书房很晚才睡,现在被吵醒实在有点不高兴。
门口站着焦急的海香:“紫姑娘,对不起打搅你,主上早上清醒过来,要麻烦你过去帮忙检查一下。”
“好的,麻烦海姐姐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脸上露出绝对天真无邪的甜蜜笑容:“海姐姐,你们主上年轻有为,又到现在还没有成家,姐姐可要好好加油哦!”说完径直走进房内,倒把海香闹了个面红耳赤,悻悻的走了。隔壁走出来的元展不禁摇头:这丫头,真是睚眦必报的个性啊。
大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紫翼同元展才走进去,立刻便感觉到了无数道灼热的眼神。
就算我救回你们主上,也不用这么热情吧!小丫头心内暗自嘀咕,故意忽略掉由昨天蓝袍男子发射出的探询与诧异的视线(蓝袍男子叫朱风,小丫头已经同下人打听过了——情报工作是闲情山庄的必修功课之一)。
赤邪今天身着火红色长袍,头发用金丝随意绾起,因中毒而略显瘦削苍白的脸庞还是显得很精神。紫翼早些天打量他的时候总拿他当病老鼠来看待的,今天清醒的赤邪身具尊贵的王者之风,已经完全脱离了病老鼠的行列。
看样子还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紫翼坏心的想,不过坦白说,赤邪还真是世上少有的昂藏男子,和青弦相比……虽然还差那么一点……不过那也是因为习惯和喜欢类型的问题吧。青弦身上,是一股恬然与悠闲的气息,而赤邪,应该是王者的霸气气质。
紫翼生活的环境,从来就不缺美人和俊男。青弦已经是这个世界上的极至,而闲情山庄的每个人,都各有特色,火云离的儒雅,白逸的邪魅,蓝冰的清冷,元展的冷酷……就是闲情山庄的下人,也都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奇,紫翼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但赤邪有他的不同,除了他出色的外表和尊贵的气质外,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吸引着紫翼,让她不由自主的去接近他,去寻找他的独特与熟悉的矛盾之点。
摈弃心里杂七杂八的想法,紫翼走上前去,很认真的为赤邪诊起脉来。笑话,虽然是装模做样,也一定要表演得好一点,不然身后这些人有随时扑上来将她撕扯成一片一片喂猫的可能。(你问她为什么不是喂狗,因为她跟猫是天敌来的嘛……)
“贵主上体内的余毒已经清理干净,只是身体尚虚弱,还需好好调养。各位无须担心。”一本正经的看着周围关心的人群,满意的感觉到自己在他们眼中已经变成救苦救难的小仙女形象。
驱散关心的人群,赤邪独留下紫翼二人与朱风,看来传言朱风是赤邪的莫逆之交与最有力的臂膀,不是没有道理的。看过闲情山庄的情报,紫翼对他二人的评价是这样的:赤邪,贫寒中崛起,打击敌人冷酷狠毒,对身边人信任不离不弃,耐的住大起大落,像匹雪地里的狼,孤单却不孤独;朱风,为人计谋多出,懂得变通与权谋之术,是山地里的狐狸,是赤邪最好的军师。紫翼还相信,他们二人之间一定有某种默契达成,这十几年二人彼此信任,彼此扶持,才能走过万千磨难,走出今日的成就。
迎向朱风探究与研判的目光,紫翼毫不示弱:“大叔,拜托你,有问题就请直接点,大男人一点都不干脆。”
朱风面色尴尬起来,赤邪好玩的挑了挑眉头:看来,这丫头还真不简单。
“在下要多谢两位的相救之情,如两位有何差遣,赤邪及麾下众人当尽效犬马之劳。”
“其实,我们能救你,也是凑巧而已,你不需要太记在心里。”紫翼笑眯眯的对着二人谦虚道,故意不去理会元展鄙视的眼神。
“救命之恩定当铭记五内,这点,赤邪绝不敢忘。”话题一转,直奔另一主题:“二位年纪轻轻,本领却如此高强,敢问贵府在何处,赤邪改日定要登门拜访,以表感激。“
好家伙,想刨根问底呢,还不是怀疑两人救他的动机,虽然是时机太凑巧了一些,不过毕竟是真正的救了他。这些人啊,心眼想法都太复杂。
脸上依然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语气却变的冷淡:“我二人都是孤儿,自小被高人收养,现在出来闯荡江湖,四处漂泊,并无固定居所,所以王爷也无须客气。”
赤邪依然不想放过这一话题:“两位能在机缘巧合下救出在下,也是赤邪福气。只是两位实为凤禹人士,来到飞泽国,是否有要紧的事情,不知赤邪是否能帮上忙?”
情知赤邪定然是怀疑二人的目的,紫翼眼珠一转,决定直述来意。
“其实我二人此来飞泽,本意也是为了王爷。只是不想在呼鲁城就能碰到您,更碰巧救了您。这样也省得我们再费心思来找您了。”他们要是能相信自己二人是碰巧才是见鬼呢,不过这不是重点,反正这次真的是“碰巧”,只是自己后来做了点手脚而已,他们绝对不可能察觉到这一点的。
“那二位此来找赤邪,是为何要事呢?”
“是为了凤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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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画中人
“凤凰图……”朱风首先出声询问,他可能想到紫翼二人的来意,可是还是惊讶于她会直接将目的明白讲出来。
“是的,就是传言被王爷所获的凤凰图。”不紧不慢的回答朱风的问话,眼睛却在仔细观察两人的反应。
赤邪表现却十分坦荡:“不错,世人都说,凤凰图在我赤邪手上,因为凤凰图的帮助,我才得以从一介流浪汉变成今天的赤邪……是啊,当时有谁想到我赤邪会有今天!”眼神幽远,似乎回忆起往事。
朱风轻咳一声,将赤邪拉出思绪。赤邪也毫不掩饰:“对不起有些失态……因为,姑娘实在与在下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所以赤邪有些情不自禁,请不要怪我唐突。”
“王爷的故人,应该已不是舍妹这个年岁了吧!王爷虽然风采绝世,应该也已接近而立了,而舍妹还未成年,这故人一说,不知从何而起?”元展语气冷冽,毫不客气。外人能让冰块说话,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冰块生气了。
赤邪却毫不以为忤,耐心的解释:“我所指故人,其实是内子。我与内子失散时,她也才豆蔻年华,故此我有令妹与内子相似之说。”神情落寞:“当年内子正逢年少,美若天人,且性情温柔纯真,我二人一见倾心,后来却因为发生一些变故,我们被迫分离。我虽知内子消息,却无法与她相见,想来如今,她该变化不少了。”
众人皆不言语,夫妻分离多载,从赤邪多年未再娶也知他应为情深之人。紫翼虽不十分明白这种感情,仍能猜想个大致,因此并不打扰。
倒是赤邪自己回过神来:“你们二位系赤邪救命恩人,既知二位是为凤凰图而来,赤邪断无藏私之礼。还请二位移驾书房,容我详细向二位解说。”
见赤邪神色不似有诈,更兼二人艺高胆大,便随了赤邪与朱风,一同前往书房。
走进书房,赤邪并未直接去拿图,而是开了东边的窗子,上午的阳光照射进书房,泛起奇异的光芒。
朱风并未行动,看得出来,他似乎也不清楚凤凰图的存放位置。
紫翼心念一动,走到书桌后面的柜子前,将照射在阳光下的一个陶瓷花瓶先左后右各旋一次,只听“咯吱”一声,柜子旁边的墙自动打开,出现一个能容一人进出的门。
赤邪和朱风脸呈惊讶之色,紫翼一脸得色的解释:“我师傅就是玄门阵法高手,天下少有人能敌,我自然是深得他真传了,这小小的阵法与机关,可难不倒我。”
她这句话,一半是谦虚,一半就是吹嘘了。说是谦虚,那是因为火云离虽然是天下阵法第一高手,不过却让这个宝贝徒弟给打败了;说是吹嘘,实际上,紫翼昨晚夜探书房的时候就知道有一个阵法存在,不过仔细查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解开的方法,刚才赤邪开窗,她才想起有一种阵法叫“光影阵”,就是借助自然日光或者月光来达到开启与关闭阵法的效果,但打开机关进入后,从里面要想开启就不用再依靠自然光了,这样就不会导致进得去出不来的情况发生。
元展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得又翻了个白眼过去。别看这人对外冷冰冰,在紫翼面前绝对是毫无形象。
赤邪与朱风却相信了她的这番说辞。赤邪带头走进密室,众人都尾随而进。
密室很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也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书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
赤邪走上前,凝视着图画,久久无语。
紫翼与元展二人却是一惊。图中所绘少女手执纸扇,追蝶而走,神态娇憨,巧笑倩兮,面容更是绝美。可是这不是让他二人惊讶的原因,他们所惊讶的是,画中人神态与面容,竟与紫翼极其相似。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图画落款为“赤邪为栖儿绘于凤禹青帝十年”,还以为画中所绘之人即为紫翼。看来赤邪所言非虚。
世上相似之人不在少数,但如此神形皆似者,实在让人震撼。
紫翼犹自沉浸在画中人与自己相似的震惊中。她轻抚画卷,用手背贴在画中人脸上,感受画纸传来的冰凉触感,就似抚摩着画中人的肌肤。闭上眼睛,脑中传来画中少女的轻声言语:
“赤,蝶儿很不听话呢!”
“赤,我们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过平凡人的生活,该多美啊。”
“赤,你看这对蝴蝶,多幸福啊,天天都在一起。”
“赤,带我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赤,带孩子走……”
眼角不觉沁出眼泪,紫翼犹自不觉。画中少女的一颦一笑,一哭一喊,她似乎都感同身受。
元展察觉情况不对,慌忙将紫翼扯离画卷。紫翼猛的被从画中女子的世界中脱离出来, “哇”的一声哭倒在元展怀里,抽泣不止。元展为免她心神受损,只得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抱在怀中。
元展将戒备的目光投向赤邪与朱风二人。只见二人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似乎顷刻之间已经转换了千百个念头。
终是赤邪最先恢复冷静,他对元展歉然一笑,敛声道:“我们到书房再说吧,她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元展此时也无计可施,只得抱了紫翼,随二人步出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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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往事
出得密室,赤邪示意众人就座,却又忍不住朝元展怀中的紫翼细细端详,神情充满惊喜又似乎带着一种……慈爱。元展心知事态重大,已经感觉紫翼与密室中的画中人以及眼前这位赤邪王爷必然有很深的联系,因此并没有先前的反感。
“请李小兄弟解开紫……姑娘的穴道,赤邪今天给你们讲个故事。”
元展出指,紫翼应风而醒,表情迷惑不止。她记得自己明明还在密室中看画,怎么突然就到了书房外?奇怪,那画中人和自己似乎很像……
元展知道她的疑惑,适时出声:“翼儿,先听王爷讲吧。”语气比先前要尊敬,紫翼奇怪的瞟了他一眼。
赤邪语句缓慢,追溯着往事,表情时而甜蜜时而愤怒,已完全沉浸在往事中。
“画里面,就是我的爱妻——凤栖!”
“凤栖……凤禹国听说已经疯癫的敬玉公主?”两人惊讶非常,除了朱风还是毫无表情,想来他早就知道这段故事,从他与赤邪的认识过程来看,赤邪在凤禹国游历的时候,朱风应该也陪在身边。
“那么说,王爷年少在凤禹游历的时候,就是结识夫人并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闲情山庄的情报可不是盖的,当然有赤邪年少的记录,但并未提到赤邪与敬玉公主的一段,不知是皇室故意隐瞒所以没有查到或者是其他原因。
“听说敬玉公主风华绝代,世上无人能及,年少的时候被外邦使者无意窥见其面容,惊为天人,从此美名在外,人皆相颂。”
如果画中人就是敬玉公主,确实是当得起如此赞誉……嘿嘿,刚才还在说自己同那敬玉公主十分相似,那自己岂非……紫翼在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外面都传说敬玉公主久居深宫,深居简出,其实是谬传。当年青帝思想开明,又极其宠爱长女,认为即使是女子,也该四处游历,增长见识,故栖儿年少时经常出宫。”
“而我与栖儿,就是在一次她出宫的途中相识的。” 表情甜蜜,赤邪已完全沉浸在往事中。
从赤邪的讲述中,紫翼与元展二人渐渐了解了当年的情形。
凤禹青帝十年,飞泽国大乱,凤禹与飞泽的争斗暂时停止,作为没落贵族后裔的赤邪,与自小的玩伴朱风一起 ,登上凤禹国土,一路游玩并学习。
当他们游历到凤禹都城燕城,遇上了正出宫的敬玉公主凤栖。当时女扮男装的敬玉公主正被两身形猥琐的街痞出言侮辱,赤邪二人出面相助,由此相识。
少年的赤邪,已经是意气风发,学识、武功均为不凡,谈吐举止更是深得公主心意。而换回女装的公主,娇憨天真,聪明才智绝不在人下,容貌更是卓绝,两人一见倾心。之后公主便时常出宫,赤邪也一直逗留在燕城,两人关系日益密切。
正值青春年少、情素萌动的年岁,两名相互倾慕的年轻人,自然而然的产生了爱情(注:紫翼此时并不懂得何为爱情,她懵懂的知觉里,爱情就是好喜欢、好喜欢的意思,貌似她好喜欢、好喜欢青弦一样)。
但两个国家的距离、身份的尊卑,注定这对年轻人的爱情不会有好的结果。凤禹皇室的极力反对、竭力阻挠,让两名年轻人产生了逃离的念头。赤邪带着公主逃往边境,两人过了段隐居的生活。但皇室的力量却使这对年轻人不得不面临分离。
青帝十一年,凤栖公主诞下一名女婴,皇室的人突然到来,带走公主及婴儿,并将赤邪驱逐出凤禹国境。以赤邪当时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重回燕城带走公主。
一段美好的爱情,以凄楚的结局收场,让人止不住的唏嘘。
“敬玉公主和他们的孩子被带走后,王爷意志消沉,四处流浪,那段时间是他最颓废的时候。”赤邪依然沉浸在伤痛之中,后面的发展,朱风接口陈述。
“后来青帝驾崩,年幼的明帝继位,我趁乱去燕城打探,得到消息说公主已经疯癫,被禁闭在皇宫;孩子下落不明。回来告诉王爷,王爷更受打击,但是却从消沉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积极联络离散的家族,招兵买马,励精图治,历经短短十数年,便将我们王殿从无到有、从一小股的力量变成现今整个飞泽最大最强的部落。”朱风语带骄傲,语气也高亢起来。
“我要建立最强大的飞泽,彻底打败凤禹,我要把栖儿从燕城皇宫救出来,我要让凤禹皇朝为他们夺人妻女的行为付出代价。”赤邪语气无比愤怒。
故事听完了,紫翼与元展除了稍有些感概外,并没有太多其他感受。毕竟他们不是故事的当事人,只是个听众而已。从小到大,闲情山庄的生活教会他们,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都是和自己不相干的,你看过、听过,便该将它们忘记。你能关心的,只是你必须要关心的。
他们现在所关心的,是赤邪的异常反应以及紫翼与画中人的联系。外界传说赤邪此人冷酷无情凶狠毒辣毕竟不是空穴来风,可他们今天半天所见的赤邪却是与传说中的大相径庭。不说他的态度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就凭他能对紫翼元展二人轻易讲出自己的私事这一点来看,事情绝对不简单。
回想紫翼与画中凤栖公主的神似和赤邪朱风二人的种种不同寻常的表现,只有一个可能可以解释这一切,那就是:紫翼与凤栖公主、与赤邪,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看出二人的期待,朱风却不想马上给他们揭开答案。
“当年凤栖公主生产之时,朱某也在,还曾手抱过婴儿。”回想起往事,似乎历历在目。“婴儿出世后不到一个时辰,皇室的人就到了,强行带走了公主。但当时,并没有带走他们的孩子。”
“那那个孩子呢?”
“公主被带走后,王爷已经失魂落魄,我抱着孩子,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一老一少两个人,看似祖孙,他们让我把孩子给他们,我自然是不肯,可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法,我甚至来不及做任何的反抗,孩子就被他们抱过去了。”
“他们只说,让孩子跟着他们会比较好,还说他们并无恶意,等孩子长大了自然会让她回来找我们的。我当时要照顾王爷,已经自顾不暇,更何况我根本无法从他们手中抢回孩子,便真的让他们抱走了。”听得出来朱风语气中的懊悔,但放在当时,其实他根本没有选择。
“祖孙二人?”紫翼喃喃道。
“现在我已无法想出他们的容貌,不过那少年,当时虽然只有十二岁左右,但容貌绝美,已令我不敢逼视。”
答案呼之欲出……

第十四回 父亲
小小年纪已经风华绝茂的人不在少数,但十四年前的青弦,正好是十二岁左右的年龄,再加上紫翼与凤栖公主的相似,似乎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表示。
“姑娘如今,年华是否已满十四?”
“单凭容貌相似,并不能说明什么,王爷是否有其他证据?”
“当时孩子被抱走的时候,为了留下凭证与纪念,我将她母亲的凤钗交给了那名老者,请他帮忙保管。”
紫翼对赤邪口中的凤钗并无印象,她自小不爱打扮,装束都是简单随意,饰物也极其有限。
“不知王爷是否有其他证据?”不忍心泼赤邪的冷水,不过现在面临的不是小问题,还是问清楚的好。
沉吟半晌,赤邪缓缓开口:“那祖孙二人临走时曾嘱咐我不得将此事向外人道出,但我相信以二位的人品,纵然紫翼姑娘并非在下要找之人,也断然不会外泄。更兼事关重大,唯有此才能判别你是否与此事有关。”
顿了顿,重又开口:“我与栖儿的孩子,右臂肘部有一胎记,当年出生之时为一拇指大小。胎记的形状,似一只燃烧的火凤凰,非常逼真。”
紫翼却仍然茫然,看来她并不知赤邪所指胎记为何物。赤邪见她神情,顿时泄气万分。一般来说,自己身体如果有胎记的话,一定会知道的。而紫翼的神情分明表示她并无所知。
一旁的朱风却不想死心:“不知姑娘是否可以将手臂示予在下?”话一脱口,他却立知不妥。要知当今民风虽然开放,但男女之防仍然重要。紫翼虽未成年,毕竟是女子,岂能轻易将手臂予以他人查看。朱风不由得尴尬起来。
紫翼却没有男女之防的顾忌。她所处的生活环境,简单随意,青弦虽养育她长大,可毕竟是男子,哪会细心的想到这么多;而山庄众人皆视她为孩子,并没有人想到要告诉她这些。
伸手就想挽起衣袖,嘴里还嘟囔:“长这么大我都不知道有什么胎记啊!”
静立一旁的元展出手制止:“不用看了,我见过!”
惊讶的将怀疑的眼神投向元展,此时的元展已全然没有往日的冷静,面红耳燥道:“上次你受伤我帮你擦药的时候有见到过,是紫色的。”
再无怀疑,赤邪与朱风掩饰不住狂喜的表情,赤邪眼中更是晶莹闪闪,就要伸手过来触摸紫翼的脸庞。
紫翼轻盈的闪开,语中并无惊喜,更多的是懊恼。一时之间得到太多的讯息,纵算她聪明绝顶,但关系到己身,仍然无法消化。她心里还有太多的疑问需要理清楚,又怎么会轻易的接受这个突然跳出来的父亲。更何况,青弦把她保护得太好,她的生活并没有因为父母亲人不在身边而产生任何的遗憾,在她心里,父母只是个词语,并没有形成概念。
“你让我好好想想,事情来的有些……突然。”尽量温和的措辞,因为她看到赤邪眼中浓浓的失望,让人无法忽略。
“元展,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习惯性的咬着贝齿,紫翼轻声询问,不过她并不打算身边人能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爹、娘对我来说,都是很陌生的词语,小时候和青弦出去,看到别的小孩被自己的爹娘牵着,我也曾经问青弦,我有没有爹娘,我的爹娘在哪里,青弦总是告诉我,他们在远方,长大后我就能看到他们。火叔叔和蓝婶婶牵着我,我觉得他们就是我的爹娘。”回忆起幼时,满是幸福和满足。
“青弦,那些小孩都是爹和娘牵着的,你牵着我,那你就是我爹吗?”
“傻丫头,青弦是青弦,不是爹……”
“那火叔叔和蓝婶婶是爹娘吗?”
“算是吧……”
“为什么说‘算是’呢?”
“因为……翼儿的爹娘在很远的地方,火叔叔和蓝婶婶就像你的爹娘啊。”
“那我不要爹娘了,有火叔叔和蓝婶婶就好啦!”
“青弦……”
“嗯……”
“每个小孩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吧,翼儿是从哪里来的?”
“翼儿是从火里来的啊,青弦在火里拣到你,那时候,翼儿就像个火天使呢!”
……
“元展,爹和娘的感觉是怎样的,可以告诉我吗?”
身边人似乎颤了颤,不过马上恢复平静。
“爹娘的感觉很温暖、很幸福、很安心,你可以撒娇、任性、做错事,可是他们绝对不会怪你。就像……火叔叔、白叔叔、蓝婶婶,还有青弦……感觉差不了多少。”
……
“翼儿,在想什么?”
“我在想,青弦是故意安排我们来见赤……王爷的吧。他带我离开,现在又送我回来,这算是哪样呢……他都不问我的想法,这么多年来,我表现得很想要爹娘的样子吗?”
青弦,是想尽量让这丫头的生活幸福圆满吧。从他要求元展保护紫翼的那一刻起,元展便深切感觉到了青弦的良苦用心:他希望紫翼能足够强大到保护自己,却又并不真的放心,于是便让人随身保护她;他希望紫翼能重新获得家庭的温暖,便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找到她的父亲。他实在是一个太内敛、太不会表露自己内心的人,看起来,更像是个别扭的小孩。
“翼儿,我的母亲,是个很温柔、很善良、也很要强的女人。小时侯,她和我父亲感情很好,我也一直过得很幸福。”
“直到我的父亲开始改变,他与母亲最好的朋友一起背叛了母亲。母亲慢慢开始变得沉默,我知道她心里极其痛恨那两个人,于是我跑去刺杀那个女人,却被她抓住。”
“那个女人阴险狡诈,她故意打伤了自己,然后带着我去找母亲和父亲。父亲早已经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居然要杀我。”
“母亲跪下求他们,父亲才放过我。母亲让人带我离开,她自己去刺杀那个负心汉,刺杀不成反倒被他杀死。我知道,母亲不过是想借他的手杀了自己……”
“我逃出后,他们派人一路追杀,直到你们救了我……”
元展缓缓述说,就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可是紫翼却从他的双眸中瞥见他的伤痛与仇恨。
谁经历过这些都不会好受,元展这么多年隐藏他的悲痛他的仇恨,他将这些情绪变成了一小颗种子压在心里。
紫翼并不是很清楚元展的过往经历。闲情山庄情报虽然十分完备,但青弦并不会将这些信息拿给别人看,他总会给予别人适当的尊重。
因此紫翼感觉非常的内疚。元展能对她讲出深埋心底的秘密,用意她自然不会不知道。
“谢谢你……元展!我会尽量的去试一试。”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十五回 疑问
“爹爹,上次忘了问你,世人都传凤凰图在你这里,那所谓的凤凰图是……”赤邪的书房,紫翼随手懒懒的摆弄着桌上的物品。
经过几天的相处,再加上父女天性使然,紫翼已经将对赤邪的称呼由“王爷”改为“爹爹”了,这让赤邪惊喜万分。他努力的想去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毕竟天上突然掉下来这么大一个女儿,他也是不适应的。
“其实我并不知道凤凰图在哪里,也并没有见过凤凰图。世人所传被我拥有的凤凰图,是指你娘的画像。当年我失去你娘和你后,到处流浪,但你娘的画像我一直带在手上。后来我慢慢拥有一些势力,外界便传说我一直视若至宝的你娘的画像便是凤凰图。因为没有人看过,所以便被越传越神秘。他们也总都认为我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凤凰图的作用。”
摇头轻笑了一下,感叹世人的贪婪。“后来,上门打扰的人越来越多,我不胜其烦,便请了位大师,造了密室来收藏你娘的画像。”声音逐渐低沉下来:“这么多年,你娘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已经深藏在我的心里。我每一天,都以与你们母女团聚为目标。这些年,我苦苦经营,都是希望有一天能够统一飞泽,有实力与凤禹抗衡,将你娘救出来。”
对父亲施以安慰的一笑,紫翼问:“听闻母亲被禁闭在燕城皇宫,且似乎有些……”疯癫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尽管素未谋面,但毕竟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母女天性让她说不出来。
了解的看了女儿一眼,接过女儿的话:“外面传说你母亲已经疯癫,其实我曾经暗中潜往皇宫,她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情况并非外人所传糟糕。”
“那爹爹为何不将母亲偷偷带回?”
“你母亲失去以前的记忆,必定是因为受到与我们分离的打击。她经历了太多的痛苦,我想,她现在的状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前我没有找到你,如果贸然将她带回,就算能让她慢慢想起往事,带给她的依然只有痛苦。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有与整个凤禹国对抗的能力,如果凤禹以此为由引起两国宣战,你母亲夹在两国之间,又怎会开心!”
“她现在根本连我是谁都记不起来,我知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平淡快乐,这样也就够了。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情深至此,令紫翼无比感动。由此起,她开始试着去了解自己的父亲,试着将自己的感情融入他的生活。
“爹爹,你别担心,我想,娘一定可以感受到你对她的情意,总有一天,我们一家人会团聚的。”她试着用女儿的身份去安慰赤邪,居然发觉这样的感觉也很不错。
赤邪欣慰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她是凤栖的骨血,她身上拥有与凤栖同样的善良。
“对了,我身上的胎记有何奇特之处,为何爹爹那天讲不能外泄呢?”突然想起一件事,紫翼开口询问。
“爹爹也不明白具体的原因,但凤凰乃凤禹皇室的象征,原因在于凤氏一族传说为古老凤凰神祗的后裔。据我猜测,你身上的凤凰胎记应与此传说有关。但你娘身上并没有,所以我想,应该不是每个凤禹皇族的人都会有。你的胎记,可能会有一些特别之处,所以这也是当年带走你的人对我特别嘱咐的原因。”
“看样子,要问青弦了……”紫翼喃喃低语。
“灰灰……灰灰……”紫翼抚摩着肩上白色的雏鹰,这只鹰是青弦那对“绝世好鹰”的后代,是青弦留给紫翼传递信息的。小鹰毛色纯白,很是奇异。想当初她给雏鹰取名字的时候,只是因为白逸插了一下嘴:“就叫小白,跟我姓。”结果这丫头就赌气偏要取名叫“灰灰”,后来不好意思再改,再说也叫习惯了,便一直叫到如今。
将一个纸筒藏在灰灰的羽毛下,拍了拍灰灰的头,灰灰便猛的冲出屋子,一头扎进淡蓝色的天空。之所以用老鹰传递信息,是因为其他动物只能将信件投递到它熟悉的地方,而老鹰却可以辨识人的气味而将信件投递给它熟悉的人。灰灰的父母一直跟在青弦身边,灰灰要找到它的父母会更容易。
“元展,青弦……会告诉我想要的答案吗?”紫翼不确定的问身后的元展。
“你心中早有想法,何必问我?”元展淡淡的回她,头也没抬,继续埋首于手中的书卷。
本就没打算得到他的回答,紫翼继续在自己的疑问中:“当年父母亲的分离,到底还有何隐情?我的身上,又藏着怎样的秘密?青弦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这么多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一滴晶莹的泪珠,被长长的睫毛扇了下来,滚落到少年的手掌心中,被慢慢的合起。
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孩,无论她受过什么样的训练,无论她经历过多少,这一刻,终于还是暴露她的脆弱。生活越来越像迷,剪不断,理不清,她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他想拥她入怀,颤动着手,却不敢伸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承载太多,给不起她最起码的幸福。既然不能,就不要有开始。
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如珍珠般的泪水连绵不断的落下。或许,让她静静的哭一场,算是最好的放松。
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她,直到她身边,有另外的人永远的陪伴,他便抽身离开,远远的看着她,这样或许就是最好的……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立着,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理谁,就这样,静静的……
直到一个影子“嗖”的从窗子窜进来,稳稳的停在紫翼的肩头,还亲昵的用它的扁嘴噌了噌紫翼的秀发。
墨迹未干的信笺上,几个飘逸的小字:思绪勿乱,善自珍重!
虽然是早已知道的结果,仍掩不住浓浓的失望。紫翼低头揉乱纸条,欲扔出窗外,却突然瞥见指头的淡淡墨迹:这个人,一定要这么含蓄吗?
绑好纸筒,拍拍灰灰的头,灰灰便又冲向天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六回 誓言
紫叶湖边的小树林,因为夕阳的斜照而显得树影重重。
一名青衣男子负手而立,阳光照着他的侧面,背影萧索而迷离。
轻易男子身后的树枝上,一对全身纯白的老鹰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好不亲热。周围的鸟儿都因为老鹰的缘故已经自觉的消失得不见踪影,平时热闹的树林现在尤显安静。
一声清脆的鸣叫飘然而来,树上的大鹰急急回应了一声,便又忙着谈情说爱去了。青衣人嘴角噙着笑,仰头眺望。神仙般的面容被夕阳的余晖照着,发出迷蒙的光辉,令人不由得赞叹,实在是个谪仙般的人物。
男子抬起手臂,灰灰便闪电般的落了下来。他取下灰灰腿上的纸筒,打开信笺,纸面一片雪白,并无只言片语。
男子微蹙了眉头,将纸条以内力碾成粉末,扬手撒了出去。他又向灰灰飞来的方向看了看,纵起身形,瞬时便消失在树林里。
紫翼闪电般的身影落在了青衣男子刚才站立的地方。风中似乎还遗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但人已经消失无踪。灰灰不知所措的停在它父母刚离去的树枝上,那对老鸟也跟着他们的主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紫翼跺了跺脚,以极快的速度在树林四周飞纵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犹不死心,运起丹田之气,放声向外高呼:“青弦……青弦……”,仍只闻树叶簌簌落地的声音,并无其他消息。
紫翼重新回到树林中央,心情无比沮丧。青弦定然已经知道她发现了他的行踪,便急急离开。跌坐在地上,心底的失望与怨愤一齐涌上来,忍不住埋首痛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夕阳慢慢沉了下去,月亮渐渐升起,小丫头没有再哭泣,却竟然是趴在腿上睡着了。
树林外一团黑影动了动,却又立刻停了下来,似乎并不存在一般。
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的走到紫翼面前,风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声。这丫头,还是个孩子呢,今天,应该是哭得累坏了吧。
像她小时侯一样把小丫头抱起坐下,青弦并没有吵醒她。紫翼似乎感觉到久违的温度,将头使劲的在他胸膛上蹭了几下,找着个舒服的位置,安心的又睡了。
树林外,一抹黑影正向王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青弦……”
“嗯……”
“你来看我吗?”
“嗯……”
“翼儿今天看起来是不是好傻?”
“嗯……”
“青弦不是不想见翼儿吗?”
“……”
“青弦是担心翼儿的吧!“
“……”
“青弦是特地过来看翼儿的吗?”
“因为到附近有点事情,所以顺便过来。”
“哦……”
……
“青弦为什么要让翼儿来这里?”
“因为这里也是翼儿的家啊!”
“可是翼儿不习惯有个突然冒出来的爹呢,该怎么办才好?”
“过几天就会好的,这几天你们不是相处得挺好!”
“翼儿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可以吗?”
“不可以,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家庭,翼儿该同自己的爹爹生活在一起。”
“翼儿宁愿青弦是爹。”负气的背转身,紫翼不再言语。
青弦脸上露出无奈苦涩的笑容,心里已经自嘲了一千遍一万遍。
“翼儿不得胡闹……你爹对你,一定会比青弦对你好。”
女孩始终沉默不再做声,青弦无奈,只得转移话题:“翼儿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吗?”
“你终是不会讲的,问与不问有何差别。”冷冷的回答,她总是懂得他的心思。
“现在不告诉你,只是因为你还太小,等你再大一些,青弦一定告诉你,好么?”
不再言语,她心里已经开始有了芥蒂,无关乎青弦的隐瞒,而是,她心里认定,青弦已经不要她了。有种被背叛被遗弃的感觉在心里蔓延滋长,时候到了,便会长成参天大树。
紫翼的感觉,青弦懂,他也知道,这块心结一旦形成,便很难拔除。但他却无力挽回,只因为,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不停的在告诫他:别让紫翼成为你的女儿……
于是他一厢情愿的要把紫翼送回到她父亲的身边,他再也不要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站在她的身边,看她哭看她笑,看她长大看她离开。
“翼儿,青弦不是你的父亲,记住了吗?”语气郑重认真,带着一种期盼,似乎想把这种观念深植入她脑海中。
“我当然知道,我爹是赤邪,不是青弦。”嘟嘴负气道。
“傻丫头……”,抬手理了理紫翼略显凌乱的发梢:“还怪青弦吗?”
“嗯,还是有点,青弦是不是不要翼儿了?”总是抵挡不了青弦的诱惑,尽管生着他的气,却老是为他的话语他的一举一动而动心。
“不会……”看着紫翼的眼睛,青弦一字一句,是回答,也是誓言:“只要青弦还活着,就永远不会不要翼儿,除非……翼儿不再需要青弦了。”眼神朦胧,分外迷人。
终于破涕为笑,紫翼觉得这句是她听过的世界上最好听的话,忍不住倾身抱住青弦,将头伏在青弦肩上,“翼儿一辈子都跟着青弦,好吗?”
青弦却为她久违的亲昵心神一动,待听到她的话,又苦笑不语:一辈子很长,小丫头现在能理解一辈子的含义吗?
“好不好……”紫翼继续追问,不依不饶。
“好……求之不得!”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七回 分析
紫翼这几天心情好得不得了,连带周围的人都受到感染,与赤邪的关系也日进千里,使得赤邪身边的人都觉得他们的王爷最近变化很大。
一大早,紫翼就拉了元展跑向赤邪书房,因为她发现赤邪的书房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她不知道这些都是赤邪从元展那里了解到她的喜好以后特地搜罗过来的。而元展也乐得在赤邪书房浏览许多他需要的信息。赤邪对他二人绝对信任,书房也让他们来去自由。
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下人以为他们要找赤邪,好心的告诉他们,赤邪在议事厅开会。
眼珠子骨碌一转,紫翼又拖了元展,飞快朝议事厅跑去。
还没进到议事厅,就听海哲激动的声音传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延布尔上次暗中加害主上没有成功,这次还敢正面邀请,我看就是鸿门宴,不去也罢。”
“但此次延布尔不光邀请了我们,还有其他几大势力。虽然此去凶险非常,但我们确实是非去不可。”这是朱风的声音。
拉了元展进到议事厅,坐在远远的角落继续倾听。
“听闻延布尔最近身边出现不少奇异人士,应是他暗中网罗了不少力量,我们需得小心。”穆族长(穆树儿的父亲,自赤邪救回穆树儿后,他便率部落归入了王殿)说出他的观察。
“上次主上中毒,即说明延布尔身边能人异士绝对不少。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实在是不可不防。”这人是赤邪的近卫队长哈桑,也就是赤邪中毒后醒过来时与朱风同时出现的皂袍男子,此人外表虽卤莽,实则心细如发,因此整个王殿内部的安危赤邪都能放心交给他。
“青平王早就同延布尔结盟,而白玉王,却似乎有心同我们拉拢关系,主上此次前往,也是察看他们态度的绝好机会。如果机会适当,或许可以更快的达成我们的目的。”
“延布尔也不敢公然的对主上下手,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他的目的不会被达成的。”
……
轻咳一声,赤邪笑道:“大家的关心我知道,但延布尔发帖邀请,岂有不去之理,更何况,此次我们或许还可以顺便牵几只羊回来呢!”轻松的将凝重的气氛化解,众人也知他如非有把握不会出此言语,遂放下心来,不再争论。
赤邪又命朱风、海蜇等人随同他一同前往,事已议完,众人尽皆散去。
紫翼却没有随众人一同走出去,而是直直的走到父亲跟前,认真的要求:“爹爹,让翼儿随你去。“仰起小脸,语气坚决。
赤邪仔细的打量女儿,语声充满欣慰:“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爹爹,听说凤禹惠文公王庄同您有联系?”
“翼儿真是消息灵通,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爹爹,闲情山庄的情报网可比您想象的要厉害多了!”紫翼掩饰不住语气里面的骄傲,闲情山庄是青弦与几位叔叔婶婶的心血,在她心目中自然是最完美的。“爹爹是想借助王庄的力量统一飞泽,更为了以后同凤禹皇室抗衡吗?”
“那王庄,虽为凤禹三代老臣,但早就狼子野心,想对凤禹皇室取而代之。这些年他不止持掌凤禹国内朝政,更是在周边国家遍布暗线。他知我与凤禹皇室有隙,便与我联络,希望我与他联手。”
“爹爹名虽答应,但并未与他完全结盟,是不希望将来飞泽国被他反噬,但飞泽国其他人并不这样想呢!”
“哦……翼儿所指何人?”
“爹爹何必同翼儿装糊涂!”紫翼不满的瞪了父亲一眼,赤邪哈哈笑了起来,但随即脸色转为郑重。
“我知王庄虽同我联系,但并没有放弃搭其他的线。此次夜探呼鲁城,我隐约觉得,呼鲁城中突然出现的诸多高手,应与他脱离不了关系。”
“不错,王庄行的,实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他明着将勾结的矛头指向你,让凤禹皇室将注意力投向你,实际上,他的押宝对象为延布尔。”
“翼儿分析得透彻……”赤邪将惊讶的目光投向女儿,尽管他知道女儿的来历没有那么简单,但她身上渐渐散发出来的一些奇异之处让他越来越动容。
紫翼并不理会父亲的惊讶,此时的她意气风发,看在赤邪眼里,似乎已经不是小孩,更像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叱咤风云之人。
“呼鲁城中所隐藏的高手,必定是王庄支持延布尔的棋子。他权倾三朝,早已在暗中网罗不少高手,这些人也只是他暗中力量的极小一部分。但他能拿出他暗藏的家当,说明他对延布尔的力量还是非常重视的。”
“这样看来,王殿的处境就会倍加凶险。有了王庄的支持,延布尔势必如虎添翼,更加凶狠难以对付。”赤邪不无忧虑。
“目前飞泽形势并未稳定,爹爹仍然是飞泽最强大的力量,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帮父亲打了打气,紫翼继续分析:“就如几位叔叔刚才所说,青平王虽已同延布尔结盟,但白玉王仍然在左右观望。白玉王此人圆滑非常,他不会贸然做出决定。不过他非常忌惮延布尔,也考虑到自己万一同他结盟搞不好会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因此,他仍是属意与爹爹结盟的。只要爹爹向他表现出相当的诚意,我相信出于任何方面的考虑,他都会倾向于爹爹。”
赞赏的看着紫翼,她的分析与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但他没有点破,仍然充满兴趣的鼓励女儿继续,他想看看她的能力究竟如何。
“所以爹爹此次出行便非常关键,只要能争取到白玉王过来,王庄便不会轻举妄动。他虽暗中支持延布尔,但延布尔此人阴险狡诈,不好控制,且目前局势未明,他也并未完全放弃父亲这边。我猜他更希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若延布尔得胜,他当然是顺水推舟;如若爹爹得胜,他也未与爹爹撕破脸皮,到时更会尽力拉拢。说不定啊,爹爹这次从延布尔王府回来,王庄的使者也就到了呢!”紫翼充满信心的分析。
“还有,王庄的力量到目前为止也只能在暗中插手,并不需要十分忌惮。”赤邪微笑着补充,他心里对这个女儿已经越来越欣赏。
紫翼却不赞同,正色道:“爹爹切莫小看王庄的隐藏力量,他汲汲经营这么多年,暗中的布置已是非常恐怖。”
赤邪心知必是闲情山庄的情报所示,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八回 夜宴
延布尔王府,灯火辉煌,下人穿梭往来,因为今天飞泽的几大力量在此聚头,所以每个人脸上都显得万般的凝重。王府主管不时亲自察看物品的摆放、位置的安排是否得当,生怕出一点纰漏。
宴会时间快到,总管挥手,所有的下人便各就各位。门外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已经有客人过来。总管规规矩矩的束手站在门口,等待迎接。
紫翼元展随同赤邪等人进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位客人到了。骑了一天的马,总算在日暮时分及时赶到。
随即有人将赤邪等人引到座上,便有其他客人过来与赤邪打招呼,见紫翼坐在自己座位上,眼睛骨碌碌到处乱看,不由好奇。
“这位是……”
赤邪大方的向其他人介绍:“这是小女紫翼,翼儿,快来见过各位伯伯。”紫翼乖巧的站起来,对面前众人施礼:“伯伯们好!”
其他人见她年纪尚幼,却并不怯场,都不禁颔首加以赞赏。
正在聊着,就听门外唱喏“青平王到”“白玉王到”……紫翼满心期待:主角终于一一登场,好戏也将开锣。
赤邪为紫翼一一介绍,坐在主位的,当然是延布尔,他年近五十,身材瘦削,眼窝深陷,和紫翼想象中的一样,深有城府的感觉。延布尔右首,就是紫翼曾经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过的呼鲁城城主,依然一脸肥肉的样子。延布尔左首,坐着一个面目阴沉头发花白的老人,神情高傲,完全不屑与眼前众人打招呼。客位上,紫翼他们右面的就是青平王,长得尖嘴猴腮,一副谄媚小人的样子。紫翼他们左边,自然就是白玉王,圆乎乎的身材,完全符合他圆滑的性格。
赤邪对面的延布尔举起酒杯,大家也齐跟着回敬。虽然知道延布尔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宴会的酒菜中下毒,但还是小心为上,紫翼早就将己方各人桌上的食用之物暗中都检查了一遍。
延布尔说的也无非都是些“大家好久不见,有空聚会,随意尽兴”之类的话,客人们也都心知肚明,但表面功夫人人会做,一时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酒过三巡之后,延布尔起身,挥了挥手,大殿立时安静下来。
延布尔出声道:“难得今日大家如此高兴,老夫有个提议,不知大家是否同意?”见他终于切入主题,紫翼登时来了精神。
得到众客人客气的回应后,延布尔说出他的提议:“各位王爷身边都藏龙卧虎,今日难得大家聚齐,不如来个以武会友,如何?”
原来是想借比武来打击被挫败之人的威风。延布尔既然提出这个建议,定然就有必胜的把握。看来他左首那位目空一切的老人应该就是他们想用来出战的棋子。
自然不会有人出言拒绝,拒绝便代表着认输,在座的众人没有人愿意输面子。
“啪啪……”延布尔重重击掌,门外就走进来两名袅袅婷婷、身材丰满、风姿卓越的妙龄少女,沿着众人酒桌轻盈起舞一周,少女头戴粉红鸢尾,清香随云袖飘来,让人泫然欲醉。
真是绝妙佳人,只见那呼鲁城城主与青平王的眼神已经变得异常炽热,且一直跟随少女走向延布尔座后立定。
紫翼却在心中冷笑,在刚才呈上来的酥汤中,她就发现一味奇怪的药材——葛艾,此药材无色,但有细微的甜味,不过入水后一般人很难发觉,除非味觉特别敏锐如紫翼这种长期与药材打交道的人。此药材单独食用对人体是无害的,更有清凉通气的作用,但与特殊的物品配合使用,就会让人产生慢性中毒,待毒性运行到心脏部位,便会出现昏睡情况,直至最后完全昏睡不醒。而这个特殊的物品就是鸢尾的香气……香气呼吸到肺部,便会扩散开来,从而与葛艾的药性相融合。药性完全发作需要约一个月的时间,等到那个时候,自然无人能怀疑到延布尔这场宴会的身上。
刚才发现葛艾的时候,紫翼就在汤中就撒下了解除药性的解药,此时鸢尾的香气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毫无作用了。
满意的看着众人的目光被两少女吸引,延布尔得意的说:“各位也知在下比较小气,实在拿不出什么好的赌注。但在座各位都是大英雄,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两位美人便是今天的赌注……赢的人,便可抱得美人归,希望各位还满意在下的安排!”
有人求之不得,有人无所谓,自然没人反对。
就有青平王麾下勇士出来挑战白玉王的手下,一番激战后,白玉王方终不敌,败下阵来。白玉王虽然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但眼神已经恼怒异常。
随后延布尔左首老者果然站了起来,走到赤邪桌前,用挑衅的眼神看了过来。
海哲已经按捺不住,就要上场,赤邪用眼神制止住他,元展越过众人,走了出去。刚才延布尔建议的时候,紫翼就已经在他耳边推荐了元展。他眼识过人,自然知道眼前老者的功夫已经登峰化极,己方实在无人能敌,他对元展的本领虽然也有信心,但毕竟并不知深浅,心里本来还有些忐忑,但看到紫翼充满信心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相信了女儿。
老者见对方居然派了个未及弱冠的小辈上场,实在是有些轻视自己的意味,心下便存了几分火气,并不同元展打招呼。元展人本性极冷,自然也懒得理他。两人僵在场中,谁也不愿先动手。
紫翼知道元展的臭脾气必不会主动出手,老者托大自然不会留下一个欺负后生的名声,便眼珠一转,将桌上一粒饭粒运劲弹向两人之间。两人也不追究是谁在暗中作手脚,既然有了导火索,两人终于开打起来。
元展毒医等杂门功夫虽然不如紫翼,但打斗功夫却是真材实料,更兼青弦为了要让他能更好的保护紫翼,对他特别训练,元展武功已经到了高深莫测的水平了。
老者却是越来越气,无论他使出什么狠招,总能被对面的年轻人毫不费力的破解。他早把当初的轻敌之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专心专意要打败眼前的对手。
元展却不想同他蘑菇下去,寻了个破绽,轻挽剑花,只见剑尖光芒大作,如飞蛇一般直指老者心窝。
老者已无法躲避,只得扔剑长叹,等着元展递来的一剑。
只听延布尔拍掌大笑:“好功夫,真是江山代有英雄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小兄弟前途无限啊!”完全察觉不到他输了比赛的愤怒。
元展也并没有打算要将老者置于死地,他仍然冷冷不语,转身回了座位。
老者面色死白,神色变幻多次,最后一跺脚,也不同延布尔打招呼,愤而离去。
延布尔却似这一幕没有发生,亲自携了两名少女,送到青平王与赤邪桌前。赤邪见推辞不过,只得接受了。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九回 计划
已经到了中午,赤邪书房内,从宴会回来一直到现在将近两天没合眼的紫翼却怎么也不肯回房睡觉,因为去给白玉王送解药的元展直到现在也没回来。算算路程,往返白玉王辖地连吃饭连睡觉也花不了这么多时间,难怪紫翼会心急。
赤邪知他二人一起生活多年,感情必十分深厚,只得谴了下人在大厅候着,嘱咐见到元展就马上来报。自己在书房陪着紫翼等候。紫翼见父亲陪着自己,不由得内疚,赤邪却笑着开解,小丫头才释然。
“翼儿,能告诉爹爹你这些年的生活么?”趁着等候的空隙,赤邪忍不住发问。
“翼儿一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在山庄里面过的,山庄里有好多叔叔婶婶,还有青弦……”说到山庄里的人和事,小丫头不由得眉飞色舞,赤邪安静的听她述说,直到紫翼撑不住,说着说着趴在在桌上睡着了。
青弦,这个养大翼儿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赤邪心内暗暗留心。翼儿对青弦,似乎格外的依恋与信任,青弦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似乎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有些妒忌呢!
紫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这一觉睡得够沉够舒服。她下床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却突然发觉不对。
她记得明明自己在书房,一边同父亲讲述以前在山庄的生活一边等元展,怎么现在会在房里呢?还有元展……她飞快的跑出房门,推开隔壁元展的房门,却见房间整齐干净,床铺还是同元展离开时一模一样,紫翼心内一沉,却还是不死心,跑进花园,元展以前清晨都喜欢在花园练功……还是没有。
紫翼慌了神,直直朝赤邪的房间跑去,到了门口,见到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不过为了知道紫翼的消息,她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人猛的回过头来,却不是赤邪,而是一名年约十六的女子。
紫翼见她眉眼有些熟悉,应是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对面女子盈盈下拜,声音清脆动人:“荷穗见过小姐。”
想是来帮爹爹打扫房间的下人,紫翼想起过来找赤邪的目的,急忙问道:“有没有见到王爷?”
荷穗面带羞涩,轻声回道:“王爷一大早出去了。”
紫翼“哦”了声,转身欲走,却突然瞥见女子发中的鸢尾,妖冶得发紫。紫翼嘴角抿着笑,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书房,紫翼情绪激动,正在同阴沉着脸的赤邪争论。
“我不管,元展不见踪影,你要我好好呆在王殿等他,我怎么能等得住。他一个人出去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万一遭遇不测怎么办?”
赤邪试图安慰激动的女儿,却失了耐心:“我已经派人到处去找他,你只需要乖乖的等在家里听消息,好不好?”
“我怎么听消息,他这么久没有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只有你还能坐得住,一点都不知道关心!”
“我不是因为担心你才不让你出去找人的吗?再说,你出去不是更给我添乱。”赤邪脸又阴了几分。
“你会担心我?你只关心你房里面的女人,说什么对母亲念念不忘,结果呢……”紫翼简直是胡搅蛮缠了,元展迟迟没有消息已经消磨掉了她的理智与耐心。
“你胡闹什么……没人教你要怎么讲话吗?”
“我是胡闹,你才不可理喻……”
“啪……”赤邪忍无可忍,拿起书桌上的砚台狠狠的摔了出去。
紫翼掩面跑了出去。
赤邪心情极度烦躁,不时唤人进入书房,又不时将人骂出去。王殿的人都觉得诧异无比,互相打听后,才知道是早晨小主子同他吵架的结果。现在问题就有点严重了,小主子跑出去找人,主上又不让人去跟,自己闷在书房发脾气,现在出现在主上跟前的人一定会被当成出气筒。因此所有人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整个王殿刹时变得好清静。
荷穗——她就是前天从延布尔那里带回来的女子——端着盘子,小心的走向书房,轻轻的敲门,听到一声暴躁的“进来”后,检查了一下妆容,娉婷的走了进去。
“王爷……”她温柔的轻唤。
“什么事?”头也没抬,赤邪沉声询问。
“奴婢见王爷中午都没有用餐,特地炖了银耳粥来给王爷。王爷多少吃一点吧。”
“我不饿,你端出去吧。”
“身体要紧,王爷再怎么忙,也该先吃饭啊!”仍然温柔的劝导,“不然下面的人要为王爷担心了!”
还没有人能在他暴怒的情况下进行劝说,赤邪不由诧异的抬头望了一眼,荷穗俏脸马上如熟透的苹果,分外诱人。
“那好,你放一边吧。”赤邪不再抗拒,他并非暴虐之人,伸手不打笑面人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荷穗安静的将粥放于桌上,束手侧立一旁,也不言语,摆明了一副要看着赤邪吃完才罢休的样子。
赤邪再次看了她一眼,终于端起手中的粥,细细品尝起来。
荷穗满意的看着赤邪将最后一点吃完,收了盘子,告退走了出去。背后,赤邪看着这个从延布尔那里带来的温柔女子,眼神幽深意味分明。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十回 荷穗
王殿发生的一切,紫翼都不关心,此时她正在前往白玉王辖地的方向。
白玉王的辖地,是一片青葱草原,草原的尽头,有一座大雪山,名唤“玉雅雪山”。据朱风得到的白玉王的消息,他们是在延布尔与白玉王辖地边界遇袭的,由于来袭者武功高强,元展只得将他们朝西引去,也就是玉雅雪山的方向。
紫翼顺着雪山的方向仔细寻找元展他们留下的踪迹,终于在一个小水塘旁边找到打斗的痕迹。看起来应该有四人围着元展一人,地面上很混乱,脚印深浅不一,还有快风干的血迹,应该是有人受伤。紫翼心头一紧,顺着脚印继续追踪,只见痕迹一直顺着雪山的方向而去。
进入雪山区域,气温骤然降低,紫翼忍住寒冷,一心一意朝前追踪。痕迹变得很难寻找,不过还是让她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细微的脚印,一直延续到悬崖附近。悬崖附近的平台上有激烈的打斗痕迹,也有隐约的血迹,杂乱的痕迹到悬崖边便完全消失,再无踪迹可寻。
紫翼犹不死心,四处认真查看一遍,仍无一丝踪迹可寻,现在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四人都从这悬崖边掉落下去了。走到悬崖边,她探头出去,只见悬崖下方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见底部情况,也无任何生灵痕迹。紫翼知道这是因为雪山常年冰雪气温极低的缘故。
她此时心内焦灼无比,元展掉下悬崖的可能性非常大,就算他武功绝顶,掉下去的时候能够侥幸获生,但雪山的寒冷气温也会让他支持不了多久。
此时紫翼自己也感觉到全身寒冷无比,刚才是凭着一股要找到元展的意念走到这里的,初时还没有察觉到有何不适,现在失望的情绪袭来,才发觉身体已开始无法抵挡这雪山无比的寒意。理智告诉她应该尽快返回,但感情又驱使她想要到崖底去一探究竟。
背后一阵劲风袭来,紫翼第一反应自然是快速躲过,不料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不听使唤,就这么一个瞬间,紫翼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跌悬崖,瞬间被云雾吞噬。她只来得及看到袭击自己的是一个带着狰狞笑容的魁梧身影,心里涌上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青弦……
赤邪这几天是真的坐立不安了,跟随紫翼的手下人来汇报紫翼坠落山崖的消息后,他就派出了几批人员赶赴玉雅雪山悬崖寻找紫翼与元展的下落,但派出人员不断来报,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下到悬崖最底部,除了看到一个封闭的山谷外,并无任何其他人的踪迹。亲眼看到人掉下悬崖,总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吧,可得到的回报也忒怪了。除了命人继续不断寻找外,赤邪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所以赤邪最近几天脾气真的是暴躁得很。他懊悔自己太大意,恨自己让女儿去冒险,明明知道是延布尔的阴谋,却还眼睁睁的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再一次失去。其他人也都试过劝导,还是没用,连朱风都劝不了他,大家也只能干着急。于是整个王殿便弥漫着一团紧张的气氛,下人也都小心翼翼的本分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生怕惹到哪位主子不高兴就惨了。
还是有不怕事的,此时就端着一碗莲子羹侧立在书桌旁边。赤邪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你怎么又来了?”来人正是这些天一直积极往赤邪书房跑的荷穗。
“听人说王爷中午又没有进餐,所以特地做了这个,王爷吃了再忙吧!”荷穗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回答,令赤邪坚硬的心也刹时变得柔软起来。
叹了口气,赤邪接过荷穗手中的碗,慢慢吃了起来。吃完了,轻声赞道:“真好吃,你手很巧!”
面前女子温婉的一笑,如春风拂面,让人心都暖了:“王爷喜欢,荷穗就天天做给王爷吃。”
似乎是被眼前女子所感动,赤邪难得的笑了笑,笑容平和动人,让人不由得看呆了。
赤邪奇怪的看着面前女子盯着自己的样子:“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伸手想去擦,却被一只纤纤玉手轻柔的执住。
“王爷脸上没有东西,是荷穗从未见王爷这样笑过,看得呆了呢!”语气充满憧憬向往:“王爷应该多笑笑,你这些天都板着脸,似乎要拒人千里之外呢!”
“那你不怕?”赤邪反执了荷穗的手,用手指轻轻摩挲。
“荷穗跟了王爷,就是王爷的人了。王爷不高兴,荷穗也不高兴;王爷开心,荷穗才开心呢!”女子无比真诚的轻声低喃,脸上浮现一朵红云,慢慢扩散开来,似极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心上人的羞涩。
赤邪似乎醉了,醉在这无边春色里,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
一阵疾风似的敲门声传来,惊醒沉醉中的两个人,赤邪送开荷穗的手,示意她离开。荷穗心中一阵懊恼,却依然听话的收拾好盘子,低头走了出去。
海哲快步走了进来,与正要出门的荷穗撞了个照面,不由微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几眼。荷穗不慌不忙,朝海哲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主上,派出的人刚才回报,还是没有找到小姐和元展,但下一批寻找的人员我已经派出去接替他们了。”
“好,不放弃一点希望的去找,一直到找到他们为止。”赤邪疲惫的吩咐,声音里面透露出不易为人察觉的脆弱。
“主上请放心,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小姐的,您别太担心,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海哲出声安慰,全王殿的人都极喜欢这位聪明可爱、大度豁朗的小姐,他自然也不例外。
“还有……主上……”
“有话快说!”发现海哲的吞吞吐吐,赤邪奇怪的问。
鼓起勇气,海哲大声说:“那女子毕竟是延布尔的人,主上怎能让她自由出入您的身边?”语气充满责怪。
“那又怎样?”赤邪却毫不在意。
“还不怎样!”海哲却急了,大声争辩:“她一定是延布尔的奸细,你怎能……怎能……”一张俊脸憋得红红的,看得出来非常生气。
“你是想说,我怎能被美色诱惑,是吗?”赤邪脸色变得危险起来:“我的个人生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主上……你……”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海哲一甩手:“我一定不会让那个女人得逞的!”
“你敢……”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二十一回 挑衅
在专门负责赤邪饮食的小厨房,荷穗借了个小炉正在帮赤邪炖银耳百合粥。赤邪最近不开会的时候总喜欢躲在书房,吃饭也没有太大的食欲,为了让他不饿到,荷穗总是准备各色能勾起人食欲的精美小吃。厨房人也担心赤邪不吃饭,又害怕挨骂,自然是乐得有人帮忙,很爽快的就把炉灶借给了她。
荷穗用蒲扇往炉子扇风,有火苗从灶里窜出来,小锅里的粥就“扑哧扑哧”开始响了。有细微的汗水从她额头上沁出来,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专心的看着炉子。
粥好了,香味扑鼻而来,荷穗满意的笑了笑,将小锅拿离了火,取出盘子和碗来,准备将粥装好送过去。
“哎呀,这粥真香啊,不知道加了什么佐料啊?”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女声。
荷穗转过身,只见海香与穆树儿并排站在她面前,神情充满鄙视,刚才发声的正是海香。厨房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下人,似乎都想看看海香朝荷穗发难的情形。
对两位美女只是福了福身,荷穗仍旧转过身想要继续盛粥,手腕却被海香给抓住了。她皱了皱眉,似乎手腕被抓得很痛,却仍然好脾气的不说话,静静的看着这两人。
海香挑了挑眉,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荷穗,她今天本来就是故意找茬来的。
“眉眼儿还真是不错,样子又乖巧温顺,难怪可以成为延王爷的麾下爱将。”海香不满的看着她依然没有表情的样子,语声充满嘲讽:“可惜这里是赤王王殿,不是你能打主意的地方。”
荷穗不动声色的甩开被海香抓着的手腕,纤细的关节处被抓出一圈紫红,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发青了吧。海香习武,手劲自然比普通人要大得多。
她仍然沉默的面对二人,并没有任何的畏惧。见到这般情形,穆树儿倒先没有了主张,她本是被海香抓来的,对眼前这个唯一能令赤邪假以颜色的女子虽然也怀有敌意,可是见到她刚才的表现,却没了心内的不满,转而却有丝不一样的感觉慢慢从心里滋长出来。
穆树儿劝说着海香:“算了吧,海香,她……我们还是走吧。”她本性柔弱善良,并不善于欺负人。
海香却不会轻易罢手,她对赤邪带回来的这个女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还是延布尔的人,她对赤邪允许这个女人亲近感决到了极度的不满,或许是心内的醋意作祟,她总希望能够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出点什么。更何况,还有海哲的授意,她自然是肆无忌惮。
“你以为你扮柔弱就可以让王爷接受你吗?别痴心妄想了,你不过是延布尔的奸细,王爷会真的看中你?”海香继续发泄心中的不满:“不过是凭一点狐媚的工夫,就妄想迷住王爷,你也太小瞧我们王爷了。”
不想继续面对海香的纠缠,荷穗闷不吭声的转身,拿起勺子舀起粥来。
“不许盛!”海香高声喝阻:“谁知道你的粥里放了什么,你是延布尔的奸细,没准粥里放了什么毒药想毒害我们王爷呢!”伸手欲夺过荷穗手里的粥。
却让荷穗轻巧的躲过,海香心里一凛:这女人功夫不可小觑!只见她拿起旁边一个小碗,盛了两勺,也不管粥是刚离火的,就着嘴唇两口咽了下去,脸马上被烫得通红。海香与穆树儿反倒被她镇住了,眼睁睁的看着荷穗冷冷的望了她二人一眼,带着不屑,端着盛好的粥,径直走了。
海香咬紧嘴唇,望着荷穗离去的方向,恨恨的跺了跺脚……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二十二回 惊舞
书房,荷穗一如既往的来敲赤邪的门,就听一声暴躁的声音:“进来……”
见是她,赤邪阴沉的脸并没有好转,但也没再发脾气。不过在闻到飘来的粥的香味后,赤邪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咚”一声,足以让两个人听到。
于是赤邪神情有些尴尬,眼神瞟向荷穗手中的粥,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荷穗了然的将手中的粥递了过去,赤邪也不客气,狼吞虎咽了起来。吃到一半,他突然问道:“对了,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再告诉我一遍么?”语气带着歉然。
荷穗却毫不在意,只是一如既往温柔的回答:“奴婢名叫荷穗,荷花的荷,稻穗的穗。”
“今年几岁,家中几人,父母可还健在?”
“奴婢今年十六,父母早已不在,我很小的时候延王爷就收留了我。”
“哦,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没关系……”荷穗的声音仍然平淡,但眼中流露出的一抹哀伤还是让刚抬头的赤邪恰好看到。
“好了,不说这个了。十六岁,比我的翼儿才大两岁呢。”赤邪想起自己失踪的女儿,脸上不禁流露出伤心。
“王爷无须担心,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再说,小姐她肯定也不希望您这么伤心吧!”荷穗乖巧的劝慰着赤邪,表情真诚。
“希望如你所言……这么多年,我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她,却让她身临险境,眼下她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她……怎么对得起她的母亲。”说起女儿,眼前这名烈性男子也不由得哽咽。
“付出那么多的努力,都是为了他们母女,可如今……如果找不到翼儿,我做再多的事情又有何意义!富贵权势,没有她们在身边,也只是过眼烟云罢了……”说到伤心处,赤邪索性将情绪发泄了出来。
“王爷请勿伤心,正所谓‘富贵有命,生死在天’,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是公平的,一定会补偿您这么多年所失去的。”荷穗柔柔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隐隐的关怀与感动。
“好了,你看我真是,居然在你面前如此失态,这可是头一回呢。”恢复人前冷静睿智的赤邪,见到一直低垂着头的荷穗,忍不住打趣。一番话让荷穗俏脸再次发红,抬头用大眼飞快的瞟了下赤邪,复又低下头去。
吃完粥,赤邪没有让荷穗如往常般将盘子马上收走,而是与她闲聊起来:“那日宴会上,你随便一舞,丰姿无双,满座皆惊,我虽不懂舞蹈,但想来你的舞技应当相当不错吧。”
说到舞蹈,荷穗满是自信,她朝赤邪嫣然一笑,柔媚顿生:“王爷,不如让奴婢为您舞一曲。“
“如此……便有劳姑娘了。”
荷穗缓缓转身,莺声啼转,长袖飞舞,渲染出满室的惊艳……
(偷偷借用了纳兰性德才子的词,因自己才情实在太匮乏了,见谅!)
……
而今才道当时错
心绪凄迷
红泪偷垂
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
强说欢期
一别如斯
落尽犁花月又西
……
恍如满室春光,花影交错,粉蝶飞舞。
舞中人痴了,看舞人醉了……
舞毕,荷穗盈盈下拜,满怀伤情,低目不语。赤邪目光迷离,神色变幻,醉意难测。
“王爷……”只听一声低不可闻的呼唤,犹如天际直贯而入的亮光,直逼赤邪脑际:眼前的荷穗,楚楚可怜,眉目凄迷,说不出的娇羞可人……
不由得伸手握住美人玉手欲揽入怀中,却闻一声细微的抽气声,抬头瞥见荷穗烟眉轻拢。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手腕,褪开半掩的衣袖,赫然可见玉脂般肌肤上乌黑的指痕。
疑惑的看向荷穗,美人晶莹的眼眸中分明写满委屈。“怎么回事?”赤邪怒声问道。
“是奴婢不小心碰伤的。”荷穗小心欲收回受伤的手,却被握得更紧。
“不小心?分明是有人故意弄伤,是谁这样难为你?”掩饰不住眼中的怒气,赤邪暴怒的手指捏得更紧。
黑白分明的眼瞳有如受惊的兔子,荷穗只是摇头不敢说话,赤邪更加愤怒。“来人……”高声喝道,屋外下人赶紧进来。
“给我把海香喊进来……”

第二十三回 谋划
朱风与海哲走进赤邪书房的时候,只见他正凭窗而立,意态潇洒,早已没有刚才的暴怒。
“主上……”
赤邪转身招呼,先问了海哲一句:“海香那丫头怎样了?”
“只是有点闹脾气,没什么事,过一下就好了。”海哲恭敬的回答。
“可真是难为她了,应该很委屈吧,等事情过了我去跟她道歉。”赤邪想起在荷穗面前的做戏,有些歉疚。
“瞧您说的,为大局着想,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海哲欲言又止。
“更何况,你这哥哥巴不得让她受点打击,也好让她绝了念头,对不对?”朱风打趣。
尴尬的笑了笑,海哲何尝不知道妹妹的那点小心思,但跟随赤邪多年,他又怎会不知赤邪心中情根深种,再也容不下别人。眼看是一场单独的无望的爱恋,他自然不愿意妹妹受伤,因此也希望能够借此让她彻底断了想法。
“王殿中有不少好男儿,我瞧哈桑似是对海香有意,只是不敢表白,他们两人能在一起我看是天作之合呢!”难得也同他们聊起儿女私情,此时的赤邪比平时更容易接近。
“和我的想法倒是一样了……”朱风沉吟:“不如我让贱内去做个媒人。”海哲忙忙阻止:“不可,这丫头脾气倔得很,只能慢慢来,猛一下子和她提起来只怕会引起她反感。”
朱风笑道:“倒是我有些心急了,说到底,也还是要她自己愿意,我看不妨给哈桑打打气,让他主动点,也没见过七尺长男儿,见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还脸红脖子粗的,连带舌头都大了。”
三人想到哈桑在海香面前的表现,都笑了。
“我看那人已经接到诱饵,准备上钩了。”谈完私事接着谈公事,朱风起了头。
“但不可大意,事情发展得越顺利,她越容易起疑,所以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赤邪看得更仔细。
“软玉温香在怀,当然是越久越好,我看你收了她也不错。”有人调侃,却换来赤邪一记白眼,“换你试试……不过我没想到自己还是满有作戏的天分的。”他略微自嘲了下。
朱风与海哲相视一笑,朱风吩咐:“海哲,此时还需要你再推波助澜下,鱼儿才会放松警惕来咬钩。”
“我明白……”
“一个月的时间也快到了,延布尔老贼必然会开始行动,待他取得凤凰图,也就是他对我们发起进攻的时候,到时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朱风,这次我要你让他尝尝敢在老虎嘴里拔牙的滋味。”赤邪意气风发,此时的他看起来充满了危险的君王之气。海哲与朱风暗暗心服。
“延布尔凤凰图到手,也就是他与王庄矛盾升级的时候,等我们打败延布尔的进攻,王庄自然会重新评判我们与延布尔谁会是他的合作伙伴。”朱风补充。
“到时我们可以借用王庄的力量与延布尔决一死战,统一飞泽。”赤邪豪情万分:“其实只要王庄与延布尔的联盟没那么稳固,我们大可不必与王庄结盟,便能打败延布尔,重建飞泽大好河山。”
“有白玉王的加盟,我们已如虎添翼。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青平王,他力量相对较弱,我们集中力量,必然可以一举得胜,到时,延布尔更成为孤家寡人,击败他就指日可待了。”海哲语气带着憧憬。
“有没有想过,统一飞泽后,下一步该怎么做?”朱风突兀的问道。
“自然是一股作气,直逼凤禹……”海哲脱口而出,在见到二人沉重的脸色后,马上闭口。
“民生需要休养,国家需要重建,飞泽的实力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早已不如当初,更别提可以与凤禹抗衡。”朱风毫不客气的指出。
赤邪突然叹了口气:“当年的目标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强大起来,有足够的力量与凤禹抗衡,再抢她回来。但是当力量越来越强,越来越接近目标的时候,顾虑也就越来越多,目标就越来越不清晰。我现在仍然想要让她回到我身边,可是牺牲万千飞泽子民,去达到我的目的,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语气带着困惑。
海哲沉默不语,朱风却并无半分沮丧: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已经真正的进入王者之道,你现在的心中,并非单纯的只有妻儿朋友亲人的存在,你已经真正的胸怀天下,胸怀万千飞泽子民了。”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赤王殿下,这才符合飞泽人民拥护与爱戴的赤王形象。”
“王者之道……”赤邪喃喃道,他垂首思索半晌,有许多东西在不停撞击他的脑海:江山、子民、亲人、朋友……一张绝美的面容出现,带着无尽的悲哀,那勾魂的眼神使他几欲发狂。“栖儿……”他终于喊出声,脑海里的面容渐渐散去,他却颓然坐下。终是……无法放下她啊!
朱风与海哲面面相觑,这时,他们已经不忍心再打扰赤邪,两人慢慢地走出书房,轻轻关上了门。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二十四回 崖底
紫翼从悬崖掉下去的时候,除了最后一个念头,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觉眼前景物瞬息万变,耳畔风声如雷,索性闭上眼睛。
也不知悬崖有多高,过了半晌,等待了许久的着地还是没有来临。紫翼只觉耳畔风声减小很多,整个人也轻飘飘的,似乎已经停止下落,小心睁开眼睛,只见上方云雾缭绕,四周崖壁雪白一片,自己身体有如被牵引一般,竟然在缓缓下行。心中不觉狂喜,照这种速度,落地时也不会受伤。
惊喜过后,顿觉诧异。低头一看,一条白色丝带紧紧缠绕腰间,原来是它制止了自己的下落速度。她顺着丝带向上看,只见一个青影在崖壁间飞纵,丝带似乎被青影紧紧抓在手中。一时间恍惚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在人世间还是已经误入仙境,或许是在自己的梦境中。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紫翼只觉一股熟悉的温热的气息包围了自己,不禁展臂环住来人脖颈。一张清远绝美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眼神关切却似带着怒气。
“青弦……”更紧紧的抱住眼前人,闭上眼睛,喃喃低语:“真好,还能在幻觉中看到你!”来人手臂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放手,看着已经逐渐放松并陷入沉睡中的紫翼,他唯有苦笑。
青弦抱着紫翼,转身开始打量起刚刚落地的环境。此处应该是雪山腹部最底部,天然形成的悬崖,就似雪山被人从上向下劈出的一刀,刀尖所到的地方,就是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估摸应该比外面雪山脚下的地表更低。因为虽然外面全部被冰雪覆盖,此地却稍显温暖,竟然还有些不畏寒的植物在生长。
前方崖壁下,有一个椭圆形小洞,应该是以前火山活动的时候留下的溶洞。看样子可以藏人,青弦决定抱紫翼进去休息一下。走到洞口,借着崖壁反照过来的亮光,他看到洞里的大致情形:洞内宽敞干燥,洞壁光滑整齐,比想象中似乎要好很多。洞口的另一端幽深黝黑,却不知道转折通向何处。
正准备提步进入洞内,青弦却突然停住,洞口有一细微痕迹,似是人的足印,足印旁边,有两点暗红色痕迹,应为血迹。他一直暗中跟随紫翼,自然知道元展极有可能受伤坠下悬崖。当下凛了心神,小心朝洞内走去。
走到转折处,一道劲风劈来,青弦轻轻朝旁一跃,毫不费力的躲过了暗中人的袭击,低头查看怀里的紫翼,见她全然没有感觉,才轻喝:“元展,是我!”
紫翼醒来的时候,见到三个人,一个是抱着她的青弦,一个是元展,还有名脸色苍白冷峻的黑衣女子。
见到她醒来,元展关切的走上来,语带责备:“傻丫头,悬崖你也敢跳哦。”他性情本因自己压抑而极冷,就算面对闲情山庄众人也不例外。坠落山崖后,他以为再无生天,却不料突然见到两名自己最亲的人出现,惊喜的心情立时冲破了他平时的压抑,语气自然与以前大不一样。
紫翼傻笑着扑到青弦怀里,她虽懵懂,却也知自己必是被青弦所救,如今又见元展,自然是高兴得很。“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谁知居然是真的……”捏了捏青弦的脸,看到他不自然的表情后更是高兴,转身朝元展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元展也不由得笑了。
青弦无可奈何的骂道:“也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丫头,掉下来连轻功都不会用了……不会提气自救啊,就那么乖乖的等死,其他时候也不见你那么乖!”
“掉下来就忘记啦……”紫翼不敢大声争辩,只得小声嘟囔。她也知道自己理亏,又知青弦最恨她没有保护好自己,于是小心转移话题:“元展,你怎么会掉了下来?”言下之意,你武功那么高都掉了下来,我掉下来也是情理之中!
元展虽知道她的小把戏,这个时候也只能尽量配合,于是将自己的经历讲了出来:当日他送药给白玉王并一路保护至白玉王辖地,要待离开时就碰到了延布尔的刺客。白玉王有一点却是弄错,刺客的目的并非白玉王,而是元展。四名刺客武功高强,元展一人难以匹敌,于是将他们引至雪山,希望能借机脱身。经过一番恶战,到达雪山时已经有两名刺客身死,但元展自己也是伤重,最后在悬崖附近被一名刺客乘机缠住,于是与刺客一同被逼坠崖。
紫翼与青弦将目光投向端坐一旁的冷面黑衣女子,元展所指刺客必然是她无疑。尽管感觉到他们探询的目光,黑衣女子还是冷冷的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我下到崖底,她已经身受重伤,我本不想理她,但她是女子……”元展难得的嗫嚅起来,青弦了解的轻点头。
紫翼乘这个空当开始打量四周,只见头顶有光线照射进来,洞内明亮可见人,山洞宽敞整洁,看起来似乎曾经有人居住过。
看出紫翼的疑惑,元展解释道:“我们刚掉下来的时候在山洞发现一具骸骨,应该是以前有人掉下来,但因无法再出去,只能困死在这里。我已将他葬在洞外。洞外有一些树木长有野果可以暂时充作食物。我看过,有些植物你应该会比较感兴趣。”此地乃极阴之地,许多阴性植物生长,紫翼的药材看样子又要增加许多了。
黑衣女子此时却突然冷哼一声,紫翼好奇的望向她,只见她一脸不屑的样子:“就算有再多宝藏,你们拿不走又如何?”人皆有求生本能,她被困在此地,早已烦躁不已。她本经受特殊训练,此时见到三人在此居然有心情闲聊,以为他们必然会有办法出去,于是出言相激,却是想了解他们有何方法逃出生天。
这里要说一下,何以他们能以轻功安然坠下,却不能出去,因为崖底离雪山顶太高,且崖壁被冰雪覆盖,光滑如镜,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落脚。无论上行和下行,都需要提气运用轻功在崖壁飞纵,落下时,有时间重新运气,但上行时,运气如果间断,便会重新跌落,因此以青弦举世无双的武功,尚且只能上行到悬崖一半,更何况其他人。
紫翼对她微微一笑,明明笑容满面却让黑衣女子感觉冷若冰霜。“不劳挂心,你还是想想你自己要怎样出去吧!”
黑衣女子不再言语,闭目装睡起来。
此时洞外有声音传来,紫翼料想应是父亲派来寻找自己的人,便拖了青弦的手,与元展一同走了出去。

第二十五回 洞天
洞外确实就是赤邪派来找他们的人,见到紫翼自然非常高兴。他们以前从未见过如青弦般俊美的男子,因此众人皆有些稍稍失神。
按照紫翼的计划,他们现在还不能出去,要让延布尔觉得她和元展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凤凰图的轻易获得便不会引起怀疑。于是他们从来人手中取了些必需品,让他们回到崖边装作继续寻找的样子,而自己三人,自然是去探寻山洞里面的情况。临走时,也没有忘记顺手将黑衣女子的穴道给点上。毕竟是延布尔的杀手,在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之前,只有暂时让她睡觉了。
三人一直往前走,山洞通风极佳,更兼取了赤邪送来的夜明珠,山洞霎时亮如白昼。他们一路寻找,并未见任何异常,但紫翼的直觉告诉她,必然有什么东西在隐藏,越往里走,她越觉得心跳加速。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紫翼心神马上安定下来,抬头望向青弦,感觉他一向平淡的面容上此刻也异常的凝重。
山洞越来越宽,也越来越明亮,转了个弯,不用借助夜明珠的光辉,也能看清楚山洞的情况。只见两边的墙壁上,有一些奇怪的图案,图案形成的轮廓工整有型,显然是人力所为。
再往前走,三人却失望了,前面似已到尽头,洞口被一块巨石堵住,光线就是从石头的缝隙中传来。三人推测此处应是雪山的边缘,山洞一直通向雪山外。但洞口被石头堵住,恐怕合千人之力也无法推开这块石头,因此他们要想出山,还是得从原路返回。
紫翼心中尤其失望,她一直隐约有所感觉,似乎山洞中有什么与她有关联似的,但到了此处,所见情形,却是全然无关。
青弦却在细细的查看墙壁上的奇怪图案。顺着图案一直往前,在一只形似火凤凰的尾翼下,赫然有一扁形细槽,槽身深入石壁,看不出有多深。紫翼元展皆不得其解,抬头,却见青弦若有所思。
瞥见两人疑问的神情,青弦解释道:“这里有人工刻凿的痕迹,一定不会是天然形成的。壁上的凤凰图案,极似传说中的火凤凰,凤凰尾翼的插槽,刚好可容下一剑,我猜此地或许与传说中的凤凰图和天机剑有关。”顿了顿道:“翼儿是传说中的凤凰遗族后人,来到此地有所感应刚好印证了我的猜测。”
“翼儿原本以为凤凰图与天机剑是世人以讹传讹的结果,难道世上真的有它们的存在吗?”听到青弦的话,紫翼大惊。
“或许宝藏与神秘力量是世人为满足自己欲望的传说,但凤凰图与天机剑却是真实存在的。”青弦语带深意地看着紫翼:“既然机缘巧合让你们来到此地,我就给你们讲讲凤凰遗族的故事吧!”
五百年前,整个大陆还处于一片战乱之中,各地诸侯烽烟顿起,百姓流离失所,不得安生。此时有一人如凭空出现,仅凭一己之力,得到各地百姓的支持,最后打败各处诸侯,将大陆归于统一。此人就是据说是凤凰遗族的凤禹开国君主凤僖。
凤僖及其后人苦心经营国家,但安宁过后总会有不安分的力量滋长,每隔一段时间,国家便会有###发生,而每到###发生的时候,都会有一人出来平息###,恢复国家安宁统一,据说这些人皆为凤凰神族所选定的继承人,他们的任务便是拯救世人。这些人或许平时平庸无为、貌不惊人,但每到危难时刻,便会挺身而出,手执凤凰图与天机剑,平息###,扫除不平。
上一次凤禹###的时候,是龙帝时代(龙帝是当今明帝的祖父),而龙帝据说就是当时的救世之人。他平息了当时的三王暴乱,将凤禹重新统一。现在还有不少老人见证过龙帝时代的暴乱,民间也纷纷流传龙帝当年的风姿:龙帝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以极少之兵力打败三王联合队伍,重新夺回凤禹政权,恢复人民的安定生活。
“那为什么说拯救国家之人就是凤凰神族选定的继承人呢?或许只是他们碰巧印证了世人的传说而已?”紫翼似有不信。
“因为凤凰图与天机剑能自行择主……它们知道自己的主人在哪里,他们也只供自己的主人所驱使。”青弦耐心的解释:“所以它们的上一届主人不在以后,它们也会跟着失踪,神物是有灵性的,不会为凡人所驱使。”
“既然宝物具有灵性,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去寻找,要去你争我夺,其实就算他们得到宝物也是没用的,不是吗?”
“因为贪婪之心人皆有之,人人都相信自己就是宝物的命定之人……”
“贪欲真的可以蒙蔽人心,掩盖事实……”紫翼长吁一口气:“既然宝物能够引来天下苍生的你争我夺,凤凰神族让它出现在世间,或许本身就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宝物只是神用来试炼人心的手段,如果人们懂得克制自己的贪欲,又怎么会在宝物的传说中迷失自己。”轻轻的抚摸着紫翼的发梢,及时将小丫头的思想拉回来,青弦温和的说:“宝物本身没有罪,神的本意也是拯救世人,有罪的是想借宝物达到自己目的的人,懂了吗?”
“嗯……懂了。”
“懂了就好!”青弦欣慰不已,真怕这小丫头走进死胡同去。
“青弦……”
“啊……”
“你与传说中的凤凰神族,是否有关系?”

第二十六回 任务
“你与传说中的凤凰神族,是否有关系?”紫翼轻声问道。
虽有感于小丫头的敏感,青弦依旧温和的笑答:“我是凤凰梧族的后代。”
“凤凰梧族……”惊讶于自己听到的答案,紫翼原本只是觉得青弦的来历必定不简单,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听过凤凰栖梧的传说吧,凤凰梧族就是凤凰神族的守护者,从我们的祖上开始,便受命守护凤凰神族,代代相传,一直到现在。”
“也就是说,你们的使命就是辅助现在的凤凰遗族——也就是凤禹皇室,对吗?”紫翼了然的问。
“是的……”
“那么……青弦也有守护的任务,对吧?”
“是的……”
“那么,青弦守护的人,是谁呢?”困难的问出口,无论青弦守护的是谁,自己都会无法接受吧。
“翼儿……你知道,凤禹皇室的后人,都是凤凰神族的后裔,也就是凤凰遗族。翼儿,自然也不例外。”一字一句的说,她迟早要知道的,现在知道只是比自己的计划提早了一些而已。
“你是说……翼儿,就是你要守护的对象?”
“是的……”
脑中浮现有记忆以来与青弦在一起的种种,走马观花般在她脑海里回放:
温柔的青弦,擦拭着疯丫头脏兮兮的小脸,宠溺的眼神让人着迷。
生气的青弦,将自己关在房内,狠狠的说:“如果没有反思好就别出来!”
严肃的青弦,一字一句的说:“青弦,再也不会救你。”
认真的青弦,神情专注,一招一式指点自己的武功,偶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焦急的青弦,抱着自己,感觉似乎要失去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
所有甜蜜的过往,所有幸福的生活,在这里,却成为一个可笑的现实: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是他要守护的对象……
“原来……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一个……任务!”轻声低喃,心脏如针刺般不可抑止的疼痛起来。
“翼儿……”牢牢的握住眼前人的手,青弦心疼道:“如果不是任务,青弦怎会和翼儿相遇?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明白吗?”
如醍醐灌顶猛然惊醒,紫翼忽觉心里豁然开朗:不错,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青弦的任务,他们怎会认识,怎会一起生活,怎会共同经历那么多点点滴滴。任务也好,守护也罢,既然是缘分,又何必要求发生的条件。或许更应该感激双方的身份,让他们能够在一起。生活是真实的,感情是真实的,这样也就够了。
反握住青弦的手,扬起的小脸一片朦胧:“青弦,谢谢你!请你将翼儿守护到底,好么?”
“青弦答应……”似许诺,似誓言。
侧立一旁的元展,怀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成为他们誓言的见证人。
“青弦,你见过凤凰图与天机剑吗?”紫翼突然问道。
“天机剑,我虽没见过,但知道它在哪里……它的每届主人使用过它后,都会被凤凰梧族的人带回凤凰圣地。我小时候在圣地长大,自然知道它的存在。”
“凤凰图,我却不知道它的去向,上一届长老曾经有交待,当天下局势动荡,危机出现,凤凰继承人接受使命的时候,凤凰图自然就会出现。”
“原来如此……”紫翼与元展若有所思。
“那这个山洞会不会与凤凰图有关?”重新打量着山洞,越发觉得山洞定是别有洞天。
“不管凤凰图是否在这里,它一定与凤凰神族有关系,但要想解开这个山洞的奥妙,还需拿到天机剑才行。”青弦认真分析。
“那天机剑在圣地……也就是青弦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咯!”紫翼语带憧憬,两眼晶莹闪亮。
知道这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青弦笑着解释:“天机剑与凤凰图也是一样,一定要时机到了它才会重新现世,而且天机剑会自行择主,一般人是无法使用它的。”
“哦……”失望的表情一览无余,青弦轻笑。
“有时间带你去梧溪看看,或许你会有机会看到天机剑呢。”略带深意的许诺,没有忽略紫翼那充满梦幻泡泡的双眼。
“梧溪在哪里?青弦真的会带我去吗?”青弦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唉,说什么都要去看看!
“梧溪在凤禹东面海域的一个小岛上,翼儿会有机会去的。”结束讨论的话题:“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另外二人均没有异议,三人沿着来路走回崖底。
先前他们所呆的山洞,黑衣女子依然保持着被点穴的姿势昏睡,紫翼上前为她解了穴,却突然瞥见她脖上戴着的玉佩滑落在衣领外,不由多看两眼。玉佩上雕刻着一只幼豹,样子娇憨可爱,刻画得栩栩如生。
黑衣女子恰好此时醒来,见到紫翼目光,狠狠瞪了她一眼,将玉佩收好藏进衣领。
紫翼却毫不在意。她此时的心思都在那只幼豹身上。豹子是胡临国的图腾,眼前的女子,莫非与胡临国有关?
“你是胡临国人吗?”出言询问。
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黑衣女子没打算回答她的话。
“我劝你,最好合作一点,你知不知道,我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让你说实话,与其倍受折磨后说实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乖乖合作!”紫翼漫不经心的威胁。
狠狠地瞪了眼前貌似纯真美若天仙的女孩一眼,她不会幼稚到真的以为紫翼是神仙下凡,善良无暇。“是又怎样?”不情不愿的回答。
“那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成为延布尔的杀手?”
“乌明妍。谁说我是延布尔的杀手!”一副痛恨的样子,似乎极不情愿与延布尔扯上关系。
没有注意到元展在听到这个女子的话时惊讶的表情,继续从女子口中探话:“就算是王庄的杀手,你这次还是在为延布尔卖命。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延布尔有得罪你吧!”满意的看到女子惊诧的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说中了。“名字倒是不错,可惜你所投非人,其实以你的本领,何必给别人做杀手呢?”心里为眼前女子感叹。
似乎是被紫翼戳到心里隐藏的秘密,黑衣女子紧闭双唇,再不开腔。但紫翼却没有打算放过她,她笑嘻嘻的继续问乌明妍:“你的豹形玉佩,我觉得很熟悉,能借给我看看吗?”闻到此言的乌明妍与元展俱都抬起头,紫翼见此情景,越发得意。青弦知她调皮的性子,不由出声责怪,语气却充满崇溺:“翼儿,别闹了。”
听见青弦出声,紫翼总算收敛,笑着说:“既然不让我帮忙,那青弦,你陪翼儿去外面找找药材吧。”青弦握了她的手,真朝外面走去,只留下洞内的二人大眼瞪小眼。
“乌明妍……”元展不可置信的问:“你改母姓吗?”
女子猛地抬头……

第二十七回 兄妹
乌,是李元展母亲的姓,在胡临国,是个与李姓同等尊贵的姓氏。乌氏一族,是胡临国土生土长的部落,而李氏,却反倒是外来部族。李氏要在胡临站稳脚跟,必须要依靠本土力量,所以乌氏一直是李氏想要控制的。
元展的母亲,是乌氏族长的女儿,也是当今胡临的国母。国母虽逝,李氏却并未另立,原因自然有忌惮乌氏力量的原因在内。
元展的母亲,生有一子二女,元展的两名同胞妹妹,是一对双生子,一名“明妍”,一名“玉妍”。母亲出事后,元展外逃,未来得及将两个妹妹救出。后来秘密潜回胡临,多方打听,却再也找不到她们的踪迹。
七年的时间,变化不可谓不大,当日年幼的女孩,已经长大成人,面目自然与幼时也是迥异。元展一开始并没有将眼前这名延布尔的杀手与自己的妹妹扯上任何的关系,但,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再联系到母亲的姓氏,更兼紫翼点到的豹形玉佩,他终于动容。
明妍心中已是波涛翻滚。当日母亲去世,哥哥外逃,她与妹妹还是懵懂的年龄,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怨愤的宁依莲将对她们母亲的仇恨百般加诸在她们身上,一夜之间,锦衣玉食的尊贵公主便沦为人人冷眼的可怜虫。她们忍辱负重的在王府生活了两年,谁知玉妍在一次重病中竟然来不及救治,就那样去了。明妍找到机会逃出王府,被王庄的暗中组织选中,从而成为他的秘密杀手。她将所有的仇恨隐藏心中,成了一名冷血杀手,因为多次行动出色的表现,被组织选中派往延布尔身边,协助他对付赤邪。可恨的是延布尔居然垂涎于她的美貌,几次欲强行占有,她巧妙推脱才得以保全自身。
元展从袖内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如果眼前人确实是自己的妹妹,那她必定会有与此同模样的玉佩。幼豹玉佩是他们的母亲为兄妹三人特别打制的。
明妍颤抖的从颈内取出玉佩……不是一枚,而是两枚。
元展眼眶发热,眼前清晰的出现小时的玉妍的模样,与眼前的明妍渐渐重叠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皆因未到伤心处,李元展望着失散重逢的妹妹,终于未能忍住他囚禁了多年的泪水。
紫翼与青弦回来的时候,元展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眼眶有些发红。他简单的向两人介绍了他与明妍的关系,紫翼与青弦本已有所感觉,自然不会再惊讶。紫翼还觉得元展与明妍真是一家出产的,因为外表都同样冰冷。
他们又想到两兄妹的遭遇,不由得感慨万千:前一刻还持剑相向欲置对方于死地的两人,后一刻却成为兄妹。如果在杀手围攻元展的时候,元展被刺或明妍死亡;如果在两人掉落悬崖时元展没有一念之仁救下明妍,或许他们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犯下过此生难以原谅的错误。幸好事情的发展还算是朝着皆大欢喜的方向走去,没有酿成二人此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青弦唤过元展,他在收养元展的时候便已知他的身世,这些年更是运用闲情山庄的力量暗地里帮元展做了不少准备。此时,问题已经摆在桌面,他想问的,是元展现在想要怎样去做。
明妍的本意是想继续潜回延布尔身边打探消息,但青弦考虑到延布尔生性多疑,如果明妍安全回去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反而危险,而且延布尔与王庄的消息青弦另有获得途径,便阻止了明妍的想法。他体谅元展与明妍兄妹重逢,并不希望他二人分开。
又从赤邪传来的消息得知王殿内迷惑延布尔的行动顺利进行,紫翼因为爱看热闹的原因已经有些摩拳擦掌,青弦也另有要事需要离开,众人便商量乔装后乘云梯离开。
离开前,青弦将紫翼叫到一旁吩咐了她一些事情。
“翼儿,这次离开,恐怕会有很久才能见面,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不要再任性,好吗?”青弦本是平淡之人,无奈紫翼让他投入了太多的关心。
“我知道……翼儿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了。”举手作状,她心知此次实在是玩得太过火,事后想起来也有些后怕。
“嗯,这才乖。”伸手帮她梳理了下凌乱的发丝,郑重其事的交代正事:
“我料想你父亲与延布尔的战事过后,王庄必定会再派人过来与他接洽,你需要劝说你父亲,千万不能将儿女感情与国家大事、民众安危混为一谈。凤禹固然拆散了他与你的母亲,但是,国计民生才是大事。现在大陆需要的是安定,老百姓再也经受不起战乱。待你父亲统一飞泽,千万不可助王庄与凤禹皇室对立。他应知,任何的###,最直接的受害者是那些无辜的民众。只要人民安居乐业,国家的掌权者是谁其实是不重要的。你记住了吗?”
“翼儿知道了!”乖巧的回答,从这刻起,她开始从青弦那里学习家国天下的胸怀,这也是日后人民爱戴拥护她的原因。
“翼儿,日后如果有机会,你当调解凤禹皇室与你父亲之间的矛盾,你不仅是赤邪的女儿,你还是敬玉公主——也就是你母亲的女儿。你身上有凤禹皇室的血液,你是凤凰神族的……后人。”
“翼儿懂得。”
“作为凤凰遗族,你要胸怀天下,关心你的子民,关心整个大陆的命运。”
“翼儿知道,但翼儿力量微薄,所能帮助的实在有限。”
“胸怀天下,并未要求你有无上的力量,尽自己所能即可。”
“翼儿记下了。”
欣慰的一笑,青弦知道,以后的路还是要靠她自己去做,自己所能给予的,只能是尽可能的帮助而已。
“翼儿,青弦先走了。”
“嗯……”是浓浓的鼻音。
“傻丫头……”抚摩着紫翼柔顺的青丝,青弦狠了狠心,转身欲走。
“青弦……”忍不住追过去,从后面抱住青弦。
“青弦要记得,在翼儿心中,青弦永远是最重要的,翼儿不想离开你。”
“青弦记得……等青弦忙完,会去找翼儿的!”

第二十八回 收局
紫翼他们从崖底偷偷溜出来回到赤王王殿的事情自然没有让延布尔躲在暗中监视的人发觉。寻找工作还是一直在进行,至少在延布尔得到凤凰图之前该怎么做样子还是要怎么做样子。
赤王王殿的人现在却是处于一片混乱当中,原因在于赤王与其他几名王殿重要人员生病了,包括朱风、海哲还有其他几人。
他们犯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开始是感觉精神不济,而后食欲不振,犯困嗜睡,处理事情时也时时分心失神。曾经有人怀疑是食物出了问题,但王殿上上下下只有他们几人有事,而且他们平常的饮食也并非一起,便觉得事情有些令人费解。
能请到的大夫都看过了,一致认为他们几人是中毒,但虽然知道是中毒,却并不知道解法,只得一边派人加急出去寻找方法,一边祈祷。
荷穗自然责无旁贷的承担了照顾王爷的责任,尽管她是延布尔的人,但直至现在谦卑本分的态度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更何况,赤邪对她也似乎另眼相待,王爷选定的人当然没有人敢再明白表示反对。
但哈桑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在他看来认为是奸细与祸水的女人。由于荷穗的缘故,海香受到赤邪的严厉斥责,并关了她的禁闭,穆树儿也深感难辞其咎,与穆族长一同回了部落。
现在王殿的一切事务都着落在哈桑身上,他有些力不从心了,脾气开始变得有些暴躁,对王殿处境的担忧让他食之无味、夜不成寐。王殿发生变乱,尽管消息未向外泄漏,但他始终觉得应该是延布尔在暗中搞鬼,而那个造成王殿情势紧张的罪魁祸首就是荷穗,只有她才能在王殿内完成延布尔的阴谋。
荷穗端着赤邪没有吃完的饭菜从赤邪房间走出来,被哈桑再一次的拦住。依然与往日一样,荷穗静静的低着头,等待他的开场。
“王爷现在情况怎样?”哈桑极不友善的问话。
“还是老样子,想起小姐总是闷闷不乐。小姐还是没有消息吗?”荷穗也在试探。
“没有。”哈桑闷声闷气的回答:“你只要负责照顾好王爷就好了,其他事情不用你管。如果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你难辞其咎!”
“奴婢知道了。”她福了福身,想要往前走,又被哈桑给拦住:“我警告你,如果你意图不轨,我们不会放过你。”
“奴婢知道了。”
赤邪几人情况日渐恶劣,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所有大夫都,只有摇头叹息的份。
赤邪也清楚自己的情况,并不沮丧。清醒的时候,他总是同荷穗讲:生死由命,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可能知道我舍不得翼儿,要让我去陪她呢!她一个人应该是非常孤单的吧。
“王爷,请别这样说,您一定会没事的。”荷穗低声抽泣,替赤邪取了枕头靠着。
“傻丫头,不需要安慰我,我自己的情况清楚得很。”神情恍惚,赤邪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这些天,我总时时看到栖儿在责备我,责备我没有保护好翼儿,责备我没有尽到丈夫父亲的责任……”
“荷穗,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跳舞的时候,我就觉得似乎是栖儿回到了我的身边,你和她多像啊,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多情,一样的年轻……”
“栖儿,我有负你所托,不能好好保护凤凰图了……荷穗,你附耳过来。”赤邪吃力的在荷穗耳边讲了一串话语,荷穗轻轻的点了点头,擦干脸上的泪痕,转身出了房门。
赤邪唇边绽放出一抹奇异的笑容。
荷穗离开了赤邪房间,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据传,赤王殿下派出所有手下精锐全力追捕,仍然没有结果。
据说,赤王王殿丢失了赤邪一直以来秘密隐藏的从来没有任何人见过的凤凰图。
据说,赤邪身边侍女曾被有心人瞧见在延王府,不过此侍女本来就是延王爷作为奖品送给赤王的。
……
这些都是好事者的传说,赤王王殿吃了个闷亏,当然不可能将此事到处宣扬,弄得人尽皆知。但不出短短几日,整个飞泽甚至整个大陆都知道了。
有附庸风会之人传说,赤王的侍女有倾国倾城之姿,艳绝人寰之媚,多年来一直清心寡欲从不为女人动心的赤王这次才吃了亏。
当然,这些传说作为当事人的赤王殿下自然也没有错过。此时赤王议事厅中,本应该昏睡不醒的海哲正绘声绘色的将外面的传说一一口述给在座个人。赤王却精神抖擞的坐在上位陪众人一齐发笑。
“王爷这么多年的好名声这次是一下子就给毁了,不过也多了一条‘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传说了。”朱风揶揄道。
“还不是翼儿想出这么一条‘好’计策”,赤邪咬牙切齿的看向座下的女儿。
“爹爹,这您可冤枉女儿了,当时可是您拍着胸脯保证,您愿意为大计献身的。”毫不在意赤邪双眼放出的毒光,紫翼配合着朱风。
“女生外向可是一点没说错!”海哲打趣:“丫头也该快及笄了,叔叔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算了。”
“谈婚论嫁还轮不上翼儿呢?”对着海哲挤眉弄眼:“我说,穆姑娘年龄也该大了,叔叔准备什么时候去上门迎娶人家啊。”
倒把海哲给闹了个面红耳赤,他虽心仪穆树儿,但穆树儿似乎对赤邪有意,故一直未挑明,谁知此刻却被小丫头一语道出,不由得尴尬万分。
众人都笑了笑,这些儿女情事在场的恐怕只有紫翼不懂,所以信口胡诌,谁知碰到海哲的痛处犹不自知。
赤邪忙打了个圆场:“好了,正事要紧。延布尔的大军已经开赴王殿边境,各位,这次我要你们拿出看家的本领,让这老匹夫有去无回。”
“是”众人整齐回答,大殿气氛登时紧张起来。赤邪看着坐下的朋友爱将,不由信心百倍。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十九回 会战
史上有名的“飞泽大战”由此开始,据野史记载,当年飞泽第二大贵族势力延布尔派人在赤王王殿卧底,获得凤凰神族遗留下来的至宝凤凰图后,趁赤王与手下大将病危之机,发动了这场战争。但实际上,赤王等人的病危只是赤王将计就计麻痹延布尔的计策,而被延布尔的内奸取走的凤凰图也不过是赤王手下军师的一幅鬼画符罢了。当然这些都是野史,后人已经无法考证了。
王殿内,赤邪尽管早已经将兵力作了周密部署,但延布尔此次将精锐全部派出,实力也不容小觑,众人皆严阵以待,只等赤邪一句命令,便要悉数行动。
“报……”前线探马回报:“延布尔大军已经直入永阳,守军佯装抵抗半个时辰后,已经撤兵,现正朝文庭而来。”
“报……文庭守将等到延布尔大军,已经按照计划分成四路撤兵。”
……
“报……延布尔大军现在离王殿还有四个时辰的路程,约一个半时辰后便可至章持峡谷。”
“好”,座上早已经穿好铠甲的赤邪猛地一拍桌子:“传令下去,本王要亲自去章持峡谷,延布尔,尝尝本王的瓮中捉鳖吧”。
朱风从门外走进来,在赤邪耳边密语一番,赤邪满意的点点头,带着身边的近卫兵疾驰而去。
飞泽国民将永远记住这一天,飞泽在经历了多年的战乱后转向统一的转折点:章持之战。从这天开始,赤邪终于打破了与延布尔的平衡,将飞泽的掌控权紧紧抓在自己手中。
延布尔以为赤王王殿已经被自己施计破坏,此时无暇顾及他的突然袭击,所以对不费吹灰之力的挺进毫不怀疑,就这样被赤邪给引进了章持峡谷。
章持峡谷,熟悉飞泽地形的人都知道,此峡谷犹如一道天堑,两侧尽为悬崖峭壁,只中间一条通道可以行人。但章持峡谷为延布尔进攻赤王王殿的唯一通道,要想消灭赤邪的势力,延布尔不可谓不冒险。所以当赤邪大军从峡谷两端将延布尔来军封死在里面的时候,延布尔的将军慌神了,此时知道中了对方的计,彻底晚了。
但赤邪还是付出了代价来赢得这一场战争,被困在峡谷中的延布尔大军,在自知难以生还时,竟然爆发出了常人没有的意志,他们知道,如果能让一个人出去便也是极大的成功了。这样足可见延布尔当之无愧是飞泽的第二大力量,他的兵士,在最后关头,竟然谱写了一曲悲壮的史歌。
最后,延布尔的十五万大军,有两万人踩着自己同伴的尸身,突围了出去,这些逃出去的人,对赤邪来说,已经不足为惧了。经此一役,延布尔的实力大打折扣,赤邪相信,不出半年,他定然能凌飞泽大好河山重新归于统一,令飞泽人民重新过上富强安定的生活。
所以,当赤邪在章持峡谷,看到尸横遍野、旌旗倒地的情况,除去一丝感慨,心中更多的是豪情万丈。
“恭喜主上,经此一战,主上统一飞泽的愿望恐怕很快就可以实现了。”朱风掩饰不住心内的欢喜,对马背上的赤邪说。
看着手下兵士忙碌的打扫战场,赤邪也是真心愉悦,不过他仍然保持冷静:“延布尔这回实力大受损伤,但仍然不可轻视。尤其这次峡谷一战,我发觉他手下有一部分强大的力量,不仅身手高超,竟然在关键时刻临危不乱,组织军士突围。”
“你也看到了!”朱风有些担忧,道:“延布尔能与我们相持这么久,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
“呵呵……阿风,我们忍耐了这么多年,现在延布尔送我们这么好个机会,这好一路猛进,这担忧就不必了”。二人相视一笑,彼此都知道对方心意,只觉前路开阔,壮志满怀。
紫翼这几天想起青弦临走时的交待,寻思该找个机会同赤邪好好谈谈。这日,赤邪同朱风谈起王庄的来函,信中说自己不日将派使者与赤邪见面。紫翼与元展随同,听到消息,她觉得是个与赤邪商谈的好机会。
“与王庄联盟,于我们打败延布尔,统一飞泽,实在是有好处,没有理由不答应。但达成联盟的条件,我们得好好把握个尺度,怎样才能双方互惠互利,而不是被王庄利用。”赤邪在考虑结盟的尺度。
“王庄作为凤禹三朝老臣,其实力不可小觑,我们没有理由拒绝。”朱风是赞成结盟的。
“爹爹,翼儿反对您与王庄结盟!”紫翼出言反对。
“哦……告诉爹爹为什么吗?”
“王庄的目的,在于凤禹的政权。爹爹与王庄结盟,就意味着必然会帮助王庄反对现在的凤禹皇室。爹爹别忘记了,我与娘都是凤禹皇室的人。”顿了顿,继续劝说:“到那时,我与娘夹在你们的争斗中,岂不是左右为难?更何况,王庄要夺取政权,发动兵变,就必然会伤害到无辜的老百姓,风禹现在国家安定,百姓富足,又怎能将他们拖入水深火热之中?”
赤邪沉思半晌:“翼儿有解救天下之仁,为父当仔细思量。你让爹爹好好想想再给你答案。”
“翼儿知道爹爹心系百姓,必能好好权衡。”紫翼点头同意,却又闻父亲不确定的问话:
“翼儿,爹爹持续战争,是否也令飞泽的百姓受苦?”
“飞泽百姓的生活早已水深火热,爹爹辖地生活安定,繁荣富足,而其他地方不在爹爹管辖内,百姓痛苦不堪,爹爹当是解救国家之人,何来令百姓受苦之说?”书包网 www.61k.com

第三十回 使者
王庄的使者第二日就到了赤王王殿。
一共三人,为首之人未及弱冠,容貌绝美,身姿却似弱不禁风,神情慵懒带着丝丝邪魅。身后一男一女两名侍者垂手而立,显是受过极好训练。
少年抱拳:“王恒之前来打扰王爷,还望王爷不嫌烦扰。”声音略带嘶哑,似有疲劳之意。
赤邪大步迎往,携了他的手就座。
“小公子如此客气,赤邪惶恐至极。小公子远途而来,风雨兼程,想必有些辛苦。”
少年苦笑,神情却觉妩媚至极:“恒之身体一向不好,不瞒王爷说。此次是恒之第一次远行,确是辛苦异常,还望王爷多多包涵。”
“小公子小小年纪,已是人中龙凤,无须太过谦。小公子来意,令祖已经在书信中详细告知,就请小公子先行歇息片刻,详细情况,你我稍后再谈,如何?”
“且听王爷吩咐。”
不错,此柔弱少年就是王庄之孙王恒之。据说此子小小年纪聪明才智便冠绝凤禹,五岁即能赋诗,六岁便能作画,其后跟随王庄,政治军事无一落下,深得王庄欢心。美中不足的是,此子身体柔弱,更无法习武,据说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病根,遍布大陆的名医,王庄都有请去诊断过,还是无人能医。王恒之有一双生姐姐,现为明帝雪妃,容貌绝代,才思无双,唯身体与王恒之一般,柔弱无比。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紫翼随赤邪刚行至琅琊轩,即听到一阵如梦如幻的吟唱声,伴随丝丝古筝弦音,引人入胜,扣人心弦。
待进得园内,只见园中亭台上,一少年白衣胜雪,向阳而坐,边弹边吟,脸庞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直让紫翼疑为天人。
见到二人进来,少年起身迎接,待看清楚赤邪身畔的紫翼,却似再也移不开目光。
今日的紫翼,身着一袭飞泽特色的紫色长袍,头发用青绳绾起,并无多余装饰,但容貌绝美,姿态高贵,不由得王恒之多看几眼。
紫翼娇憨的面容带着玩味,眼前少年确实出类拔萃,人中少有,但她更多的却是关心王庄为何要派这么一个病罐子过来。以她医者的眼光,自然看出王恒之体弱怯乏,最好不要多过劳累。如今王庄却忍痛派他出使王殿,自然是将结盟的筹码押在了他的身上。看来,这柔弱少年必然有过人之处,不可小觑。
“小姐风华绝代,有如仙人降临,恒之今日有幸得窥仙颜,真真是三生有幸呢!”王恒之狭长的眼眸带着异样的邪魅,说不出的好看。
“小公子谬赞,令本王实在是心花怒放啊!”赤邪毫不掩饰自己对女儿的赞赏。
宾主落座,赤邪说明来意:“我见小公子身体乏弱,似是多年病症,小女初习医道,不知是否可以为小公子诊断一二?”
王恒之缓缓道:“恒之自小身体孱弱,已被无数大陆名医诊治过,至今仍无救治之法,就不用再麻烦小姐了。”言语中满是拒绝,但赤邪却不在意。
“不瞒小公子说,赤邪月初抱恙,所有大夫俱放弃希望,唯翼儿回府救治,赤邪现已完好如初。说来到如今,小女已经对赤邪起死回生有两次了。赤邪也断不会拿小公子的身体来看玩笑,只是如小女确有法医治,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自紫翼与他表露反对与王庄结盟的心意后,赤邪思量良久,终于放弃与王庄结盟的想法。他知王庄在王恒之身上寄托无数希望,如紫翼能将其身体治好,王庄必对自己充满感激。就算二人不能结盟,一时之间也不会翻脸了。
他亲眼目睹紫翼用毒用药之道,知道她自有过人之能,故此有信心紫翼能治好王恒之的多年陈疾。纵然最终还是无法完全医治,也算已经尽力。
王恒之早已怀疑赤邪身边有能人,故能破了延布尔的连环之计,但他并不认为就是眼前这小女孩。不过见赤邪说得诚恳,也不好再反对。“如此,便有劳小姐了。”
紫翼侧头打量他,心知他乃城府极深之人,便只是微笑不语。
医者看病,无外乎“望闻问切”四道。紫翼看病,望为第一,切为第二,闻为第三,问于她却不需要了。
仔细把脉过后,紫翼说出自己的见解:“公子此病,出自娘胎,虽经后天调养,但体质天生,仍无法回转,故自小体弱多病,更常发昏厥。”
王恒之颔首表示赞同,此一般大夫都知医理,紫翼能讲出来自是不足为奇,更何况赤邪消息灵通,就算不懂医道之人都可讲出此番言语。故实则心内不太以为然。
“但公子此症非系天生,实乃人为。”一语天惊,在场之人皆有所震动。
王恒之所惊并非赤邪所惊,他早已知道紫翼话语中的事实,所震动的,是紫翼的一语中的。
“听闻公子有一双生姐姐,与公子体质一般,并时发昏厥,那么紫翼所猜测的,应该就离事实不远了。”紫翼无视于其他人的震惊,仍然发表自己的看法:“公子与令姐,应是在娘胎时,便被人下了‘同心蛊’。”
王恒之震惊于这些从未对外人道的往年陈事居然被眼前的小女孩推断出来,不错,他与姐姐的出自娘胎之病,就是因为被人下了毒,而这毒,其实是他的母亲因痛恨丈夫在外花天酒地而自己所下。
“同心蛊本是下给男女二人,中蛊之人心意相通,无论哪一人痛苦或是快乐,另一人都会感同身受。但如若将同心蛊下给有孕之人,腹中胎儿便会承受母体的毒性。”
“胎儿脱离母体后,蛊虫遗留在母体,但蛊毒却依附在婴儿身上,故婴儿便从娘胎带了毒性,先天体弱。”
“此毒留给胎儿的后遗症,除了先天体弱外,并无其他毒害。只要后天调理得当,自可如正常人般生活。”
“但此蛊名为‘同心’,其毒必也如名。”
“如若胎儿为双生子或多生子,‘同心’之毒便厉害异常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十一回 同心毒
“如若胎儿为双生子或多生子,‘同心’之毒便厉害异常了。”
王恒之听到这里,心中已经完全信服。
外人皆知他与姐姐先天体弱,常发昏厥,但无人能知他们其实是中毒。
王家不可能将中毒之事对外人道出,其实就算在府中,也仅少数几人能知。当年的秘密隐藏极深,赤邪再神通,也不可能获得如此消息。
曾经也有大夫指出他们的病症原因在于中毒,但对于所中何毒均是语焉不详,更别提对症下药,治病救人。
“既然是中毒,不知此毒是否有法可解?”王恒之心里升起一种希望,或许真的能从此摆脱疾病也不一定。
“毒能下,必然能解。但公子中毒时间太久,具体如何解法,紫翼还要再行研究。更何况,要想解此毒,还有一大难点……”,迟疑半晌,还是讲了出来:“若公子小时便碰到高人,此毒便易解得多。如今毒性已经根深蒂固,公子的身体也习惯此毒的存在,如果贸然去毒,恐怕身体虚弱反倒无法承受;更何况,同心之毒的歹毒在于——如果两人同时中毒,解毒也需两人同解,否则若一人去毒,另一人便将立时被毒性反噬,毒发身亡。”
“翼儿,你怎知小公子所中之毒为同心之毒?”赤邪发问,毕竟不是小事,须谨慎为好。
“公子体弱心悸,时发昏厥,脉象却平稳无任何表现。更兼公子眸中央有碧绿一点,此为同心之毒深入肺腑心脉之表象。何况,公子还有一孪生姐姐同时出现此病象,翼儿料想应不会有错。”
“如果不解此毒,任由其发展,不知会有何结果?”王恒之试探的问。
“如不解此毒,心悸发作次数渐多,昏厥逐频繁,昏睡时间越长。依我看,公子现在,心悸应为每日一次,昏厥乃每七日一次,每次昏睡时间应为半个时辰,不知紫翼所讲是否符实?”
王恒之心中越发惊异,自己的病情,紫翼都如在旁边亲眼所见,讲得丝毫不差。此时自然再无半点怀疑。
颔首表示紫翼所言非虚,只闻紫翼再次开口:“照公子此般情形,再过一年,便要长睡不起了。”
王恒之依然端坐在中亭,满脑子都是紫翼的话。
“长睡不起……长睡不起……”轻声低喃,脸上却出现嘲讽的神色。
“如若可以选择,又何惧长睡不起!”脑中浮现她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愁苦她的情深她的思量。只因为有同心毒,他便知她的伤心她的绝望以及她的期盼,这哪一点,不是对他的折磨。
真真要应了“同生同死”这句话了。他们两人的那对自私的父母,如今在九泉之下是否还日日夜夜在忍受同心蛊的折磨,日日夜夜诅咒着彼此呢?
就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做一对同命鸳鸯多好。
想起小时候,偷偷的问奶妈,他们的爹娘哪里去了,奶妈那奇怪的表情;想起问祖父,他们父母的情况,祖父的咒骂与怨恨,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只是苦了他们,两个被命运绑在一起的孩子,生不得,死不得,永远活在别人的生活里,注定做不了自己。
“公子,风大了,进去吧。”铁烈劝说。
进得屋内,银环端了碗浓黑的药汁过来:“这是紫翼小姐让我熬给公子的,她说有调养身体的作用。”
是那个美丽纯真聪明无比的小女孩,尽管她将所有的秘密都赤裸裸的抖了出来,但总是她给了他们希望。
惊讶的看着公子将药一口气喝了下去,以前但凡要吃药,公子总是冷冷的吩咐她将药找个无人的地方倒掉。而这次,他真的如此信任一个年幼小童吗?
“银环,这次怕是真的要有希望了……”思绪飘远,嘴角抿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紫翼站在门口,思考着要怎样劝说王恒之接受治疗。很多时候,她能够看清楚人心,但对王恒之的内心,她却把握不住。
一般来说,久病之人听到有希望治疗的消息,一定会惊喜万分,然后急迫的询问治病方法等等,但王恒之的态度却有些莫名。他表现得似乎有许多顾虑,不想治病。对于一个年龄未满二十岁的少年来说,应该是对生命充满极度的渴望,而王恒之给紫翼的感觉,却是太不一样了。从他的身上,紫翼似乎看到一种名叫“颓废”的东西在不断的蔓延生长。
“怎么杵在门口?莫非在思考怎么让我接受你的治疗?”略带嘶哑的声音从背后想起,紫翼回头,王恒之慵懒的面容已经出现在她面前。这少年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紫翼觉得被他盯得心里发慌。
“是……”老实的回答:“因为我觉得你似乎不太想治病。”
“我为什么要接受?”从紫翼身侧走进屋内,袖袍有意无意的擦过紫翼光洁的小脸,转身轻笑。
紫翼却没有注意到这充满暧昧的小动作,她跨进屋内,开门见山的问道:“在此之前你早就知道自己是中毒,而不是简单的先天不足,对吗?”
“你说呢?”充满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或者自己把她想得太单纯了。
“除了我所说的病症表现,你还有什么其它的感觉?”
“夜夜如有虫子在撕咬着你的灵魂你的肉体,这种感觉,你喜欢吗?”王恒之危险地眯着眼睛,夜间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抱歉!”紫翼是真诚的道歉,书上只大略讲了病症的表现,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恶心的感觉。
“所以我去查,查那些他们故意隐瞒我的往事,才知道,我居然是被自己的母亲下毒。”少年轻笑了起来,笑声充满邪魅。
“告诉我,如果你遇到我的这种情况,你还想要活吗?”步步紧逼。
沉默,再沉默……
“给我一个理由,我便配合你治病。无论你的目的何在,我想你是很希望我能活下去的吧!”

第三十二回 说服
银环诧异的看着紫翼抱了一大堆药材走了进来,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偷眼望向公子,公子似笑非笑,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喜还是怒。
将药材放在桌上,紫翼自行坐下,摆手招呼王恒之往前,听她解说。
“这是星岩草,有疏通经络的作用,你体内毒性隐藏太深,需要用它来疏通。”
“这是断肠草,毒性非常强烈,但可以用来驱赶其他的毒物,我用它来以毒攻毒,将你体内的毒排出来。”
“这是紫艾苏,有巩经固络的作用,解毒后,我要用它来保护你的经脉,以免因毒气外泄你体内虚弱经脉崩溃。”
“最重要的是七叶花,是我施针的药引。施针替你排毒的时候,必须先服下七叶花。但七叶花需要使用新鲜的,我已经派人去取,七叶花的花期在十月初,也就是两个月以后,到时会被特殊保存后送给我。”
“现在你对解毒的过程已经大致了解了,对我,应该有信心了吧。”
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虽然了解了,但是你还没有找到好的理由来诱惑我,我该怎么答应呢?”
紫翼闻之气结,似乎眼前讨论的生死是别人的,却全然与他无关。
“你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但,你总该想想,你的孪生姐姐,你希望她一直痛苦下去吗?”声音充满诱导,指引恒之一直想下去:“当你心悸的时候,她也心悸;当你昏厥的时候,她也昏厥;当你沉睡的时候,她也沉睡;当你经历万虫撕咬的感觉的时候,她同样感觉……”
“不要再说了……”猛地伸手捂住紫翼嘴巴,却被她推了个趔趄。
“不,我要说,你怎能只顾自己的想法,你怎能眼看着她忍受世上最难熬的痛苦?”语气顿了顿,继续下猛料:“你没有见过你父母亲是怎么死的吧?”
“没有……”思想已经混乱不堪,不由自主地回答:“母亲因为生我们难产而亡……”
“据我所知,中了同心蛊的两个人,一人死亡的时候,另外一人必定全身痉挛,如万虫穿心,七窍流血而亡。”
声音恶毒:“你想想,你选择先死呢还是后死?”
银环心疼的看着公子苍白的脸庞,嘴里带着埋怨:“公子明明早已做好决定,却要多此一事,反倒让自己落了个难受,你何苦呢?”
王恒之嘴角咧出虚弱的笑容:“不过是想看看她能拿出什么样的理由来劝说我罢了。”脸色冷凝起来:“如果她没有过人的胆识与果敢的手段,我怎么能将我们两人的生命和希望交到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孩子手上。”又顾自低笑起来:“想不到她还真是值得让人期待呢……倒想看看,她身上还有什么些什么精彩……”
“但公子也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啊。这女孩怕是不简单呢。”银环感觉到主子对紫翼的不一样关注,出言提醒。
“我自有分寸,银环,你管得有点多了……”
赤邪书房,父女两人正在话别。
“翼儿,此去燕城,凶险万分,你须谨慎小心,步步为营。”
“爹爹放心!”
看着酷似爱人容貌的女儿,赤邪感概万分:“好不容易我们父女能见面,却这么快又面临分离,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遇。”
“爹爹怎么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紧握父亲的手,多日培养的感情让她也不由眼眶发热,赶紧转移话题:“爹爹未答应与王庄结盟,表面他虽然不会怎样,但暗地里,您仍需小心。”
“翼儿放心,我部署已定,近日便会出兵追击延布尔,待我统一飞泽,王庄自然无须忌惮。”
沉吟半晌,方才期期艾艾的出口:“你此去凤禹皇宫,如有机会见到你的母亲,要尽可能多尽尽孝心。”
“啊……”差点忘记还有个母亲在凤禹皇宫呢,那么说,她还有一大票亲人可以见到咯,太后外婆,皇帝舅舅,还有很多很多的舅母……皇宫是什么样的,紫翼期待的眼神中全是梦幻的泡泡。
期待着未来的皇宫之旅,差点忽略自己老爹那期盼的眼神:“翼儿……如果……爹爹是说如果……有可能,跟你娘提一下我,看她是否还记得啊!”终于把自己想讲的话表达完全,一张俊脸马上如熟透的苹果。也怪难为他了,在外人面前冷酷了那么多年,早已经不知道像现在这样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可怜的老爹……
“嗯……”
“如果有机会,干脆直接把你母亲从皇宫带回王殿吧!”
“嘎……”书包网 www.61k.com

第一回 皇宫
紫翼随瑞菊从皇宫的右角门进入,守城的兵士仔细检查了令牌与手谕后,才准予通行。
为了不引人注目,紫翼梳了两个环形小髻,额前垂下厚厚的刘海,身着一套月白小裙,乖乖的跟在瑞菊后面,走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
瑞菊是雪妃娘娘从家里带过来的丫鬟,陪伴娘娘在这个皇宫生活了快四年,对皇宫可谓熟悉之至。
紫翼一边仔细的听着瑞菊对皇宫的介绍,一边骨碌碌的四处打量。
现在她对凤禹的皇城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凤禹皇城分为里外三层。最外一层称为外城,由禁卫军把守;中间一层称为内城,由皇宫内侍负责,皇上与大臣议事的乾元殿以及皇上的书房和平时休息的居所等都在内城;最里一层为后宫,即太后与其他后妃公主皇子等生活的地方。
跟随瑞菊穿过御花园,向左经过一片青葱竹林,便到了雪妃娘娘所居住的沁雪宫。
雪妃娘娘是三朝老臣惠文公的孙女,更兼明帝宠爱,想来宫中应该热闹非凡,但紫翼一路行来,却只觉沁雪宫冷清非常,宫女太监也大都各做己事、沉默不语。
似乎看出紫翼的疑问,瑞菊轻声解释:“娘娘身体不好,喜欢清静,所以宫中人手不多。如果你需要人,尽管和我讲。”
先将紫翼领到侧殿看了她的住处,只见被褥床枕皆素雅整洁,应是刚换上的新品,却正合紫翼的新意。
看她把东西放好,瑞菊笑道:“不知是否合小姐心意?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瑞菊遣人来换过。”
回给瑞菊甜甜一笑,紫翼由衷的说:“姐姐说哪里话,正是紫翼喜欢的,有劳姐姐费心了。以后姐姐就叫我紫翼,这样亲切,也合了宫中规矩。”
见紫翼年龄虽小但进退有度,瑞菊心中暗自赞赏,也不再谦让,携了她的手,一同去见雪妃。
凤禹历任君王均奉行清心寡欲的思想,所以后宫制度也很简单,皇室礼法规定的皇帝宫妃制度为:后(一人)、妃(二人)、嫔(四人)、婕妤(八人)、昭仪(十六人)、美人(三十二人)。明帝后宫更是空虚,一说是因为明帝年轻,勤奋于国事;一说为明帝与雪妃王恒雪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遂不再有兴趣于其他女子。不管哪种传说是真的,明帝后宫大部分位置空悬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此时明帝后宫最高份位的雪妃娘娘正端坐在软塌上与紫翼交谈。紫翼见她弱不经风,体态轻盈,容貌与王恒之绝似,眉间自有一股清冷高洁气质却是与王恒之的邪魅之意迥异。
“没想到能让恒之信服的人居然年轻至此!”雪妃温柔的笑着,毫不掩饰对紫翼的好奇。
紫翼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喜欢上了眼前的女子,高贵而不张扬,体弱而不自怜,心里不禁暗暗赞赏从未谋面的皇帝舅舅的眼光。
“紫翼当竭力不负娘娘与公子信任。”有板有眼的回答,在皇宫,当然不能继续表露出她的野丫头本性。
“你在我宫中,无需约束,只需在外恪守皇家规矩即可。”恒之告诉她,这丫头本是纯真不羁的性格,她看着喜欢,生怕宫中沉闷的气氛压抑了她的本性,于是出言宽慰。
小丫头自然是无惧这些的,不过还是对雪妃投以感激的眼神。
两人坐着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紫翼见雪妃神情似乎有些困乏,便为她诊过脉,告退去开一些调理的药了。
由于七叶花的花期在十月初,距现在还有月余,所以紫翼只需要准备一些药物调理好雪妃的身体。王恒之被皇帝亲准暂住在内城,以方便紫翼的诊治。
说起来,当初王庄向皇帝请求准许紫翼入宫治病的时候,皇帝还踌躇了许久,因为虽然从王恒之的述说中了解到紫翼年龄虽小但医术高明,但毕竟关系到雪妃与恒之的生死,他也不敢贸然答应。
却不料与太后闲聊的时候,太后却说:“自古以来能人异士不计其数,远不是我们所能估算到的。恒之自小行事精明谨慎,断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这女孩年龄虽小,一定有过人之处,母后也很想看看呢。”一番话打消了明帝的疑虑,紫翼得以顺利进宫。
太医院在内城,紫翼有明帝亲赐的身份进入太医院。一般的调理药物太医院都有,紫翼自然不需要从外面带进来。
在太医院执事处登记了身份,便有专人带领她前往药库取药。
太医院秩序井然,年轻的老的太医们都沉迷于自己的工作中,紫翼一一看过去,不禁心内暗自赞叹。
转角处,紫翼差点与突然闪出来的一个老头撞上了。她轻巧的闪到一边,看到是个头发胡子皆白年逾古稀的老者。
老者口内念念有词,并不知自己差点撞到人。紫翼见他模样有趣,存心想逗他一逗,便“哎哟”一声嚷了起来。
老者慌忙抬头,见一双髻丫头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瞪着自己,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你老人家差点撞到我了,吓了人家一大跳呢!”佯装惊怕,惹得老者慌忙赔罪。
旁边的小内侍赶紧上来打圆场:“韩太医,这位姑娘是宫外进来给雪妃娘娘治病的紫翼姑娘呢,您老可得找她好好切磋切磋了。”
一听是给雪妃治病,被称为韩太医的老者马上来了精神,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丫头,就想上前询问。
走廊那头传来大声叫唤:“韩太医……韩太医,太后娘娘宣!”
只得离去,临了,嘴里还在嘟囔:“怎么那么熟悉呢?”
紫翼依旧跟着内侍前往药房,嘴快的内侍不等她打听,早已经自己告诉了她想问的消息:“这位韩太医,年龄虽老,却像个小孩子性格呢。不过他医术高明,可算是这太医院最厉害的了。”压低声音:“长公主的病可一直都是他在负责,这不,太后传他过去,肯定就为了这事!”
“长公主?哪个长公主?”
“就是敬玉长公主啊……瞧我这记性,您才来,还不知道呢!”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二回 上钩
“瑞菊姐姐,今天去太医院,听说敬玉长公主病了是吗?”端了药给雪妃娘娘身边的小丫头,瞅了个空,缠着瑞菊盘问起来。
“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瑞菊打量了四周,才拉过紫翼:“以后千万别再提起,公主的病,在宫中是个禁忌。”
“为什么啊?”瞪着好奇的大眼,摆明了要问到底。
“不知道,从我们刚进宫的时候,就被前辈嬷嬷们再三叮嘱,不能在宫中谈论与此有关的问题。”
“我知道你是医者本性,但我还是劝你,你只要负责好娘娘和公子的病就好了,其他的,你千万别管。”
“哦。”乖乖的点头,看来在瑞菊这里是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了,还好白天有偷偷的观察过地形,晚上出去打探一番还是有必要的。
同瑞菊告假出去走走,便走到了长公主所居的凤栖宫附近。尽管前十四年多她的生命里并没有“母亲”这个词语,但血缘天性却让她走到这里的时候紧张异常,不自觉地,连手心都布满了汗水。
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凤栖宫右墙外就是一片松柏林,紫翼纵身跃上最高的那颗树,从枝头向宫内打量。
凤栖宫四周静寂一片,宫内最深处却灯火通明。被灯光映照的窗纸上,影影绰绰,似乎有不少人在宫内。
正待要跃至房间顶上去观察,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小心的检查四周,居然发现不少高手的踪迹。暗骂自己大意,看来凤栖宫暗中有不少人监视,还好没有贸然下去。
她不知道刚才自己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到,不敢久留,敛了行踪,小心离去。
夜晚的打探没有结果,紫翼便想到了一个人:韩太医。不错,既然韩太医是长公主的负责医生,只要跟在韩太医身边,自然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凤栖宫并见到自己的娘亲。她大眼晶亮,兴冲冲的就往外跑。
快到宫门口,却听到身后瑞菊的急声高喊:“紫翼,紫翼……”
只得回过头,看到瑞菊因跑步而变得通红的脸:“紫翼,娘娘有事找你,跟我来吧。”
随了瑞菊,步入沁雪宫正殿,只见雪妃娘娘正与一年长妇人相谈甚欢。
见紫翼进来,雪妃笑着为妇人介绍:“姑姑,这位就是恒之介绍的神医紫翼姑娘。”
妇人连忙起身,上前携了紫翼的手,左看右看,赞不绝口。
“小小年纪医术就已如此了得,姑娘真是年少有为呢!你看这模样如此俊秀,本领又如此高超,真好……好……好个紫翼姑娘。”似乎有些语无伦次,连雪妃听了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位是太后身边的夜兰姑姑,看样子,姑姑对姑娘可是一见如故,连雪儿都要嫉妒啦。”微笑着打趣,夜兰听了,只是轻笑不语。看的出来,雪妃应该与眼前的这位夜兰姑姑感情非常好,故一向对人不甚热心的雪妃竟在夜兰面前露出了小女儿形态。
“刚才同姑姑念起紫翼姑娘的神通,姑姑就一定要见一见你,如今见了姑娘,心里就已经容不下雪儿啦。”
“你这丫头,外人都道你性子冷淡,要真见了你这副油嘴滑舌之态,岂不惊得闪了腰跌了腿!”
“姑姑这是取笑雪儿呢!”转向紫翼:“姑姑说正好她有些陈年旧疾,不方便请太医看,不知道是否可以劳烦紫翼姑娘。”
紫翼哪会让她们说劳烦,忙不迭的答应了,上前替夜兰诊起了脉。
夜兰的只是陈年风湿,天气转凉的时候就会关节痛,紫翼看过后,便告退下去开药了。
倒是夜兰,一直拉着她的手,央求她亲自把药送过去祥安宫。紫翼自然无法推辞。
走到太医院,韩太医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紫翼,蓦地想起要与她讨论雪妃娘娘的病情,便抓了她直往自己的诊房。
紫翼有些哭笑不得,这半截都快入土的老头个性还这么迷糊可爱,难怪说老小孩老小孩,真是一点都没错。
看着面前老头充满期待的眼神,紫翼突然觉得自己利用老人的求知欲似乎有些卑鄙,不过想想两人也算是公平交易,于是刚冒出头的一点愧疚之心又马上缩了回去。
“告诉你雪妃娘娘的治病方法当然可以,但是……”故意绕了个弯子,满意地看见韩太医急不可待的样子:“我想知道长公主的病情。”
……
韩太医却沉默了。长公主的情况,皇宫已经严令封口,他就算作为长公主的专治大夫,也不能违例。更何况,他治疗长公主这么多年,已经隐隐觉得长公主的病情并不简单。
紫翼在等他开口,她看的出来韩太医的挣扎,毕竟,作为一名大夫来说,了解雪妃的治病方法是无上的诱惑,但对于皇室的命令,他也没有胆量敢去挑战。
“你不敢,对不对?”紫翼用起激将法。
老脸立马涨得通红:“谁说我不敢?我……你这丫头说对了,我还真的不敢。”讪笑着看着紫翼。
紫翼没想到他居然还承认了,看来皇室对长公主的事情定是讳莫如深。
“或许……”紫翼沉思道:“或许你可以去请求太后,直接让我随你一同前往诊治公主。”
“可能吗?”怀疑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总觉得她纯真的笑容带着熟悉与神秘。
“你不妨一试……”带着某种蛊惑,紫翼直直看向韩太医。
“好吧,我只能尽力一试。”
正在此时,屋外又传来内侍的宣声:“韩太医,太后娘娘宣……”
慌乱的起身,紧走两步又突然回头:“小姑娘,我只能尽力的去同太后娘娘说,但……如果太后娘娘不肯,你是否可以……”
虽不忍拂老人的意,但事关她的计划,还是不能一时心软:“没得商量!”
韩太医垂头丧气而去。书包网 www.61k.com

第三回 觐见
紫翼将给夜兰姑姑调的药送到祥安宫门口,说明来意,门口的小宫女笑着请她进去:“姑姑吩咐了,姑娘过来的时候直接去找她就可以。”
“姑姑的住所是在?”
宫女却朝正殿的方向指去:“姑姑此刻在太后娘娘的正殿,姑娘不必害怕,直接进到门口就好。”
心下不由得狐疑,这太后娘娘也忒好见了点吧!别人不都是要经历种种盘问盘查才能见到吗?怎么自己随随便便就可以进入?除非……不过,就这样去见她吗,自己似乎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呢!想着马上要见到自己应该称呼为“外婆”的人,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心里居然有些惴惴的。
心里想着,脚步却没有停止。走到正殿门口,早有宫女进去通报,便只闻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夜兰命宫女取了紫翼手上的药,自拉了她进入大殿。
大殿中央,弘慧太后端坐在软塌上,神情不怒自威。
紫翼跪下边磕头边端详着这个应该是自己外婆的太后,太后应该年近五旬,但面容却保养得很好,丝毫不见衰老。看上去面慈目善,根本不见传说之中的生杀予夺之气。
吩咐夜兰让紫翼起来回话,太后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孩,面目虽经过掩饰打理,但轮廓神气仍极似年幼时的凤栖公主。太后心中哽咽,脸上表现得却仍面无表情。
“你叫紫翼?”
“是。”
“名字很好,是家中父母所取?”
“是。”
“今年多大?”
“下月初十五。”
“年纪尚幼,本事却不小!能让惠文公在皇上面前举荐你,想来应该是有真材实料吧。”
太后字字句句语带机锋,紫翼却毫不畏惧。
无论太后知道她的存在也好,不知道也好,她来皇宫的目的,只是伺机治好母亲,如果有可能,就把母亲带回父亲那里。
“紫翼不敢夸口。”
“哼……”太后重重的甩了下袖子:“你最好保证你能治好雪妃的病,否则没人能保你!”
“紫翼谨记在心。”
“宫中药材任你所用,如需用人,自会有人供你差遣。切记,治病救人,非同儿戏。”
“多谢太后教诲!”
太后看向夜兰:“你带她出去吧,哀家也累了。”
夜兰答应,领着紫翼退下。
“姑娘别怕,太后娘娘其实慈祥得很。以后如果有需要,尽管来找姑姑。”
紫翼甜甜的对夜兰一笑,却把夜兰看的呆了。
“姑姑别担心,紫翼知道太后娘娘的担心,紫翼绝不负所望。”
太后寝宫,只剩下太后与夜兰两人。
夜兰替太后将貂皮夹袄脱去,扶着太后躺在床榻上。太后突然笑了起来。
“我看这丫头,个性脾气样样像极了她母亲。只这相貌怎么与那画上的不一样呢。”
“您看您,这要说是老眼了吧!”夜兰丝毫不怕太后责怪:“那丫头特意修整过,所以您看不出来,要不然啊,那宫里的老人不是个个都认得了。”
“说得也是……我老咯,动不了那么多心思了,也没看出小丫头的把戏。还好身边有个不眼花的。”乐呵呵的瞅着夜兰。
“我的好祖宗,这不是跟兰儿吃醋来着吗?没见你这么大年岁的人了还来计较这个。”嗔怪着太后,这种事情举天下也只有她才敢做。
“哎,说来哀家命真苦……”太后皱着眉头,夜兰赶紧凑上去作势要捂住太后嘴巴。
“我的好小姐……您还嫌苦呢,那举天下谁不苦。”
太后只是幽幽叹气:“先皇早逝,这儿子女儿一个比一个不让我省心,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来为这些小辈操心,我这是为谁辛苦呢!”
“养儿育女为哪桩,不就是这些琐碎事情。举天下当父母的,谁不和太后您一样。您啊,越想越多了。”
“再说了,当初这路可是您自己选的,这责任也是您自己要背的,现在要后悔啊,可真是有点晚了。”毫不理会太后的抱怨,只管讲她的道理。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太后倾身起来要撕扯夜兰,却被她轻轻闪过。
两人打闹了一阵,太后已经有些气喘,毕竟上了年纪。
斜靠在榻上,太后问夜兰:“你看这丫头怎样?”
“人是极聪明的,青弦带她这么多年,本领也是出类拔萃了。我看她,性子稳重,处事得体,也懂得隐忍,到了宫内也并不心急,只是一步一步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这样的资质,和太后您当年可是不相上下了。”
“你就懂得说好话。”太后佯装生气,眉目之间却全是喜色:“青弦这么多年果然很用心教他。青弦那孩子,我瞧着是样样都好,只那性子,却是太淡了。”
“淡泊有淡泊的好处,随时保持冷静,跟在小……主子身边,自然是有益无害。”
“兰儿你别忘了,梧溪的人做事情从来都是随心,我们不能对他们下任何命令。辅助一个人,靠的是他们的心甘情愿。”
“主子你看你又瞎操心了,青弦带了她快十五年,还有什么能比过这十五年的感情?”
“说得也是……”话题一转:“今天韩太医来,扭捏了半天,却原来是想讨这丫头给他做下手。”
夜兰了然的轻笑:“一定是小祖宗的意思,昨晚我见她在公主宫外打量了半天,想是知道有人暗中看守,便打起韩太医的主意来了。恐怕是威逼利诱不成,便给这韩老头支了这么一招。只是不知她以什么引得韩太医上钩呢。”
“韩太医嗜医如命,除了拿一些疑难杂症来诱惑他,其他的他也不会看在眼里。举目宫内,小丫头正负责的雪妃的病症不正是最好的鱼饵么?”
“姜还是老的辣……兰儿下次可再也不敢说您老眼昏花了。”
明亮的宫灯下,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回 打探
沁雪宫中一大早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就是新晋的文婕妤。文婕妤是尚书文昊之女,初进宫时被封为尚仪,最近由于获得皇帝宠爱而晋升为婕妤。听说皇上现在下朝后总喜欢去莲清宫(就是文婕妤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夜晚伺寝也多是传她,宫人纷纷传言文婕妤将要超越雪妃获得皇上宠爱了。
文婕妤进来的时候紫翼正送药过来给雪妃还没来得及离开,文婕妤见到紫翼,连忙拉着雪妃的手问:“姐姐,这位就是皇上特准进来给您医病的神医啊!瞧着年龄这么小,皇上怎能这样草率,这不是不把姐姐的病认真嘛!”
雪妃正色道:“妹妹这话不对,紫神医虽然年纪尚幼,但对医术一道深有研究,不然我祖父也不会推荐她来给我们兄妹医病。更何况,皇上英明睿智,又怎会轻易做下决定。妹妹这么说,莫非认为皇上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雪妃语含机锋,三言两语将文婕妤的挑衅化解,还扣了顶妄议皇上是非的帽子给她,文婕妤伺宠生娇,原本是想好好打击雪妃,却不料碰了个硬钉子,一时之间倒有些急了。
“妹妹一时口误,绝对没有议论皇上的意思,娘娘宅心仁厚,请不要与妹妹计较。”
紫翼在一旁暗自咂舌,这就是宫里女人的斗争,几句话便可以打一场战役,这个回合下来,显然雪妃又赢了。心里也佩服雪妃的机智,虽然貌似柔弱,毕竟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雪妃并不想真正与文婕妤为难,在她看来,文婕妤连对手都称不上。皇上欲拉拢文尚书,故宠爱文婕妤以向文尚书示好。偏这文婕妤生性愚拙,又爱惹是生非,仗着新宠的身份来沁雪宫耀武扬威也不是第一次了,哪次不是灰溜溜的回去。
懒懒的安慰了文婕妤几句,看着文婕妤貌似感激涕零实则心内生恨的表情,雪妃心内厌恶。她在意的,并不是别的女人的挑衅,而是皇上的态度。她与皇上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但自古帝王多情,身边又有后宫佳丽三千,移情别恋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不过她与皇上的问题并不在于此,而是因为皇上与她祖父王庄的矛盾,让皇上对她左右为难。
明帝的后宫是非常简单的,只有寥寥几个妃嫔,还是应大臣的要求而选。从这里可以看出明帝与雪妃的感情之深。但身在帝王之家,有许多迫不得已与两难抉择,他们经历的,并非是普通夫妻的考验,还有其他许多。
叹了口气,雪妃回过神来,见文婕妤还尴尬的坐着,只得笑着问:“妹妹今日此来,不知道有何要事呢?”
文婕妤马上来了精神:“再过两天就是今年的新秀册封仪典了,听说有位新秀女才貌双全,在民间有‘第一美女’之称呢,不知道姐姐有何打算没有?”
雪妃意兴阑珊:“新秀女的事情,一直都是梅嫔在处理的,听说今年也只是选了四个才貌比较出众的而已。说到才貌,这宫里哪个不是特别出色的,妹妹更是绝佳,你也别太担心了。”
文婕妤得到夸奖,态度便有些做作起来。见雪妃对新秀女的事情毫不动心,也无法,闲聊几句,告辞而去。
紫翼告了个假去找韩太医,偏巧韩太医今天出宫,没法,只得折了回来。想了想,便又慢慢走到凤栖宫附近,想看看是否能打探一点消息。
凤栖宫外比其他宫殿明显的要安静许多,应是宫中下了禁令。
紫翼暗中打探,发现隐藏在暗中的力量似比夜晚要少得多,想是夜晚才是魑魅魍魉出没的最佳时刻吧。紫翼心内升起一股自嘲,自己也将自己归入了这一类。
时近午时,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紫翼坐在无人角落的草坪上,眯眼欲睡。
凤栖宫的宫门从里向外走出两人,一个是三旬左右中年美妇,外表装扮似贵族夫人,应是哪位官宦家眷,另一人也是三旬左右宫装妇人。
就有太监不知从哪个地方突然出现,对宫装妇人行过礼,领着中年贵妇向外走了。
紫翼将中年贵妇的面容暗暗记在心里,也跟着他们一同向外走去。
跟到通往内城的偏门,太监与贵妇交了腰牌,便出去了。紫翼灵机一动,等待了一会,估计他们走远了,便加快脚步,紧跑几步,装作气喘吁吁的赶到偏门口。
守门的内侍因为紫翼经常出入,自然是认得的,笑着问道:“紫姑娘这么急着又出来,有什么紧要事情吗?”
紫翼装作懊恼的说:“刚才那个什么夫人……就是刚走的那位,告诉雪妃娘娘一个什么药名,我没记住,赶着出来问她,谁知道她走那么快,都来不及追上。”
内侍恍然大悟,答道:“你是说云守将的夫人吧,她刚出去,不过等你追上她,她也应该出外城了。我看你还是下次问她好了。”
云守将,应该是燕城守将云士亭,知道是他的夫人,就好打探了。
连声向守门内侍道谢,折了回来,心里头暗自计量。
因为在宫中行事不方便,紫翼想将打探的渠道伸到宫外。从皇室讳莫如深的态度以及隐藏在暗中的多方力量来看,她总觉得,母亲的病情应该有些隐情。
她心中一直在怀疑闲情山庄与皇室的关系。以山庄的实力,要想获得皇室的隐秘消息不是不可能的。但山庄给她的情报中,却似乎故意抹掉了皇室的一些消息。
作为凤凰遗族的守护者,青弦没有理由不知道她想要知道的一切。但既然青弦不想告诉她,那么她便只能靠自己去挖掘了。
青弦,是想让她自己去发现什么吧!

第五回 出宫
紫翼要想出宫,只有一个方法可行,就是让王恒之带她出去。
龙翔宫,是历代太子所居住的宫殿,明帝六岁登基,并没有在龙翔宫住过,但作为幼帝陪读的王恒之,那时便是住在龙翔宫偏殿。所以这次明帝特许他仍旧住在偏殿以方便治疗。
紫翼找到王恒之的时候,他刚从花园回来,头发上还有晨露的痕迹,加上弱不禁风的身形,紫翼心里不由诡异的涌起一个词语“我见犹怜”。虽然她知道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一个男子是不恰当的。
王恒之见到她,脸上又浮现他一贯的邪魅的笑容。
“今天这么早来诊脉,怎么,突然发觉很想念我吗?”最近吃了紫翼调理的药,身体觉得明显的比以前要强,故心情也随之好了很多。
翻了个大白眼给他,紫翼捏着嗓子,“媚笑”着说:“是啊,奴家思念公子,夜不能寐,日不能行,食之无味,故早早等候,盼与君一见,以解相思。”
银环与铁烈顿时面露怪色,王恒之摸了摸鼻子,也尴尬的笑了。这丫头总是能见招拆招,每次都有惊人之语,他还真不知道有什么能吓倒她。确实有些好奇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媚俗言语。
他不知道,紫翼随同青弦,三教九流的地方都有去过,当然了解得不少。
替王恒之诊过脉后,紫翼张口欲语,却瞥见他一副了然的神色,眉眼间的笑意似乎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你今天有事要求我。”
不由恼怒起来,这人似乎有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在他面前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这个世界上,她只习惯在一个人面前暴露自己,那就是青弦。
好笑的看着紫翼,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就是不想让她为难。无论她有什么目的,他都想尽力去帮她,除非帮不了。
“说吧,有什么事情?”
“我想……让你带我出宫。”紧咬双唇,不情不愿的说。她还觉得委屈,要不是为了出宫打探的大计,她才不会来求他呢。
“哦……”剑眉上扬,与想象中的似乎有些出入。
“可以告诉我,要出宫为什么吗?”眸子里闪动着特别的光芒。
“我想出去打探一点消息。”有时候实话实说才是最明智的。
“那好吧……”爽快地答应,反让紫翼顿了顿。
问了路人守将府的方向,紫翼很轻松的就找到了地方。守将府不大,灰墙青檐,看得出守将云士亭应该是个简朴的人。
围着守将府慢慢的走了一周,仔细打量了大致的地形,紫翼才离开。但她并没有马上回宫,而是去了燕城最热闹的大街。
燕城大街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真是热闹非凡。大街旁边有条青石小巷,与大街恍如隔世,冷清异常。非但没有商铺开门,更是连行人都见不到两个。
紫翼仔细打量了身后,确定无人跟踪,便快步走到小巷中间一家挂着“香玉楼”幌子的宅子门口。原来这条街是燕城有名的风月之地,上午当然没有哪家会开门。只要到了夜晚,这条街便成了燕城最热闹繁华的地带,莺歌燕舞,醉香袭人。
轻轻的叩了叩门,就有小厮来开门,一边开一边睡意朦胧的抱怨:“这么早就有人来吵,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色的。”
待得看到门口明媚的小姑娘,不由得眼睛都呆了,忙不迭的问:“你找哪位?”
“我找香玉姐姐。”小姑娘巧笑嫣然。
小厮殷勤的拉开门,正想说“我带你去”的时候,只觉一阵清风拂面,眼前的小姑娘已经不见踪迹,回头朝楼内望去,只见一个纤弱的影子一闪而过。
香玉刚起床,赫然见屋内站着个秀丽的女孩。
不由得吓了一跳,待看清楚,轻笑着埋怨:“我的小祖宗,一大早的,你想吓死人啊。”
“还早啊,日头都上三竿啦!我的好姐姐,是你太晚了。”紫翼同青弦已来过多次,与香玉熟悉无比。香玉楼实际上是闲情山庄的一个情报点,青弦建香玉楼的用意就是想透过它灵通的消息来源获得需要的信息。香玉自然是香玉楼名义上的老板。
香玉娇笑着扑上来,把紫翼抱了个满怀:“那是你们过的日子,姐姐过的什么日子你还不知道?再说了,这香玉楼还有比姐姐更早的人我就不信。我看你是存心想来看你姐姐见不得人的样子。”
“姐姐什么时候都美若天仙,你没见你的裙下之臣那么多啊!可惜我的姐姐对谁都不动心呢。”紫翼谄媚道。
捧起紫翼的小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弄得紫翼一脸红晕。
“小丫头最会讨人欢心了。”忙忙的去洗漱,紫翼松了口气,坐下四处打量。
香玉年纪不过二十四五,但这个年龄在风月场所却有些大了。她也不再接客,只是安心的当她的老板,赫然成了青弦的得力臂膀。
转瞬香玉已经像阵风般回来了,紫翼看着她对镜梳妆,只见她皮肤依然光洁如玉,额头眉角丝毫不见皱纹,嘴唇红润,仍不见衰老。不由得真心赞叹:“香玉姐姐看上去真美。”
香玉反倒被她惊了一跳,抬眼望她,眉眼间带着隐藏的笑意:“小丫头今天吃错药了,以前不是最爱和我唱反调的吗?我年轻的时候可不见你夸我,老了你反倒觉得好看了,真真是怪事。”
紫翼也笑了,小时候她最粘青弦,每次青弦带她过来的时候,看到香玉粘在青弦身边就不高兴,于是时刻与她作对,惹得青弦不知道打了她多少次屁股。香玉也是个风火的性子,明知道小丫头不喜欢她接触青弦,还总是故意在跟前凑,才惹得两人你来我往,给香玉楼添了不少热闹。
“姐姐,我今日来,是想让你帮我查个人,她平时的饮食起居出行会客等都要记录,是否可以?”
“这还不容易,说吧,要查谁?”
“燕城守将云士亭的夫人。”
“这个好办,只要有名有姓的,姐姐都能帮你搞定。”自信的一笑,继而说:“时候还早,姐姐带你去见个人吧。”

第六回 表白
紫翼疑惑不解的跟着香玉走进后院,待见到院落花园前伫立的青色人影时,心情顿时雀跃起来。
“青弦……”万千言语似乎都化为这一句呼唤。
青弦依然淡淡的笑着,但紫翼还是能从他的眉眼间窥见隐藏的喜悦。
“你怎么到了燕城也不打个招呼?”紫翼傻笑着埋怨。
“刚到两天,知道你的性子在宫中也不会老实,就在这里等你了。”
“还真是了解我……”小声的嘟囔了声,也不知青弦有没有听清楚,便扯了他的手至园中坐下。
片刻之后,香玉送上瓜果零食,她知道两人应该会有事商议,自己也不方便打扰,便退了出去。
听着紫翼在皇宫的经过,青弦淡笑不语。对于紫翼的办事能力,他向来不担心。
听到紫翼请香玉帮调查云守将夫人的资料后,青弦告诉她:“云守将夫人姓林,闺名红尘,这是你母亲所取。她本是你母亲的贴身丫鬟,后嫁与云士亭。”
紫翼感叹笑道:“青弦,有时候发现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呢!”
青弦却对她话语中的含意予以苦笑。确实,紫翼想知道的,他都清楚,但他总认为,很多事情是一定要靠她自己去发现的,这样她才能走过该属于她走的过程。或许这样会让她心生芥蒂,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翼儿,你可会怪我?”不敢问,却还是问了,只因为心里在乎。
“不怪!”仰起精致的小脸:“青弦不说,就一定有不能说的道理,但青弦并没有阻止翼儿去查找真相,那就说明青弦希望翼儿自己去发现结果,你说我讲得可对?”
青弦呆怔了,从何时开始,眼前的女孩已经如此了解自己,如此信任自己?她在慢慢长大,自己有些后知后觉了。
心里的担心一下子没有了依托,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青弦,元展明妍现在进展如何?”
自紫翼进宫,元展与明妍便回了胡临国。胡临国现任国主,也就是他们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其它的子嗣,元展与明妍也是时候该回去拿回原本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了。
“元展我不担心,他才智过人,思想缜密,早已经做好准备,倒是你,还是有些大大咧咧,让人不能完全放心呢。”轻描淡写的告诉了她元展的消息,不想让她分太多心。
紫翼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青弦,听你这话,还真有些父亲对儿女的意味。莫非……青弦老了!”
空气中,一丝苦意弥漫开来,似乎连紫翼,都开始有所察觉。她看看笑得依旧淡然的青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轻轻地摇了摇头。
香玉走进青弦房间的时候,发觉青弦在对着一只凤钗发呆。这只凤钗她以前见过,钗身是黄金打造,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头镶着一颗细小珍珠,应该是极好品种,就算在白天,看上去仍熠熠生辉。
看见她来,青弦将凤钗拢进袖子。香玉叹了口气,扯过旁边的凳子,自顾自的坐下。
青弦扬眉,却未出声。香玉此时的样子一定是有话要讲,他等着香玉自己开口。
“青弦,我们认识有多少年了?”
“十一年。”
“十一年前,我还是个十四岁的青楼女子。自小我的父母就将我卖给了青楼,我的一生,就这样与青楼纠缠不清了。”
叹了口气,继续述说:“那时楼里的妈###我第一次接客,我不从,被打得遍体鳞伤,最后还是被一个有钱的肥官人给强迫了。”
“现在何必再想这些?”青弦出言阻止,他知道那对香玉来说,并不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我被弓虽.暴后又遭到毒打,自己就想这样死了算了,结果却碰到了你。”想起当年那个冲冠一怒的少年,与现在这个波澜不惊的青年,相差何其大。
当年青弦正在谋思建立自己的情报点,于是在燕城的烟花之地四处查看,偏偏碰到烈性的香玉被打得重伤,却还挣扎寻死的事情,不由得对她产生了敬佩之心,便救了她下来。又从老鸨手中买下这栋楼,并改名为香玉楼,交给她打理。
“这么多年,当初那个救我的少年的影子深植在心里,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拔剑怒喝的样子。”香玉犹自回忆。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让我从此脱离苦境。所以,我下定了决心,要一辈子跟着你。”
“这些年,你偶尔来香玉楼,我总是默默地看着你,慢慢的便成了习惯。”
“我发觉,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因为,我爱上了当初那个救我的少年。”
听到这里,青弦还是没有觉得震动。他是敏感的,这么久香玉的变化、暗示他总会看在眼里,但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忽略。
“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你,所以也从来不奢望你能多看我一眼,但心里其实还是希望,我在你眼里会是特别的。”
“你确实是特别的,香玉,你帮我很多,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青弦终于动情地说,他不是木头人,他只是不太会表现而已。
“但是,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我开始幻想,或许可以成为你的红颜你的伴侣,我知道没有做你的正妻的资格,哪怕是情人,我也心甘情愿了。”
她本是豪爽的女子,但论及这种儿女情事,仍是有些羞赧。
“你一直都很冷淡,给人的感觉很疏离,我以为你对谁都是如此,但渐渐的,我发觉你的热情、你的专注,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存在。”
“我太粗心,直到今日才发现这个事实。青弦,恐怕是你隐藏得太好了。”
“一直以来,我以为你对她,只是父女之情,毕竟你们相差那么多,但我错了。”
摇头苦笑,笑自己的早没发觉,笑自己的枉注深情。
“青弦,你爱她,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对她的感情,不是简单的父女之情。”
心痛的发觉青弦居然没有否认,原本最后一丝希望,现在彻底的破灭。
“青弦,我是不是好傻?”
“你不傻,只是我……对不起。”

第七回 典仪
很认真地同大家说对不起!最近发生太多事情,筝一直没有来更新,让大家久等了。
首先是筝脚受伤,然后一位相识九年的朋友因病去世,上个星期儿子回来,好多好多杂事……
不过筝会努力保持更新的,真的很对不起。
香玉只过了一天便将紫翼需要的资料通过她的渠道投递到了紫翼的手中。碰巧赶上宫里新秀女的册封典礼,紫翼又觉得好奇,便暂缓了出宫的打算。
明帝并没有立皇后,后宫册封还是太后在主持,明帝妃嫔中份位最高的雪妃本应从旁协助,但太后怜惜她体弱,故另请梅嫔处理。到册封当日,宫中虽很热闹,但沁雪宫众人却并不忙。
紫翼一早就央了雪妃要带她出席册封典仪。每个妃嫔都可以带几个宫女随同参加,雪妃知她小孩心性未泯,便笑着答应了。
紫翼兴冲冲的去找韩太医,韩太医依然不在,只得又折了回来。
瑞菊见到她回来,便拖了她的手一同去雪妃寝殿为雪妃妆扮。
雪妃见到环立四周捧着各式衣物妆饰品等待她挑选的宫人,不由得嗔怒道:“你们不是存心想累死我吗?不过是个典仪,就把压箱子底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赶明儿要是碰上太后大寿皇上诞辰什么的,还有什么好宝贝拿出来啊?”
众人皆知她是打趣,也都笑了起来。瑞菊取过一件月白对襟长裙,袖头与裙摆都绣着金黄色菊花,花样繁复,整件衣裳看上去清雅高贵。
因雪妃酷爱白色,所以她的衣服多是白色的,瑞菊也知白色能衬托出她出尘脱俗的气质,故取了她最爱的衣服过来。
雪妃却似想起什么般,蹙眉道:“还是穿那件藕荷色的吧。”
瑞菊讶然:“娘娘不是不太爱穿那件么?”
“傻丫头,你想啊,今天是新秀女册典,当然她们才是主角,我要是穿得太艳,怕有抢风头的嫌疑;要是穿得太素,又恐有故意触霉头的嫌疑。所以还是选暗色一点的,这样才不会惹人注目,让有心人说了事去。”
紫翼在旁不由听的咂舌,宫中生活似乎是到处埋藏危机,要想平安度过,还必须要步步小心呢!
心里暗自为这些宫廷里面的女人感到悲哀,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又怎样,除了要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还要要时刻防备冷枪暗箭,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连雪妃这样晶莹剔透的人儿都要向世俗低头,更何况别人。
简单的妆饰了一下,雪妃就领着瑞菊与紫翼打算出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一声的通报:“皇上驾到……”
满室宫人匆忙迎接。只见一个明黄的身影大踏步的走到雪妃面前,亲自搀了她起来:“雪儿请起,你我之间何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雪妃一时有些恍惚,似乎多年前那个明朗少年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俊颜如玉,阳光般对自己温柔的微笑,轻声念着“雪儿……雪儿……”
只是一个恍惚,雪妃马上回到现实,毕竟有了太多的不同,他有了他的家国天下、后宫三千,而她也有了她的隐忍与成全。
“皇上说哪里话,让这些宫人看了笑话!”似嗔怒,却不着痕迹的拉开了自己与皇帝的距离。
心中轻叹,明帝似未察觉的执起雪妃玉手:“雪儿陪朕一同前往,可好。”
“臣妾正要前去,刚巧皇上来了,自是求之不得呢!”
紫翼来皇宫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到她血缘关系上的舅舅、凤禹国的明帝凤梧。
只见他外表丰神俊朗,仪表堂堂,神态温和,实在不像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而更像一位富家公子。
或是感应到了紫翼探询的目光,明帝将眼光投向侍立一旁的紫翼,脸上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发觉。
“这位……就是你祖父向我推荐的神医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
“是的,她年龄虽小,但据恒之讲,医术却是惊人,对我和恒之的病症,已经有了对症之法。”雪妃不知道的是,恒之并没有和她讲,其实他也是在赌。
“是吗?”审视的眼神再次飘过紫翼,但并没有多做停留:“只要能将雪儿的病治好,怎样都行!到时候你帮朕生个小娃娃,朕就可以过把当父亲的瘾了!”不知为何,至今仍没有哪位妃嫔能给明帝留下一子半女,太后与大臣都为皇室血脉的延续而着急,唯有皇帝自己,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雪妃羞红了脸,只得推搡着明帝示意他快走。
今晚的册封典仪安排在云德殿,皇帝与雪妃进去的时候,其他众人已经就座,唯有太后还没有到来。见到皇帝与雪妃,众人均起身跪拜。
明帝在左首正位坐下来,雪妃挨着他在下首坐下。右首正位空着,是太后的位子。太后下首,坐着梅嫔。其他妃嫔按品级依次就座。
紫翼打量着殿中众人,只见梅嫔今晚的装束与雪妃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袭浅蓝色长裙,工整端庄,不显山不露水,看来这位主子也是个聪明人。
梅嫔下首的文婕妤,却高调的穿了套粉红色宫裙,领上的大瓣纱花将她白皙的脖子包起来,在灯光的映衬下,娇颜显得分外动人。
文婕妤下首分别是李婕妤、张昭仪、冯昭仪、魏美人、朱美人,雪妃下首分别是云嫔、许婕妤、王婕妤、秦昭仪、何美人、刘美人。众宫妃穿戴各异,或艳丽无双,或清雅如常,但皆为精心打扮过,紫翼只觉得满室花团锦簇,香气袭人。
就有太监高声喝唱:“太后到……”满室静寂,除了皇帝,皆跪下叩拜。
明帝亲自送母亲走到座位,太后就座后,凤目轻轻扫过全场,待见到雪妃身后的紫翼,脸上浮现微微的笑意。
因是后宫册封,实属家宴,太后简单的寒暄几句,无非就是请大家不要拘束等等,就有太监宣布册封典仪开始。
新秀女都是已经经过层层甄选最后留下的,今日的册封仪典不过是请皇帝看过给他们一个封号而已。
“传秀女……”依然是太监憋足了气高声喝唱。
四名妆扮各异的秀女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太后与皇上的面前,轻轻跪下。

第八回 刺客
宫人宣喝:“秀女李云珠,胡宓,杨采薇,贺琳琅叩见……”
太后笑着为明帝一一介绍:“这个李云珠是兵部侍郎李三元之女,从小爱好武艺,不输男儿;胡宓是信州太守胡之望的女儿,性格温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在民间还有个‘第一美女’的称号;杨采薇是安远将军杨成的侄女,诗词歌赋颇通;这个贺琳琅……是阳乐太守在当地征选的,舞技出众。”
明帝注意到太后讲到贺琳琅时的语气停顿,联想到阳乐现任太守与王庄的关系,自然心领神会。
紫翼却是所有的心神都被贺琳琅吸引,只见她身材匀称丰满,面容妩媚妖娆,粉面含春,眼角带情,分明就是那从赤王王殿消失的荷穗。只是她如何能从飞泽国进入凤禹皇宫,其中必然大有文章。似乎嗅到阴谋的味道,紫翼心下思量,决定静观其变。
明帝对眼前四名国色天香的女子却是了无兴趣,但不得不做足样子,一一给了封号。李云珠、杨采薇、贺琳琅均封了昭仪,才貌出众的胡宓独独封了婕妤。
接下来自然是觥筹交错,众妃嫔难得有这样近距离见到皇上的机会,便纷纷上前敬酒,明帝也都笑着受了。
太后见场面如此热闹,想是孩童心性起来,便含笑招呼夜兰,附耳口语了些什么。夜兰也乐了,直起身,大声招呼众人:“太后娘娘有旨,今日新人册封,后宫家宴,实为喜事一件。娘娘想了个民间的玩法,给大家凑凑乐子。”
在场众人自然附和,夜兰便将玩法讲了出来,原来是民间流传的“击鼓传花”游戏,鼓声敲响,众人顺序传花,鼓声停,手中得花之人便出来给大家做个才艺表演。
在座妃嫔均知是太后体恤众人,给机会让他们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便卯足了劲,要将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展示给皇上看。
游戏开始,第一次停鼓,绢花球落在了魏美人手中。这魏美人生性羞涩,涨红了脸,想了半天,提笔写了篇《更漏子》(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 梦长君不知)。宫人将词送上,明帝细看,只见字体娟秀,内里却遒劲有力,联想到魏美人本人外柔内刚的性格,不由得感叹,便赏赐了诸多物品下去,让一众妃嫔眼红不已。
第二次停鼓,花球落到了新封昭仪贺琳琅手中,紫翼是见过她的舞蹈的,确实当得上“婀娜多姿,翩跹妖娆”,因此座中众人包括明帝都被她的舞蹈吸引,舞毕,直有惊为天人的感觉。这次是太后给了一些赏赐,大家也还都算服气。
第三次停鼓,花秋却落在了雪妃娘娘得怀中,雪妃只得站起身,朝太后与明帝作了个福道:“臣妾才疏学浅,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不若讲个笑话给大家听听吧,要是讲的不好,还请见谅。”
太后笑道:“雪妃有什么好笑话,快讲个,我老太婆也很久没有听过啦。”夜兰抿嘴笑:“太后娘娘还经常念叨,如今听不到雪妃娘娘的笑话,睡觉都不踏实呢!”
雪妃只得接了夜兰的话:“那今天雪儿就再让母后乐乐,免得姑姑要将您睡不好觉的帽子扣雪儿身上呢。”她心知此时大殿上不知道有多少双嫉妒的眼睛在看着她与太后的亲近,心里深感无奈,但不得不讲起笑话来:
从前,有一个举人去京城参加考试,下人挑了行李跟在后面,走到一个四周无人的空旷地面时,忽然来了一阵狂风,将下人盖在行李上的头巾吹落了,下人大声喊道:“哎呀不好,落地了!”举人心里不高兴,对下人嘱咐道:“以后千万别说落地,只说及第,这样吉利一些。”下人领会了,将头巾拴好,说:“以后随你怎样飞,再也不会及第了。”
雪妃绘声绘色,太后众人都乐了,一个劲的笑那举人和下人。
雪妃又坐了一下,感觉心悸症发作起来,便招呼了瑞菊和紫翼,准备向皇上与太后告退。
刚想起身,却被紫翼拖住,不由得诧异。紫翼来不及解释,飘身上前,只见明帝前方桌子,端菜的一名瘦弱太监已经扔掉手中的盘子,拿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剑就要朝明帝刺去。看情势,分明是有人想趁皇宫设宴的机会刺杀皇上。
太监剑势凌厉,一味朝明帝身上攻击。明帝虽也身手不错,但来了个措手不及,只得不停的后撤。宫廷家宴,侍卫一律不准入内,便有机灵的宫人跑出殿外大声呼救。其他嫔妃何时见到此种情景,早已经花容失色,躲避不及,一时间大殿乱成一团。
夜兰起身想动,太后握住她的手,捏了两下,夜兰只得呆在太后身边干着急。紫翼倾身上前,玉指轻点,腕间小碧闪电般飞出,直奔持剑太监手腕。
太监冷不防被小碧咬了个正着,手腕立时有些发麻,他知自己已经中毒,又见明帝有紫翼护卫,一时之间无法奈何,不由慌乱,心神激转,竟舍了明帝,直朝太后扑去。他此时已经存了拼命的打法,出手自然又快又狠。
场中激变,紫翼离太后还有一段距离,要想救人已经来不及,夜兰更是大惊失色,就要上前拦住刺客,却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便似有人中剑倒地,紫翼趁了这个空隙,上前玉指疾点,封了刺客穴道。
仔细看向场中,只见中剑之人赫然便是贺琳琅。刺客短剑刺入她右胸,此时献血已经染红地面,犹自还在不停的向外冒出。顷刻之间,紫翼已经想通个中缘由,刺客的目的并非皇上或者太后,而是要帮贺琳琅搭桥,以引起皇帝的注意,从而更轻易的接近皇上。
太后已经恢复镇定,命人赶紧去宣太医。明帝怒气冲天,命令赶来的内侍将刺客拖了,解了他穴道,就要当众审问。
穴道解开,只见假扮太监的刺客口角流出一缕黑血,竟是咬破舌头,自尽而亡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回 初见
刺客死了,要寻找幕后主使的线索也断了,一场宫宴以一场惊吓来结束,最后唯一获得好处的,应该是新封昭仪贺琳琅,她中剑但并未伤到要害,在太医的救治下伤势已无大碍。明帝感念她救驾有功,加封其为婕妤,将原璇玑宫更名为琳琅宫,下赐给她居住。太后更是赏赐一大堆药材物品,对其关爱有加。这是后宫中从未有过的殊荣,自然让许多人眼红到直恨那天为什么扑上去的不是自己。
太后对在关键时刻出来保护皇上的紫翼赞赏有加,除了给予她任意出入皇宫内外的权利外,更是特许她可以不经通报进出祥安宫。紫翼心知是太后给她行的方便之门,自然乐呵呵的叩头谢恩。
第二天,紫翼又到太医院找韩太医,韩太医老远见到她来,表情兴奋不已。
“小丫头,太后……准了!”声音从高亢突然转低,听上去似乎有鬼祟的意味。
“真的吗?”虽然这是预料中的结果,却要装出几分惊喜,以安慰这个被利用的老头。
“嗯……”自得的捋了捋胡须,韩太医惬意无比。“刚想找人去告诉你,你就来了,怎样,老夫正好要去给长公主诊脉,小丫头是否要随行啊?”
马上就要去了吗?虽然自己一直都在计划这件事情,但真的要去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却有些准备不足的感觉。她……是怎样的,温柔?美丽?真的如传说中的丧失记忆?或者是疯癫?自己真的与她极其相似?这些疑问,在想到要面对的时候,全部跳了出来。
“这个……韩太医,你现在就要去了吗?”嗫嚅的问,明显底气不足。
狐疑的看看眼前的女孩,会怕?似乎不是她的风格吧!
“是啊,宫里的人都已经在催了。”
紫翼还是跟随韩太医进入了凤栖宫,既然早晚都要面对,那么就鼓起勇气,母女天性驱使她战胜怯弱。
以前都是从外面偷窥凤栖宫,今天第一次光明正大进来观察,紫翼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母亲居所毫不逊色。
宫门进去,是大片的桂花林,难怪夜晚在外面都能闻到桂花的清香,穿过桂花林,就到了凤栖宫的正殿,韩太医并不进入正殿,而是顺着正殿旁边的蜿蜒小道走到正殿后面,原来长公主起居都在侧殿。
一路行来,宫人极少,只侧殿门口有一宫女垂手束立,见韩太医过来,连忙迎上前,脆声道:“您老又来诊脉,今日似比往常晚了一点。”又凝眸瞅向紫翼:“怎么……这位是?”
韩太医解释道:“这位是雪妃娘娘的医官,得太后娘娘亲准,随我一起来给长公主诊治。”
宫女点点头不再说话,领了他们二人到门口便退了下去。紫翼打量室内,只见窗明几净,没有过多的摆设,看着很是清新自然。室内并没有人,想是长公主还没有出来。
细看间,只闻一阵裙裾轻响,韩太医扯扯紫翼示意她跪下。有清脆的女声传来:“韩太医来了……又是行的哪门子礼,公主不是早说过这些俗门礼节一律都免了吗……咦,今儿你还带了外人过来啊。”
韩太医恭谨的回答:“是雪妃娘娘的医官,太后亲准了她随在下一起来给公主诊治。”
一声温柔的话语如清风拂面:“都起来吧,无需拘礼。”紫翼站起身,忍不住朝前面望去,只见一中年美妇搀扶着一人正要上座。搀人的正是前两天紫翼从外面远远窥见的送云守将夫人出门的那名宫装妇人。她搀着的想必就是自己的母亲,只见那背影纤弱窈窕,无限美好,不禁眼眶发热,险些控制不住。
待公主转过身坐定,紫翼只觉得眼光似被吸引,再也无法移开。眼前的敬玉公主,赫然就是父亲书房画中的母亲,只见她剑眉高挑,星眸晶莹,身着一件米黄长裙,更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冰肌玉骨,飘然似仙。虽已年过三十,容貌丝毫不见衰老,玉颜更是没有一丝皱纹,宛若二十出头。
紫翼五内翻腾,心潮澎湃,眼前人便是自己想象了无数次的母亲,今日能如此近身相见,她差点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不小心泄漏了情绪。
敬玉公主神色温柔,轻启贝齿,语声如珠玉般悦耳动听:“听说紫翼小姑娘医术绝顶厉害,见面才知人也秀丽无双,小小年纪便如此出色,实在是人中龙凤。”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乖巧伶俐的女孩,起身拉了紫翼的手不住端详。
紫翼见此情形便知外界说母亲疯癫的传言实在是太过了,不管她有没有失去原来的记忆,眼前的样子绝对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心内松了一口气,她是绝不愿意见到自己的母亲疯癫的。
旁边妇人出口解释:“紫翼姑娘年纪轻轻便能得惠文公信任而主诊雪妃娘娘病症,公主早已经听宫人讲过,一直非常好奇呢,如今见到姑娘,更加喜欢,我看姑娘与公主实在是有缘。”
公主点头微笑不语,紫翼心内感慨万千,看着公主不出声。韩太医见此情形,虽知公主平易近人,但还是担心紫翼不懂宫廷规矩冲撞了公主,便道:“不敢打扰公主,只是不知是否可以开始诊脉了?”
公主醒悟过来,她见到紫翼,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忍不住失了常态。松了紫翼的手,回到座位让韩太医诊脉。
韩太医诊过,又请紫翼过来诊,脉象与常人并无二样,韩太医还是照常嘱咐了公主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便带着紫翼告退。
公主仍对紫翼依依不舍,二人临出门,公主还特意嘱咐:“紫翼姑娘以后如有空,可多来凤栖宫走走,宫里人少,帮我凑凑热闹也是好的。”
紫翼鼻子一酸,面上笑着答应了。临到宫门,对送出来的中年妇人深深一揖:“敢问姑姑名讳,紫翼改日当来拜访。”
妇人忙扶了她起来,笑道:“姑娘客气,你叫我红袖姑姑便可。我见公主与姑娘你一见投缘,如姑娘有空,多来凤栖宫走走,就当陪陪公主吧。“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回 冰释
祥安宫,福平摒退了随行的宫人,自己也退了下去。殿内只留下太后、皇帝与夜兰。
明帝一脸倦色,靠着太后坐下,太后心疼的抚平儿子皱起的额头,轻声问:“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
“云德殿内刺客一事,我已经交给侍卫统领许长林去办,刺客虽死,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许长林是个细心人,他应该能找出点什么。”神情无半丝喜色:“但此次刺杀分明是有心人布局,我怕许长林查下去的结果会大出我们的意料。”
“既已知结果,何必再查?”太后用犀利的眼神望着他:“你怕在国人面前失了皇帝的面子,对么?”
“母后……”明帝嗫嚅:“我总要给大臣一个交代,有人在后宫公然行刺,我却查不出结果,不是给他们看了笑话去。”
“笑话?你如若给他们以可乘之机,冤枉了忠良,那才是真正遂了他们的心意。”太后厉喝一声,此时的她,又似乎回到了辅佐先帝治理天下的那个英明果断的皇后。
“这个时候,你不能糊涂啊。”太后语重心长地说,明帝涨红了脸,低头不语。
“分明是有人布局,借机让‘她’能接近你,如你仔细查下去,便会中了他一石二鸟之计,到时亲者痛仇者快,你便后悔莫及。”叹息明帝的尚未领悟,继续解说:“他势力庞大,想要诬陷个把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阳乐之事,分明是他暗中搞鬼,我们已经损失了边关重地的控制权,这个教训,还不够么?”
“孩儿知错了!”明帝垂首认错,说到阳乐,他不由得咬牙切齿。
“只是母后,孩儿不懂,他为何还要送枚棋子进来,难道自己亲孙女不更可靠吗?”说到雪妃,明帝脸上出现一种难言的神色,那是爱恨两难的犹豫。
“愚钝!”太后重重责骂:“雪儿对你之心,你难道还没有领会。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你能不知么?谁都可以怀疑她,就是你不能。连王庄都能认清,唯独你还被怀疑蒙蔽自己。”
“孩儿知道雪儿的好,但不管怎么说,血缘亲情是假不了的,容不得孩儿不怀疑。更何况,如那老匹夫真打算放弃雪儿,又怎会大费周折的为她找来神医治病。说到底,他也并未放弃。”
太后不由苦笑,知道他陷身一个“情”字中,已经不能理智的分辨事实真相,只得耐心劝说:“如单单是雪儿一人,王庄断不会如此在意,偏偏还有恒之,你忘了么?”
如醍醐灌顶,明帝霎时清醒过来,是啊,怎能忘了雪儿的胞弟恒之,他才是王庄真正在意的。雪儿于王庄,现在已算是枚弃子,而自己,居然如此怀疑与冷落她。
心里不由愧疚万分,想到雪妃的委屈与隐忍,更加自责。
已到掌灯时分,沁雪宫宫女将室内油灯点燃后,便一一退出了雪妃的寝宫。灯下的雪妃剪影朦胧,不真实得像天上的仙子,似乎随时就要飞去。
长叹一口气,取了本书,就着油灯的光辉,细细读起来。明帝已经有很久晚上都不来沁雪宫,她早已经习惯一个人的夜晚,静静地看书,静静地品尝寂寞。一直以来,她都不敢一个人入睡,睡着了,梦魇便如魔鬼吞噬她的心神。
明帝进来,雪妃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上的书翻开掉在桌上。拿起来,是讲述境外游闻的《异界录》,这本书他看过,是小时候的老师赠送给他他又转送给雪妃的。
心里长叹,轻轻地将佳人抱起,用力拥住不想松手,似乎是遗失已久的珍宝重新回到身边。
雪妃本睡眠极浅,明帝抱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醒了,难得有如此温馨时刻,她索性继续装睡。却不料明帝早发现了她的异常,坐了下来,将下巴顶在雪妃额头细细摩挲。
“雪儿……”温柔的诱惑。
“嗯……”
“睡着了?”
“睡着了在说梦话呢!”雪妃没好气地回他,想从明帝身上下来。明帝却抱得更紧,摆明了要继续吃豆腐。
“嘘……别动,让我多抱会。”
雪妃只得由着他,她知道明帝偶尔在她面前显露小孩子心性的时候,也就是他脆弱的时候。
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谁也不愿先开口,谁也不愿意打破这难得的温馨。
“雪儿……”
“嗯……”
“我想说……如果我曾经伤害过你,或者以后会伤害你,你愿意原谅我吗?”还是选择开口询问,只因为在意,因为害怕。纵然天下人都不在他身边,只要雪儿还在,他便满足了。
用手轻轻描画着明帝的额头、眉毛、鼻梁、嘴唇,似乎要把它们深深刻在自己心里。这是多少个午夜梦回突然出现在心里的面容,她贪婪的想看得更清楚。
“雪儿,告诉我……”紧张的追问,生怕就此错过、就此失去。
“雪儿从来不曾恨过,不曾失望过,这样说,你明白了吗?”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的,但,既然早就知道是如此的结果,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那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或许现在,比自己想象的结果还要好得多,自己,是该庆幸的。
“雪儿……”感激地看着怀里的佳人,心里一颗石头终于彻底放下,充满渴望的眸子,情欲渐生。
忸怩的摆动身子,想从明帝的控制下逃脱出来,却发现明帝的力气大得惊人。娇羞地涨红的脸,看在明帝眼里,如熟透的草莓,分外诱惑。
再也忍耐不住,明帝闷哼一声,灼热的双唇噙住佳人娇艳粉唇,疾步朝帘帐走去。
室内,春光旖旎,窗外,夜色深沉……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一回 真相
一大清早,紫翼便扮成了小丫环的样子守在守将府附近,从香玉的情报中,紫翼知道每月的初六,云守将夫人都要前往燕城郊外的佛音寺烧香祭拜。
果然没等多久,云夫人便带着丫环出来了,坐上停在门口等候的轿子,直朝佛音寺的方向而去。
不紧不慢地跟在轿子后面,出了南城门,沿着大路,走了约半个时辰,便到了佛音寺的山脚下。
佛音寺是凤禹皇家寺庙,香火旺盛,虽然还很早,但进出烧香拜佛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云夫人在庙门口舍了轿子,只带着丫环与香纸等物品,步行进入。紫翼跟着她,却发现她并未朝喧闹的大殿走去,而是进门后直接选了条偏僻小道,看方向似乎通往佛音寺后山。
路人越来越少,紫翼只得小心隐了行踪,便见云夫人拐进一处偏殿,想来这里便是她的目的地了。
云清师太见到云夫人进来,双手合十作了个揖,笑道:“夫人果然准时,亏了小尼早早在这儿等候,不然又该迟到了。”
云夫人爽朗一笑:“师太事务繁忙,还特地抽空等候,红尘感激不尽。红尘早已经熟门熟路,师太下次尽管不必理会,让红尘自己来就好。”
云清师太哪里能依,促狭笑道:“佛法礼事本是小尼的本分,难不成夫人想抢了小尼饭碗?”故作悲惨状:“这下,小尼该被踢出寺庙,被逼云游四海咯。”
如此诙谐的师太,云夫人想不笑都难了。两人对视,多年的友情彼此意会。
“今日还是照往常么?”云清师太发问。
“照去年今日的吧。”收了香纸,云清师太自去布置。布置妥当,掩了门,独留下云夫人。
紫翼从树上跃下,四顾无人,轻手轻脚进了偏殿。
殿内,云夫人跪在蒲团上,正虔诚的祈祷。殿门“吱呀”一声,她惊讶地回转身,看到一个秀丽的身影。
早晨的阳光从殿门斜照进来,洒落在刚进门的身影上,朦胧似仙,让人看不真切。
“公主……”云夫人失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居然看到十几年前的公主出现在自己眼前。
紫翼今天在面容上并没有刻意修饰,精致的脸庞更透出与母亲的相似,难怪让云夫人有见到敬玉公主的错觉。
“云夫人”,紫翼轻呼。
戒备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她与公主实在太相似,碰巧又在此时此地出现,让人忍不住怀疑。
“姑娘不请自入,不知有何贵干?”
“想向夫人询问十几年前的旧事。”
“不知姑娘所问何事?”
“十几年前,敬玉长公主是否生有一女?”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没有忽略云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
“你从哪里听来的?”不答反问。
“从哪里听来的无关紧要,但据说,我就是她十五年前所生的女儿。”惟有直接了当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看到云夫人的时候她就知道。
“虽然你长得很像公主,但散布谣言、冒认皇亲也是大罪。更何况,公主一生未嫁,怎会有女儿?”矢口否认。
“其实云夫人,我今天来,不过是想知道,公主的失忆,究竟是真还是假。这点,你总该知道吧。”
“真亦假来假亦真,姑娘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冷笑一声,故意将话讲得扑朔迷离,虽然眼前女孩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她的出现本身就像个骗局,还是不能大意。
“云夫人,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对吗?”将目光转向供桌上所列祈福的牌子,只有简单的一个“翼”字,这就是云夫人月月来佛音寺的目的。
可以将她与“她”划等号吗?云夫人不敢下结论,只是狐疑的看着眼前女子。
“相信我,我只是想知道母亲的状况而已。”认真的保证,这位母亲昔日的侍女,自己应该尊敬一些。
终是无法抵挡紫翼眼中的恳求,云夫人轻叹:“公主,确实是已经失忆了。”
从佛音寺出来,紫翼一路沉思。她不是不失望的,原本一直以为母亲的失忆是她佯装的,应该另有蹊跷,谁知事实真相出来,却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或许,是自己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想起曾经父亲对母亲失忆评价的话语,才发现那不是简单的述说,而是情到极至的放弃与成全。
这样想着,心情又好了一些,抬头看了看天色,还不到中午,既然出来了,就去香玉楼看看吧,只是不知道青弦是否还在那里。
香玉楼没有往日的清静,因为门口有一男一女正在使劲地敲着门。看样子小厮已经知道这两个人的由来,任他们敲破门也不来开。
青楼门口通常会有这样的情况,有的是父母卖女儿的,有的是父母来找女儿的……紫翼本不想管,奈何那两名三旬男女见到紫翼似乎是香玉楼中人,便似见了救命稻草,竟然扑上来扯住了紫翼衣袖。
凭感觉,紫翼断定这两个人只是单纯的乡下人,便没有甩开。
似乎是看到了希望,那对中年夫妇跪在紫翼身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对她诉说起来。
原来这对乡下夫妇有一女一子,因儿子身患重疾,无钱医治,女儿便跟随乡里人来到燕城,希望能挣些钱回去给弟弟治病。谁知却被乡人所骗,卖到青楼。夫妇俩到处打听,最后找到女儿,却无法将她从香玉楼赎回,只得日日上门哀求。
紫翼无法坐视不理,便叫来小厮开了门,客客气气的将这对夫妻请进了香玉楼。
这户人家姓陈,女儿叫陈玉兰,才11岁,被乡人卖到香玉楼的时候,香玉见她长得乖巧伶俐,留了她下来。青楼就是这样,只要觉得有价值,也不管你来历怎样。
香玉差人找了玉兰出来,果然长得秀丽,也难怪会让人起了坏心。
知道陈家现在经济困难,香玉干脆好人做到底,令人取了银两出来一并赠与他们,陈家人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一齐朝紫翼与香玉跪下,两人慌忙请他们起来。
陈夫人热泪纵横,看着紫翼道:“再没想到今天会碰到活菩萨,姑娘小小年纪,却是慈悲心肠。姑娘对陈家的大恩大德,三木与我绝不敢忘。”
又询问紫翼的年龄生辰,紫翼才突然想起,今天居然是自己十五岁的生日。

第十二回 及笈
紫翼一时恍惚起来,过去的十几年,每到她的生辰时,闲情山庄总是热闹非凡,山庄的众位叔叔伯伯阿姨都会准备各种各样的礼物,而今年,她却在山庄千里之外的燕城,独自感受着孤独。
陈夫人见她沉默未语,以为自己讲错了话,不由讪讪。
青色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今天是翼儿的及笈之期,各位有缘,不如一起为翼儿庆祝。”
是青弦!紫翼惊喜万分,原来他还记得。
陈夫人惊讶不已,再次拉住紫翼,左右端详,眼中热泪渐渐落下。
“姑娘与我们陈家真是有缘。不瞒姑娘说,如果我的大女儿还在世,再过几天也该是她的生辰了。说来,都要及笈了。都怪我,竟然……”
陈三木连忙拉住妻子,不住对紫翼赔罪:“姑娘别见怪,她就是这样,多年的老事了她还挂在嘴边。”又转过来小声斥责妻子:“你看你,好好的说起这些干啥,小心触了姑娘的霉头。”
陈夫人赶忙用衣袖擦了擦泪水,转过身笑着给紫翼道喜。香玉忙吩咐了下人准备酒席,并极力将陈家人留了下来一并庆祝。
酒席过半,陈三木与妻子扯了女儿,步出席间,正欲跪倒,却被一阵柔和的力量托起,香玉回头一看,见是青弦。陈家夫妻知道面前众人不愿受他们的礼,只得作罢。陈三木哽咽的说:“各位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无以为报,今日是紫姑娘的及笈大礼,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礼相送,唯有小女,还算机灵,手脚也勤快,就送给姑娘做婢女吧,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紫翼哪里肯受,她独来独往惯了,从不喜人跟随,更何况她也不愿让玉兰与父母分离,于是婉言拒绝:“大叔大婶对紫翼的好意,紫翼心领,但紫翼孤身一人已经习惯了,更何况紫翼现在还有要事,身边不能有人跟随,如将玉兰放在楼中,还恐青楼风气污染了玉兰。大叔大婶还是先将玉兰带回,待改日再作打算可好?”
陈家夫妻见紫翼态度坚决,无奈只得将家中地址留下,再三请紫翼改日一定上门,让他们一家人好好招待。紫翼笑着答应。
后院只剩下紫翼与青弦两人,青弦看着眼巴巴望着她的紫翼,不由莞尔。紫翼大感窘迫,蛮横道:“你笑什么?”
“我笑翼儿在盼望礼物了,就同小孩子盼望过年的感觉一样。”青弦调侃:“别忘了你今天到了及笈之期了,已经是大姑娘了。”
生气的鼓起腮帮子,紫翼辩解道:“及笈又怎样?翼儿可没有长大!”
青弦语带深意:“翼儿长大了,就该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使命,然后该嫁人生子,做个贤妻良母,怎能说不长大便不长大。
“青弦希望翼儿长大吗?”似乎是感觉到青弦话语中的沉重,紫翼小心的询问。
“翼儿,身为凤禹皇室与赤王王殿的人,你感觉到了自己的责任吗?”
“翼儿现在只知道,促成父亲与母亲的重聚是翼儿应尽的责任。”
“那么,当你父母团聚后,凤禹的安危,你是否会挂记在心。你心里知道,凤禹外有飞泽虎视眈眈,内有王庄狼子野心,你难道真的能放心。”
“不是有皇上吗……”小声的辩解,在感情上,她并没有凤禹皇室人的自觉。以前以为自己是凤禹国民,后来又发现自己的父亲是飞泽人,单纯的事情开始变得复杂,她不愿去想太多。
“翼儿,你父亲,现在已经与延布尔开战,胜则将统一飞泽,败则反被统治,你希望他胜还是败吗?”
“翼儿当然是希望父亲能赢。为人子女,说不担心是假的。”
“那么,如果凤禹国发生###,凤禹皇室有危难,翼儿是否也会担心。”
“凤禹的子民都会担心的,翼儿也不例外。”刻意忽略自己凤禹皇族的身份,低眉顺眼的回答。
“你忘了你皇族的血液了吗?还是说,你心里对皇室拆散你的父母觉得不满?”青弦重声问,虽然她掩藏得很好,但知她莫若他,她对皇室的微小愤怨还是让他窥见。
抬头想要申辩,却发觉辩解的词语在青弦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顿了顿,不再言语。
“翼儿,你的责任,不仅是帮助父母团聚,作为凤凰神族的后人,你有责任保护凤禹王朝、保护凤禹的百姓。将这个责任延伸到整个天下还是一样。你明白了吗?”
出言警醒,她不会不明白的,只是有些抵触自己的使命而已,毕竟还是个孩子,青弦在心里叹息。形势已经越来越不容乐观,他无法再纵容她过想过的生活。
如果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她会不会恨自己。
“翼儿知错了,如果真有那一天发生,翼儿必为凤禹做出自己的努力。”俯首承诺,青弦悬起的心也放下,他放轻语气,疼惜的对紫翼解释:“站在皇室的角度,当年你的外祖父他们拆散你父母,实在是有充分的理由,你愿意接受吗?”
“帝王无家事,翼儿明白了。”
能说出这番话,代表她真的已经开怀,其实在皇宫生活一段时间,尤其是亲眼见到母亲的状况,原本心里的结已经松了许多。加上今天青弦的教训与开导,她终于决定正视所有的问题。
恢复灿烂的笑容,那般无邪,那般明艳动人,充满魅惑,竟让青弦看得痴了,恍惚间,古人的诗句出现在他脑海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三回 礼物
“翼儿不想知道山庄的叔叔婶婶们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吗?”
说到礼物,紫翼双眼立刻变得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眸子可怜巴巴的瞅着青弦,让他不得不举手投降。
火叔叔带来的,是一个木制的小型围棋盘,看着与普通棋盘一般无二,其中却暗藏玄门阵法。
白叔叔带来的,是他新研制的药“离魂散”,据说可以令人处于假死状态。
蓝冰婶婶的,却是一个寸长的小人儿,小人儿身着粉色长裙,扎垂髫双髻,最为难得的是,面容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栩栩如生,俨然就是小时的紫翼。
看到此处,紫翼眼眶发热,默不作声的收好所有礼物,慢慢蹭到青弦身后,将额头埋在青弦背上。
青弦只觉得背上传来一阵温热,间歇传来抽气声。就让她哭吧,哭有什么关系,这样的温情她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良久,紫翼抬起头,露出红肿的双眼,青弦回过身,笑了。
不好意思地胡乱抹了下脸,大声问青弦:“那你给我的礼物呢?”
青弦惊讶的一顿,紫翼的小脸立刻变得有些不振作了,青弦该不会是忘记了她的及笈礼物了吧。她想起以往生日青弦送给她的礼物……
七岁的时候,青弦送了她一对紫色的发带;
八岁,青弦送了把叫“千引”的短剑给她;
九岁那年,青弦送了侍女风瑶给她;
十岁生辰,青弦给了她灰灰……
及笈大礼,青弦居然忘记了……
看到皱起的眉头与撇着的小嘴,青弦无声的笑了。在身上四处搜寻,居然从衣袖中找出一支凤钗来。
“找了半天,只找到这个,虽然会有点没创意,翼儿能勉强接受吗?”
紫翼见这支风钗钗身如凤凰,只有一颗清润珍珠,式样简单,不由得一下就喜欢了。欢欢喜喜的对青弦说:“这支风钗我喜欢。不过你应该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吧。”
伸手抚了下紫翼的头,温和笑道:“还喜欢吗?”
“嗯,喜欢……”
“那青弦帮你插上?”
“嗯好……”突然想起自己还梳着丫鬟的发髻,戴上风钗应该不伦不类,又慌忙道:“还是不要了。”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青弦并不勉强,将风钗递与紫翼。
“今日是翼儿的及笈大礼,本应举行仪式的,如在山庄,自有你蓝婶婶为你操办,但如今是在燕城,我又想你从来不爱这些繁文缛节,也就罢了,翼儿会不高兴吗?”
“青弦最懂我了!”毫不在意的回答,又细细的将风钗仔细打量了几眼。
“翼儿,这风钗,本是你母亲的物品,我一直为你保管,今天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噢……”惊讶的看着青弦,突然想起当初与父亲相认的时候父亲所说的话。“父亲原来也有提起过,青弦不说翼儿还没有想起来呢。”
“本该由你母亲亲手将它送给你,但今日只能由我代劳了。”青弦静静解释。
了然的回答:“在翼儿心中,青弦与母亲是一样的。”
青弦却驳回她的话:“翼儿,你该记得,青弦是青弦,与你父母不同。”不容质疑的话语,让紫翼有些诧异。她记得这不是青弦第一次强调,于是顺着青弦的话接下去:“在翼儿心中,青弦是不一样的。”
青弦满意地笑了。
“翼儿,今天的陈家夫妇,其实与你是颇有渊源的。”青弦认真对紫翼说。
紫翼疑惑不已,她对陈家夫妇并无任何印象,不知青弦所讲的渊源从何而来。
青弦慢慢告诉紫翼事情的经过:
十五年前,青弦刚从梧溪出来,从赤邪那里带走紫翼时,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孩子带孩子,本来就无法想象。更何况,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办,要创立闲情山庄,要寻找梧溪人以前留下的情报网,要筹备自己的秘密力量……
迫于无奈,他只得在离燕城不远的鹿阳村,给紫翼找个容身之所。刚巧陈三木媳妇分娩难产,腹中婴儿出生时已经气绝。他便用紫翼替换了夭折的孩子。紫翼在陈三木夫妇的精心照顾下,生活得很好,一晃就是三年。
巧合得很,三木媳妇一次病中,紫翼不小心打翻了油灯,引起茅屋大火,整个陈家便夷为平地。躲在暗中保护紫翼的人便趁机带走了紫翼,送到了青弦手中。
这就是紫翼还没有记忆的那三年的生活,所以她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陈家夫妇……或者说是我的养父母,他们失去我的时候,会不会很伤心?”
“伤心当然是难免的,但你看他们现在又有了另外的孩子,过去的阴影已经渐渐淡去。”青弦开解着紫翼:“等你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也可以再回去与他们相认,到时他们一定会非常欢迎。”
“原本翼儿还以为自己没有父母,谁知现在却不止一对,反倒有了两对。翼儿可比别人要幸福多了。”紫翼笑嘻嘻的说,情绪并未受任何影响。
见她这般模样,青弦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月上柳梢,已经快到宫中锁门的时候了,在青弦的催促下,紫翼不情愿的返回皇宫。
一路行来,紫翼细细回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颇有感慨。
得知了母亲是真的失忆,过了自己十五岁生日,见到了养父母,还有什么,比一天以内遇到这么多事情来得刺激?
慢慢走到沁雪宫门口,从虚掩的门缝望过去,只有几点微弱的小灯,想是留给值夜宫人的,其他宫人多已睡去。
正要推开门走进去,围墙边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紫翼机灵的向旁边闪去,来人却没有追上来。
“是紫翼姑娘吗?”来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是,请问有何贵干?”
“我是祥安宫的宫人,夜兰姑姑让小的在这里等姑娘回来,要请姑娘过去呢。”

第十四回 认祖
紫翼跟随宫人到得祥安宫门口,只见主殿方向一片灯火通明,与沁雪宫的静寂全然不同。
“敢问这位公公,是否宫中有事?”紫翼怀疑地问道。
“小人只是负责跑腿传话的,殿中的事情小人不清楚,姑娘进去即可知道。”
知道从他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紫翼只得往主殿走去。莫不是太后娘娘生病了?有些狐疑。
在宫人的带领下进得大殿,并未见到其他太医的身影,心里先松了口气。待看清殿中的情形,才知原来是太后在宫中设宴,在座之人除了太后与夜兰姑姑之外,居然自己的母亲也在场。
先与座中的各位长辈请安问好,只闻得太后严厉的声音:“这么晚才回宫,莫不是在宫外玩野了心?”
紫翼暗自嘀咕,自己本来就生活在宫外,最近才来皇宫暂住,怎么说得好似出宫便是大错一般。虽在腹诽,却不敢反驳,只得笑着撒谎:“今日去宫外给雪妃娘娘找一味药,回宫时间便晚了些。”
“是么?”眼神中带着玩味:“那雪妃的病情现在如何,何时才能痊愈。”
恭恭敬敬的作答:“雪妃娘娘身体太弱,现在还在调理中。待下个月最后一味药送到,便可正式下针,之后便该慢慢好了。”
“你须得用心,治病救人不是儿戏……”还待再说,瞅见夜兰递过来的眼神,只得收声。令紫翼坐到席上空着的那把椅子上,刚好在公主的下首。
夜兰连忙解释:“秋意虽起,夏热犹在,太后娘娘找了公主一同过来平常御膳厨房做的绿豆丸子,碰巧公主同太后娘娘说到紫翼姑娘,便命宫人去找了你一同赏夜。”
紫翼哪里肯信,夜兰必是命找她之人一定要带她过来,否则那么晚了他还在那里等着。
却也不揭破,她知太后必是明了当年一切的人,包括青弦,显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能够费尽心思做下百般部署,她的意图应该不光是体恤外孙那么简单。
敬玉公主却忙不迭的招呼宫人取了夜宵过来,她对紫翼一见如故,故格外热情。
太后见此情形,突然招呼夜兰:“兰儿你说我是不是眼花,怎么觉得这紫翼与栖儿十分相似?”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大殿人均能听到。
“您不说我还没看出来,这仔细一看还真的有九分相似呢。”夜兰附和。
敬玉公主听到,登时来了兴趣,仔细打量着紫翼,又命宫人取了铜镜过来。紫翼心内暗自叫苦,进宫之前她已经重新装扮过了,但显然太后今日是要将事情揭开。看来只得随机应变了。
太后似乎想起什么来,又道:“我看她们二人也是十分投缘,今日栖儿还在同我说,紫翼小神医帮她开的药让她感觉舒服不少呢。”突然兴起兴致,大声对夜兰说:“难得能与栖儿如此相似,又颇得我心意,哀家现在还没有孙儿,认个干孙女如何?”
夜兰马上过去扯了紫翼跪下:“紫翼姑娘还不跪下,这可是您的福分呢,快谢过太后娘娘的厚爱,快喊祖母啊!”
紫翼愣住,她未曾想到太后竟然是如此打算,看来,想要保持与皇室瓜葛的身份是不可能了。
不情不愿地跪下:“祖母在上,请受孙儿一拜。”
“好,好,今儿收了个好孙儿,我这把老骨头也安慰了。”又朝紫翼道:“还不给你长公主姑母行礼?”
紫翼尴尬万分,如在不知是自己母亲的情况下,或许这声“姑母”还叫得出口,但确实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母亲,该又如何开口?
只是忸怩的站在那里,怎么也不肯叫出那声。
长公主见状,连忙打圆场:“翼儿还未习惯,不如改日再叫。”
太后也不勉强,命内侍太监找了管事的来,将紫翼的身份记录了下来,改日便要昭告天下。
夜兰见状,又对太后建议:“我看小公主的居所是否要另外再安排一处?”
太后点头称是,敬玉长公主忙道:“凤栖宫内人少,不如让翼儿去陪我?”
太后却坚决反对:“你那太过于安静,一个小姑娘住在那里不合适,再说,翼儿还要帮雪妃看病呢。”
这么一说也是,敬玉公主便不再坚持。紫翼心内冷笑,她知太后必然是不愿自己与母亲同住,害怕万一哪天自己将母女的关系讲出来,便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
夜兰想了一下,指出还有处琉璃宫空着,太后也觉得甚好,这事就算定了。
又坐了会,太后有些乏了,便遣了各人自去休息。
紫翼与长公主在门口分手后,紫翼并没有马上回沁雪宫,而是又折转方向朝凤栖宫走去。
从云夫人口中得知母亲是真的失去以前的记忆,她虽已相信大半,但仍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更何况,今日太后晚宴,明摆着是因为自己生辰,太后演出这么一出戏,一是为将自己纳入她的掌握中,二是为了给暗中观察的人做做样子。但谁知,这出戏母亲没有参与呢!
仔细观察四周,确定没人能发觉自己踪影后,紫翼伏在了凤栖宫的屋顶,刚好一棵松树的影子投射下来,将她的身影完全遮住。
底下便是敬玉长公主的睡房,紫翼小心倾听,只闻红袖的声音传来:“公主,您就这么歇息吗?”
“是啊,今晚母后收了那天来的紫翼神医做干孙女,她老人家可是高兴坏了。我也陪了半天,早就乏了。”
一阵悉嗉声传来,尔后是红袖退出去的声音,紫翼小心揭开屋顶上的瓦片,只见微弱的灯光下,纱帐中的母亲就那么睡了。

第十五回 暗影
皇宫内某个宫殿,秀发散披、满脸睡意的女子看着跪于面前的宫人:“你最好有合适的理由半夜来吵醒我。”
躬着的身影畏缩了一下,小心的回答:“奴婢觉得这个消息很重要,所以……”
“那你说吧。”
跪着的人站起来,凑到女子面前,附耳说了一通什么。
“居然有这等事?”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的只是老太婆一时兴起?还是她真的想要孙子心切?联想到那丫头的来历,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奴婢还听说,那丫头与长公主长得十分相似。”
“哦,有这等事?我也见过,但并不觉如何相似啊。”
“据说是因为打扮的原因,太后娘娘也是今天才突然发现呢。”
想起自己见过的身影,与普通家的女孩也差不多,最多是清秀一点,但要说到与倾国倾城的长公主相像,实在是不太相信。
见主子有些不相信,告密者也不敢确定。“奴婢只是听说,是否属实还要再查。”
挥手让她下去,女子躺回床上,碾转反侧,一夜无法入睡。
“你说的是真的么?”俊美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朦胧,修长手指轻击桌面,想着铁烈刚报上来的消息,王恒之唇角上翘。
“暗影接到消息,便立刻来回报了,应该不假。”铁烈轻声回答。
暗影的消息来源自然可靠,这丫头才入宫多久,便引起这么多人注意,先是与雪儿相处良好,再是居然得到太后召见,并允许出入凤栖宫为长公主治病,还救了皇上,可以说,皇宫中位高权重者均对她侧目,真是有意思。
难道说,这就是她拼命想要入宫的目的?太后对她一路放纵,莫非太后才是背后那只操纵的手?
“听说太后是因为她与长公主长相十分相似而一时高兴封下的。”
脑海里出现那张清雅美丽的脸,确实可以当得上倾国倾城几字,与有关长公主的传言,不谋而合。长公主的相貌他是没见过,现在想到紫翼,对长公主也有了大概的印象了。
事情似乎越来越好玩,王恒之邪魅一笑,满室光华顿生。
“公子……”
“有任何消息,即刻回报。我倒想知道,她们现在,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那公子是否还要让她治病?”
“她有她进宫的目的,这点我也早就知道,但她也是个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毕竟,这么多年,没有人比她更厉害,不是吗?”
“我与雪儿的希望,还是要寄托在她手里。”
琉璃宫尚未清理完的时候,紫翼还是暂时住在沁雪宫。宫中消息传播极快,这几日便有不少明帝的妃嫔上门拜访,弄得紫翼不胜其烦,每日一大早就跑了出去,只剩下雪妃帮她应对。
按说太后不过是册封了个干孙女,论其辈分要比一众嫔妃还矮一辈,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由她们过来。但紫翼系太后亲封,众人存了巴结之心,又能借故与雪妃拉拢关系,倒一时均借拜访雪妃的名义上门了。只是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想见小公主一面,无奈人不在,最后一个个只得悻悻然离去。
今日琉璃宫却同时来了两位意料之外的客人。会意外,是因为一位是一向端庄冷静、处事稳重的梅嫔,另一位,便是伤重刚愈的新封婕妤贺琳琅。
雪妃命人泡上宫里新送来的龙井,笑着说:“两位妹妹倒像是约好的,一前一后就进了我这院子,难怪早上喜鹊不停地叫呢。”
贺琳琅好奇茶的香味,忍不住一口气喝了个光,不好意思的咂咂嘴,娇憨地说:“娘娘宫中的茶叶都与我们那边不一样呢,闻着就是香。”
雪妃乐了:“你要喜欢,我让瑞菊给你多包点过去。”她想起贺琳琅是民间征选的,宫中用度一律与民间不同,也难怪她会觉得新鲜。
梅嫔端正的说道:“妹妹今日来,正是想问姐姐,各宫的过冬物品已经准备好了,今年新添了几位姐妹,是否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分发?”
雪妃讨饶道:“好妹妹,你知我最怕这些事情,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还是你做主吧。”
梅嫔也不再推辞,只是把自己的打算讲了出来:“宫里其他的,也都是老人了,我想呢,就按照往年的规矩,一人领一份,但这几位新来的,因是第一年,就想多发一份,不知这样是否妥当。”
雪妃哪里有意见,只是一味的说妥当。贺琳琅十分欣喜,一个劲地谢梅嫔照顾。
梅嫔笑道:“先别说谢,也要明日问过太后才能定下来的。要是太后不许,岂不是白白失望一番?”
就闻门口传来一声清亮的问话:“失望什么呢?”是明帝的声音。
三人连忙行礼,明帝走进来坐在上位,依然追问:“什么失望也说来给朕听听。”
贺琳琅快言快语地将刚才的话题讲了一遍,明帝点点头,转向梅嫔:“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全,那我帮你在太后面前说说?”
梅嫔脸上露出一团可疑的红云,感激地朝明帝道谢。
明帝又将头偏向贺琳琅,关切地问:“你的伤怎样了?不好好在宫里养病,倒在外面乱跑了。”
贺琳琅娇俏道:“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臣妾哪有那么娇贵。”
明帝想起册封仪典上贺琳琅惊艳一舞,不由说:“朕还在念着你那翩然舞姿呢,这样看来近日便该又有眼福了。”
贺琳琅神态娇羞,真是人比花娇。
雪妃见几人言谈甚欢,便笑着邀请:“今日如此热闹,不若就在沁雪宫一起用膳,正好皇上也一起来。”
明帝哈哈大笑:“你看来坐了大半天,倒把正主子给得罪了,这是要开口赶人了呢。好,就应雪妃邀请,大家一起用膳如何?”
自然没有人出言拒绝,雪妃抿着嘴,出门唤了瑞菊来,自去准备了。

第十六回 承宠
是夜,宣寝太监宣了新晋婕妤贺琳琅前往清心殿侍寝。琳琅宫内热闹非凡,宫人忙前忙后帮贺婕妤梳妆打扮,希冀他们的主子能够博得皇帝专宠,连带他们也会过上好日子。
当事人贺琳琅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从赤王王殿到凤禹皇宫,从荷穗到贺琳琅,她都只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早已经习惯了。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起身检视过一身精致的装束,吩咐宫人扯了裙角,出门登上清心殿派来的车驾翩然而去。
清心殿门口,早有宫人在等待,检查过随身物品后,便有宫女出来领着她进了明帝的寝宫。
明帝正在桌前看书,贺琳琅上前恭敬行礼,便有一双温润有力的手将她拉了起来,抬头,不期然望进一对深邃的眸子里。
“皇上……”就势倚进明帝怀里。明帝搂了她坐到桌前,桌上摆着一摞书,明帝刚看过的书已经合拢了放在中央,贺琳琅瞟了一眼,是《观物语》。
“有看过吗?”明帝颇有兴趣的问,贺琳琅答道:“臣妾只知是一位隐士观览了四季植物后写的感文论语,以物喻人,以物比人生,具体的却没有研究过。”
明帝赞赏道:“果然聪慧,这样就够了。”又问她可会下棋,贺琳琅回答会。
“瞧朕,可是挖到宝了……你父母把你培养得很好,令尊……”状似不经意的问。
轻抿红唇,缓缓述说:“我们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父亲是商人,多年来也积有些余钱,家里生活算是富足。我父母感情甚好,又只得我一个女儿,便请了许多老师来教我,因此臣妾对诗词音律也稍通一点。”
明帝点点头,赞许道:“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女儿,也是你父母他们的骄傲了。”
琳琅语中充满怀念:“想起在家时,父母疼爱,对我又是千依百顺,这进了宫,处处不熟悉……”眼中雾气一片。
明帝只得宽慰佳人:“你放心,这宫里,自有朕来宠你爱你,就和家里一样。”
“是真的吗?”眼神充满期待:“可是人说伴君如伴虎,君王最是无情,臣妾可以相信皇上吗?”那种依赖的神情,分外惹人怜爱。
明帝只觉得眼前佳人娇媚似火,灯光与佳人面容重合,犹如在梦里……
贺琳琅醒来时,屋外已大亮,她只觉腰酸背痛,抬手想拉开帘帐,却换来一声抽气,低头看,两条莲藕般玉臂上,布满青紫的淤痕。
皇上昨晚可真是热情呢!她无声冷笑,又坐在床上,低头沉思半天,良久,才唤人进来。
早已等候在外的嬷嬷进来取了床上沾满处血的白巾,又有宫人进来伺候她更衣。贺琳琅知道自己能在清心殿留到此时已是莫大的恩宠,一般妃嫔当夜便要被送回,更衣完后她便推门出去。
门口一名医官端了碗浓黑的药汁在等着,见她出来,面无表情的说:“请娘娘喝了这药。”
并未惊讶,琳琅“哦”了声,接过来一饮而尽。
待回到琳琅宫,宫里已经挤满了来道喜来打探消息的妃嫔和宫人。因她是此次新封四名妃嫔中唯一一位承恩的人,眼红的或别有用心的人都想从她这里知道些什么。
琳琅虽觉得身心倦怠,还是强颜欢笑与众人周旋了一阵。待人都散完,她已经头重脚轻昏昏欲睡了。
坐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浴桶中,她心里想的却是此次任务之前延布尔对她讲的一番话:
你的任务就是潜伏在明帝身旁,不要有任何动作,待到我们挥师燕城的时候,你便来个里应外合,到时我们攻取皇宫,你再趁机杀了他。
身体好痛,她却拼命的搓洗,似乎身体上沾满了洗不掉的污秽,直到两个手臂都搓得通红,她仍不停的搓……
水气氤氲间,她仿佛见到一个俊朗坚毅的面容,忽而温柔的呼唤,忽而愤怒的斥责,忽而恶意的嘲讽。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人的影子。一个声音在她心里盘旋:再也回不去了……
冷静下来,她仔细的思考自己现在的情形。现在的她,算是已经在宫中有了立足之地,虽然皇帝对自己的热情会招来一些麻烦,但在暗中接应人的保护下,应该不至于怎样。
可疑的却是明帝的态度,今天早上看到那碗药汁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宫中妃子都没有怀孕的原因。按理说,明帝年龄也不算小,身后无子应该会非常担心,可竟然是他自己造成这样的结果,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左思右想,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并不想要孩子,或者说,是他并不想要其他妃嫔给他生的孩子。细想下来,如果明帝真的是因为雪妃的原因而不愿意要孩子的话,那这个人就专情得可怕了。因为雪妃体弱,摆明了是无法给他生孩子的。
贺琳琅觉得诡异极了,如果雪妃一直不能给他生孩子,那是否他就自己选择了绝后……如果他是在等雪妃给他生第一个孩子,这倒说得过去。
不再细想其中的秘密,她只知道,如果想要接近明帝,就一定要在必要的时候收敛锋芒,而且,绝对不能对雪妃有任何不轨。宠而不骄是她现在应该做的。
想清楚了厉害关系,她顿时觉得全身都轻松下来,靠着桶沿,竟然睡着了。

第十七回 暗杀
紫翼收到灰灰送来的消息,蓝冰告诉她,七叶花已发花苞,只待开花便可送来。琉璃宫已经翻整一新,紫翼却一定要等到雪妃病愈后才搬过去,太后也没法,只得由了她。
晚上,紫翼从凤栖宫走出来,想起刚才对母亲讲到曾经前往飞泽国的事情,母亲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但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并不能肯定母亲到底在惊讶什么,因为她在暗中观察母亲,发觉她已经是全然忘记了过去的样子。或许今天她只是对自己去过飞泽这件事情感到惊讶而已,因为临出门,她一再要求自己下次给她讲讲飞泽的事情。
一路沉思,待发觉周围景物不是平时熟悉的样子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一处阴沉黑暗的地方。这里应该是宫城边,可以看到树木中隐约露出的围墙。不由苦笑,母亲的事情占据了自己几乎全部的心神。
转过身,刚想回去,背后有兵刃破空的声音传来。凭感觉一低头,就势侧向滑出几步,躲开了攻击。只见一名黑衣蒙面人拿着刀又扑了上来,刀势凌厉,便是要将自己斩于刀下的架势。
紫翼沉稳以对,对方功夫虽好,她却还未看在眼里。瞅了个空,错开脚步,不知怎么就到了黑衣人背后,黑衣人大惊,要想回头已来不及,只觉手上一轻,手中的刀已经被对方不知什么招式给抢到了手里。
黑衣人顿感丧气,他接到暗杀紫翼的命令,本以为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谁知眼前女孩却不费吹灰之力就破解了他的攻势,并把刀抢到了她的手上。
武器一失,胜负已分,黑衣人不再行动,静立在那里就等紫翼处置。
紫翼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行刺我?”
黑衣人显然不会回答:“想杀就杀,别废话那么多。”
却是尖细的嗓音,紫翼心里已经了然,这人必是宫里的太监,才会有这种独特的声音。
“你不说就算了,我自然有办法弄清楚你的目的。我现在却不杀你,但你既然是宫里的人,我早晚会有办法找出你。”说完将刀扔下,径直走了。
黑衣人眼神复杂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良久,拾了刀,随即消失在树影中。
紫翼回到沁雪宫,却陷入沉思:究竟是谁想要杀自己呢?
首先就要排除王庄,虽然王庄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在王恒之与雪妃的毒未解之前,他不会动手;
自己在江湖上并没有仇人,更不会有人会来皇宫追杀自己;
皇宫之中,自己也没有树敌,虽然最近被太后认为干孙女,但这并不影响一众嫔妃的利益,相反,她们应该来巴结自己才对。
既然找不到有人要杀自己的原因,那么便只能从雪妃身上或王恒之身上找问题了,因为自己恰恰是他们两人的大夫。王庄树大招风,这么多年积了不少仇怨,有人不想让自己给他的两个亲人解毒也解释得过去。而雪妃在宫中深得皇上宠爱,有红眼的妃嫔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有可能,更何况,贺琳琅是延布尔的人,为了接近皇帝,派人杀了雪妃解除她的障碍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延布尔与王庄都是老狐狸,名虽结盟但各有各的心思。
既然目标是雪妃与王恒之,那么这次虽然失败,他们一定不会罢手,下一次的行动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再来。不仅是针对自己,也有可能会直接针对另外两人。
想着是否要通知王恒之加强小心,却笑自己的多余关心。王恒之这人虽然身体文弱,脑子却不弱,更可以说,城府极深,单看他身边的铁烈与银环,就可知他手里的力量怎样。他们的安危哪用得到自己操心。
王庄可能会对雪妃失望,但一定不会拿王恒之的生命开玩笑,而王恒之,凭紫翼的直觉,他对自己的姐姐一定怀有极深的感情。所以,暂时不会有人有能力动到他们。想雪妃在宫中这么多年,不知招致了多少冷枪暗箭,她都能平安度过,证明王家将她保护得极好。
这么一想,紫翼便安稳地睡自己的大觉了。
某个寝宫,黑衣人垂手站着,端坐在床边的年轻女子虽已卸妆欲睡,但衣衫整齐。
“小的该死,没能完成主子的任务,请主子责罚。”黑衣人说罢,单膝跪下。
“罢了,也不是你的错,我竟看走眼,想不到这小丫头本领这么强。”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黑衣人站起身。
“你去通知父亲,一定要不惜代价杀了她。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不然等她治好他们的病,我们家,我们整个家族都完了,明白吗?”
黑衣人明白她口中的“她”和“他们”都指的是谁,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主子,以前一直没有下手,这次有这个必要吗?而且太后娘娘刚封了……”
“你不明白,太后娘娘对她的器重,更能说明她的厉害。以前我们只是以为王庄是想派个人过来,如今看却并不是这么回事。如果真让她治好了那两人的病,我们这边的力量就要完全被压制,到时……”左右看了一眼,警觉地不再开口。
想起那个女人,凭什么所有人的心都偏向她!她的祖父狼子野心,她却能安享富贵,还能独得皇上的专情,而皇上,除了她以外,对其他的女人都是敷衍了事,也包括自己。
看到主子绝望的眼神,黑衣人眼里布满复杂的情绪,他不想打扰她的沉思,悄声从窗子遁了出去。

第十八回 鬼祟
紫翼没去找王恒之,第二天却被他找上门了。作为皇亲,在皇帝的允许下,是可以进入后宫与自己的亲人相见的。因为王恒之是明帝小时的陪读,明帝对他素来亲厚,他出入自是更为方便。
毫不费力的在御花园一角找到紫翼,见她合了眼靠在椅背上惬意的晒太阳,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王恒之知道这就是紫翼的风格,不喜欢有人束缚她。奇怪,好像很了解她似的,王恒之提醒自己回去一定要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紫翼早就知道有人朝她走来,睁开眼,发觉是他,又闭上了眼睛。
王恒之邪邪一笑,妩媚顿生,故意加大声音:“听说昨晚紫姑娘……哦,不是,应该称你为郡主,听说昨晚郡主遇到故人,恒之特来问候一声,今日见郡主无恙,恒之甚感安慰。”他故意咬文嚼字,听得紫翼牙齿痒痒的,却不得不理他。
“公子消息真是灵通,能得公子如此关心,紫翼不胜惶恐。”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紫翼可不认为他是好心。
王恒之当然看出紫翼言语中的抵触,却毫不在意。“郡主心地善良,想必已经知道那人的身份,恒之愿闻其详。”他一面给紫翼戴高帽子,一面又表示自己想知道,脸都未红,真是功力深厚。
紫翼瞅着他,半晌淡淡一笑。“不瞒公子说,紫翼并不知来人是何来历。”
王恒之不由讶然:“那为何郡主问都未问便放他走?”
狡黠的对望了王恒之一眼,有探究,有怜悯。“公子真认为我留下他、杀了她,便能查到他的来历?到后来,不过是平白给自己增加一些罪孽而已。”
王恒之不由喃喃道:“罪孽……”他以前亲眼见过无数生死瞬间,他的祖父要将他培养成一个心肠坚硬的人,少不了让他面对那些。他从来都以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应该的,根本不该有所谓的不忍心、饶恕。
可是这一瞬间,看到紫翼圣洁的面容,他第一次开始动摇起来,以往自己残忍的对待别人,一切都是对的吗?
“郡主,公子……”瑞菊不知从哪里跑来,见到他们连忙行礼。“娘娘知道你们在这里,让我请了你们过去呢。公子好久不来,娘娘想念得紧。”
听到瑞菊的话,王恒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虽然很短暂,却足以让紫翼看到。
王恒之过来拖了紫翼的手,催道:“走吧。”紫翼想甩开,却发觉他掌心微润,握得非常用力。心念稍动,放弃挣扎,随他一起走了。紧随其后的瑞菊见到这一幕,不由抿嘴笑了。
转眼到了十月初,这日紫翼正在御花园散步,顺便去喂了喂那几只已经和她有了感情的孔雀。只听“吱呀”一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天而降,突然就落到了她的手臂。
紫翼连忙拍了拍灰灰的头,小心的从它腿上取下绑得好好的信筒。她没有急着打开,信筒内定是蓝冰帮她封好的七叶花。七叶花非常珍贵,蓝冰培育了那么多年,也才得两棵,每棵又一年只开一朵,所以一共才两朵。幸好是两棵,不然王恒之与雪妃的毒就永远没有办法解了。
七叶花到手,王恒之与雪妃的毒便可以解了。紫翼兴冲冲的跑回沁雪宫,对雪妃讲了大致情况,雪妃忙命人去告知皇上,又派了瑞菊去通知王恒之。
紫翼又去了太医院,将一应药品与物品都准备好,这才领了个小太监,将她收拾好的东西包起,随她回沁雪宫。
正要进宫门,突然瞥见宫门口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紫翼让小太监带了东西进去,自己隐了身形,跟着那两个身影而去。
跟到一片竹林,两人停下,紫翼细看,只见原来是两个宫女,一个是沁雪宫瑞菊手下的丫头,叫明珠的,另外一个,紫翼却不认得。
只见明珠四顾了下,压低声音,对另外一个宫女说:“刚才听到娘娘吩咐瑞菊姐姐去通知外面,说是小郡主已经拿到药草,明日便可以开始治病了。”
另外一个宫女赶紧道:“这事挺重要的,我得赶紧去通知娘娘。”
明珠颔首,轻声说:“那我走了。”两人也不多话,各自分开走了。
紫翼觉得蹊跷,按说宫女间多个嘴说个事攀点家常的事情经常有,但特意这样约了出来神神秘秘的讲,就让人觉得奇怪了。她心内思量,看看四周无人,也走出竹林。
她脚步快,走到沁雪宫门口,正好碰到刚才的明珠慌慌张张的回来,紫翼拦了上去:“明珠,走这么急,你去哪儿了?”
“没……没去哪儿。”明珠神色极不自然,眼神躲躲闪闪,声调比往常要高出许多:“刚才帮娘娘去厨房看了看晚膳是否已经好了。”
“哦,我还以为你偷跑去哪里玩了呢!”紫翼笑嘻嘻地说,边说边往院内走。
明珠连忙跟了上来:“郡主饶命,奴婢不敢的……”
“我跟你开玩笑呢,瞧把你吓得。”声音渐渐远去,明珠停下来,才发觉满手心都是汗水。
晚上,皇上有旨下来,令紫翼明日起便着手为雪妃与王恒之解毒,着太医院派专人从旁协助。解毒期间,后宫各处不得喧哗,不得随意走动,如有违者,一律送交内务府查办定罪。

第十九回 解毒
第二日,整个后宫如临大敌,沁雪宫四周被侍卫团团围住,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宫人均被要求悄声进出,不能弄出一点响声,甚至连咳嗽声都不能有。
沁雪宫已经专门清理出来一处宫室作为雪妃与王恒之的解毒之地,因为解毒耗时需三天三夜,并且要求绝对不被打扰,明帝自然非常重视,而紫翼也知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疏忽,且自己并未有绝对把握,故此一早便趁明帝与太后在一起时回了详细情况。
紫翼跪在堂下,对堂上的两人叩了头,徐徐而谈:“皇上,太后,雪妃娘娘与小公子的毒,解毒过程漫长,紫翼恐有心人会借这个机会来生事,故此请派一名得力宫人来协助。”
太后沉吟半晌,道:“我把夜兰借给你如何?”紫翼万分惊喜:“如此甚好。”又转向明帝:“但紫翼还要向皇上再借个人。”
明帝奇道:“朕这里也有人被你看上了?”紫翼笑着回答:“其实是紫翼的一点私心,既然祖母那里有出人了,皇上也该派个人啊。”明帝哈哈大笑:“你还真是思虑周详,何不干脆说要朕派个人去给你作证!”紫翼知明帝应允,笑嘻嘻的叩谢而去。
沁雪宫中,雪妃正与王恒之闲谈,雪妃看着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胞弟,不禁有些感触。
“恒之,你在家中现在过得可还辛苦?”
“姐姐何来辛苦二字,恒之现在所做一切,均是恒之所该做的,倒是姐姐,在这后宫中,怕是有诸多不如人意的地方吧。”
“姐姐自己选定的路,已没有任何可以埋怨的,但恒之不同,你我二人既能通心,你又何必隐瞒姐姐。祖父可是令你做了许多事情。”
“恒之所做之事,皆系自愿,姐姐无需为我担心。”王恒之深深凝望着姐姐,眼眸深处布满不欲人知的情绪。
深深看了王恒之一眼,雪妃长叹一口气,不再言语。两人均为倔强的性子,虽知彼此心意,却不愿轻易触及。
正在此时,紫翼进来,见到两人怪异的表情,聪明的当做没有看到。
倒是王恒之笑道:“郡主今日是否有些紧张?恒之与娘娘的命可就算交给你了!”紫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现在公子再来与紫翼讨论这个问题怕是有些晚了。你为鱼肉,我为刀殂,公子就认命吧。”雪妃掩嘴笑了起来。或许,让恒之与紫翼在一起,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吧。突然闪现一个念头,雪妃却被自己惊住,偷偷看了眼恒之,见他似乎并没有感应,遂放下心来。
夜兰也领了太后的命过来,皇上那里,却派了他身边一向服侍的小安子,紫翼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请了两位要解毒的人自去准备。
解毒室,紫翼一脸慎重,两边软塌上分别躺着雪妃与王恒之,中间却用帘子隔开,尽管两人是兄妹,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夜兰与小安子并排站在帘子后面,从他们的角度,可以同时看到雪妃与王恒之二人。
七叶花已经捻成末让二人服下,室内断肠草制成的熏香分别放置在二人榻前,夜兰与小安子已经先服下了紫翼给的解药,自然无碍。
紫翼坐在两人榻头,一手各执一枚银针,闪电般,已经刺进头部百汇穴。只见银针迅速变黑,如被烟熏火灼般。紫翼自袖中放出小碧,小碧不待驱赶,疾射向王恒之右手,只见它附在王恒之手上,竟是咬破了他手指不停的吮吸。夜兰与小安子何时见过会吸血的蛇,不由得看呆了。
待见得小碧身体开始圆起来,紫翼敲了敲小碧的头,将它取下,甩向雪妃左手中指。如先前一般,小碧也附在雪妃中指慢慢开始吮吸起来。如此等到小碧身体滚圆,身躯隐隐透出黑红色,紫翼知它已经吃饱,收了它在袖中。
再取出大小银针,将两人周身大穴插遍,这才松了口气,取过一旁帕子擦了擦额头,竟是出汗了。
幸好两位当事人已经被点睡穴,对此解毒过程毫不知情,否则不知要惹来多少惊疑了。
紫翼抬头,见夜兰与小安子充满疑问的表情,便解释道:“我让小碧给他们吸去身体里面的毒性,但小碧太小,不能一次吸尽,而且一次解毒他们体内必然空虚,身体会因此而崩溃,所以我分三天解毒。现在便用银针维持他们身体的机能,再在剩下的时间里补回丧失的能量,明日后日再照这个过程,毒素去净后再修养几天便可以了。”
两人恍然大悟,紫翼灭了断肠草熏香,与二人一起出了门。夜兰唤了在外面等候的宫人,吩咐等二人醒过来后按照紫翼所开的食单给两人饮食即可。
夜兰见紫翼隐约有疲惫之意,体贴的叫她去休息,紫翼笑着答应了。夜兰又叫了当值宫女与侍卫过来,好好吩咐了一遍,才回去祥安宫。
这个夜晚,紫翼睡得很安稳,因为她知道,未来两天她还需冷静面对。她虽无惧于自己会失败,但毕竟是两个人的生命,她的性格容不得她马虎。仔细将解毒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遗漏,她带着甜美的笑容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回 剖心
第二日的解毒过程,与第一日的没有大的出入,只是紫翼将断肠草熏香的份量减少了许多,因为雪妃与王恒之体内的毒已经比之前的减少,如果断肠草份量太过,二人身体虚弱,便会被断肠草的毒性反噬。
明帝本来想要进去观看,却被太后与夜兰劝住,毕竟解毒的过程漫长,里面又有毒物,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不应该亲自涉险,更何况,关心则乱,皇帝太过担心,恐怕会影响到紫翼解毒。明帝无法,只得依了他们,却命人在沁雪宫为他准备了用品,竟是直接在沁雪宫等候结果了。
小碧今日吃到腹中的血颜色已经淡了许多,待得吃饱,趴在紫翼手上又睡着了。紫翼怜爱的收了它,便请夜兰与小安子一同出去了。
雪妃与王恒之醒来,已到下午,两人除了觉得全身虚弱外,感觉倒是比以往都要舒服清爽,不禁对紫翼的医术佩服万分。
“恒之,你真的没有看错人。”雪妃虚弱的声音中带着欣慰与欣喜,她看向王恒之,出乎意料的,却看到弟弟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笑了。
“其实……姐姐或许不知道,当初恒之也不过是在赌而已。”想到小丫头劝说自己答应由她来给自己解毒的一幕,嘴唇不由自主地抿了起来。
“我们的命,多活一日都是煎熬,不过是为了责任而无法轻生而已。恒之,如果不是为了你,姐姐早就选择结束这漫长的魔魇,也不会想到今日的解脱了。”雪妃感叹,可见她以前的时光是如何的难熬,能坚强的忍到现在,是一股怎样的意志在支撑着她。
“姐姐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恒之罢,在姐姐心中,难道他就不是你所牵挂的?”王恒之冷笑。
雪妃不想辩解,转移话题到紫翼身上:“我看,紫翼郡主容貌性情均为极好,本领又高,以后也不知道是哪家俊彦有幸了。”试探性的话语,听在王恒之耳里,却是别有意味。
“姐姐是想劝说什么吗?”王恒之恢复一贯的神情,冷冷的对雪妃说:“恒之自己的事情,心里有数,倒是姐姐,自己更是要多多保重了。”挣扎着就要站起来,无奈身体虚弱,一旁伺候的宫人忙扶了他起来。王恒之倚在宫人身上,走到门口,突又回头:“姐姐以后切莫杞人忧天,恒之的心意,姐姐该明白得很。”似赌气一般,冷着脸出去了。
身后,雪妃一双美目,已经是泪光盈盈。
雪妃被宫人送到居所,明帝已经在等着她。
“皇上……”雪妃挣扎着要起身行礼,明帝快步上前,将雪妃搂在怀中。殿中伺候的宫人见此情景,都识趣的退下去,将暧昧的空间留给他们。
“雪儿别乱动。”明帝制止在他怀中不安想要下来的雪妃,温柔的问道:“这两天感觉如何?”
雪妃羞涩地回答:“承蒙皇上惦记,雪儿感觉好多了,紫翼的医术很好,皇上不用担心臣妾与恒之。”
“如此朕便放心了。”明帝脸上是明显的愉悦,也感染到雪妃。“雪儿,等你身体养好,帮朕生个娃娃吧。”把头埋入雪妃脖子,用鼻尖轻轻的蹭着雪妃柔嫩的肌肤。
明帝已经多次在雪妃面前提到这个问题,雪妃是懂他的,这时她不愿意扫他的兴,故而顺着他的话语轻声答应:“好!”
明帝喜不自禁的紧紧拥住雪妃,这么多年的压抑与隐忍,似乎在此刻全部发泄出来,雪妃感到脖颈处湿漉漉的,她不敢动,静静地承受着这个高高在上天子此时在她面前表现的专情。人生如此,纵算即刻死去,于愿足矣!
“雪儿,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只想要你的孩子,只想是我和你的孩子喊我父亲。这个皇帝,我早就不想做了,我只想与你,隐居山水之间,看日出日落,看儿女围绕膝下,这样便够了。”
“雪儿何尝不想与皇上双宿双飞,去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但是皇上,你有你的责任,雪儿不能成为毁国误民的根源。能够与皇上像现在这样,能够得到你一心一意的疼爱,我也知足了。”
“雪儿……”明帝更加无语,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自己真的能抛开责任,抛开国家,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吗?如果真的走了这一步,后果恐怕是不能设想的吧。
雪妃掩饰住内心的脆弱,笑着对明帝说:“皇上是见雪儿的病要好了,高兴成这样了吧。雪儿应承你,一定帮你生个聪明伶俐的皇子,这样可好?”
“好,好……”明帝一迭声的答应,室内,暖意融融。
紫翼却去了王恒之的住所,推开门,她便见到王恒之靠在桌前,表情迷惑而混乱。桌上摊开一幅画卷,紫翼隔得太远,无法看清楚。待想走近去看,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银环拦住。
“王恒之,精神倒是很好,不过病人不是该卧床休息的吗,为何你还在用功?”被拦住丝毫不在意,紫翼笑意盈盈的对着桌前的人打趣。早在她进来时,王恒之就已经知道了,此时脸上自然换上了他一贯玩世不恭邪魅的神情。
“有紫大神医的神奇医手,死人都能被医活,更何况我才半死之躯。”
“呵呵呵呵……”紫翼也不谦虚,看着银环将桌上的画卷收好后,上前一把抓住王恒之的手腕。诊过之后,不由啧啧称赞:“气息畅通,脉搏稳健有力,完全看不出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我说,你求生的意志也太好了,跟两个月之前的你相比,是大不一样啊。”
“那还不是多亏了你的教导!”王恒之揶揄道,其实看眼前女子自吹自擂似乎也是一种享受,可是他偏偏要和她唱对台戏。
“那是!”完全不理会王恒之话语里面的意味,紫翼全盘照收。王恒之见眼前的她刀枪不入,于是笑了。
“不过可惜啊,从鬼门关走出来的这条路,似乎不太顺利哦。”紫翼闲闲的扔下一句话,成功地让王恒之注意到。
“你是说,有人想对我不利?”是肯定的问话。
“或许不光是对你。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你与雪妃娘娘身上的毒……今天已经解了!”书包网 www.61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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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嫡凰涅盘免费全文阅读-《佛陀涅槃》全文阅读 作者:心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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